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瞇瞇地說：“快去吧，跟你聊得都忘了，別在走廊上跑，注意安全啊?！?/br>
    蘇驚生一鞠躬，走去門邊說：“老師再見?！?/br>
    手一拉門——

    喀啦。

    再一拉——

    喀拉。

    “……”

    蘇驚生心里終于打鼓了。

    身后有腳步聲過來，皮鞋踏踏。

    踏踏。

    踏踏。

    “小笨蛋?！?/br>
    有人在頭頂聲線低沉，炙熱地說了這么一句。

    大手扶住肩，大手穿過視野。

    門一推。

    開了。

    “記著。”蘇驚生聽到彎下腰，耳后的人緩慢說：“別在走廊上跑。跑，只會磕倒，到不了目的地?！?/br>
    蘇驚生感到戰(zhàn)栗爬滿全身。

    第27章

    蘇驚生頭都沒敢回，拔腿就向外去。

    她一路往外, 還不敢跑, 就快步走著。她感到身上竄過一陣陣的冷, 腳底汗?jié)? 頭也有點暈，身上不知道哪疼, 但就是不舒服。

    上課時間剛過，走廊上又恢復(fù)無人。

    出樓道右拐, 直行, 下樓, 再左拐，不對, 再右拐。

    不對不對, 再直行。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蘇驚生在樓層間轉(zhuǎn)了幾圈, 最終轉(zhuǎn)回了教學(xué)樓的廁所，她一頭了扎進去。

    當(dāng)然了, 鄭鄰當(dāng)然不會在，是的, 沒錯，沒關(guān)系。

    蘇驚生在廁所里才敢跑起來，風(fēng)一樣掠過旁邊的男用尿池, 打開一個隔間就躲進去，往裙子口袋里亂掏。

    當(dāng)了六年男孩，情急下有些疏忽總是難免的。

    小唇膏, 紙巾包，耳機線，維生素藥盒，手機。

    啪嗒。

    蘇驚生握著手機蹲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紙巾包，一彎腰唇膏又滾落進了馬桶。她才想起要把馬桶蓋合上，用臂彎盛著零碎，放在水箱蓋上。

    坐下按亮手機，她開了兩三次機都沒成功。手上汗太多，指紋鎖不管用，劃屏也受影響。

    越慌越亂，越亂越慌。

    三次，四次。

    屏幕顯示出來，蘇驚生不斷連按，點開通話，近期記錄全是一個人。

    嘟——

    “……”

    嘟——

    “……”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br>
    也對。

    下午三點半不到，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開會。

    開會……。

    “左忱……”

    蘇驚生在馬桶上縮起身，額頭頂著手機屏，咬緊牙關(guān)?！白蟪雷蟪雷蟪雷蟪雷蟪雷蟪雷蟪雷蟪馈?/br>
    是的，她是靠著她才勉強挺住，可亮著的手機再沒敢撥出去第二遍。

    她覺得自己幾乎能聽到左忱會說什么。

    【蘇驚生，堅強點?！?/br>
    如果撥通電話，她一定會這么說。

    蘇驚生低念著左忱的名字，心中翻騰的情感沸水滾茶，對她冷淡態(tài)度的憎恨超越以往。

    我這么害怕，你為什么不在。

    已經(jīng)是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了，陽光很和煦，廁所外的小窗春風(fēng)暖吹。

    今天是個好天。

    忽然之間——

    【砰——】

    蘇驚生嚇得一哆嗦。

    她抬起頭，恰好仰臉和背光的劉漳打了個照面。

    今天真是個好天。

    劉漳一手還提著褲帶，看見蘇驚生明顯一愣。繼承自父親的俊美扭出一個譏笑。

    “蘇驚生?！眲⒄妮p聲說，慢條斯理地扣好褲帶?！霸趺戳?，穿個裙子上課時間躲在男廁，自/慰??？”

    蘇驚生半起身推門，想關(guān)上隔間門板。劉漳嗤嗤地笑著，一只腳頂住門邊，猛地一推蘇驚生就坐回了馬桶上。

    “從小我就知道，你就是個變態(tài)，別以為現(xiàn)在留了幾根頭發(fā)噴點香水就能充女人了，死人妖。”

    他邊說邊笑，邊笑邊說，身子前探，要朝蘇驚生伸手。

    可劉漳的指尖剛擦上她裙擺，好似條件反射一樣，他腦后猛竄上來股涼氣。

    眼前的蘇驚生模糊了，她被一片霧蓋住，轉(zhuǎn)而成為另一個女人。她從那氮氣般的煙霧后探出來的，除了一雙蟻牙般干凈纖長的手，還有雙嚇人的目光。

    啊，對了，穿透煙霧的還有她的話。

    他不想回憶的話。

    那段小巷里煙霧彌漫的記憶基因一樣刻在他腦海里，它太過深刻了，余威蕩蕩，生生逼停了現(xiàn)在的劉漳。

    劉漳的停滯讓蘇驚生回過神來，她趁這時一下站起身。

    蘇驚生個子不比劉漳矮，猛地一起身，反而讓劉漳退了半步。

    他看著怒瞪自己的蘇驚生，看看她攥緊的拳頭，踟躕幾秒，朝蘇驚生面前啐了口唾沫，轉(zhuǎn)身離開了廁所。

    蘇驚生在原地站了幾秒，半晌跌坐回馬桶蓋上，低頭捂住眼。

    手機屏由亮變暗，自始至終，沒有一點動靜。

    下午放了學(xué)，蘇驚生自己回的家。

    現(xiàn)在紅姨年紀(jì)大了，她也上初中了，左忱給她買了根電壓很大的小電筆掛在鑰匙環(huán)上，就讓她自己上下學(xué)。

    進門時家里很熱鬧，客廳里有五六個人在，整間屋煙霧繚繞。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陳禮和老刀都來了，離職的唐鶴和高漣也來了，還有個it部的技術(shù)，帶了只貓來。廳中央拼了張麻將桌，大家組織著一塊打，聲音稀里嘩啦的。

    蘇驚生一進門，紅姨就迎過來。

    “小驚生回來啦?！彼o蘇驚生把書包脫下來，端來的熱水遞給她?！翱旌赛c水，春天干得很，別給吹病了。今天課怎么樣?。孔鳂I(yè)做了多少？你不要動鞋子，快喝掉，……哎好，鞋子我弄行了，你去洗洗手，去，一會吃飯了?！?/br>
    “紅姨，我不想吃飯?！?/br>
    “哎呀，不舒服了呀？”紅姨摸摸蘇驚生的額頭，又摸摸她的臉。

    蘇驚生搖搖頭，看上去明顯蔫得很。

    左忱雖然坐在牌桌，沒打招呼，但蘇驚生一進門她注意力就沒在牌上了。紅姨一說，她立刻把牌讓給看牌的陳禮，走過來。

    “怎么了?！?/br>
    她低頭看蘇驚生，伸手要碰她。手指剛到，蘇驚生猛地一把打開，清脆的啪響像個耳光，扇在她臉上。

    左忱愣了。

    蘇驚生誰的招呼也沒打，轉(zhuǎn)身快步走上二樓，砰一聲關(guān)上了屋門。

    廳里各人都停了一下，面面相覷。

    陳禮掐掉煙，扭頭說：“喲，小玩意兒怎么了？不是在學(xué)校受誰欺負了吧？”

    左忱沉默片刻，說：“你們玩吧，我去看看她?！?/br>
    她走去二樓，煙味喧雜都淺了許多。左忱站在門口停了一會，敲了兩下門。

    她低頭聽，等了許時，里面沒有任何動靜。

    頓了頓，左忱推開門。

    臥室里大燈沒開，只有大衣櫥里的柜燈開著，櫥子里的裙子散了一些在地上。蘇驚生躺在床上，被子裹成一團，衣服凌亂地扔著，連著胸衣和內(nèi)褲。

    她光著團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