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生愣了一下，接著面容前所未有地猙獰起來，怒紅漲滿年輕而白皙的五官。

    “那你介紹他認識左忱？你怎么敢?。?！”

    她一把抓住鄭鄰的領子，傳承復刻自高瘦女人的兇狠肆虐著噴發(fā)出來。她將鄭鄰幾乎提離地面，雙臂哆嗦著，頸上青筋勃勃。

    她冰冷地說：“鄭鄰，你信不信我推你上斑馬線?！?/br>
    羊角暴漲，羊角殺人。

    “……”

    這一回，鄭鄰相信了。

    她幾乎哭了，卻咬住牙沒有哭。

    鄭鄰倔強的犟著鼻子，緊抓住蘇驚生的手腕，用大勁兒拽開了她的五指。

    腳尖腳跟都落回地上，她差點掉進邊上的小灌木里。

    站穩(wěn)腳，鄭鄰快速地抹一下眼睛，戴上眼鏡說：“你mama那么強勢，我爸打不過她的。她對你又好，如果她成了咱倆的mama，她也會對我好的?！?/br>
    她話趕著話，很迅速地說：“我爸爸要是喜歡她，她又對咱倆好，我爸爸就不會打我，更不會打你，到時候他死了……哈，等他死了?！编嵿徬窨酥撇蛔?，喘著笑了一下?！暗人懒?，那么多錢咱們兩人還可以分，你mama也可以分，全給你們……全給你們不行，但是咱們可以分，平分。這是雙贏，不對，這是三贏。”

    她堅定地重復：“三贏。你考慮考慮?！?/br>
    “……”

    蘇驚生額角的青筋還沒消，鞋里的腳趾緊緊扣住鞋墊，但她終究沒再動手。

    她喘息著瞪住鄭鄰，片刻一甩書包過馬路，往學校去了。

    接下來兩天，蘇驚生都沒和鄭鄰說話。

    鄭鄰恐怕也覺得理虧，一直沒有主動找蘇驚生，但冷戰(zhàn)只持續(xù)到第三天就結(jié)束了。

    蘇驚生的同桌來月經(jīng)了。

    蘇驚生初中一個班人不少，中間是三人連坐，按成績排，鄭鄰高她兩名，和她一行。

    鄭鄰左，蘇驚生右，中間還有一個女生。

    蘇驚生按原來成績分不到這個班，但她之前接近一整個寒假都和鄭鄰待在一塊，陪她……預習初中課本。等開學分班考，雖然天南地北來的學生更多，她還是硬擠進了二班。

    整個班里，除了鄭鄰，全是新面孔。

    坐她倆中間的是個寡言少語的河南女孩子，鄭鄰嘴毒，開學第一天就把她氣哭了。

    看到自己椅子上有血，女孩嚇得不行，鄭鄰抽出張紙給她擦，邊擦邊說：“恭喜你，你浪費了一個孩子?！?/br>
    蘇驚生一把捂住女孩的耳朵，瞪眼警告鄭鄰。

    兩人都知道她最近嘴這么壞是什么原因，鄭鄰低頭不再說話，手里的紙整齊疊起來。

    蘇驚生舉手，數(shù)學老師走來，她把情況小聲說了，拉著女孩也讓她一起聽。

    女孩聽得臉紅了，老師倒是習以為常。他輕聲問：“你們有衛(wèi)生巾嗎？”

    蘇驚生手一下僵在桌面上。

    旁邊鄭鄰忽然伸過手指敲敲桌子。

    她沒說話，但蘇驚生卻對老師說：“老師，鄭鄰有?！?/br>
    “好，那你們兩個帶她去廁所吧?！睌?shù)學老師掏口袋，抓鑰匙帶出附手帕，他順帶用它擦擦發(fā)際線前的額。

    腰圍太大，彎久了就喘。

    旁邊同學有的已經(jīng)在竊竊私語，全班都看著她們。

    老師把鑰匙遞給蘇驚生，說：“我辦公桌左邊第一個抽屜，里面有半包紅糖，一會你沖給她喝吧。”

    蘇驚生沒敢接鑰匙，“老師……”

    數(shù)學老師直起腰，擦汗說：“行啦，你們都是好孩子，快去吧?！?/br>
    蘇驚生腦子里閃過很多，還在猶豫，鄭鄰一把抓過鑰匙率先往外走，蘇驚生只好拉著女孩也跟出去。

    走廊上空曠無人，大部分教室都關著門，講課聲悶悶。

    鄭鄰快步走在前面，等到了廁所門口，她轉(zhuǎn)身把口袋里的東西給了蘇驚生，話也沒說，一扭頭就又走了，就篤定蘇驚生知道她去哪。

    蘇驚生本想張口叫她，可動作先行思維，等反應過來她都在教女孩怎么用衛(wèi)生巾了。

    她等著女孩從隔間出來，脫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給她圍在腰上，伸手攬過她的肩，落頸柔聲說：“來吧，我送你去辦公室?！?/br>
    女孩不知道為什么僵了一下，輕輕嗯一聲。

    兩人去到數(shù)學老師的辦公室，蘇驚生敲敲門一推，果不其然看到鄭鄰。

    屋子里沒別的老師，到處一股紙墨香味，桌上試卷高堆，大三角尺邊放的紙杯里滿滿一杯紅糖水。

    蘇驚生進去時，鄭鄰正把數(shù)學老師的抽屜鎖回去，抬眼看到她們，指指紙杯說：“吶?！?/br>
    女孩伸手拿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鄭鄰立刻歪頭假笑。

    “喝吧。”她說，“我在里頭放了很多粉筆灰，喝下去你就要洗胃，洗不好就死了。我爸爸很有錢，我們家在本地很有勢力，你個外地人死了我也不會怎么樣。”

    蘇驚生：“……”

    一整天失血又離堂，肚子還疼，現(xiàn)在鄭鄰一威脅，即使這個威脅很幼稚，蘇驚生看女孩還是眼圈紅了。

    她心說自己就挺柔弱的了，怎么這女的比她還弱。

    拿過杯子，她淺淺地抿了一口，示意女孩自己咽下去了，又把杯子還給她。

    讓她坐在沙發(fā)上，蘇驚生說：“沒事的，你歇一會?！痹捖渖焓肿о嵿?。

    鄭鄰迅速后跳掙扎，蘇驚生抓了兩下抓不住她，干脆一彎腰把她整個兒抱起來，仗著個頭優(yōu)勢扛冬瓜一樣扛在肩上，大步往外就走。

    女孩：“（震驚）”

    鄭鄰：“臥槽！”

    嘭。

    門關上。

    女孩握著紙杯，還是一臉呆滯。

    門外蘇驚生扛著她回到女廁所，放下來時她喘得厲害，扶住洗手臺說：“鄭鄰你太媽沉了，你、你得……減肥了。”

    鄭鄰簡直要撲上去撕爛她的臉。

    “你扛我干什么？！”

    “廢話不扛你你能來嗎？”

    “當然不來！”

    “……”

    蘇驚生讓她氣笑了。抹額頭甩掉汗，她說：“你行鄭鄰，我沒話說了?！?/br>
    鄭鄰瞪著眼，厚鏡片有增幅效果，顯得更大了。她口氣很沖地說：“蘇驚生，你是不是腦子瓦塔了?！?/br>
    蘇驚生不知道她說的哪里話，但肯定不是好話。她想想覺得回答什么都挺蠢的，就保持了沉默。

    鄭鄰要往外走，她一挪腿，整個人擋在門口。

    “別去找人麻煩?！?/br>
    鄭鄰翻個白眼還是要走，蘇驚生攔著，鄭鄰往左她就往左，鄭鄰往右她也往右。

    來回三趟鄭鄰就煩了。

    “蘇驚生，你信不信我一矮脖兒從你褲襠里鉆過去，你絕對抓不住我?！?/br>
    “……”

    憋了兩憋，蘇驚生還是沒憋住，捂著眼噴笑出來。

    第26章

    蘇驚生笑得停不住，過了一會才放下手, 視線一下抓住了鄭鄰快速落下的嘴角。

    她吸口氣慢慢說：“鄭鄰, 我朋友不多, 你別這樣。”

    她說著要去拉鄭鄰的手, 拉一下沒拉到，再一下就握住了。

    鄭鄰還是犟犟鼻子, “朋友不多？你根本就我一個朋友?！?/br>
    “……”蘇驚生拉著她往辦公室走，嘆氣說：“我有時候真想給你堵上嘴暴打一頓?！?/br>
    鄭鄰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蘇驚生瞬間就知道說錯話了。

    “行蘇驚生, 你有本事就——……”

    “……”

    言語被擁抱攔截, 擊落, 墜毀在友誼的淺海。

    鄭鄰被蘇驚生抱了幾秒，忽然也伸手摟住她, 胳膊很緊了緊, 又松開。

    蘇驚生聽見她好像抽搭了一下鼻子。

    遠處好像有腳步聲。

    過了一小會, 她輕輕說：“你聞我身上香不香?！?/br>
    鄭鄰小幅度地點點頭。

    蘇驚生說：“這是左忱的香水?！?/br>
    鄭鄰沒有說話。

    她接著又慢慢地說：“如果你問我借，我會拒絕你的?！彼呐泥嵿彽谋? 眼睛看著走廊盡頭的小窗，有一點陽光進來。

    “以后你家里有事, 你就跑到我家來，或者給我打電話也行，多晚我都會去接你?！?/br>
    鄭鄰又抽搭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