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燭淚滾滾,茹茹始終被壓制陷在枕間,直到背上猛的一熱,她才哆嗦著咬死了手指,疼也不覺,晏清源蔑然笑笑,將衣裳一穿,用一道平淡溫和的語氣說: “賀賴正勾結(jié)突厥打你父汗的主意,我的探馬來報(bào),賀賴要沿河燒草,你父汗再不動作,北方草原,可就是賀賴跟突厥的了?!?/br> 茹茹顫抖不已,慢慢翻過身,坐起,兩只眼直盯著他: “你真是頭惡狼!” 話雖如此,可那語氣里卻又不乏贊嘆。 晏清源下床而立,眉頭一挑:“公主,你也不遑多讓,嫌我是惡狼是么?多cao兩頓習(xí)慣就好,我剛才的話,你最好跟你的兄長心里有數(shù)?!?/br> 說完,輕佻笑看她兩眼,果然,茹茹面上多了些不曾有的局促,竟悄悄把被子一拉,將自己掩了。 晏清源也不作逗留,出來后,徑自去浴房,里外洗干凈了,換了新衣,才神清氣爽召來那羅延吩咐: “你讓穆孚出玉壁城朝西北去,潛入夏州邊境,放火燒草,越大越好?!?/br> 安排太過突然,那羅延一頭霧水,不解搖首:“世子爺,那可是賀賴跟柔然搭界的地盤吶!會不會太冒險了!” 晏清源詭異一笑:“秋高馬肥,我就是要這個時候放火,柔然沒了馬草,自然會找賀賴算賬,我要用柔然拖住賀賴,他不是要趁柏宮之亂,伺機(jī)而動,打我河南的主意嗎?做夢!” 這里頭的彎,那羅延一時沒轉(zhuǎn)過來,哭喪著臉:“可高景玉占了潁川,已經(jīng)搶了咱們不少地方啦!” “高景玉是孤軍,我要讓賀賴南北疲于奔命,再騰不出手動一兵一卒支援他,”晏清源臉一沉,目中毒光忽閃,“我有慕容紹在手,不怕拿不下柏宮,更不怕拿不下一個高景玉?!?/br> 出其不意的奇招,正適合穆孚這探馬起家靈活機(jī)敏的人物,得了命令,穆孚協(xié)同劉響,輕裝簡從,一隊(duì)人馬寥寥,遵晏清源召令,自玉壁城往西北折去,放火燒阿那瑰最看重的長草去了。 東柏堂里,歸菀是在噩夢中醒來的,才三更天,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連鞋子也沒穿,摸出火折子,一掌燈,移到眼前,兩手上都是血!她嚇得奔到水盆前,搓著澡豆,反反復(fù)復(fù)洗了個遍,直到揉得兩手通紅,才作罷,呆呆回到床前坐好。 晏清源信步而來,沒想到梅塢窗紙那還透著昏黃黃的燈光,在寂靜夜色里,一派柔和,他進(jìn)來時,兩個丫頭在外間睡的昏天暗地,唯獨(dú)一個陸歸菀在那神情怏怏,抱膝獨(dú)坐。 他往眼前一站,驚得歸菀欲要捂住胸口,晏清源的手已經(jīng)探過來了,朝她后腦勺一撫,戲謔道: “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覺?孤枕難眠?” 一靠近歸菀,滿鼻馥郁,混著的是木瓜花桃花梨花等群芳滋味,晏清源把她散落青絲朝耳后一攏,溫?zé)岬氖种?,順勢在那白潤的頸子上駐留片刻,見歸菀沉默,把小臉一抬: “傻了么?” 那雙眼,顯然是流過淚了,雙頰微紅,眼角晶然,歸菀目光不在他身上,看著他背后燭火,溫暖而光明,喃喃道: “我夢見爹爹了,他在血泊里,我跟著弄了一手都是……” 晏清源微微一怔,隨即把聲音放的更柔和: “等戰(zhàn)亂一平,我?guī)慊匾惶藟鄞汉貌缓???/br> 歸菀忽一轉(zhuǎn)目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牙齒都要咬碎,半晌,輕輕把頭一搖:“我想回會稽?!?/br> “這個啊,也容易,你安心跟著我,我早晚有一日能帶你回故土一看?!标糖逶绰犅劥搜裕庠跉w菀臉上不去,捏了捏她掌心,潮濕一片,遂拿嘴唇在她額間摩挲兩下,把人從腰后一托,放倒床上,就去啄她粉致肩頭,分明微涼: “也不知道披件外裳。” 歸菀異常難過,兩手用力一抵,阻住他動作:“你要過江了么?” 見她天真,晏清源笑話了一句:“唔,原來是為這個哭?” 歸菀忽就哽咽,無力相問:“你是不是又要?dú)⒑芏嗳??再掠很多女孩子??/br> 晏清源笑而不語,把她衣襟撩開,手指一觸那道痕跡淡了的圓疤,察覺到她寒瑟瑟打個顫,低首吻上舊傷,纏綿悱惻的,輕笑道: “我有你一個小姑娘家就夠了呀,要那么多女孩子做什么?當(dāng)丫頭么?” 說著,蹙眉揉起她紅唇:“我府里可不缺丫頭?!?/br> 幾下過去,揉得櫻唇微啟,晏清源心隨意動,一心想要拿她紓難似的,憐愛的捏捏臉頰: “知道男人哪里最脆弱么?” 歸菀心緒不在此間,含糊搖首,晏清源一把抓起她手,一馬平川送到要害,一觸到那guntang物什,歸菀頓時嚇得清醒,臉都白了: “你,你……” 晏清源嗤笑一聲,按下她要逃的手,眸光似火,漸要燎原:“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就是這了?!?/br> 他目光移到她唇上,別有暗示,笑吟吟看著歸菀:“記得我上回怎么說的?” 說完,在她耳畔吐氣低喃一句。 歸菀腦子一陣電光火石,驀地記起當(dāng)日他把自己直往他那里相摁的一幕,立下羞憤交加,盈盈的熱淚一涌,哭道: “晏清源,你下流!”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能想出那樣令人作嘔的事來,一時又恨又惱,哭的梨花帶雨: “我不要……” 他本要溫存繾綣的那點(diǎn)興致,頓時成她新的噩夢,晏清源見她哭的實(shí)在傷懷,無奈一笑,拿帕子替她擦抹起來: “別哭了,我不讓你做這事好不好?” 儼然還是那個壽春城里的小姑娘,一狠狠哭起來,半大孩子似的,嬌氣十足。晏清源把人好哄歹哄半日,歸菀還是哭個不住,他耐心告罄,干脆閉口,笑著在她軟唇一觸,把個抽抽噎噎的聲音悉數(shù)給堵進(jìn)腔子里去。 不覺間,雙手把腿一分,壓下身來,這才從她唇齒間離開,在耳畔問道: “這樣要罷?” 歸菀哭得頭昏,被他綿綿誘哄著,猛得一僵,仍有些微痛意,哽咽了一聲:“疼……”她這張臉紅透了,似娛非娛,晏清源便用手又捻了一捻,低笑問道: “怎么老是這么嬌氣?”說著,倒也不急,十分耐心,聽到歸菀不易察覺的一聲鼻息,才撩著她額發(fā)溫柔說,“不疼了罷?嗯?” 歸菀眼角掛淚,不肯說話,晏清源沖她一笑,也不再說什么,拽過被衾將人一裹,陷的更深了。 后半夜極短,歸菀卻睡的沉,中途不醒,一睜眼,天光已大亮。 她腦子發(fā)沉,昨夜哭久了,眼睛微澀,又閉目養(yǎng)神半刻,稍清醒了,坐起身,摸索著穿好衣裳,帳鉤一掛,才聽見明間有人語,低沉不清。 并不著意,只一摸茶壺,是熱的,想必剛沏沒多久,倒了半盞,歸菀正要回小榻相坐,明間里聲音猛的高揚(yáng),分外熟悉,她這才輕手輕腳朝隔斷一站,辨了一辯,原是晏九云。 立了半晌,歸菀聽出晏九云是請命來了,極力相爭要隨慕容紹去打柏宮,無可奈何的是,晏清源始終沒有松口,那意思,還是讓他留在禁軍。 晏清源這個人,拿下的主意,別人哪有更改的本事呢?歸菀不由搖首,也摸出他性情一二了,聽得索然無味,裙角一動,要折回來,忽聽晏九云還在作最后掙扎: “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大將軍庇護(hù)下,好像是為我好,其實(shí)是害我!” 聽得歸菀一震,眉頭一皺,暗道晏清源這會鐵定臉色該不好了。 事實(shí)相反,晏清源此刻毫不意外,看小晏那眼神中,既有桀驁不馴,又有篤定不甘,兩股一匯,他那張本來面目明媚的少年臉龐,不知幾時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像個要熟不熟的男人了。 沉默半晌,晏清源遲遲不表態(tài),抿一口茶,在輿圖上劃拉兩下,最終,手指在西進(jìn)的路線上一點(diǎn),對晏九云說道: “你給我立個軍令狀,如若不能建功,以后就永遠(yuǎn)給我老實(shí)呆在禁軍里。” 這話一出,聽得小晏眉頭立刻舒展如云,響亮答了個“是”,那雙黑亮的眸子里,登時光輝熠熠,一番壯志豪情呼之欲出!晏清源不動聲色掠他一眼,簡單吩咐兩句,目送他離去,才冷著臉問那羅延: “慕容紹要往西去的消息,我還沒同文武說定,他怎么知道的?” 第130章 西江月(28) 話音里頭,明顯是對他把不住嘴的閑聊不滿,卻也意味著,世子爺同小晏,這是有隔閡了呀!那羅延心里不大是滋味,眼角一瞥,晏清源的臉色已經(jīng)不大好了,暗自叫苦,這事放在以往,也不算什么呀,今非昔比,只能訕訕干笑著認(rèn)錯。 聽那羅延似也出去了,歸菀便坐到鏡前梳頭,一定睛,銅鏡里的那個人,是自己么?兩腮微紅,半醒半夢,眉間眼梢尚殘情意,一截子露出的雪白手腕,就堪堪停在耳后,上頭的淤痕依稀可見,因喝了一盞熱茶,胸前又自汗溶溶一團(tuán),像是昨夜,他滴下的熱汗未散…… 歸菀猶自出神,身后晏清源已經(jīng)自然而然把桃梳一奪,替她順了兩把,逗笑道: “慵起倦梳頭,好一個海棠春、情。” 歸菀紅著臉,視線移到他臉上不知該如何接話,索性靦腆撒個小謊:“我是被世子吵醒的?!?/br> 晏清源笑一聲,眸光與她相接,似有所思,把頭一點(diǎn):“又跑來偷聽我說話???” 歸菀一下被勘透,掩飾不得,不大好意思承認(rèn)了一半:“小晏將軍嗓門大,不是我偷聽,是它自己跑到耳朵里來的?!?/br> 說的晏清源忍俊不禁,把她小耳垂一揉,俯身就含嘴里了,輕咬了下,滿眼的柔情:“孩子話?!?/br> 歸菀連忙正容,換下口風(fēng):“為什么小晏將軍要去打柏宮世子不讓去?我覺得,”一想到當(dāng)初打壽春的光景,不由一頓,她笑笑,“他也很勇武?!?/br> 晏清源“哦”了一聲,也不否認(rèn),只調(diào)侃她:“我怕他一走,你姊姊也是孤枕難眠,芙蓉帳中多寂寞呀!” 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溜,曖昧得很,歸菀看出他不懷好意,下意識就把衣襟一捂,十分警惕,晏清源未免覺得好笑,揉著她發(fā)頂: “你別總這么看著我,不解風(fēng)情。” 歸菀手一松,捋著發(fā)梢,輕聲細(xì)語回他一句:“我不解風(fēng)情,世子去找解風(fēng)情的人呀,我又沒攔著。” 說完,眼珠子靈巧巧一轉(zhuǎn),不知想到什么,抿著唇兒笑看他不語。 她這一笑,晏清源看在眼里,分明不是拈酸吃醋,更像是嘲弄,便把人從肋下一抄,咬牙在她耳畔威脅: “我看你是不想好了?!?/br> 眼看是要往床上去,嚇得歸菀將他脖子一摟,連聲告饒:“我不敢了,世子放我下來呀!我不要!” 聽她嬌滴滴示弱,那張荷花初綻般的臉,又紅的要滴血,晏清源止步,就這么抱著她問: “不敢什么了?” 兩人氣息相交,彼此面上什么表情都一覽無余,歸菀羞地朝他頸窩伏去,小聲回答: “不敢排揎世子了?!?/br> “排揎我什么?”晏清源偏要追究到底。 歸菀這下難為情了,期期艾艾的,半天也說出個所以然,如此被困,知道晏清源要鐵心和她耗上,這么抱一天也有可能,一時間,慌不擇言: “世子,我學(xué)著解風(fēng)情行不行?” 這一句,終惹得晏清源開懷解頤,把人輕輕一放,敲著她額頭: “任重而道遠(yuǎn),你自己說的,我給你記下了?!?/br> 又似有所悟笑笑,“風(fēng)情么,那倒也不必,你別總是‘我不要’就夠了?!?/br> 歸菀撫著額頭含羞不語,見他神色和緩,鼓足勇氣,狀似無意就接上了前頭的話:“小晏將軍去立功,也沒什么不好,男人不都想著沙場殺敵嗎?” 晏清源本都朝外走了,一折身,似笑非笑望著她: “唔,我的菀兒這么懂男人啊,那你說說,我心里現(xiàn)在想什么呢?” 他笑得溫柔親切極了,一閃而過的寒意,白刃一般,歸菀立下警醒,慌忙把腦袋一搖: “我不懂男人,”飛紅著臉低下了頭,聲如細(xì)蚊,“我在北地,只認(rèn)得世子一人,可世子是天人,想的什么我不能猜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