“清歡！”歡快的叫聲。

    又來了。

    正在看書的清歡暗暗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過頭：“樓少爺，你有事嗎？”

    “清歡，你不要這么冷淡嘛，你看，”樓暮云把手里提著的東西給清歡：“這是我買的西洋蛋糕，很好吃的，你快嘗嘗?！?/br>
    “樓少爺你還是省些功夫吧，家姐說你很久沒去學(xué)堂了，你把這些心思用在讀書上多好?！鼻鍤g表情冷淡。

    “那你跟我一起去上學(xué)？”樓暮云接話道。

    “樓少爺，我現(xiàn)在是少督軍的文書?！鼻鍤g提醒他。

    “那我去向姐夫說讓你和我一起去學(xué)堂……”

    清歡打斷他：“或許我的話太過委婉了，我說，我不會再去學(xué)堂的?！?/br>
    樓暮云有些泄氣，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其實，我也不想去學(xué)堂?！?/br>
    所以才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多少人想要念書還念不起，更別說那么好的學(xué)堂了。

    樓暮云瞧見了清歡臉上的端倪，嘆口氣：“你不要以為我是耍少爺脾氣，我真的不喜歡那個學(xué)堂。我想要出國流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br>
    “外面的世界？”

    “對，”樓暮云用力點頭：“去法國，去德國，去英國，都行……清歡，你看看，人家法國人、英國人、德國人，還有美國人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多囂張啊，他們的工廠他們的商品，還有他們的武器，如果不是這群強盜的侵入，我們的國家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遍體鱗傷、四分五類，百姓也苦不到這個地步，我們的國家要強大，就只能去借鑒強盜的東西，可是，這遠遠不夠，所以，我覺得我們要去他們的世界去看看，去觀摩，去學(xué)習(xí)，好的壞的都要知道，要不然只能固步自封，處處挨打?！?/br>
    清歡愣住了，這些話他怎么也想不到從這個一貫放蕩不羈的樓少爺嘴里說出來——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也僅僅是知道而已。但是樓暮云卻不是這樣，他是真的有那樣的抱負，想要去實踐的。

    被清歡那樣盯著，樓暮云臉紅了紅：“清歡你盯著我干什么？是我……說錯什么話了嗎？”

    清歡搖頭，微微一笑：“不，你沒有說錯?！?/br>
    “清歡，你笑了！”樓暮云高興地像個孩子：“我好像從來沒見你笑過！”

    清歡的臉僵了僵：“是嗎？”

    “清歡，你笑起來真好看?！睒悄涸仆鍤g的眼神帶著幾分癡迷。

    清歡有些不自在，干咳幾聲：“我是男孩子。”

    “我知道?！睒悄涸谱プ∏鍤g的手：“清歡，那你跟我一起出國留學(xué)好不好？”

    “??？”

    “出國留學(xué)啊?！睒悄涸评^續(xù)道：“難道你真的想要在我姐夫旁邊做文書？姐夫是軍人，別看現(xiàn)在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但是他遲早要去打仗的，難道到時候你也要陪著他打仗嗎？那可是上戰(zhàn)場，不是隨便說的，到時候你每天看到的都是硝煙彌漫，都是鮮血尸體……”

    清歡想起這樣的畫面，頭皮就有些發(fā)麻了。

    “清歡，你跟我出國吧，我們?nèi)ビ⒌路魧W(xué)，去看看人家的國家，去做些力所能及的東西……”

    纏著紫藤花的長廊下，青衣少年屈膝坐在欄桿上，而對面坐著的西服青年親昵地晃著晃著少年的手臂，一臉懇求，嘴里小聲不知道說著什么話，少年露出了為難又無奈的表情……

    這就是少督軍和樓扉云看到的一幕。

    “暮云和青宥感情不錯。”少督軍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嗯?！睒庆樵戚p輕應(yīng)了聲，心里卻突突的，看著那兩人的親昵有種不好的感覺——她忙對那邊的樓暮云喊了聲：“暮云，你給我過來，我有話同你說?！?/br>
    樓暮云轉(zhuǎn)頭看見他們兩個，就有些泄氣，小聲說：“清歡，我晚點過來找你。”

    清歡不置可否。

    樓暮云才走過去，少督軍就越過他向清歡這邊走來了——樓扉云的意思本來是想要少督軍和樓暮云說幾句話也顯得親密些，可是看少督軍的樣子……

    清歡看著少督軍向自己走來，忙站起身來：“少督軍?！?/br>
    “跟我來?！?/br>
    “哦?！?/br>
    樓扉云望著那兩道一灰一青，一高大一清瘦的背影，心里的酸氣又冒上來了——以前還想防著那些女人，現(xiàn)在，竟然連男人也……

    “姐，你找我什么事??？”樓暮云一副“我還有急事，你快說完快完事”的表情。

    樓扉云看了看四周，才擰了把樓暮云的耳朵：“我才想問你呢，你和那個青宥是怎么回事？你不好好去學(xué)堂也就罷了，老是纏著一個男人是怎么回事？”

    “你說清歡啊?！睒悄涸铺岬竭@個名字的時候笑得那個甜蜜啊：“我喜歡他啊。”

    “你喜歡……”樓扉云覺得腦子一個暈眩，咬牙：“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說的是實話，我喜歡清歡，我要和清歡在一起，明日我就跟姐夫說了，把清歡要過來！”

    “你敢！”樓扉云其實想說的是——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要得了他嗎？

    “有什么不敢的？”樓暮云咬咬牙：“只要清歡跟我在一起，我……你們讓我上學(xué)就上學(xué)，參軍就參軍?！睒悄涸埔彩腔沓鋈チ恕渌氖乱院罂梢栽僬f，可是清歡的事就沒有一點退讓的余地了。

    “你……”

    “啪”地一聲，樓扉云打了弟弟一個重重的巴掌。

    樓暮云這里被教訓(xùn)了，而清歡這邊同樣也被處罰了——

    清歡垂頭喪氣地，小臉鼓鼓的，趴在桌子上抄寫公文——這么一大摞的公文都是以前的，可是現(xiàn)在卻作為了自己的懲罰。

    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弄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少督軍要這樣懲罰自己。把自己叫進書房臉色就不好看，訓(xùn)斥了自己一番也沒聽明白是因為什么，大概說是自己懈怠公務(wù)，不思進取云云——可是自己該做的事都做好了啊，以前也沒見他說不是啊……

    真是……喜怒不定啊……

    “清歡，清歡……”

    小聲的呼喚。

    清歡扭頭看到了從窗外冒出的一張臉——是樓暮云。

    清歡放下筆，走過去，“你怎么來了，還有你的臉……”

    樓暮云摸摸自己紅腫的半邊臉，毫不在意：“這個沒什么，我jiejie氣頭上，就打了我一巴掌?！?/br>
    “你做什么惹你jiejie生氣了？”

    “我跟我jiejie說我……”樓暮云想想還是把話給咽回去了，只是說：“還不是上學(xué)的那檔子事，沒什么了。哎，你怎么樣了？剛才姐夫找你干什么？”

    提到這個清歡臉又垮下來了：“也沒說什么，就把我給批了一通，我聽得云里霧里的，也沒明白是哪里錯了，現(xiàn)在罰抄公文呢?！倍家呀?jīng)不上學(xué)了，還被罰抄書，真是……

    “要不，我?guī)湍愠伞！睒悄涸普f著想要爬進來。

    “別……”清歡阻止他：“被發(fā)現(xiàn)又得受罰，我自己抄好了。你先回去吧，臉上……敷雞蛋也行，冰塊也行，應(yīng)該會消腫的?！?/br>
    “清歡……”樓暮云笑得眉眼彎彎，“你在關(guān)心我是不是？”

    清歡一頓，“我隨便那么一說而已?！?/br>
    “嘿嘿，”樓暮云摸摸頭：“那我就聽你的，我走了，你也不要讓自己太累，抄不完就算了?！?/br>
    “嗯?！?/br>
    看著樓暮云離開，清歡抿抿唇，返回去繼續(xù)抄公文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對面的樓上，一道筆挺的身影立在那里，目睹了一切。

    是夜，讓樓扉云受寵若驚的是，少督軍來她房里了，她忙讓人去備酒備菜，又讓人去鋪床，忙得不行。

    “不用了?！鄙俣杰娨粩[手：“其他人下去。”

    正在忙碌的下人聞言立馬往屋外走了，房內(nèi)只剩下樓扉云和少督軍兩個。

    “少督軍……”樓扉云也看出來少督軍今晚有些不對勁。

    少督軍望著樓扉云，淡淡道：“聽說，暮云想要出國留學(xué)？”

    樓扉云愣了下，點頭：“他這段時間是鬧著要出國留學(xué)，可是我爹娘還有我都覺得出個洋沒什么好的，外面什么人都有，又照料不到，就想讓他好好上學(xué)，也和督軍說過了，等他畢業(yè)而讓他進軍營……”

    “不必了，”少督軍淡淡道：“軍營的生活不適合他，他想要留洋就讓他留洋，我看他，出國蠻好。”

    “可是少督軍……”樓扉云慌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弟弟，樓家的唯一的兒子啊……

    少督軍目光一凜，沉聲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樓扉云顫了顫，終究只有一個字：“好?！?/br>
    “那你好好歇息，我走了?！?/br>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室內(nèi)的溫度似乎驟降了下來，屋里只有樓扉云一個。

    樓扉云垂下眼瞼：原來是這樣……原來……

    第7章 留洋

    因為樓父突然松口讓樓暮云出國留學(xué)了，樓暮云高興地馬上來找清歡想要告知他這個好消息，去了清歡房間沒見到人，他就去了清歡常去的書房。

    窗戶是開著的，可以從外面看見里面的情景——之所以不去敲門，是因為怕少督軍在里面。

    悄悄移到窗外，樓暮云正好看到正躺在那竹塌上歇午覺的清歡，他一只手枕在腦后，另一只手拿著本書睡得正熟——樓暮云趴在窗臺上，注視著清歡的睡顏，心里一蕩一蕩的，正想要從窗口爬進去，就聽到里頭有聲音，樓暮云忙蹲下了身。

    過了一會兒，他又偷偷往里面去看，然后正好看到少督軍彎腰親吻清歡的一幕……

    直到少督軍離開，樓暮云才從后窗出來，他復(fù)雜地看了眼那關(guān)閉著的房門，然后坐在了房門前的石階上，回憶著方才的一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早該明白的，姐夫?qū)η鍤g的特別，總是把清歡帶在身邊，那么重要的書房也讓清歡留在里面，甚至在里面睡覺……清歡的吃穿用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文書。清歡只是一介書生，才學(xué)又不是怎么出眾，這般的器重……難怪jiejie總是對清歡冷嘲熱諷的，那明明就是嫉妒啊——

    清歡醒來，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他記得之前少督軍還在處理公務(wù)的。清歡理了理衣裳，準備回房去洗把臉，然而一出門就見到樓暮云正坐在石階上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歡拍了下他的背：“這天越來越熱了，你坐在這里做什么？”

    樓暮云回頭看清歡，眼神復(fù)雜，卻沒有說話。

    清歡疑惑：“你怎么了？”

    “我……”樓暮云拉著清歡在自己旁邊坐下：“我爹他答應(yīng)讓我出國留學(xué)了?！?/br>
    “真的嗎？這是好事啊。”清歡笑了。

    “那、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樓暮云盯著他。

    “我……”清歡回避了他的目光：“樓暮云，我現(xiàn)在是少督軍的文書……”

    “你喜歡他嗎？”樓暮云緊接著問。

    “你說什么？”清歡皺眉：“我是少督軍的下屬，而且，我是男的?！?/br>
    “你這么想，他未必就這么想?！睒悄涸瞥林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