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為何溫涼會把部分消息送給胤禩,便是這些不能經(jīng)由胤禛的手腕讓康熙帝注意到。 不然這些印象深刻了,只會在康熙帝心中留下詭謀者的名頭,一個如此心思的人,難登大雅之堂。說到底,就是在康熙帝面前學(xué)會如何掩飾自個,若是不小心暴露了真實的心思,便會招致大禍。 面具誰都有,就看誰戴得比較穩(wěn)妥了。 溫涼沉思半晌后,取來筆墨紙硯,漫不經(jīng)心地開始研磨墨水,等到差不多想完,那磨出來的墨水也著實有點(diǎn)多。溫涼停頓片刻,開始寫信。 …… “綠意,把這三封信寄出去。”溫涼把綠意叫來,把三封寄給不同人的信件交給她,“穩(wěn)妥點(diǎn),不要被發(fā)現(xiàn)。” 綠意點(diǎn)頭。自從上次蘇然在浙江巡撫府上露面后,也三三兩兩有人來給溫涼下帖子,大多數(shù)是邀請?zhí)K然出面,包括梁府的梁媛,溫涼盡數(shù)拒絕了。 蘇然的存在已經(jīng)成為他們的既定印象,接下來一段時間出不出現(xiàn)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梁府。 周氏對梁媛在王府遇到的事情很是不滿,把梁河給訓(xùn)斥了一頓,還讓他去練武場繼續(xù)加強(qiáng),哪有meimei遇險讓旁人去救的道理?更何況兩者都還是嬌滴滴的姑娘。 梁河想起那位蘇然姑娘高挑的個子,也不知道娘親在說的嬌滴滴的小姑娘是誰,只得在練武場泡著。等到他重新再聽到有關(guān)“蘇”這個姓的消息時,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了。 梁河愕然地說道,“你要去書院讀書?” 王朗點(diǎn)頭,“的確如此,伯父說了,既然來了杭州,也不能落下功課。這幾日已經(jīng)去過了,正好蘇先生也在那里?!?/br> “這個蘇先生和蘇然有關(guān)系?”梁河吊兒郎當(dāng)?shù)乜孔谝巫由?,拿著個水果在啃,毫無貴公子的形象,看著王朗無奈地把他翹起來的二郎腿給拍下來,“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去告訴伯母了?!?/br> “別別?!绷汉恿⒖套松碜?,周氏看起來和善得緊,若真惹惱了她也沒什么,但是他父親可疼愛母親了,若是知道,定然饒不了他!這邊周氏哭泣,那邊梁鼐怒火,梁河是一點(diǎn)都不想體會。 “的確如此,蘇jiejie和蘇先生是兄妹?!蓖趵庶c(diǎn)頭,只是他還沒上到蘇先生的課,不知道蘇先生講課如何。 此刻王朗很是期待,等到他上了課才深覺不對。 從溫涼的課上回來后,他感覺整個人的腦子都給先生給狠狠地蹂躪了一遍,直到現(xiàn)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王朗抓著下午來王府玩耍的梁河絕望地說道,“我現(xiàn)在覺得,李先生的授課也是極好的?!?/br> 梁河看著王朗這幅神色無奈攤手,“你究竟是怎么了,看起來好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頓。”前幾天還以為李先生的課又長又拖,很不講理。 王朗坐在椅子上兩眼放空,“蘇先生帶著我們把后山跑了一遍,在跑步的時候把要講的內(nèi)容教導(dǎo)了一遍,跑到山頂時要求我等把內(nèi)容復(fù)述出來,若有一半正確,便算通過了?!?/br> “如果不通過呢?”梁河很是好奇。 “把內(nèi)容抄寫一百遍?!蓖趵誓救坏亻_口。 “瞧你這樣……你是屬于后面的那截?”梁河試探著開口。王朗搖頭,他的身體很好,跑步并不是什么大問題,記憶力也還可以,他成功地把蘇先生所教導(dǎo)的內(nèi)容完整地復(fù)述了一遍。 “然后他讓我們兩個按著今日講解的內(nèi)容寫文章,要有理有據(jù),不得旁人指導(dǎo)的痕跡。”王朗說完后,猛地把頭磕到桌面上。 要知道蘇先生出的可是去年科舉的題目,他們不過十幾歲的年紀(jì),這些對他們來說的確是有點(diǎn)超綱,而且還不能尋求幫忙。 梁河在旁看出些許不同來,“那蘇先生直說不能夠有旁人指導(dǎo),可沒有說不能夠找人疏通思路。你可以先尋王大人說清楚此事,再看如何?!?/br> 王朗眼眸亮起來,頓時也有了思路。 溫涼去書院當(dāng)教書先生,也的確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來杭州常去的地方只有附近的書鋪,一來二去就和書鋪的老板熟悉了。這位老板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子,實際上他乃是杭州著名書院院長的父親。 他見溫涼談吐不凡,又剛好書院缺學(xué)生,便把溫涼推舉過去。溫涼閑來無事,也需要尋個遮掩的身份人,也便答應(yīng)下來。只是應(yīng)付兩三月,等尋到的數(shù)科先生過來了便可以了。 如往日一般,溫涼在清晨出門,馬車噠噠,不多時便有低啞聲音傳來,“先生,有人跟著我們。” 溫涼淡定地掀了又一頁,“讓他們跟著,若是攔截便停下?!?/br> 車夫應(yīng)是。然并沒有人攔著他們。 往復(fù)了三日,在第三日清晨,溫涼剛出門,馬車還未走出巷口,便被攔住了。 溫涼如愿以償見到了曹寅。 說來奇怪,以曹寅的身份,尋溫涼他可以用更加光明正大的方式,可偏偏他卻采取了這樣隱秘的形式多次刺探,不知是想知道溫涼身旁是否有人,又或者是想知道溫涼身后究竟是誰? 只可惜這兩者應(yīng)該都沒有得到答案,溫涼這些時日看起來安逸得緊,并沒有透露出其他的消息來。 曹寅如今四五十歲的人,確是矜貴驕傲的人,當(dāng)溫涼望見身處的環(huán)境時,不論是那看起來普通至極的茶碗還是那樸素屏風(fēng),實則皆是昂貴之物,遍地難尋。這種無形之中顯露出來的貴氣,帶著高高在上的俯視 曹寅從溫涼進(jìn)來時,就一直在打量著他。 這人從入內(nèi)便一直沉著安穩(wěn),并不曾流露出半點(diǎn)畏懼之色,他更是看不透這人的城府如何。這讓曹寅稍稍收斂了之前輕視的態(tài)度。哪怕此前他的確怒火十足,可再看此人的情況,又露出溫和得體的笑容來。 “蘇先生請坐?!?/br> 溫涼安然落座,平視著曹寅。 他與曹寅的見面,早在預(yù)料之中。 曹寅面對他看似驕傲自大,實則乃是謹(jǐn)慎微小之人。王巡撫府上出現(xiàn)的事情不大不小也是個值得注意的方向。哪怕蘇并不是一個不常有的姓氏,可王朗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出蘇姑娘時,他便猜到有這個可能。 王然在私底下的動靜,溫涼一清二楚。可王然也不是什么善心人,不會一直給溫涼收尾。王府這消息一旦流露出去,以曹寅的小心程度自然會去核實。 只是這見面的時間比溫涼預(yù)測的還要早上不少。 許是……因為站隊的問題?溫涼想道。 “曹大人安好?!?/br> 溫涼平靜地說道。 曹寅輕笑,“蘇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在,自也該知道,我尋你的緣由了?”他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茶盞,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溫涼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不,某不知道。某不知道曹大人是為了揚(yáng)州的事情,還是為了二阿哥的事情?!?/br> 曹寅端著茶碗的動作一頓,這前者也便罷了,后者……他瞇著眼睛看溫涼,據(jù)悉此事京中只有八貝勒知道,而八貝勒也同他接觸過,難道此人是八貝勒的人? 他放下茶碗,頓覺索然無味。曹寅做事從來小心,不曾留下半點(diǎn)證據(jù)。如今曹家家大業(yè)大,容易惹來太多事情??刹芗倚≥呉琅f不知收斂,若是繼續(xù)下去,萬歲爺?shù)膶檺劭山坏迷偃ァ?/br> “兩者都不是?!辈芤Φ?,此次露出的笑意就比上一個顯得正常許多,“我只是想和蘇先生喝杯茶而已?!?/br> 溫涼微挑眉峰,端起茶盞,“若是如此,那某敬曹大人一杯?!彼圆璐疲詡€先喝下了這澄澈茶水。 大費(fèi)周章地把溫涼揪出來,又請到某個看似普通實則處處奢華的宅子,此處又化為另外的態(tài)度……溫涼推測曹寅實際是想同他這位蘇先生幕后的人打聲招呼。 玩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不如我們來談?wù)劦挠螒颉?/br> 想必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沉淀,曹寅早就不如當(dāng)初那么激動,和溫涼的交談也顯得很是和藹,就像個普通的老頭,除了千方百計想知道溫涼幕后之人是誰。 同時還附送了溫涼一個消息……朱三太子。 溫涼凝眉,在曹寅脫口而出時,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曹大人想從某身上得知什么?” 曹寅微笑,“以先生的能耐,該是清楚,我什么都不會做。”只是賣個人情,順便探探方向罷了。 曹寅面上雖然是在笑,可實際上心中卻是嘆了口氣。他的確是在憂慮,可曹家危機(jī)正在眼前,若是曹家依舊得過且過,等日后一朝天子一朝臣時,曹家衰敗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實。 這也是有些蠢貨借著他的名頭去做事的原因,然這只是雪上加霜。此刻有著曹寅與萬歲爺年幼的情分撐著,曹家還能支撐著,等他也退下來后,曹家還能有幾年? 當(dāng)曹寅在偌大的曹家尋不出第二個人能商討時,他心中才有種惶惶然之感。子孫不肖,便是掙下再大的功績,都留存不住。 溫涼安靜地說道,“曹大人此舉,便是抬舉了?!?/br> 小半個時辰后,溫涼平安地從府內(nèi)出來,抬手擋住了眼前的日頭,上了馬車,又往著書院趕去,好在他的課是在下午,倒也沒事。 身處搖搖晃晃的馬車中,溫涼閉目養(yǎng)神,似乎是想些什么。綠意不敢打擾溫涼,剛才親眼看著溫涼出來后,她這心里才算是平靜下來。 溫涼半闔著眼思忖,曹寅特地提起朱三太子,是有何意義? 自明朝滅亡后,反清復(fù)明的舉動貫穿了整個清朝的歷史,幾乎從不曾停止過。而朱三太子的旗號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來,成為反清復(fù)明高舉的口號。然大多數(shù)的朱三太子都是假的……除了在康熙后期還真的被抓住了一個明皇子。 等等,溫涼驀然睜眼,眼波光華流轉(zhuǎn),頓時抓住了一個點(diǎn)。朱三太子,康熙后期,浙江……這幾者結(jié)合起來,再加之此前并未曾聽聞朝廷抓捕過朱三太子,難道是此處又聽聞有什么風(fēng)聲?依著曹寅的能耐,想提前知道某些消息也實屬正常。 這個先按下不表,除開朱三太子這個明面上的意義,曹寅又想說些什么?值得他親自上門來尋溫涼? 好一會后,溫涼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溫涼又重新靠在車廂上,順著馬車搖晃的幅度整理著剛才的思緒,曹寅是想和溫涼幕后的人和解,又或者說,是合作。在明知道幕后可能會是位阿哥的情況下還發(fā)出這樣的邀請,不。溫涼在腦海中更正,是因為知道幕后是阿哥,才會找上門來。 溫涼蹙眉,難道曹家的情況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連曹寅都不得不變成之前的策略?此前按著溫涼尋到的內(nèi)容來看,曹寅的確是從始至終的?;逝桑芗液筒芤淖髋蛇€是不同的。 此事倒是可以留到日后再仔細(xì)探究,如今溫涼已經(jīng)到了書院內(nèi),沒多久便是溫涼上課的時間了。 溫涼上課的時候并不依據(jù)書籍,也從來是隨心所欲地教習(xí)。君子六藝,禮、樂、射、藝、書、數(shù) 溫涼所負(fù)責(zé)的便是幾乎沒有人學(xué)習(xí)的數(shù)科。如今科舉對此涉獵極少,書院雖然開設(shè)此科,然也不是很重視,哪怕溫涼的確天花亂墜,只要不擾亂書院的正常教習(xí),院長也沒有阻止溫涼的行為。 因而溫涼的學(xué)生是痛并快樂著。 溫涼的教學(xué)既然隨心,便沒有固定的模板??赡苌弦淮芜€讓他們?nèi)ヅ郎奖硶?,下一刻便是讓他們下水摸魚,并且要他們做出關(guān)于河道變更對周邊城鎮(zhèn)的影響之類的文章。這和數(shù)科可是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可溫涼每日都會布置一道數(shù)科題目,并在下次課程時加以解釋,通俗易懂得可怕,等過去一月后,他們忽而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還真的學(xué)到了些東西。 王朗同樣是其中的一個,而且因為他的表現(xiàn)突出,偶爾還被折騰得更慘。因為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溫涼到底是給表現(xiàn)優(yōu)秀者布置作業(yè),還是給落后者布置任務(wù)。 半個時辰后,溫涼施然然地從屋內(nèi)出來,徑直地回府,身后的學(xué)生慘叫連連,其中最可憐的自然是王朗,他又一次中招,又有了一份文章的任務(wù)。 簡直可怕,這段時間他尋王然的次數(shù)可比以前多多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怎生完成蘇先生的作業(yè)。連王然這段時日都在委婉詢問王朗是否在拔苗助長。 王朗一臉木然地回了王府,在見到顧氏時一跟頭栽倒在身側(cè),惹來顧氏無奈的笑聲,“你這孩子,這些時日是怎么了?”王朗總不能說是被先生折騰的,只能爬起來認(rèn)真說道,“娘親,沒事。只是有些疲勞?!彼f到此處,突然注意到顧氏的眼皮底下也帶著青痕,頓時著急道,“娘親,您這幾日沒休息好嗎?” 顧氏按下王朗的手,溫和地說道,“夏日炎熱,忍忍就過去了。” 王朗抿唇,還是有些擔(dān)憂。顧氏身體嬌弱,尋常人能用冰山避寒,她卻是一點(diǎn)都不能動用,如此才引來些難事。 顧氏好不容易把愛cao心的兒子給打發(fā)出去,弱柳站在身后給她揉捏著肩膀,“夫人,您別太擔(dān)心。” 顧氏半闔著眼睛,臉上流露出擔(dān)憂神色,“我怎能不擔(dān)心,朗兒可還什么都不知道呢。若是真出事了……” 弱柳也一時無言,誰都判斷不了以后的事情。 …… 溫涼回到府內(nèi),剛剛從門口走到廊下,還不曾跨入石子路時,一只大貓從天而降,狠狠地降落在了溫涼的肩膀上,砸得他整個人晃悠了一下。 大貓?zhí)鹈缷扇岬亟辛艘宦?,全然沒有剛才那瞬間的強(qiáng)勢態(tài)度,反而是柔柔嬌嬌的,聽起來可愛極了。她趴在溫涼的肩膀,長尾巴勾住溫涼的脖頸,四只小爪子順理成章地勾住了溫涼的衣服。 綠意在后面無奈地發(fā)現(xiàn),先生的衣服已經(jīng)被溫良的爪子給勾破了,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五件衣服了,而這個月才剛剛過去六天,的確好生尷尬。 溫良直到入了屋內(nèi)才主動地從溫涼的肩膀輕巧地跳下,開開心心地奔著軟塌去了,踩著小爪子在軟枕上踩奶,舒舒服服地啪嘰在上頭打滾。 綠意忍住把這小壞蛋丟出去的念頭,給她尋來了食物,在這過程中,溫涼坐在書桌那處看著昨日還不曾看完的信件。 京城的消息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傳來,溫涼剛拆開的便是最近京城的情況。他三兩眼掃完后,視線落在中間的一行字跡上。 四貝勒至今未娶。 溫涼抿唇,這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消息了,只是夾雜在這么多傳過來的訊息中,溫涼不得不懷疑,咳,公器私用。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