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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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不能……” “不能?!碧K驚生斬釘截鐵地說, “一點也不能?!?/br> 鄭鄰動作了一下,推開蘇驚生,繼續(xù)往數(shù)學(xué)辦公室走。她低頭咕噥著說:“蘇驚生你腦子就是瓦塔了, 一碰上你mama你就犯毛病?!?/br> 腳步聲。 蘇驚生走下樓梯,張張嘴,半天說:“我……左忱她反正……反正不行?!彼龘u搖頭,“她病了,從我認(rèn)識她她就一直在吃藥,不能和你爸爸在一起?!?/br> 鄭鄰吃驚地回頭,脫口說:“病了?你mama還會得?。俊?/br> 蘇驚生啼笑皆非,“她又不是神仙。” 鄭鄰問:“什么???” 蘇驚生猶豫一下,輕聲說:“抑郁癥?!?/br> “啊……”鄭鄰露出明顯的關(guān)心來,“她是不是老是心情不好?還是精神不——” “這跟心情沒關(guān)系?!眱扇俗叩睫k公室門口,蘇驚生握住門把,“抑郁癥不是單純心情不好,很大一半是生理病,左忱不軟弱?!?/br> 腳步聲。 “……好吧。” 鄭鄰終于妥協(xié)了。 “可是蘇驚生你想過沒有,就算她不和我爸爸在一塊,她也不可能是你的?!?/br> 蘇驚生握住門把的手猛然攥緊。剛要打開的鎖,緩緩合回去。 片刻,她低著頭,輕緩地說:“我沒說過她是我的?!?/br> “你說——” “你們在走廊上干嘛呢?” 唰。 蘇驚生的后背瞬間乍起。 鄭鄰轉(zhuǎn)身,對走過來的中年人微微鞠躬,“劉主任好。” 蘇驚生跟著她也一鞠躬,視線卻徘徊在劉國才的褲腳,耳根微微發(fā)熱。 劉國才有些驚訝地看她,“你是……蘇驚生吧?” 蘇驚生小聲說:“劉主任好。” 劉國才和氣地笑起來,他問道:“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你們在走廊上干什么呢?” 鄭鄰把同桌女孩的事說了,劉主任邊聽邊打開辦公室,女孩果真坐在沙發(fā)上。 她看到劉主任明顯愣了一下,毫無緣由地紅了臉,慌忙起身時,碰灑了旁邊還剩小半杯的紅糖水。 “劉、劉主任好……。” 蘇驚生在她打招呼時候就搶步過去,拿了塊別桌的抹布擦皮沙發(fā),鄭鄰的視線還在劉國才的臉上,她看到他對女孩眨了下右眼。 一個糖衣裹花粉的媚眼□□。 鄭鄰一怔。 女孩臉紅得滴血,連忙低頭彎腰,幫蘇驚生一塊收拾,鄭鄰也進(jìn)門去,三人一塊收拾了片刻,劉國才對女孩說:“你要是不舒服,就先請假回家吧,我跟你們班主任說一說?!?/br> 女孩踟躕幾秒,低聲囁喏:“謝謝劉主任……。” “不客氣?!?/br> 劉國才又笑起來,笑容比金絲鏡耀眼。 他扭頭對鄭鄰說:“好啦,你也快回去上課吧,學(xué)習(xí)時間是很寶貴的。”話落沖蘇驚生虛招手,“蘇驚生,你來一下,我剛好有點事情找你?!?/br> 鄭鄰在背后一把攥住蘇驚生,蘇驚生疼得一哆嗦,眼鋒切過去,鄭鄰瞪得近乎驚恐的眸卻攔擋了它。 蘇驚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要小心?!?/br> 她無聲在說。 【要非常小心。】 “……” 蘇驚生從背后拉開她的手,跟著劉國才去了,鄭鄰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的背影。 拐彎。 消失。 等一秒,兩秒,三秒。 半只頭探出來,一個拇指也探出來,像小小的羊角。 唰。 全都又縮回去了。 鄭鄰抿了一下嘴,手背到身后,在校服上擦擦手心的汗。 “真煩人,非得讓人擔(dān)心?!彼吐暪緡伭艘痪?,轉(zhuǎn)頭對女孩說:“走吧,帶你回教室?!?/br> 回教室。 蘇驚生也在想這個。 她不是非常明白鄭鄰的表情,只有一點模糊的感覺,但這足以讓她想回教室去。 何況,她一直紅著耳朵。 她跟著劉國才去到辦公樓的主任辦公室,上樓下樓,看他打開門,看他側(cè)身,看他房間里的老板椅,茶水杯,他墻上的字畫。 墻上一側(cè)掛著慎獨,一側(cè)掛著采菊東籬下的山水,正中央有個白臉紅唇的女人面具,微笑著,穩(wěn)穩(wěn)地釘在辦公桌后最高。 劉國才順著她的視線看一看,也笑一笑,笑容像那個面具。 他溫和地說:“是個日本能面,見過嗎?我特意掛在要仰頭才能看到的地方,要是你害怕,不用看她就行了?!?/br> 蘇驚生的視線落回地面,擦過劉國才的臉。 他笑得確實好看,可比起六歲時第一次見面,他笑得太多了。蘇驚生想。 “站著不好講話,坐吧?!眲耪f。 “謝謝劉主任?!?/br> 劉國才坐下了,蘇驚生仍舊站在桌對面。于是劉國才又起身,拖了凳子到蘇驚生的腿彎,兩手按在她肩上,微微用力。 “別害怕,就當(dāng)老師是朋友,坐就好。坐——” 他站在她身后拖長聲,不像念坐,像在念【做】。 做,做,做。 做什么。 坐椅子。 蘇驚生被他按的坐下去,膝蓋卻像跪下去。 她坐下,劉國才也不再回到辦公桌后,他拖了個一樣的椅子坐在蘇驚生旁邊,身前傾,五指虛著相對,說話口氣溫柔。 “最近怎么樣?上初中了功課跟不跟得上?” 蘇驚生垂著眼輕輕點頭。 “……能?!?/br> 蘇驚生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香味,一大股焚香灰燼后的滅亡,她相信他也能聞到自己身上的,左忱的香味。 啊。 左忱的。 蘇驚生耳根的熱慢慢退了。 她抬起眼,直視劉國才。 劉國才被她看得一愣,前傾的上半身收回去,微笑說:“哎呀,你看你們這些孩子,一說學(xué)習(xí)就瞪眼不高興了。行,那不說學(xué)習(xí)?!?/br> 他拿過茶杯抿一口,問她說:“蘇驚生啊,我記得你剛上小學(xué)時,穿的是男孩兒的衣服吧?” 蘇驚生說:“是?!?/br> 劉國才問:“那怎么現(xiàn)在穿裙子了呢?” 蘇驚生頓了頓,說:“我小時候總是生病,奶奶覺得我不好養(yǎng)活,就給我穿男孩衣服當(dāng)男孩養(yǎng),現(xiàn)在好多了就換回來了?!?/br> 她回答得很流暢,神色也很平靜,劉國才微皺了下眉,臉上有明顯的失望。 那是冒險人過于輕易得到財寶的失望。 當(dāng)意識到這種失望掩蓋不住,他說:“真挺可惜的,那你小時候可少穿很多好看的衣服啊?!?/br> 蘇驚生不知道回答什么,又低下頭。發(fā)絲墜雨紛紛,露出后面一節(jié)白皙的頸項,發(fā)根下一道淡淡的疤。 劉國才的喉結(jié)滑動。 吞咽。 他伸手輕拍蘇驚生的肩,嘆氣說:“好孩子,辛苦你了?!?/br> 在蘇驚生動肩膀之前,他拿開手站起身,從邊上書架上拿下本書。背著身,他邊拿邊說:“我聽語文組的老師說,你作文寫得很好,還拿過獎?剛好我這里有本得諾獎的書,作者和你一樣,也是小時候體弱——” “劉主任。” 椅子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劉國才猛一回頭,眼神要吃人。 蘇驚生神情放松,柔軟地說:“劉主任,上課鈴響了,下節(jié)課是物理課,我物理很不好,不能缺的。” “……” “……” 劉國才一下笑了,潔白的牙齒讓人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