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羅有望這才驚訝地問:“你小子哪來的錢?現(xiàn)在土地緊俏,哪兒都不便宜,倒是聽說國家鼓勵貸款創(chuàng)業(yè),難不成你想貸款?要是這樣,我勸你還是好好琢磨琢磨,錢是好東西,但是能不和銀行打交道就別往上碰,他們吃利息的,借的出來還不上還不夠惹麻煩。你有高學(xué)歷,走別的路照樣能有出息。聽叔的,你就是去考公家單位,熬個幾年還能往上提?!?/br> 朱清和上輩子在錢上頭吃了大虧,這輩子已然成了執(zhí)念,他只想做當(dāng)初在廣場上看到的人,錢才是人的底氣。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阮穆,那人笑得自得,見他看過來還得意的眨眨眼,一身的不正經(jīng)。 “羅叔,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我有分寸,絕對不會干那些不上道的事兒。明年我就要畢業(yè)了,誰知道會是什么樣,現(xiàn)在正好有合適的機(jī)會,我想把握住。不過還是等事情有了結(jié)果,我再和您細(xì)說?!?/br> 羅有望一直知道朱清和是個有腦子的人,現(xiàn)在又是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時候,也許是他老了,所以才顧慮多,這小子向來運(yùn)氣好,說不定還真能成大事,嘆口氣說道:“成,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做事得有理智,別光顧著腦熱,后悔了也沒地哭去?!?/br> 朱清和光笑沒開口,兩人在羅叔家蹭了飯才往回走。朱清和無奈地看著身邊的人問道:“還不打算回去?” 阮穆兩手插在褲兜里,唇角上揚(yáng),瞇著眼笑:“多陪陪你,你開學(xué)走了我有的是時間陪我媽?!?/br> 說話間就到了家門口,朱清和撈起鎖一看,笑出聲,朱玉田這回沒進(jìn)去,該是失望的很。打開門,讓阮穆先進(jìn)屋,他走到灶火前,用煤錐在中間扎了個孔,順著小洞看到紅色的火光,把裝了水的茶壺放上去。 屋子里阮穆面朝天躺著,手臂張開占了一大塊地方,聲音懶懶地:“你怎么也不買臺電視機(jī),對著一堵墻有什么好看,也不怕悶出病來。這村里就屬你最有錢,也就你活的最窮酸,不過就這樣還有人惦記你?!?/br> 朱清和在里側(cè)躺下來,這一天真是什么都沒做卻徒惹一身疲憊,想到什么,他側(cè)過身子看向阮穆:“你有沒有心思加入?我聽王老師說你對做買賣有很高的悟性,當(dāng)初借給我的錢也是你自己賺的?我剛?cè)胄?,有很多東西需要摸索,你也知道光撐起這個攤子就得花費(fèi)不少錢,實在禁不起一點動蕩?!?/br> 阮穆在聽到這話才真正的高興起來,他最渴望的就是被朱清和需要,所以朱清和的邀請他不會拒絕,相反會更加用心,想也沒想,輕松地答應(yīng)下來:“一起發(fā)財?shù)暮觅I賣我怎么會不同意?你什么時候去找博西的老板娘?我和你一塊去?!?/br> 阮穆并不知道的是,朱清和決定讓阮穆加入是有多方面考慮的,一是自己雖然有想法,聽過見過的成功例子也不少,但他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不是他承受不起失敗,而是他不許失敗,人生短短幾十年,哪有時間讓他浪費(fèi)?而阮穆不一樣,他雖然年紀(jì)小,但在做買賣這事上卻是前輩,值得他好好學(xué)習(xí)。再來是他不想欠阮穆太多的人情,兩人之間有了利益合作關(guān)系,他就可以將以前的人情慢慢還回去,不必再像石頭壓在心上那么難受。最為自私地是——萬一真有資金暫時周轉(zhuǎn)不過來的時候,他或許會忍不住沒骨氣地接受阮穆的幫助,但是這樣會在私情上有過多的牽扯,倒不如公事公辦來得自在。 朱清和心里比誰都清楚阮穆為什么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他覺得自己利用阮穆這樣的心思有點無恥,但眼下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多年后朱清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愧疚壓根就是多余的,自己給自己挖坑的心酸,在事情已成定局的時候他才后悔,明知道阮穆骨子里是個什么樣的人,他還不怕死的自己撞上去,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br> 阮穆稍稍在腦子里調(diào)整了一下,說道:“我明天給那位老板娘打個電話,探探口風(fēng),先估計有幾成勝算?!?/br> 在一個陌生地方一切都得定計劃辦事,多能鬧騰的人沒人買賬一切都是空談,比起在老窩的順風(fēng)順?biāo)?,這里讓他平靜許久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最歡喜的莫過于能和喜歡的人共進(jìn)共退,日久生情不是問題。 朱清和應(yīng)了聲:“能早點定下來就好,這么多錢在懷里揣著怪麻煩的,誰知道哪天被賊給惦記光了??磥砑依锸裁炊疾荒芰袅?,還是頭一次覺得花錢是件不容易的事?!?/br> 阮穆慵懶地伸展了下身體,說道:“全是你自己慣的,你要是頭一次就狠狠地收拾,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清和,人不能心軟,就算那個人是自己的親人。別不愛聽,你當(dāng)我說風(fēng)涼話?當(dāng)初我……” 阮穆笑了笑,他沒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初和自家老爸鬧得跟仇人一樣,他也沒少搞事讓老頭子難受,只不過活過一世讀懂彼此的痛苦,這一世只想有平靜溫暖的家庭生活,朱清和缺失的,他想用自己家庭的溫度來溫暖朱清和心底的那塊冰冷。 夏天的中午更容易讓人犯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小心睡著了,朱清和一直好睡像,兩只手規(guī)矩的放在腹部,阮穆像個渴求糖的孩子,想著法子往他跟前湊。灼燙的風(fēng)從窗戶鉆進(jìn)來,依舊驚吵不醒兩人的好睡眠。 第64章 與阮穆來說搜集有用的信息沒有任何難度, 這位博西的老板娘和老公關(guān)系非常恩愛,賣掉礦不光是想甩開那些胃口越來越大的親戚,她也想等風(fēng)聲過去了好把人給撈出來,誰都以為這不過是幾點大雨滴,沒想到這一場大整頓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松過。錢沒了能再賺,只要人出來一切都是新開始。 阮穆和朱清和說起這事,惋惜地?fù)u頭:“這女人真沒膽量, 幾個慫蛋都斗不過,也怪不得能把好好的廠子弄得半死不活。話說回來, 要不是她這個掌家人不行,也輪不到咱們來接手。她家親戚聽到她要賣廠子, 三天兩頭的上去鬧, 現(xiàn)在巴不得趕緊脫手,走吧, 今天就把這事定下來?!?/br> 阮穆成竹在胸, 不曾皺一下眉頭, 等坐在博西辦公室,朱清和對他那老成的言談舉止更是羨慕不已,也許這世上真有一類人天生就有經(jīng)商的才能, 遇事不急不躁,輕而易舉將對方的氣勢壓一頭,年齡早已不能作為衡量人的標(biāo)準(zhǔn)。 坐在寬大辦公桌后面的博西老板娘沒想到自己苦巴巴等了這么長時間,等來的會是兩個毛頭小子。她本不抱任何希望,可又怕對方真是哪家的二代, 想弄個廠子練手的,要真是,這樣的人最好糊弄,要狠一點,他們也察覺不出來,所以對阮穆和朱清和還算客氣,親自給兩人倒了茶。 “在整個清遠(yuǎn)市,我家的煤礦是開的最早的,要不是家里主事的不在,我還真舍不得賣。咱們既然是談買賣,我也不和你們兜圈子,這座礦煤炭儲量大,采個幾十年沒問題,來往的也都是各地能說得上名來的大戶,不愁采出來的煤炭沒地賣。不過咱們把話說在前頭,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孩子,這事請示過家里大人了?別自作主張,要是你家大人反悔來找我要錢,我一毛錢都不會往出吐的?!笔虑檫€是考慮全面的好,人倒霉的時候,往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全發(fā)生了,她很缺錢,而且這是半個月以來唯一上門來正經(jīng)談的人,她不想功虧一簣。 阮穆不管去哪兒都是那副懶懶的調(diào)調(diào),他微微歪著頭,勾起唇笑道:“老板娘別擔(dān)心,我們訛不了你,事情談下來,有律師擬定轉(zhuǎn)讓合同,誰也哄不了誰。” 博西老板娘錯愕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人,他看起來年紀(jì)還小,說話的口氣卻這么老練,乍一聽還以為是在商海中沉浮多年的老手,不過這一句已讓她不敢小瞧,打起精神來,憔悴不少的臉上扯出笑容:“那就成,快喝點水。咱們這就談?wù)掳桑磕銈円遣环判?,我可以帶你們?nèi)プ鳂I(yè)區(qū)看看,眼見為實。實不相瞞,我家里也等錢用,誠心買賣,咱們都痛快點,皆大歡喜不是?” 朱清和哪能聽不出來,她這是想往錢上提,但又不知道再顧忌什么,開口道:“老板娘直接說價錢吧?!?/br> 老板娘扯了扯嘴角,笑道:“我就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得這個數(shù)才成?!?/br> 手握成拳頭代表十,當(dāng)然不可能是十萬,所以是……朱清和有點抽疼,這幾年食品廠的效益雖好,他也沒攢到這個數(shù)。阮穆還小看人家,胃口大的多了,都能嚇?biāo)廊肆恕?/br> “買賣這么大的東西,錢肯定少不了,不過煤炭價格好,用不了多少年就賺回來了,仔細(xì)算起來你們一點都不吃虧?!?/br> 阮穆黑亮如珍珠的瞳孔微縮,兩手交握放在腿上,臉上泛起一抹邪笑,說道:“老板娘光拿好的忽悠我們,這可不行。你當(dāng)我們不打聽就送上門來讓你宰啊,前陣子你給上門人的價格是八十萬,那人沒接手,半個月后你抬到一百,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老板娘,現(xiàn)在的錢值錢的很吶。我們也不是開銀行的,心里得掂量著。再說說你們這管理層,一堆爛攤子,我們接手了,那些皇親國戚說不定還要找我們的麻煩,還有你說的那些合作方,我們得一家一家去查,總得弄仔細(xì)了才行,要是你們得罪了哪一個,斷了鏈子,我們這些剛接手的怎么去修?老板娘,你這價錢不合適啊?!?/br> 老板娘沒想到會踢到一塊鐵板子,原本還以為這些小鬼好捉弄……這幾年光倒霉了,前兩個月合作方突然打來電話說要取消合作,她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煤價那里出了問題,簽訂好的合同里明明白白寫著多少錢,誰知道自家老公的大伯大字不識兩個,張口就是漫天要價,那兩天她正好外出不在,回來后對方已經(jīng)斷煤幾天了,影響了生產(chǎn),自然脾氣也不好,就差撕破臉了。 她給人家說了半天好話,把價又優(yōu)惠了幾分這才把這件事給壓下去,讓她沒想到的是,就算她賠禮道歉了,終究還是做成了一次性買賣,沒回音了。她在大會上數(shù)落了他大伯一頓,沒想到這人不反思自己的錯,倒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了她好大一個沒臉。幸虧公司從始至終是自家老公說了算,不然這會兒她早被攆出去了。這事越想越頭疼,要是真賣出去了,新接手的也得跟著受一陣子氣。 最近打聽的人越來越少,畢竟做買賣也是氣順了運(yùn)氣才能好,財運(yùn)也跟著來,天天被這些破事纏身,還不夠折壽,她臉色凝重,不想放棄這個機(jī)會,咬牙說道:“你給多少,價錢合適,我也不耽擱,該辦什么手續(xù)辦什么。” 阮穆想也沒想,沖她伸出四個指頭,老板娘覺得太虧了,搖搖頭:“太虧了,老本都不夠?!?/br> 阮穆抱著雙臂不以為然地說:“最多加個二,老板娘,說實話,要不是你這里離我待得地方近一點,我還看不上。壞了運(yùn)氣,倒霉事一堆,要是壓不住的,說不定還得跟著倒霉,虧本的是我們才對。咱們都明白,想發(fā)財更得講究這個,你說是不是?” 朱清和真是佩服他,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也虧他能扯,不過看老板娘明顯被說動的表情,他也踏實些了,不光村里人信,這些有錢人更信封建迷信這一套??磥恚约喊讶钅吕M(jìn)來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一時間辦公室里一片沉默,老板娘這會兒皺著眉頭,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座椅中。朱清和心里裝著不少話,但是阮穆好不容易將事情談到這種境地,他也不好再開口去破壞那可能的機(jī)會,只能等待,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阮穆,阮穆精準(zhǔn)地抓住他的視線,露出溫和一笑。 還是阮穆率先打破沉默:“老板娘慢慢考慮,我們還有事要去忙?!?/br> 博西的老底都被這人給掀了,老板娘也不好再撐著了,在這要緊關(guān)頭,要不賤賣脫手,要不就咬牙變得強(qiáng)大,只是她終究是個女人,實在有心無力,咬著唇,痛心地說:“行,但是提前說好,有關(guān)廠子的任何麻煩事與我再無任何關(guān)系。” 阮穆笑得異常燦爛,連連點頭道:“你放心,交接手續(xù)辦完,你把拖欠工人的工資發(fā)完,這里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沒有關(guān)系。我這里有合同,你先過目,如果合適請簽字,之后再走相關(guān)的手續(xù),如何?要是不放心,老板娘也可以請個律師來鑒定合同?!?/br> 博西也有法律方面的人才,老板娘當(dāng)即請人來看過,沒什么問題才簽了字,一邊說道:“你們倒是精明,看來是有備而來,我道行不夠,沒想到被你們幾個小孩子給……接下來的事情,等你們把現(xiàn)金給我,辦手續(xù)的事情我會配合?!?/br> “先付一半事成再付另一半,我們也得小心點不是?” 總算談妥,朱清和松了口氣,現(xiàn)在借著博西打開口子,以后慢慢做順了,就什么都不愁了。兩人剛出廠門,就見幾個穿著氣派的人兇神惡煞地往辦公樓走,阮穆撇撇嘴:“看見了嗎?一個一個都不是吃素的,誰愿意接手這個爛攤子?生意不好不怕,就怕這些上門找事的,她要再動筆晚一點,估計這事還真能黃了?!?/br> 阮穆突然走到他身邊撞了下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現(xiàn)在知道我的好了?你太心善,要把對面的人當(dāng)成仇人,這樣就不會給自己后路,也不會給對面的人留空隙,捏著七寸往死的打,他不輸就放棄,白費(fèi)力氣。但是就我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還真沒失敗過?!?/br> 他當(dāng)了幾十年的掌權(quán)人,身上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雖然他在這里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這件事情與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既然有我的份,錢就不該你掏,你那留著吧,以后還有大用處?!?/br> 朱清和不答應(yīng):“怎么能沒玩沒了?你已經(jīng)幫了我不少了,這錢我還能拿得出來,你在正事上多費(fèi)心就行了?!?/br> 阮穆將胳膊搭在朱清和的肩膀上,笑得不正經(jīng):“那我就厚著臉皮,等你養(yǎng)我了?!?/br> 朱清和沒理他,而是說起煤礦上的事:“接手了也先別急著賺錢,我看他們也沒進(jìn)行過大檢查,先停下來好好整頓整頓,把該改的全改了再說,安全要緊,平平安安地賺錢?!?/br> 道路兩邊是長得茂盛的柳樹,只是這條路常年有大車來往,入眼處全是黑的,要是不巧碰上有車經(jīng)過,等灰塵平靜下來,人也跟著黑了。 阮穆頓了頓,問道:“賺到錢了,你打算做什么?投資房地產(chǎn)嗎?” 朱清和搖搖頭:“沒這個心思,我倒是想養(yǎng)豬種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阮穆止不住地笑給打斷了。 第65章 朱清和很慶幸自己曾活過一世, 雖然對社會的大發(fā)展不放在心上,但是與自己密切相關(guān)的一切全都記得很清楚。未來的人們對吃的東西要求很高,綠色無公害這幾個字變得尤為重要,他從懂事開始就已經(jīng)下地干活了,種菜養(yǎng)豬與他來說算不上是什么難事,不光好賣,自己吃的也放心。 死過一次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他這一世對自己的身體健康尤為看重,哪怕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 他都會去正規(guī)的診所去開藥。同一寢室有幾個人看不慣他年年拿獎學(xué)金,更讓人惱火的是班主任連助學(xué)金名額都會給他, 他們私下里也和老師抱怨過, 說他穿的好,吃飯也不摳, 生個小病分明扛一扛就頂過去了他偏要買藥, 比他窮的人多了去, 為什么只照顧一個朱清和? 幸虧平日里班主任對朱清和關(guān)注不少,知道這孩子就連放寒暑假都忙著找活干,把這些個眼紅的給披了一頓:“你們要是心里不平衡, 也把自己的學(xué)習(xí)成績往上提,遇事自己想辦法解決,看看人家,再怎么艱難也不會主動開口,只會找時間去打工賺錢, 你們要是有人家一半的能耐,也不會再這里不痛快了?!?/br> 朱清和倒是聽人說起過,原本沒放在心上,后來想也許班主任是看他沒爹媽的可憐吧,老師一番好意,他再上去說自己不需要?那不是腦子缺根弦兒?所以他找到班主任鄭重地表達(dá)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心中暗想,如果自己將來要是有了出息,定要將這些錢翻倍的還回來,還有老師的抬愛。 阮穆還在笑,朱清和沒好氣地說:“種地學(xué)問大了,你這種過慣好日子的人不會懂,等哪天你怕了農(nóng)藥殘留,就知道好處了?!?/br> 阮穆前世活了幾十年,就算他不為柴米油鹽發(fā)愁,也經(jīng)常在新聞報刊商場中聽到天然綠色無公害這些字眼,那個時候的國人哪怕是多花點錢,也要買放心安全的東西,朱清和要是早點張羅起來,將路子給打開,就算哪一年煤礦生意不景氣了,也不至于亂了方寸。他見過不少在火燒屁股的時候才忙著搞轉(zhuǎn)型的老板,盲目跟風(fēng),見別人搞大棚種植和家禽養(yǎng)殖賺了錢,自己也趕緊砸錢開始折騰,到最后別人大把大把的往口袋里裝票子,而他們只能看著眼紅,然后又陷入下一輪的盲目投資。 “我又沒說不好,你別急著生氣啊。正好我和阮林打算在人流密集的地方開個大型超市,手續(xù)已經(jīng)辦下來了,先試營業(yè)一陣,效果不錯,再建分部,到時候你的菜要是種出來也不用發(fā)愁爛在地里?!?/br> 朱清和笑著摸了摸頭:“能成嗎?我本來還想緩個幾年,等煤礦開始盈利了再好好規(guī)劃?!睓C(jī)會不等人,在這個諸多產(chǎn)業(yè)崛起開始快速發(fā)展的時代,也許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搶占了先機(jī),到時候只有后悔的份兒了。朱清和再怎么愚鈍,也明白這種緊迫感對事情成功或是失敗有著決定作用,繼續(xù)開口道:“明年我就開始張羅,不管多難,總得把這第一步邁出去。” 朱清和不得不承認(rèn),阮穆是他這一世中的意外,更是他在擺脫被人壓榨和窮困潦倒路上所遇到的貴人。他不是沒想過,如果沒有上輩子的那些事,也許他會昏了頭,掉進(jìn)阮穆所鉤織的溫柔中。此刻理智像是一條警戒線,總在他快要觸碰到邊界的時候?qū)⑺o拉回來。有這樣一道‘障礙’在,他和阮穆永遠(yuǎn)不可能。 阮穆一手插/在褲兜里,照舊是那副慵懶的樣子:“隨你,反正那塊地方我給你留著,誰也搶不走?!?/br> 他的朱清和腦子轉(zhuǎn)得快,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只要在心里過一遍就能想明白。清遠(yuǎn)雖然從縣變市但與那座繁華都市相比整整落后幾十年,朱清和想要留在這里完全是行不通的,他會想辦法將這個固執(zhí)的人給帶出去。也許未來的很多年,他們之間會為此磨合,誰勝誰敗……他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果,因為深愛,人是會改變的。 兩人一路上談?wù)摰檬譄狒[,就算只能靠走也沒覺得有多累,只是話題還是轉(zhuǎn)到錢上面,阮穆不知道這幾年朱清和到底有多少家當(dāng),說道:“租地的事,你就不用cao心了,我出面就好,也省得被那些多事的人攪和。羅叔不是說還有別的人盯著那塊地?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好,惹出麻煩來對羅叔也不好?!?/br> 朱清和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這幾年村子發(fā)展的越來越好,有些人半點不認(rèn)羅叔的好,早忘了那幾年難過的日子,現(xiàn)在開始蠢蠢欲動,想著法子要鬧事,好把羅叔給拉下馬,遠(yuǎn)的不說,就說自己那個大伯,這都多少年了還不死心。 “我那天也是被氣糊涂了,怎么就沒想到這點?;厝ピ琰c把這事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br> 兩人光忙事情了,連中午飯都沒吃,走路又消耗了不少力氣,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王老師不在家,教育局開大會,她不能不去。阮穆只得跟著朱清和蹭飯吃,可又不忍心他張羅,就到小商店里買了點吃的,將就對付過去,等晚飯再好好補(bǔ)回來。 朱玉田自那天之后就對朱清和上心了,還想拉著朱清亮,怎奈小兒子嫌天熱,連門都不想出,只有朱媽不敢不答應(yīng),看到兩個小孩子進(jìn)鋪子那坦然樣,朱媽心里一陣自卑。想當(dāng)初自己和清亮也是里面的???,哪知道幾年的功夫,她只有再買必須品的時候才敢進(jìn)去。她再怎么臉皮厚,村里的人嘲諷沒個完,時間一長,她也不好意思往人多的地方湊。 “人家買個東西有什么好盯的,我還得回去剝核桃,清亮的學(xué)費(fèi)還沒著落。你當(dāng)人老子的,能不能做做正事?別拉不下這張臉,再這么下去,我們一家子的日子要怎么過?清和他……” 朱玉田當(dāng)即怒目瞪著她,手攥成拳頭,黝黑的臉頰全是怒氣:“閉嘴,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來的那么多廢話?” 他一大早起來本想去地里看莊稼,誰知道正好碰上這兩個小鬼一道商量著往村外走,隱隱約約聽到什么煤礦和錢的事情,他好奇就跟了上去,看著兩人走進(jìn)博西廠子里,他就沒敢動了。這兩個人好端端的來這里做什么?找活干?博西現(xiàn)在自顧不暇,廠里的工人都是為了拿到積壓了幾個月的工資才在這里咬牙受著,不然早去別地謀生了,不是找活…… 他的眼前又閃現(xiàn)出那個錢袋子,博西老板娘想賣礦的事早嚷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難道?他的心里忍不住閃過一道狂喜,要真是這樣,那可就發(fā)財了。 朱玉田也沒傻到這個時候就去質(zhì)問朱清和,一直等到兩人從廠里出來,他躲在暗處,直到聽到他們明天要去城里銀行取錢,這才吃了定心丸。 朱媽靠在那里發(fā)呆,突然被朱玉田拉了一下,不解地問:“怎么了?” “別問這么多,咱們今天進(jìn)城去。” 朱媽掙開他,理了理衣服,不快道:“我哪兒也不去,我走了,清亮還在家里餓肚子。要去你去吧,我還得回去剝核桃,再過幾天人家過來收,我得多換點錢?!?/br> 朱玉田快被這個娘們氣得沒脾氣了,腦子里裝的都是水,開口罵道;“他那么大的人,餓了不會自己想辦法找吃的?一輩子都等著你把飯送到他嘴邊?你還打算養(yǎng)他一輩子?跟我進(jìn)城,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做好了,清亮娶媳婦買房買車的錢都有了。反正老大那個畜生眼里沒咱們,也別怪咱們跟他不客氣?!?/br> 朱媽心里有些不忍,朱清和這幾年把她當(dāng)外人,終歸是自己的兒子,她不想鬧得太僵了,可一聽到給清亮娶媳婦,她的心就忍不住動搖。也不問朱玉田謀算什么,只想著自己不用再剝核桃了,這兩年一雙手泡在水里都快泡爛了,尤其是冬天,水刺骨,她忍著關(guān)節(jié)處傳來的疼痛,麻木地干活。賺錢養(yǎng)家就算了,連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她動手,朱玉田不高興了還要動手打她,日子越過越不如狗了。 要是有了錢就好了。清和看來是真的出息了,他到底有多少錢?為什么就不舍得拿一點出來幫幫他們?怎么這么狠的心?他們是最親的一家人啊。這么一鬧估計連最后一點臉皮都撕破了吧?但是……真的顧不了那么多了。 這一夜阮穆倒是回去睡了,朱清和看著自己的小屋子,只覺得分外清凈,等手里的錢越來越多,心也就踏實了吧? 而朱清和沒想到,自己還真被這一對‘好’爹媽給惦記上了,明天本該是松一口氣的日子,卻不想鬧得十分難看…… 第66章 朱玉田兩口子走得匆忙, 現(xiàn)在早不用馬車?yán)诉M(jìn)城了,家家戶戶都有自行車,家境好點的有摩托車去哪兒都不愁。他們家日子過得窮困潦倒,過日子的錢都沒有,哪能買得起上百的東西,要是沒和朱玉良撕破臉還好說,多少能借到點, 現(xiàn)在也只能去和關(guān)系稍好的鄰居家里去借了。 正巧那家男人去城里干活去了,這兩天用不到, 朱玉田笑著和婦人說:“大妹子,明兒我就還你, 今天有事要進(jìn)趟城, 事情急,早了回不來?!?/br> 主人家答應(yīng)了, 朱玉田推著車子出來, 跨上去, 等朱媽坐好了,這才蹬車歪歪扭扭地往前走,自嘲地笑了笑:“有陣子沒碰了, 都不會騎了。等拿到錢,咱們也看不上這玩意兒,到時候看情況,要是買房子還有剩,咱們就買輛摩托車?!?/br> 朱媽抓著朱玉田的衣擺, 抿著嘴,有些為難地說:“我還是覺得這樣做有點過分,這幾年,他不在咱們眼跟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賺到錢的。你說現(xiàn)在一口氣找他要了,以后怎么辦?現(xiàn)在這錢不禁花,我覺得還不如少要點,萬一以后有個什么急事,也省得把咱們給逼死。” 車子轉(zhuǎn)上大道又變得坑坑洼洼,顛了下,朱媽頭撞在他的脊背上,他冷笑一聲說:“爹媽生養(yǎng)之恩,他就是拿一百萬都別想和咱們劃清界限,你不知道孝順老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博西的那個廠子值多少錢?他都能買得起,還缺咱們花的那點錢?現(xiàn)在先要點,把地給批下來,修個二層樓,將來清亮結(jié)婚也體面。要是以后清亮工作了,看不上村里的房子,咱兩搬過去住,再找老大要錢去城里買樓房。你也別假好心,看著怪惡心的?!?/br> 朱媽張了張嘴,驚奇道:“一個廠子怎么得也得幾十萬吧?他哪兒來的那么錢?咱們就是被那個神婆給騙了,要是早知道也不會鬧成這樣。和和氣氣的,清和又孝順,哪用咱們找他要錢,說不定他自己就給咱們送上來了。對了,我聽說城里有好幾個銀行,你知道是哪個?別給弄丟了?!?/br> 朱玉田咧嘴笑:“好歹我也進(jìn)過城,怎么會不知道銀行的門朝哪兒開?還都在老地方擠著呢,幾步一個,勤快些多跑幾趟,要不咱們一人盯著一個,還怕逮不到這些小崽子?城里人多,他要是不給,那就是不孝順,不怕罵不死他。不管到哪兒還是咱們占著理兒,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還是怕朱清和恨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朱媽心里確實是再怕,她總覺得這樣做不合適,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下回說不定就防著他們了,要是真等到要用錢的時候可怎么辦?做人得留余地,不能這么不管不顧的??芍煊裉锵騺硎钦f一不二的主,一言不對就能上手的人,她也只得把這話咽進(jìn)肚子里。 到了城里,他們先找落腳的地方,只是最便宜的地方他們都錢不夠,朱媽渾身上下只有五塊錢,被朱玉田當(dāng)著一堆年輕女娃的面給罵了一頓,一張老臉丟人丟到城里來了,當(dāng)下眼里冒淚,可又不敢哭出來,只得狼狽地跑到外面。都說女人怕嫁錯人,嫁了這么個男人一輩子也完了,不把人當(dāng)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連家都養(yǎng)不了……心里這股念頭冒出來,連收都收不住。 幸好是炎熱的大夏天,兩人晚上在大街上對付一晚也不冷,就是蚊蟲太多,短短一陣工夫身上被叮咬了好幾個包,兩人蹲靠在路燈底下,守著一輛車子,輪流看著,別提有多難受。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遭這種罪,漫長的黑夜,像是經(jīng)受酷刑一般,好不容易才熬到第二天天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