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溫涼提筆,取了新的信紙,開始給胤禛寫信。 每次的開頭依舊是那么正經(jīng)嚴肅,從不變化。 “四爺鈞啟。” 有對比才有差距,溫涼的信可以說非常冷酷無情了。 第六十七章 溫涼知道他有朝一日的確得面對這樣的情況,但沒想到這個情況來得如此之快, 有點酸爽。 溫涼是蘇先生, 同時也是蘇然。當王朗前來拜訪, 并且還帶著梁家兄妹時,就略顯尷尬了。畢竟梁媛想見的人是蘇然,而王朗等人想見的則是蘇先生。 溫涼非常淡定地讓綠意先避開,然后告訴他們蘇然出府禮佛去了。 王朗對這個解釋很快就接受了, 同時興致盎然地看著溫涼, “先生,這些時日經(jīng)過您的教導, 連伯父也說在下的思路學識比起以前更加開闊,今日前來是特地感謝蘇先生?!?/br> 溫涼平和地說道, “此事是你自個努力的結(jié)果, 與某并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某最多只是個引導作用?!蓖趵实奶熨x的確不錯, 作為一個學生也能做到舉一反三,應該是所有老師都喜歡的那種學員。 王朗笑道,“便是如此, 可若是沒有溫先生的引導,在下可完全做不到這點。先生奇才,在下感激不盡?!?/br> 他知道溫涼不喜歡別人長篇累贅地贊譽他, 因此只是說了幾句后,王朗就選擇住嘴,反倒是說起了別的話。就在他們說話的過程中,他們沒有注意到窗框處, 有一只潛藏在陰影中的白色正在試圖潛行出去,就在即將成功的那一瞬間,被溫涼猛地擋住,一把給抱回來了。 溫涼的動作太快,讓王朗與梁媛嚇了一跳。梁河別看吊兒郎當?shù)?,實際上武藝不錯,倒是在溫涼動作的時候便感覺到了。 溫良可憐地蜷縮在溫涼的膝蓋上喵喵叫,十分可愛地表達了想要出去玩的念頭。 溫涼殘酷地鎮(zhèn)壓了她所有的動作,不讓她跳脫出去。 昨天溫良被綠意抱去洗澡,洗完后一時不察被她跑出來,幾乎滿院子地跑,到了最后顯而易見地著涼了,嗓子沙啞到最后都叫不出來??蓱z兮兮地躺在溫涼的肚皮上歇了一晚上,害得溫涼平生第一次做了噩夢,早晨起來都覺得頭疼。 梁媛看見大貓出現(xiàn),那柔軟的小肚子看得她露出欣喜的笑意,“先生,我可以抱抱它嗎?” 因為“蘇然”不在,梁媛一直百無聊賴地在旁邊坐著。王朗和溫涼等人都年長她,也沒什么共同話題,這讓梁媛有些后悔跟著大哥出來。 眼下見到溫良,突然心生喜意,有種想偷摸兩把的癢癢感覺。畢竟這只大貓被嬌養(yǎng)出一身雪白毛發(fā),被溫涼抱在膝蓋上也只是撒嬌似地和溫涼玩鬧,看起來很可愛。 溫涼默不作聲地搖頭,伸手把大貓放到地上,把一個毛團遞給她。 梁媛尚且不知道溫涼是什么意思,但見大貓猛地撲倒毛團上,四爪齊上,一同使勁,眨眼間毛屑亂飛,線頭揚灑,磨爪霍霍向毛團。 “她很兇。” 梁媛眨了眨眼,看著方才在溫涼懷里還非常可愛裝乖的大貓,又見著現(xiàn)在如此兇狠的模樣,略顯尷尬地住了嘴。 她慫慫地覺得,她的速度應該沒有貓的爪子快。 梁河倒是有些控制不住想去逗貓,溫涼看得出他武藝在身,也未攔著他,“王朗,你今日前來,不只是想說剛才那事吧?!?/br> 溫涼品著茶,便知綠意用的還是從京中送來的,胤禛總記得溫涼的口味,千里迢迢夾帶而來。明明從江南也能買到的東西,他也不知道胤禛到底在堅持什么。 “先生,我……”王朗有些臉紅,看起來很不好意思,“我想請先生做我的先生?!边@話聽著有些拗口,不過溫涼明白王朗的意思。這種便不同與書院的那種教書先生了,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師徒,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那種。 溫涼放下茶盞,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收徒?!?/br> 王朗那失落可見一斑,梁河正不顧形象地蹲在地面和溫良打鬧,頭也不抬地說道,“蘇先生,王朗可不是那種會隨意亂來的人。他既然開口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可別隨口便拒絕了。”他含糊著說道,大半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大貓身上,雙手正一邊襲擊一邊偷摸,稱得上是兩不耽誤。 這些時日,王朗突飛猛進,這讓王然驚奇不已。王朗如今十數(shù)歲,偶爾有所缺漏本是常事。從兩個月前王朗讀書起,便開始時常來詢問些對他來說很是深奧的問題,可兩月過去后,王然突然發(fā)現(xiàn),王朗詢問的次數(shù)少了,然人卻長進許多。 尋來王朗此前所做的文章,王然詫異地發(fā)現(xiàn)不過數(shù)月,王朗的進步可見一斑。 而那個先生,竟是蘇先生。 拜師的念頭雖然是王朗自個兒萌發(fā)的,可實際上也是經(jīng)過王然首肯,不然不可能由著王朗前來。至于為何不是王然親自來請,倒也不是王然不敬溫涼,只是他隱約猜到溫涼許是有身份在身,他親自前來,或許反倒不好。 溫涼漠然搖頭,“某在杭州時日未定,答應接任先生一職也只是暫時頂替。院長已經(jīng)尋到數(shù)科的教習先生,等他前來便可?!?/br> 王朗更加失望,道,“可是先生,您的才學無一不精,他們不該讓你只做這區(qū)區(qū)數(shù)科先生。現(xiàn)在又趕您離開,著實可惡?!?/br> 溫涼淡聲道,“如此便偏頗了,某并沒有功名在身,教導其他才是對你們不負責。認真學習便罷,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br> 他的態(tài)度稍顯冷漠,王朗心知此事再無回旋的余地,自此有些興意闌珊,雖然盡可能地保持著常態(tài),到底心境有些不同了。他可以稱得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此番出行,他既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反而還知道了另外一個更加不好的消息。等蘇先生走好,接任的先生不知又會如何。只是再沒有一個先生能跟蘇先生這般隨意灑脫的了。 回王府后,王朗剛一入內(nèi)就又得知一個壞消息。 顧氏舊疾發(fā)作在園子中昏倒了。 王朗大步往后院趕去,三兩下跨過臺面,猛然跑到后頭去。好在他趕到的時候,顧氏已經(jīng)蘇醒了,她疲倦地靠坐在床頭看著王朗,“跑什么,為娘沒事。”顧氏語氣溫婉,只是眉心微蹙,面色蒼白,著實讓人擔心。 少年忍不住腳軟,差點跪倒在床榻前,“娘親別嚇唬孩兒?!蓖趵时澈鬂M是虛汗,生怕顧氏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顧氏伸手去摸他的頭,“娘沒事,只是這些時日有些疲倦,過些時日就好了。” 王朗忍不住說道,“之前娘親也是這么說,可如今竟然昏倒了。娘親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br> “已經(jīng)請了?!鳖櫴蠝睾偷卣f道,“朗兒坐下,為娘要和你說些事情?!?/br> 王朗尋了個凳子坐,安靜地看著顧氏,“您說。” 只是他沒料到顧氏所說的事情竟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 王朗震驚地看著顧氏,似乎無法理解顧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娘,您為何要阻止孩兒讀書?”剛才顧氏讓他停下去書院的舉動,這些時日安分在家待著,便說是侍疾也便罷了。 可王朗知道顧氏的性格,外柔內(nèi)剛,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很有主意,顧氏看似是在建議,實則已經(jīng)有了決斷。且她并沒有提及時限,怕是打算讓他禁足了。 科舉難道不好嗎? 顧氏悲愴地看著王朗,科舉當然好。但科舉對王朗來說,便是要命的東西了。顧氏不能放著他肆意,更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讓王朗在外行走。 …… 這王府正在進行的對話并沒有影響到其他,溫涼在次日便從書院辭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趟揚州。曹寅表達了他的想法,在胤禛還未回復前,溫涼在江南并沒有太大的問題。 戴鐸此刻正在揚州,溫涼打算去見一面。這來往的速度,或許還比信件更勝一籌。 綠意給溫涼打點著要帶出門的東西,溫涼不在,便是她在守著院內(nèi)的事情。溫良倒是不能帶去,雖然她一直試圖填滿溫涼帶著的衣衫柜子,可屢屢被綠意發(fā)現(xiàn),繼而開展一場護衣大戰(zhàn),最終常以綠意勝利告終。 溫涼所帶之人不多,趁著煙雨蒙蒙時,便踏著游舟順江而去,很快便到了揚州。 戴鐸在揚州也有著落腳點,溫涼來此前的書信早就知會過他,如今便直接地順著他的住處而去。 戴鐸居住的巷子在揚州比較偏遠街道,不過來往的百姓很多,遠遠還能夠聽到叫賣的聲音。 溫涼閃身進入巷子口的時候,身上還隱約有著剛才經(jīng)過市場留下的痕跡,那買魚的漁夫可是非常盡力了,然而那跳出來的魚依舊向往著自由,躍出水面把溫涼的衣裳下擺拍打出不少水漬。 溫涼令人買下了這尾向往自由的魚,拎著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直到在一處門口停下,他輕輕敲打著門扉,按著固定的次數(shù)節(jié)奏來,不多時便有腳步聲傳來。 片刻后,戴鐸的面容出現(xiàn)在溫涼面前,他驚訝地看著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溫涼,“你怎么過來了?” 溫涼從他放開的角度進去,“你沒有接到我的信嗎?” 戴鐸跟在溫涼的腳步后,看起來反倒是這里的客人一般,“我剛剛才拿到,還沒有拆開來看?!彼闷娴乜戳搜蹨貨鍪稚狭嘀聂~,很富有生活氣息了。他雇傭了個幫廚,很快便把這魚送上廚房。 溫涼淡定地說,“那你拆開來看看吧。” 戴鐸無奈地走到書架后面,等拆開了看了里面的東西后,他抬眼看著溫涼,“那怎么比預定的時間早這么多?” 溫涼道,“曹寅來尋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該是曹家的情況真的不怎么好了。” 溫涼給戴鐸的信封早就說好了此事,等著曹寅那邊態(tài)度確定下來后,他便會來揚州一趟。豈料因為曹寅的主動出擊過早,等溫涼來了的時候,戴鐸才剛剛接到溫涼的信件。 “曹家……你在揚州惹出來的事情,如今使得曹家都弱了幾分?!贝麒I呵呵笑道,看起來很是高興此事。 溫涼道,“這是為何?”當初那曹家的名頭剛出現(xiàn)不久就給壓下來了,他料想這對曹家的影響并不大。 “當然是有人想把曹家給弄下來?!贝麒I慢條斯理地說道,順便給溫涼斟茶,“有人在頭頂上的日子,總比不過自己是上位者來得舒坦?!贝耸虏贿^是剛好給那些人一個機會罷了。 溫涼淡涼地說道,“此事與我等又有何關(guān)系?” 戴鐸哈哈大笑,“也對,爺還未曾對此事做出任何指使,如今的確與我等無關(guān)?!?/br> 溫涼此次來尋戴鐸,是為了戴鐸在揚州久留的原因,若不是為此,眼下戴鐸應該早就離開江南。自從溫涼來此后,江南的大部分事宜便交給了溫涼,戴鐸跑到山東去了,此刻又是為了此事才回來。 “戴某在山東時聽到了奇怪的傳聞,可追根溯源還是從浙江起源,便又重新回到此處?!贝麒I斟酌著語氣說道,看起來也有些遲疑,“溫兄可知,朱三太子?” 溫涼挑眉,這是他在短時間內(nèi)聽到的第二次。不過若是此事的話,也怪不得戴鐸沒有把這事的起因經(jīng)過落到紙上,這太容易招致禍患。 “若是因為此事的話,曹寅來尋時,便把此事作為試探的突破口告知某。以某來看,許是有人借著朱三太子的名義起事,而地點該是在浙江附近,該是消息走漏??梢乐芤谋憩F(xiàn),此事便是真的走漏了風聲,如今該是摸不到準確地點才是?!睖貨雎朴频卣f道,眨眼間便把事情的真相推測出了八九分。 戴鐸笑道,“有溫兄在的,的確是省事許多。若是如此,曹寅參與此事,一時為了向萬歲爺邀功,二來也是為了平定謠言,免得……” “或許這不是謠言呢?”溫涼淡漠地打斷了戴鐸的話語。 戴鐸張口結(jié)舌,有點難以置信,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可能,朱三太子早有記載,這不可能是他?!?/br> 溫涼點頭,“某并沒有說是朱三太子?!?/br> 戴鐸沉思半晌,很快回過神來,愕然道,“你是說……明皇子朱慈炤?!”朱慈炤乃崇禎皇帝的第四子,迄今為止,明朝遺族還未被真正尋到下落的,也便只有這位小皇子了。 戴鐸變得嚴肅起來,若是真的有這么個“朱三太子”存在,那意義截然不同。光是“朱三太子”這個名號便能引來無數(shù)心向前朝的百姓前仆后繼,如今若真的有這么個遺族在,怕是真的能引起些事端來。 “溫兄怎么看?”戴鐸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說道,似乎想從溫涼這里先得到些看法。 溫涼的指尖摩挲著溫熱的茶盞,道,“若只是此事的話,爺參與其中也沒什么不好。只是后續(xù)的處理會很麻煩?!彼⒉挥浀谩爸烊影浮笔侨绾伟l(fā)展的,但溫涼隱約記得,康熙帝的確是抓到了朱慈炤,而且還用莫須有的罪名處死了朱慈炤的全家。 溫涼記不清楚準確的記錄,然朱慈炤是真實存在的,若是能由胤禛的人馬逮住了朱慈炤,自然是好的。而曹寅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不然不會在追尋著線索,并把此事告知溫涼。 然這些都是日后不能宣諸于口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好,只會惹來一身sao。 “若是爺參與其中……”戴鐸顯然也想到了這處,“朱慈炤畢竟是前朝遺族,不論怎么處理都是難事。依著萬歲爺?shù)氖侄危氡貢苯印彼焓肿隽藗€示意,“只要有個名頭便是了?!?/br> 戴鐸顯然也猜透了康熙帝會有的心思。不,應該說,他是猜透了上位者的心思,不論是哪一位,都不想留下這般隱患。 溫涼半心半意地點頭,“若你要插手此事,還是與爺溝通后再言。”他心中有些許猜測,然這想法太過奇特,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溫涼并不打算告訴戴鐸。 戴鐸也是如此認為,本以為只是個起義事件,可若是真如他們所想牽扯甚多,便不是輕而易舉便能夠了結(jié)。 “溫兄,你似乎不想爺參與此事?”戴鐸何其敏銳,他很快便感覺到溫涼剛才的話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溫涼抬眸看他,“爺若是參與此事,能得到什么好處?” 戴鐸遲疑地說道,“萬歲爺?shù)目粗??”溫涼的問法有些怪異,不過他倒不是不能分清楚。 溫涼搖頭,分析道,“此事不論如何處理,定然是秘密進行。頂多便是萬歲爺心里清楚,百官半知半解??蓪攣碚f,便是暴露了他在江南的勢力,如今明面上,萬歲爺已然知道某在江南活動,若是再加上這事……”他還未說完,戴鐸便明了了他的意思。 這一切還不如從最開始的時候便當做不知,讓曹寅自個兒去折騰。依著戴鐸得到的消息,如今已有人欲借著這名義起事,他們再插手也比不得這些早就盯上此事的人。 戴鐸無奈道,“你說的對,若不是你來了,戴某許是做了錯事?!辈皇撬械墓诙寄芊Q心如意,許多看著也很是燙手。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該返回山東了?!贝麒I言道,他在揚州停留了半月,便是為了謀劃此事。既然此事并沒有值當之處,戴鐸也不便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