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的回答道：“很好，很好……沈先生對我的好，這輩子我都會記得?！?/br>
    沈秋水笑了笑，又問：“比起嫤之如何？”

    我猛然抬頭看向他，沒有回答他。

    他說：“你和嫤之不一樣，明白么？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我心中開始不安：“我……我現(xiàn)在能為沈先生做什么呢？沈先生只要吩咐，我一定會傾盡全力的。”

    “對不起，我太心急了。千萬不要給自己壓力，我并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你好好的……就好?！?/br>
    說完這句話，他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小車?yán)?，消失在夜幕公路的盡頭。

    有時候。別人對自己太好，也是一種負(fù)累。當(dāng)你不能回報(bào)同等的好，你就會有犯罪感。

    在沒有楚南棠的日子里，我整日像是丟了魂，每天都倒數(shù)著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種思念，與對奶奶的思念不一樣，說不清道不明。

    這段時間與同學(xué)的關(guān)系有效改善了許多，他們不再像當(dāng)初那樣排斥我了，見面時也會偶爾打一下招呼。

    其實(shí)我希望交到真心朋友，但我又不是那種假意討好別人的，所以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吃早飯時，沈秋水看似隨意的問了句：“昨晚睡得不好？”

    “我，我昨晚做噩夢了?！?/br>
    “做噩夢？”沈秋水一臉凝重：“夢到什么了？”

    “呃……我不太能記得住，就是覺得有些可怕，沈先生不用替我擔(dān)心。”

    嫤之憤恨的瞥了我一眼，極不友好的丟下未吃完的早餐，背過書包，對沈秋水微笑道：“沈先生，我要上學(xué)去了?！?/br>
    “等靈笙一起?！?/br>
    “我也吃好了?！蔽也亮瞬磷欤掖夷眠^書包追上了嫤之。

    嫤之眉頭緊蹙，推了我一下：“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掃把星！”

    “這條路又不是你的?！蔽覛夤墓牡幕亓怂痪洌耦^徑自坐進(jìn)了車?yán)?，只見顧希我正雙手環(huán)胸，正靠在副駕駛座里閉目養(yǎng)神。

    我和嫤之坐在后面，她總是想到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挑刺。

    “張靈笙，你身上什么味道？”

    我抬起手臂嗅了嗅：“我昨天換了肥皂，是茉莉花的味道。”

    “你以后能不能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再遠(yuǎn)一點(diǎn)！”她厭惡的眼神讓我極不舒服，氣得只能紅著臉瞪著她。

    第64章 吐厭死你

    煎好的藥一日一日的吃了，但是之后并沒有什么起色，清醒的日子逐漸少了。    我只是緊握著默香的手，倚在破舊的床榻前，透過窗戶看向高墻上的灰蒙蒙的天，不知何時會從這個世界離開。    假如離開了，會不會回到我原來的世界？    我究竟是回到了過去，還是在做著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呢？    周樁夢蝶，還是蝶夢周樁？已然分不清現(xiàn)實(shí)與夢境。也許，我只是太想他了。    就在鄭二爺這兒住了五天后，迷糊中有人替我們把了脈，鼻尖傳來一股奇異的香，隨后清醒了過來。    抬眸一看，是個三四十歲，看不出具體年紀(jì)的男人，長著青色的長衫，豐神俊朗，有一種書香優(yōu)雅氣息。    他淺笑了笑：“丫頭，你醒了。”    楚南棠蹲下身，對我說道：“他是我?guī)煾?，玄明道長?！?nbsp;   “道士？”看上去可一點(diǎn)兒也不像道士。    “你能活到現(xiàn)在，也是命不該絕。我這有一味解百毒的奇珍丹藥，能救你一命，你且快快服下吧?！?nbsp;   說著拿出一個白玉瓶，倒了一枚紅色的丹藥。    “只有一顆？”我看著他手里的丹藥，遲遲未接過來。    楚南棠與玄明道長不約而同的看向睡在內(nèi)里的默香，一臉無奈之色。    “只能救一人，她比你病重得多，所以丹藥給你。”    玄明道長將紅色的丹藥遞到了我的手中，我想了想說：“能不能分默香一半？”    玄明道長面色凝重：“即然是給你了，那就由你決定。只是……你若一人吃下，活下來的機(jī)會還很大，若是分成兩半，活下來的機(jī)率，你們各占一半?！?nbsp;   曾經(jīng)我把嫤之丟了一次，沒有一點(diǎn)兒辦法，現(xiàn)在我難道還要再丟下她一次么？不，若要死便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下去。    我將藥丸擰開，塞進(jìn)了默香的嘴里，另一半我自己吃了下去。    默香的模樣已經(jīng)不太好了，臉色青白青白的，看著已與死去之人沒有何兩樣。    “師父，您能趕來真是太好了?！背咸穆冻鲆荒ò捕ㄖ?。    “你此次出遠(yuǎn)門，我已經(jīng)知曉了，只是我在來時的路上，聽說天津租界發(fā)生了兵變，你現(xiàn)在貿(mào)然而去。只怕……”    “師父放心，曾經(jīng)父親舊友陸佑城投靠了北洋軍，若是真遇到危險(xiǎn)，可以考慮向他求助?！?nbsp;   聽他語氣堅(jiān)定，玄明道長便沒有再勸說下去，只是問道：“你預(yù)備何時出發(fā)？”    “再過兩日，便即刻動身，趕去天津。”    我下意識伸手拉過他的衣袖，楚南棠訝然回頭看向我，笑問：“怎么了？”    “我……”我也想跟他一起去，不想再與他分開，我怕這一別又是漫長的再無相見之日。    靜默了片刻。我抽回了手，埋著頭也未說話。    楚南棠看出了我心底的不安，摸著我的頭說道：“別怕，我?guī)煾缚墒菢O好的人，他會好好的照顧你們的?！?nbsp;   晚間，烏云籠罩著月華，冷冷清清的。想起那些流離失所的流民，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容身之所。    他們在屋外院子里喝酒，聊天聲音細(xì)細(xì)碎碎的，聽不真切。    也許是服了藥的原因，體內(nèi)猶如火烤。渾身開始冒豆大的汗，很快就浸濕了衣裳，如同在水里撈起。    而默香與我情形差不多，我實(shí)在受不住正要起身去吹吹冷風(fēng)，或者找一處水池浸泡浸泡。    恰巧此時，楚南棠拿了些吃的走了進(jìn)來，看到我翻身正要起來，連忙將我按壓了回去。    “你躺下，這藥大約在你的體內(nèi)已經(jīng)起作用了，要出一身汗，將病毒都排出體外，過兩天就能好了。”    說著他用手背探了探我額頭。又探了探默香的，凝眉道：“我去打點(diǎn)水過來?！?nbsp;   “嗯?！?nbsp;   看著他又忙著離開了房間，頓覺也沒有那么難受了，不想再讓他更擔(dān)心我和默香。    沒一會兒，楚南棠打了水進(jìn)屋，擰干了帕子，涼涼的帕子敷在額頭上，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默香一直在昏睡，我真怕她這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楚少爺……”    “嗯？”    “明后日我就能好了嗎？”    他想了想道：“得看個人的體質(zhì)與恢復(fù)情況，不要太擔(dān)心，一定會好的?！?nbsp;   “楚少爺，去天津可以帶上我嗎？”這句話終于問出了口，楚南棠訝然的盯著我。    “你去天津做什么？”    “我……”我暗自吸了口氣：“我想報(bào)答楚少爺?shù)木让??！?nbsp;   他失笑：“你有心就好，其實(shí)我也是舉手之勞。”    “怎么會是舉手之勞，給您帶來了很多麻煩，對不對？”    他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之后沒有再提去天津的事情，我恢復(fù)得十分迅速，連玄明道長都感到十分意外。    只是默香，汗倒是出了不少，已經(jīng)前前后后徹底昏迷三天三夜沒有醒過來。    “默香什么時候會醒過來？”我擔(dān)憂的問向史醫(yī)生。    史醫(yī)生檢查了一番后，才道：“這小丫頭的底子比你差了許多，只怕還有余毒在體內(nèi)未排出，只能用針灸辦法，替她排出體內(nèi)的病毒?！?nbsp;   眨眼間便到了楚南棠要趕往天律的這一天，我守了默香一個晚上，楚南堂讓史先生留下，玄明道長隨楚南棠一起趕去津。    待楚南棠前腳才走，我后腳便追了上去。    一直跟到正午，好在馬車趕得不算快，他們在一間茶酒樓里歇了腳。    我守在酒樓外頭，陰雨綿綿的天氣，讓人覺得渾身都不舒爽?？s了縮肩膀，店小二出來推了我一把：“去去去，別守在外頭影響我們做生意?！?nbsp;   我踉蹌的退后了幾步，突然看到一楚家的家丁出來阻止了那店小二：“他是我們少爺?shù)呐笥?，進(jìn)來吧?！?nbsp;   “謝，謝謝?！?nbsp;   我暗自吸了口氣，遲早都是要面對的，只是不知道等下該怎么說？如果楚南棠堅(jiān)持要送我回去怎么辦？    見到他時，廂房正好上了菜，楚南棠面色平靜，朝我招了招手：“過來坐吧?！?nbsp;   他……似乎沒有一點(diǎn)不悅？我心戚戚然的坐到了他的身邊。    他讓小二又拿來了一副碗筷，席上只字未提關(guān)于我偷偷跟過來的話，直到吃完清點(diǎn)了一下行李。準(zhǔn)備上路了。    楚南棠才對我說道：“我讓家丁送你回鄭二爺那里。”    我心頭一驚，拽過他的衣袖，搖了搖頭：“我只想跟著楚少爺。”    “如果是報(bào)答恩情的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前途險(xiǎn)惡，你好不容易從鬼門關(guān)里繞了一圈回來，不可再冒險(xiǎn)?！?nbsp;   “我不怕?！蔽覉?jiān)定道，希望他能帶上我。    他長嘆了口氣，卻只到玄明道長道：“你身邊能護(hù)你的人也就剩下兩個，再讓家丁送她回去，身邊也就沒人可護(hù)你?！?nbsp;   “楚少爺，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請您相信我?！?nbsp;   見我神情堅(jiān)定，他沉默了許久，妥協(xié)了下來：“那好吧?！?nbsp;   這一路，我才知道他是要去天津接一個人，但是他并沒有說這個人是誰。只是聽說對楚家很重要。    我們行程沒有怎么停頓，很快就到了天津英租界，但并沒有進(jìn)租界，前幾日剛經(jīng)過兵變，時局很亂。    聽說很多人被抓了，他們布在這里的線人對我們說，現(xiàn)在最好不要出去亂晃，怕會一個不小心就‘誤抓’。    我們在偏僻的小屋里躲了兩天。這里的空氣讓人窒息而悶熱，很容易讓人浮躁不安。    然而楚南棠卻能隨遇而安，心靜自涼。那種處世不驚一點(diǎn)兒也沒變。    那天夜里，我們聽到了混亂的槍聲，還有人們的慘叫，我害怕的抱著被子，拼命的捂住雙耳，忍不住渾身發(fā)顫，止不住的去聯(lián)想那些血腥的畫面。    晚上我做噩夢了，夢到有人追殺我，拿了槍瞄準(zhǔn)著我，我叫著‘南棠’從夢中驚醒。    有人突然闖入。燭光將小隔間里照得通亮，我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那人拿著燭臺朝我走了過來。    只覺臉上一片濕痕，摸了摸臉，滿是淚水，我趕緊擦了擦：“對……對不起，我剛才做噩夢了?！?nbsp;   他將燭臺擱在了，輕撫著我的頭發(fā)：“別怕，別怕……沒什么好怕的。”    他語柔的安慰，勾動心底脆弱的弦，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瞬間泛濫。    我什么也顧不上，拼命的抱著他：“南棠，不要再離開我。南棠……”    “嗯，我今晚守著你，不會離開?！彼p拍著我的后背，直到我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    不知不覺的在他懷里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他閉目靠著床頭淺睡，我稍微動了動，他驚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    我心底有些愧疚，不敢看他的眼睛：“對不起，我是不是又添麻煩了？”    他失笑。一臉不在意，似是想到什么，問道：“對了，你跟著我們走了這么久，我竟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即不能說自己是張靈笙，也不知今生自己的名字，只是記得那個名字，或許與輩子有關(guān)。    于是，我輕輕說道：“禪心?！?nbsp;   “禪心？”他想了想說：“很不錯的名字，人如其名?！?nbsp;   我疑惑的看向他，他解釋道：“你有一顆慈悲心，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便是如此?！?nbsp;   我抿唇低下了頭：“我沒你說的這么好?！?nbsp;   “好不好，自然是自己在做，別人來說，是好是壞其實(sh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無愧于心?！?nbsp;   “嗯?！蔽矣昧Φ狞c(diǎn)了點(diǎn)頭，與他相視一笑。    在這間悶熱的小屋里，呆到第五天，突然來了一個帶鴨舌帽穿著背帶服的青年男子。    我無意中聽到他們在商量，說：“容婼小姐的下落打聽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楚南棠急急問道。    “江家兩老都沒了，只剩下了容婼小姐，被關(guān)了在監(jiān)獄里，說是暴動人犯一伙的。”    “得想辦法把她弄出來，不能拖太長時間?！?nbsp;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被關(guān)進(jìn)去的，十有八九都出不來，他們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    玄明道長道：“南棠先去找陸佑城試試，若是不行再想其它的辦法。但最好是行，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戰(zhàn)速決的好。”    楚南棠長嘆了口氣：“是啊，要是不行，只能走點(diǎn)兒偏門了。”    當(dāng)即，楚南棠準(zhǔn)備了下，與玄明道長出門去找陸佑城了。只留下我和一個家丁，到底還是給他添了麻煩，總得顧忌著我的安危分散了人力。    大約等了一天一夜，終于聽到了動靜，他們回來了，只見楚南棠背著一個少女，看罷我心口一窒，那是我原來的相貌，變成了江容婼。    我此生的容貌，與默香一樣，是一對孿生姐妹。    楚南棠將江容婼放到了床上，替她蓋上了被子，吩咐道：“待她醒來，我們即刻起程回南方去?！?nbsp;   江容婼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來，醒來之后，也不說話也不理人。    楚南棠勸了好久，她才吃了些東西，但吃得不多，然后獨(dú)自哀傷，默默流著眼淚。    回程的路上，我得去接默香，所以繞了些道兒。    為了不讓楚南棠太傷神，我自主替他照顧起江容婼來。    她看上去與我一般年紀(jì)。大約十三四歲，看得出來，她曾生在富貴人家，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種蘭的清高與絕麗。    “江小姐，吃點(diǎn)東西吧，你一個上午也沒吃什么東西?！?nbsp;   她哀傷的趴在小案上，仿若未聞，梨花帶雨的，我見猶憐。    馬車遠(yuǎn)離了官道，駛上了山間小道，一路也未有什么客棧，歇下時。我拿了水壺去附近的小河打水。    楚南棠遠(yuǎn)遠(yuǎn)看到我，叫了聲：“禪心，一起去吧，把這兩個水壺也裝滿，以備不時之需?！?nbsp;   看到他心情頓時明媚起來，輕應(yīng)了聲，與他一道去了小河邊。    清粼粼的河水漫長水背，水面倒影映著我們的模樣，我不敢看他，卻看著水面的倒影出神。    他突然轉(zhuǎn)頭看我，問道：“裝滿了么？回去吧?！?nbsp;   “?。课摇炝??！蔽倚奶摰氖栈匾暰€，假裝認(rèn)真的裝著水壺。    回去的路上，他也沒有說話，我抿了抿唇，問他：“救江小姐的時候，可還順利？”    他笑笑說：“挺順利的，畢竟那陸佑城現(xiàn)在是個少將身份，帶著手下去監(jiān)獄帶人時，沒人上前阻攔。”    我大約知道，清朝滅亡的時候，很多前朝的官員出賣了一手資料，捐了個官職。然而楚父卻選擇了退隱，不再過問世事。    好在楚父為人應(yīng)當(dāng)十分仁義，所以一路險(xiǎn)阻，也能逢兇化吉。    楚南棠除了能隨遇而安，不管遇到什么問題，也都能樂觀面對，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很討人喜歡的。    “那就好，順利就好?！蔽夷剜驼Z，也不知要再說點(diǎn)兒什么。    楚南棠突然道：“近來容婼心情可能不會太好，就勞煩你多照顧她點(diǎn)兒，你們都是女孩子，年紀(jì)還相仿，大概會比較聊得來?！?nbsp;   “嗯，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江小姐?！辈粫僮屇阌泻箢欀畱n。    他沖我笑了笑，璀璨雙眸耀眼得讓我不敢直視，只是埋著頭嘴角抑制不住上揚(yáng)，默默跟他不緊不慢的走了回去。    行了三天路程，那江容婼心情也漸漸好轉(zhuǎn)，素手撩開車簾看了眼車窗外，青山綠水，空氣宜人。    她深吸了口氣，這才轉(zhuǎn)頭問向我：“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想了想說：“先去接我meimei，再然后就回楚家?！?nbsp;   她這才正眼打量了我：“你是楚哥哥的貼身丫鬟么？”    ‘貼身丫鬟’這四個字讓我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沒有反駁。    她見我不回答，白了一眼，病懨懨的趴在窗口繼續(xù)看著風(fēng)景，也不再多說一句話。    讓我高興的是，回到鄭二爺家時，默香的病都好了。    看到我高興的撲了上來：“jiejie！默云jiejie！”    默云？我笑著拉過默香的手：“以后，我改名字了，叫禪心?！?nbsp;   “為什么呀？”默香一臉不解：“默云不好嗎？”    “呃……”我無奈一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你想怎么叫我都行啊?！?nbsp;   “嗯！”此時，默香注意到了我身后的人，悄悄的伏耳問道：“那個就是楚少爺了吧？他長得可真好看呀！”    “你個小花癡！”    默香拉著我的手笑得歡快：“楚少爺身后跟著的花瓶，是誰呀？”    “噗！花瓶？”    “對呀！娘說有些女孩長得漂亮但什么也不會，纖弱極了，就是個移動的花瓶，中看不中用?！?nbsp;   “噓！”我用手肘撞了撞她，讓她別大聲讓人聽到了尷尬又得罪人。    等到吃晚飯，鄭二爺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了許多菜，讓眾人坐，待大伙兒坐下，只余了一個位子，我推了下默香：“默香，你坐下吃飯吧?！?nbsp;   “那jiejie呢？”    “我……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兒也不餓，等下再吃?！蔽倚÷暤?，默香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了下來。    見我站著，楚南棠拿筷子的手頓了頓，讓人挪了挪座位，擁擠了些，但是挪出了個空位。    “坐我這兒來吧?！?nbsp;   我抿唇心臟有點(diǎn)兒不受控制的亂跳，輕應(yīng)了聲：“好。”    搬了凳子才剛坐下，江容婼放下了筷子，臉色十分不好：“我沒胃口了，楚哥哥，雖然門第落魄，可你也不至于到和下人一起吃飯，一點(diǎn)兒也不講究失了身份?！?nbsp;   楚南棠懵了下，隨后笑著解釋道：“你誤會了，禪心和默香不是下人。都是朋友?！?nbsp;   “你們吃吧，我想先休息?！彼鹕磉M(jìn)了屋內(nèi)，再也沒有出來。    頓時氣氛一陣尷尬，默香癟著嘴，惡狠狠的瞪了眼江容婼離開的方向。    楚南棠卻說道：“誒，把那條凳子挪開，吃飯吧。”    隨后飯桌上還算隨和愉快，楚南棠叫人留了飯菜，晚間的時候，他親自送到了江容婼的房間里。    看到他這沒脾氣，對誰都好好的模樣，心里說不出來的……有點(diǎn)兒嫉妒。    轉(zhuǎn)身獨(dú)自一人去了院子。隨后默香用油紙包了兩塊點(diǎn)心出來遞到了我面前：“我剛才偷偷藏的?！?nbsp;   我輕嘆了口氣：“默香，以后不準(zhǔn)這么做了，讓人看了會笑話的。”    默香不以為然：“有誰笑話我？那個江大小姐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現(xiàn)在不也是落魄小姐，要仰人鼻息嗎？我要是楚少爺，才懶得理她！”    默香這性子，倒是與嫤之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嫤之更多了幾分大小姐的脾氣，若是默香從小被寵著，估計(jì)這大小姐脾氣，也不會小。    回去的路上，一直由我照顧著江容婼。自那次吃飯同桌一事，她或許對我恨在了心上。    晚間錯過了投宿，只得在樹林里過一夜。    幫他們一起升了篝火，將帶來的干糧分下，江容婼吃不慣這干糧，吃了一點(diǎn)就扔到了地上。    默香見狀，上前撿了起來揣進(jìn)了懷里，還不以為然：“你不吃我吃，有些人就是大小姐脾氣，非要餓她個幾天幾夜，才知道糧食有多么珍貴?！?nbsp;   江容婼骨子里自命清高，又怎么能容得下默香這般調(diào)侃戲言？立即變了臉色。    “還給我，那是我剛才不小心掉的。我就是丟給狗吃，也不會給你這種下賤的人吃！”    默香氣極敗壞的護(hù)著懷里的干糧，瞪向江容婼：“誰下賤?。∧悴灰蚕沦v嗎？你了不起，你走呀，跟著楚少爺不也是想得到楚家的庇護(hù)？你清高什么呀？”    此時還沒有鬧開，我趕緊丟下手中升火的木棍，拉過了默香：“還給她吧?！?nbsp;   “不還！不還！就不還！憑什么？”    “默香！！”    “憑什么？憑我是楚哥哥的未婚妻，你們倆呢？是什么玩意兒？簡直不可理喻??！”江容婼說罷，看到楚南棠往這邊走了過來。    上前哭著鼻子拉過楚南棠：“楚哥哥，她們欺負(fù)我！搶我的干糧?！?nbsp;   楚南棠訝然：“搶你干糧？”    默香甩開我跑到楚南棠面前，較著勁兒說道：“我沒搶她的，是她扔了不要，我覺得可惜，才撿起來?！?nbsp;   楚南棠抿唇淺笑：“默香，把干糧還給容婼吧?！?nbsp;   我心口一窒?？磥硭€是幫著自己的未婚妻嘛，雖然這事兒確實(shí)也沒什么好爭的。    默香一臉委屈：“為什么呀？又不是我搶她的，明明就是她不要的。”    江容婼氣呼呼道：“我現(xiàn)在又要了，那本來就是我的！”    楚南棠掏出幾顆糖來，遞到了默香的面前：“我是說拿這個跟換干巴巴的干糧，你不會不愿意吧？”    默香盯著那幾顆糖眼睛都直了，連連點(diǎn)頭，趕緊將干糧塞到了江容婼的手中，拿過了楚南棠的糖。    “那，糖是我的了！楚少爺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大丈夫說話算話?！背咸氖?，對江容婼溫柔道：“容婼，干糧……快吃吧?！?nbsp;   江容婼瞪著眼盯著楚南棠：“你是不是故意的！？楚南棠，我討厭死你了??！”

    第65章 一盞明燈

    江大小姐氣呼呼的踱著腳跑遠(yuǎn)了，眼見天色漸漸暗下，楚南棠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深山中，你們不要亂跑，我去找容婼回來?！?nbsp;   見他走遠(yuǎn)，默香冷哼了聲：“竟然是楚少爺?shù)奈椿槠?，楚少爺真倒霉，生得這么好看，人又這么好，卻偏偏要娶這種女人。”    “默香，以后別嚼舌根子，禍從口出，被別人聽到，總是不好的?！?nbsp;   默香不解：“jiejie，你現(xiàn)在怎么變得這么膽?。恳郧澳憧刹皇沁@樣的?！?nbsp;   我暗暗抽了口氣：“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人總會變的，默香，我會保護(hù)好你?！?nbsp;   默香抿唇紅了眼睛，重重點(diǎn)了下頭，抬手擦掉了眼里的淚水。    我去帳篷里鋪了床，好不容易從附近找了些干草墊著，被子十分單薄，好在有火堆取暖，倒也咬咬牙還能熬得過去。    “默香，你先睡吧?！蔽医心阆人铝?，替她掖了掖被子。    見我轉(zhuǎn)身要走，默香拉過了我的手：“jiejie，你還去哪里呀？”    “我……我看楚少爺他們回來了沒有，這林子不熟悉，怕遇到什么危險(xiǎn)，你先睡，等他們回來，我再睡?！?nbsp;   “jiejie，你這么擔(dān)心他們做什么？”默香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縮著身子睡了過去。    我笑了笑，掌了燈站在他們消失的地方，等了許久。    天變得易常寒冷，一滴冰雪落在鼻尖，我仰頭看去，竟是下雪了。    下時候，最盼望下雪，奶奶升一盆火，抱著我坐在窗前，看著窗外青山被白雪覆蓋，皚皚連成一片。    那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畫面，曾經(jīng)離開的，在心底刻成了永衡。    我伸出手，接住滴落的雪花，不由得失笑，卻滿是落寞。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尋聲望去，楚南棠背著江容婼回來了。他的狐毛大氅給了江容婼，回來時鼻子凍得通紅。    “楚少爺……”    他沖我笑了笑：“謝謝你的燈，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楚，若不是你掌著燈一直站在這兒等，只怕又得走迷了?！?nbsp;   我暗暗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似乎能將肺給凍傷，隨后默默替他們掌著燈往回走。    馬車?yán)镉信癄t，江容婼裹了厚厚的綿被，捧著暖爐還生著悶氣。    楚南棠恁是這般好的脾氣也沒再理會她，放下綿簾，轉(zhuǎn)頭看向我，突然眉頭緊蹙，握過了我的手搓了搓呵了口氣。    “你的手都凍紅了?！?nbsp;   “沒。沒關(guān)系。”    他接過我手里的燈，走到一旁篝火前，熄了燈后，添了些柴。    雪風(fēng)越來越大，他說道：“烤熱呼了就快去睡吧，明天一大早得趕路?！?nbsp;   “你呢？”    他看了看四周道：“我和師父輪流守夜，這荒郊野外的，不堤防著點(diǎn)兒不行?！?nbsp;   我垂下了眼，手里的樹枝戳了戳燒得正旺的火堆，小聲道：“我陪你。”    “你……”他還想說些什么，最終沒有再說下去。    一陣沉默，火光照亮的山野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白，他肩上落了一層雪。我?guī)缀跏窍乱庾R的伸手，替他拂去了雙肩的雪，等反應(yīng)過來時，已迎上了他深邃如湖泊的雙眸。    我緊張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手：“對不起，我……”    他淺笑，道了句：“謝謝?！?nbsp;   說罷，伸手也替我拂了肩上與發(fā)上的雪，看了眼暗的夜，道：“看來這雪要下一整晚，你身子才剛好，回去休息吧?！?nbsp;   見他擔(dān)憂，我不想再讓他為難，有后顧之憂。點(diǎn)了點(diǎn)頭：“楚少爺也注意保暖，不要凍著了。我先去休息了。”    “嗯。”    我轉(zhuǎn)身回了帳篷里，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來到這里之前的那些畫面。    消失的楚南棠，哭泣的孩子，憎恨的沈秋水……    翻了個身暗自嘆了口氣，不知道寶寶怎么樣了？白憶情有沒有逃出去？    于是干脆不睡了，悄悄撩開帳篷，看著遠(yuǎn)處修長的身影，在火光中明滅，不知不覺竟紅了眼睛。    幸好一夜無事，次日便早早起程趕路。    默香抱怨著：“我好困啊，為什么起這么早趕路？”    我揉了揉默香的頭：“等安定下來，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現(xiàn)在是在外面，諸多不方便，就別抱怨了?！?nbsp;   “嗯?！蹦愎闹鶐妥?，一起幫我收拾了東西。    前方的路很不好走，馬車一個輪子陷進(jìn)了泥坑里出不來，又下了一整晚的雪，又濕又滑，江容婼被迫只能從馬車?yán)锵聛怼?nbsp;   隨行了一起將馬車推出，濺了默香一身泥水，我?guī)闳ジ浇『舆吳逑础?nbsp;   默香滿是委屈憤怒：“都是人，卻有人命這么好！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她憤憤往河水里丟了幾塊石子，濺了我一臉冰水。    我無奈的看著她：“好了，別發(fā)脾氣了，快洗洗干凈，別讓他們等太久了?！?nbsp;   默香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說：“jiejie，你真是太太太太沒脾氣了！是不是人家騎到你頭上來，你都不會生氣了？”    “默香，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自己不高興，何必呢？”    “你倒是會說漂亮話，你能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你喜歡那個楚少爺，對不對？”    被人說中心事，一陣慌亂，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默香了然的笑了笑：“可你現(xiàn)在這樣子，別說跟江大小姐搶楚少爺，就是讓楚少爺多看你一眼都難。你自己呢，又不懂得爭取，不過說了也白說，反正人家都是婚約在身的，人分三六九等，好事也不會輪上咱們?！?nbsp;   我暗暗抽了口氣，心情跌到了谷底：“跟你也沒有關(guān)系，以后別cao心我的事情。”    說罷，起身大步離開了。    “姐，你生氣啦？等等我呀！”    大約行了大半個月。才趕到南方小鎮(zhèn)上。玄明道長說要先回道觀，便與大伙兒辭別了。    楚家大院那時，占了大半個鎮(zhèn)子，而鎮(zhèn)子當(dāng)時正值繁華光景。    小橋流水，商販吆喝，鎮(zhèn)民安居樂業(yè)，一派安祥寧靜，在這戰(zhàn)亂的年代，實(shí)屬難見。    只是不知道何時戰(zhàn)火會燒到這里，只希望能保永遠(yuǎn)的平和安定。    馬車剛從大宅門前停下，只見一個老嬤嬤帶著宅里幾個大丫鬟前來相迎。    見楚南棠帶著江容婼下馬車，老嬤嬤迎了上去握過了楚南棠手：“小少爺，您總算是平安回來了。您可不知道，您出門的這些日子，夫人天天在佛堂替您祈福，保佑您與江小姐平安歸來?！?nbsp;   “孫嬤嬤?！背咸乃坪跖c這老嬤嬤很是親厚，握著的手許久才松開。    見這老嬤嬤不像一般下人，江容婼福了福身，溫婉垂目道：“孫嬤嬤好?！?nbsp;   “哎呀，好好好，快快進(jìn)屋里吧。這天冷，夫人等你們許久了。”    看著楚南棠與江容婼被簇?fù)碇M(jìn)了大宅子，我與默香尾隨著家丁進(jìn)了屋。    那沈護(hù)院似乎得了楚南棠的命令，給我們暫時安排了偏間道：“你們先歇一歇，看看少爺日后再如何安排?！?nbsp;   默香對這一切都很好奇。到處摸了個遍，回來興奮道：“jiejie，楚家可真是豪門大戶，你看桌子椅子，都稀罕著呢，說不定帶出去還能值點(diǎn)錢?！?nbsp;   這屋子許久沒住人了，灰塵味兒嚴(yán)重，我打開了窗戶，卻看到了院后的一株紅梅，傲梅在寒風(fēng)中盛開，如一簇簇明焰，在這天地間美得驚心動魄。    “jiejie！jiejie?。　?nbsp;   “??？”我驚了下，回過了頭來。    默香撇了下嘴：“你剛才走神了。叫了你好久才聽到我講話?！?nbsp;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默香夸張的嘆了口氣：“你真的想要留在楚家嗎？”    我想過了，自從來到這里，見到楚南棠后，就沒想過再離開他的身邊，所以默香問我這個問題時，答案是肯定的。    “默香，我想留下來，不要問我是為什么，我有留下的理由。但是你可以不用，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會拼盡一切幫你的。”    默香拉過了我的手：“可是我也沒想要和jiejie分開，如果jiejie執(zhí)意要留下來，默香也留下來。”    “默香……”    “可是，想要留下來，就得簽下賣身契，成為這里的丫鬟，做丫鬟有什么好？”    她雖然說得滿是委屈，卻也打定了主意要留下。    之后，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楚南棠，第二天孫嬤嬤過來打點(diǎn)了一切，問我們愿不愿意留在楚家。    我和默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孫嬤嬤讓我們簽了契約，我們成了楚府里的丫鬟。    初來的丫鬟，難免會受到排擠。大冬天她們都不愿意洗衣被，全丟給了我的默香。    默香做事堅(jiān)持不長久，看她凍得通紅的手，我讓她去歇下了。    洗了一整天，才算是將所有的活兒干完，傍晚正準(zhǔn)備回房間時，聽到了隱約的琴聲，這琴聲一聽便知是他。    我如中了魔般，雙腿不由自主，不聽使喚的朝另一條小石板路走去。    走著走著來到一處梅林，這兒的梅花開得璀璨奪目，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像是燃燒的半邊的天，我悄悄踏著雪，走進(jìn)了梅林的深處。    直到一曲彈畢，他呆坐在梅林許久，拂去了琴身上的落梅，才抱起琴準(zhǔn)備起身離開。    看到我時，有一瞬間錯鍔，我趕緊福了下身：“楚少爺?！?nbsp;   他緩步朝我走來，低喚了聲：“禪心。”    我心頭一動，下意識抬頭看向，與他眸光相遇竟一時忘了移開視線，不知所措。    他率先自若的打破了僵局：“在宅子里還習(xí)慣么？”    “習(xí)……習(xí)慣的，我過得很好。楚少爺呢？”    他失笑：“我沒什么不好的?！?nbsp;   他好，就好。我垂眸抿了抿唇：“我……先走了，楚少爺再見?！?nbsp;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我，執(zhí)過我的手：“你的手很嚴(yán)重的凍瘡，上點(diǎn)藥吧?！?nbsp;   我難堪的笑了笑，將手背到了身后：“不用了，回去默香會給我上藥，謝謝楚少爺關(guān)心。”    “走吧?！彼麤]多說，徑自向前走去，我在原地呆滯了幾秒，他頓住步子，回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去。    我想了想，沒再拂了他的意思，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回到他的院落，我才敢走近了些，進(jìn)了屋內(nèi)，燃了一盆木炭，暖烘烘了。    他將琴好生擱置，說道：“別站著，去烤烤火吧。我找找藥膏?！?nbsp;   他翻找了一會兒，拿了一個很小的橢圓形的玉盒子過來，讓我伸出了手，我想了想道：“我……我來吧。”    “你兩只手都要上藥，不方便。”他細(xì)細(xì)將藥膏抹在我手上，很清涼，凍瘡的傷很快得到了緩和。    我心想著，這藥膏到底是與我們用的不一樣，想必是極珍貴的東西。    “楚少爺，能問您一個問題么？”    “嗯？”    “我明明和默香長得很像，為什么你從來都不會認(rèn)錯呢？”    他怔忡了片刻，或許是第一次想這個問題，半晌才道：“你和默香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雖然外表長得很像，但是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nbsp;   他將藥膏的盒子擰好，塞到了我的手中：“你拿著吧，那些丫鬟估計(jì)還得磨你一陣子，改天我讓孫嬤嬤說說，別讓她們太過份了?！?nbsp;   我打量著他，眼眶微熱。問他：“你對誰都這么好？”    他緊抿的薄唇，輕輕嚅動，吐出兩字：“不是?！?nbsp;   我笑了笑，將藥膏收好，福了福身：“謝謝楚少爺，我先回去了。”    “我拿盞燈給你。”    他拿了一盞做工很精致的馬燈，我盯著他手中的馬燈許久，沒有接過來。    “拿著啊?！?nbsp;   “這個……能不能拿一盞普通一點(diǎn)的？”    “我這兒就這一盞了。”    “那我更不能要，我拿走了，那楚少爺您用什么？”    楚南棠輕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    “那更不行了！被他們看到，對你我都不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自個兒看著辦罷?！?nbsp;   說罷。他竟有些生氣的將燈撂在了一旁，不再理會我，走到書案前，拿過了狼毫筆，練起了字。    我竟不知，他也會有生氣的時候，他向來不會計(jì)較這些，卻和我計(jì)較了起來。    我拿火折子點(diǎn)了燈，提到了手中：“楚少爺，謝謝你的燈，我會還來的。”    “還不還，都隨你?！彼ы戳宋乙谎郏^續(xù)練字。    我嚅了嚅唇，終究沒說出一句話來，默默提了燈離開了他的房間。    回去得比較晚，默香給我留了飯菜，看了眼我手里的燈，一臉疑惑：“你哪兒來的這盞燈，可真漂亮！”    說罷，默香眼明手快的奪了過去，舉到了半空，我心頭一緊，上前搶了回來。    “別動！摔壞了怎么辦？”    默香狐疑的瞥了我一眼：“還從來沒見你對一件兒東西如此上心的，你老實(shí)告訴我，燈是誰給你？嗯？”    “你想多了?！?nbsp;   “我想什么了？”    “默香，你真的很八卦！洗洗快睡吧?！蔽彝屏送扑?，讓她趕緊去睡覺。    默香一臉不滿：“真是的，咱們是好姐妹嘛，有什么不好對我說的？其實(shí)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楚少爺給你的，對不對？”    我長嘆了口氣：“默香，我們楚家如履薄冰，有些話你可千萬不要亂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知道嗎？”    默香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膽心怕事？那楚少爺我瞧著對你很不一樣，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利用這一點(diǎn)爬上去?！?nbsp;   我吃了口冷飯，有些食不下咽，最終放下了碗筷：“有些感情，是不能被利用的，利用了就不純粹了，參加了利益，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現(xiàn)在，哪有不利益的？你不知道前幾天那個小紅升做了大丫鬟，不就是管家提拔的嗎？聽著管家和小紅是親戚。我們還要打多久的雜??？！”    次日，本該輪到別的丫鬟刷馬桶，見我們新來的，被欺壓了這么久也沒反抗，更是變本加厲。    默香正要發(fā)火，只見孫嬤嬤不緊不慢的從走廊過來。幾個丫鬟似是怕極了孫嬤嬤，全老老實(shí)實(shí)的垂著腦袋排成了兩排。    孫嬤嬤見狀，不說也明白了，冷哼了聲：“不管你們，就皮癢?？磥硎窃摵煤玫墓芄苣銈冞@些小賤蹄子，好好學(xué)學(xué)楚家大院的規(guī)矩！”    話音剛落，剛才還推脫的丫鬟搶著刷起了地上的馬桶來。    孫嬤嬤朝我招了招手，一臉慈祥的笑著：“你過來，我這兒有些事找你做。”    我回頭看了眼默香，使了個眼色，讓她暫且有什么都先忍著，隨后我跟著孫嬤嬤離開了。    “嬤嬤，請問要做什么？”    孫嬤嬤將我?guī)У搅顺咸牡姆块g：“你今兒個就幫小少爺收拾一下屋子吧，仔細(xì)的收拾?！?nbsp;   我想了想，準(zhǔn)備去洗抹布，孫嬤嬤道：“屋里今早都擦了一遍，干凈著。”    “那……”    “你識字么？”    我連連點(diǎn)了點(diǎn)頭：“識字的?！?nbsp;   “整好，少爺?shù)臅苷f要是分門別類，你就去整理一下吧?！?nbsp;   “好的?！逼鋵?shí)他的書架并不亂，很多書都是分門別類的了，我就將書桌上散落的幾本書夾了書簽放進(jìn)了書架里。    做好后，看向一旁的嬤嬤：“做好了?！?nbsp;   嬤嬤嘆了口氣，一臉無奈：“你這傻丫頭，做好了再做?！?nbsp;   “可是……”我細(xì)細(xì)一下，似是明白了什么，心頭一陣激蕩，孫嬤嬤沖我笑了笑：“明白了？明白了好好干活，你這姑娘倒是實(shí)誠得很！”    說罷，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留下了我一個人，在屋子里瞎收拾，實(shí)在無事可做，拿了書架上的書看了起來。    雖然古文晦澀難懂，但靜下心來細(xì)細(xì)看，能看明白。而且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楚南棠用鋼筆做了注釋。    看來，他真是一本一本的認(rèn)認(rèn)真真讀過了。    本來閑著沒事干，一下有了精神寄托，看出了點(diǎn)興趣，便入了神。    楚南棠進(jìn)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他走到我跟前。    我嚇得手一抖，書都掉到了地上：“楚少爺，對不起……”    下意識彎腰去撿時，他也不約而同彎下腰，略涼的指尖觸到我的手背，抬眸間，空氣中竟帶了一絲微熱。    我慌忙的將書拾起，雙手遞到了他的面前：“我……我閑來無事，就看了看，沒經(jīng)過您的同意，動您的東西，對不起?！?nbsp;   他接過了我手中的書?？焖俚姆讼拢骸澳隳芸吹枚俊?nbsp;   “嗯?！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    他笑笑說：“你喜歡就看罷，書收著沒有任何意義，你喜歡看，倒讓它們多了些意義?！?nbsp;   “因?yàn)榭吹侥鷮懥俗⑨?，才全看明白。我活都干忙了，就……就先走了?！?nbsp;   “去吧?！?nbsp;   回去的時候，在走廊里碰到了丫鬟小喜兒，小喜歡性子怯弱，也總是被別的丫鬟欺負(fù)，平日里只有小喜歡與我和默香交好。    見到我，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拉過了我的手：“禪心，你快去看看默香，就要在院子里被人打死了?！?nbsp;   聽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怎么回事？”    “哎呀，說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說?！?nbsp;   原來，竟是江容婼房內(nèi)剛收的一丫鬟，仗著剛升上宅院大丫鬟，便作虎揚(yáng)威，默香性子好強(qiáng)，沒忍住頂撞了一番。    誰知這丫鬟不知趣竟鬧到了主子那兒，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這江容婼進(jìn)了大宅院本來與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沒了什么干系。    但聽說這人是默香，哪里還會沉住氣，肯定往死里作。    待趕到大院里時，只見默香已經(jīng)被抽了十幾大板，身子骨弱瘦，早就經(jīng)不住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    “不要打了！”我撲上前護(hù)在了默香身上，那一板子生生落在了我的背上，疼得愣是咬著牙也不由得發(fā)出一聲悶哼。    江容婼冷著臉，盯著我們，如同在看一件沒用的廢物般：“把她拖走，繼續(xù)打，沒有打夠三十大板，不許停下來。雖說我姓江，不姓楚，但也是你們這些下人的主子，平日里我不作聲。就當(dāng)我好欺負(fù)，今個兒不豎豎威信，你們是不懂得貴賤之分?！?nbsp;   家丁將我粗暴的拉開，扔到了一旁，我整個栽進(jìn)冰雪里，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默香是絕不能再挨幾板子了，我拉過一旁手足無措的小喜兒，道：“你快去……快去后院里通知楚少爺?！?nbsp;   “什么？去……去找楚少爺？”    “小喜兒，你趕緊去吧，去晚了，我和默香只怕都得沒命?！?nbsp;   小喜歡無奈，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身趁他們不注意，跑去找楚南棠了。    我撲上前護(hù)在了默香身上：“江小姐，你要打就打我吧，默香已經(jīng)不起這幾大板子了?！?nbsp;   江容婼冷笑：“好啊，你自動送上門來的，就不要怪我黑白不分，是你們先不懂得尊重我，我才免為其為的替家母教訓(xùn)你們！打吧，繼續(xù)打?！?nbsp;   她緊了緊手里的暖爐，坐在太師椅上，心情不錯的看著院座里的雪景。

    第66章 騎老爺馬

    默香氣若游絲，想要將我推開，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jiejie……別，別管我了，你，你讓她打死我！等我……等我死了，化成戾鬼，回來報(bào)仇！”    “默香，堅(jiān)持住，我會保護(hù)你的！”這一次，我絕不會再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我眼前，而無能為力。哪怕是拼盡我的性命，我也想護(hù)她周全。    皮開rou綻的感覺，恨不得立即就暈過去，可疼痛依舊清晰，讓我只能咬著牙，嘗到了嘴里血腥的味道。    在徹底的失去意識前，我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匆匆從遠(yuǎn)處走了過來，那一瞬間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整個人軟癱在地，再也無法支撐。    “住手??！”    楚南棠難得憤怒的沖上前，將家丁推開，上前查看我的傷勢，見衣衫上沾了鮮血，如墨的瞳孔收縮，讓人不由得背脊升起一絲寒意。    他理了理我汗?jié)竦念^發(fā)，一臉凝重：“是不是很疼？我已經(jīng)叫了大夫過來，再支撐一會兒。”    我蒼白無力的沖他笑了笑：“你來了……就不疼了?！?nbsp;   他眸子漸紅，暗自深吸了口氣，將我擁入懷中：“睡一會兒。”    “嗯?！蔽铱窟M(jìn)他懷里，意識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之后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處理的，我和默香在床塌上足足躺了半個月才算是能下地走動。    默香傷得比我還嚴(yán)重，等我傷好一點(diǎn)了，便照顧她。    “你和楚少爺究竟是怎么回事？”默香趴在床榻上，還不忘八卦找找樂子。    我長嘆了口氣，替她將藥抹上蓋上被子：“少八卦，看你下次再與人犯沖突，還得吃苦頭?！?nbsp;   “我都聽說了，你被江容婼打傷時，楚少爺可生氣了，還沒有見過楚少爺發(fā)那么大的脾氣，狠狠說了江容婼一番，都把江容婼也說哭了呢！”    我心臟突突的跳起，沒有回應(yīng)默香的話，徑自起身走了出去。    打好了飯菜，才剛坐到小喜兒旁邊，小喜歡一言不發(fā)的像避瘟疫一般，趕緊的轉(zhuǎn)身就好。沒一會兒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避我的原因想來可能與江容婼有關(guān)，替默香打了飯回去的走廊，無意中聽到院子樹下有人在嚼舌根。    “看不出來啊那個禪心，挺有一手的，楚少爺對誰都沒這么上心過呢?！?nbsp;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以前覺得默香是個不好惹的主兒，沒想到結(jié)果城府深的人，才是那個平常看起來沒脾氣的?！?nbsp;   “不過她也沒什么好果子吃，畢竟江小姐才是楚少爺未來的正牌夫人。”    ……    城府？我輕嘆了口氣，將這些話丟到了腦后。    俗語說，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說？讓自己不高興的言論。又何必聽進(jìn)心里？    過了幾日，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瞧見宅子里的大丫鬟紅豆前來催人。    “嘿喲，我的姑奶奶，你可總算是無恙了。”    陰陽怪氣的，聽著心里有些膈應(yīng)，我扯著嘴角笑了笑：“紅豆姐，你找我？”    “可不是嗎？最近宅子里人手有些緊，許多活兒都擱著沒人做。宅里的姐妹們忙得是喘得跟條狗似的，可有些人，真是好命啊，還真以為自個兒是大小姐。少夫人，就差沒人端茶遞水，伺候她吃飯了?！?nbsp;   “我傷好得差不多了，有什么活兒就給我吧，我現(xiàn)在去做?！?nbsp;   “對了，西院一直空著，江小姐來了這么久一直住在夫人那處院子，今個兒夫人說讓打掃出來，讓江小姐搬過去呢?！?nbsp;   “知道了?！闭郎?zhǔn)備離開時，紅豆又拉住了我。    “過去時別忘了提一桶水，那的地板啊桌椅啊，都得好好打掃。去吧?！?nbsp;   我提了桶水經(jīng)過院子時，迎面撞了個人，好不容易提的一桶水全灑了。    抬頭看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面容俊朗，穿著麻布短衫，灰色布鞋，留著板寸頭，很是精神。    “對不起對不起，我走太急了，這才撞到你的。你沒事吧？”他上前扶我起來。    我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兩眼，下一秒，心臟驟然一緊，連連踉蹌退了幾步。    他訝然的看著我，下意識摸了下臉，嘿嘿的尷尬笑了兩聲：“丫頭，我不是壞人，我叫沈秋水，這里的沈護(hù)院是我爹，你不要怕?！?nbsp;   說著他替我拎起了水桶：“我去給你打水過來，你等著?！?nbsp;   “誒……”我正想叫住他，可這人速度真快，一跑就沒影了。    等了一會兒，他一手拎了一桶水，很是輕松：“這很重，你提著費(fèi)勁兒，我替你送過去。就當(dāng)給剛才的冒失賠禮道歉了?！?nbsp;   “謝謝?！北M管現(xiàn)在的沈秋水，與我認(rèn)識的那個沈秋水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心里終究還是有些障礙。    將水送到西院，他疑惑的問我：“這么大地兒，就你一個人打掃？”    “好像是吧?！惫烙?jì)那紅豆也不會叫人來幫忙了。    “這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打掃完的。”他一臉正氣道：“現(xiàn)在楚家這么摳門??？這么使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