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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女博士重生到民國守舊家庭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我知道你是去探望病人?!?/br>
    楚望笑道:“小姑媽您怎么知道的?”

    “昨天聽飯店里說兩個小孩兒冒雨回來的,今早又有人去電請大夫。不是你兩還能有誰?我當是那小子沒照料好你, 將你淋壞了,所以尋過來看看。”

    “多謝小姑媽掛心?!背瓜骂^。

    “你既然沒事,那當然好。不過我且問你:你冒冒失失跑過去,除了添亂, 或者被他傳染了兩人一齊病著,你還能做什么?”頓了頓,葛太太又問道,“去看他, 給他心理上的安慰,他就能好起來?”

    楚望沉默了。

    葛太太問的,正是她所著急的,而她如今卻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是二十一世紀,她有許多選擇:托熟人將他背下樓,打個車帶去醫(yī)院;或是直接打120叫救護車。可是這是1927,在一個遠離大陸的海島上,她所能借用的一切人力與資源都不足以給她提供一個正確選項。

    葛太太微笑著看了她一陣。隔了好一陣才不疾不徐的問,“他哪天的船去上海?”

    “應該是十七日?!?/br>
    葛太太嗯了一聲,靠著闌干沉思片刻,便說:“你先同我下來,我替你想辦法?!?/br>
    下到飯店一樓,葛太太借了前臺電話機撥了個電話。她手里玩著涂了蔻丹的指尖,等撥通了,說道:“請?zhí)葡壬犽娫??!备袅艘魂?,微笑道,“唐先生么?嗯。從上海捎帶什么東西給我?那倒不必了,為難你成日介的替我著想……嗯。是這樣的。我這里有位侄子,在香港病了,又急著十七日乘船去上?!阋彩鞘呷??哦?那么巧?我不過致電打聽一下,唐先生倒也不必特地費神將行程改至十七日。真的么?那就太謝謝唐先生了……”

    楚望聽得目瞪口呆。

    三兩句解決問題,掛了電話,葛太太依舊是往日那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太皇太后面孔。抬眉看楚望一眼,淡淡道,“行了。一會兒我托人送他去香港碼頭,到那邊,自然有人接他去醫(yī)院。明日,十七日上船,直到上海都有專人照料著,也省的你掛心著?!?/br>
    楚望依舊呈呆滯狀。點頭,再點頭……

    她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雖說與這位小姑媽交集不多,更多時候是從旁人口中聽說她的種種傳聞。但不知怎的,只要站在她面前,就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這個身體冥冥之中就在告訴她,面前這個人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唯一可以完全托付信賴與倚靠的港灣。

    “我二十一日也要去上海一趟,所以,公館里我也會先派幾位出去幫忙照料著你那位斯公子,”葛太太沉思片刻,從罩在旗袍外面的風衣中摸出一支煙來正要點上,突然想起楚望在一旁,便又將那支煙放了回去,續(xù)說道,“這樣你放心了么?”

    “楚望無以為報……”

    葛太太啐了她一口,難得笑道,“你說說你這事做的妥當么,這三年你那位大姑媽都教了些什么?處處克扣你的日常用度花銷,替你二姐截你的信件,逼得你為了尋個單獨私人的空間,不得不到外面去跟著法國裁縫做學徒……如今世道哪里允許大戶人家出來的閨女到外面橫沖直撞的?幸而那裁縫人是相當不錯的。”

    楚望一愣:“小姑媽,你怎么都知道的?”

    葛太太冷笑了一聲,“喬公館里遍地都是我的眼線,她什么事我不知道?否則我能允許你去她那里住著?”

    楚望仔細回想了一陣,這三年來,盡管喬太太處處不滿意自己,但是喬公館一干下人,卻從未對她使絆。蝶兒自然不說了;允焉與真真的丫鬟卻都從未偏駁過她們自己的主子,否則也不會一早便同喬太太說想要獨立;甚至喬瑪玲與喬老爺也對她分外好一些……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努力討好得當,因而能尚且輕松的過著,卻從未想過葛太太在其間替她打通了各種脈絡。

    她正走著神,葛太太打斷她道:“一會兒先送走那位斯少爺,回頭下午你同我一道乘船回香港。這兩日在香港,你倒不便去探望他了,等去了上海,他病好些了,他父親自然會帶他上門拜訪,那時再見也不遲?!?/br>
    ——

    過了正午,斯言桑與英國兵們同船回去。那群水兵大多認識葛太太,從上司那里得了她的吩咐,大都表示愿意照料好斯言桑。加之又有尼爾在,楚望自然再放心不過。

    只是在碼頭辭行時的情形就相當有趣了。

    他正在病中,從昨日下午回來睡到今日正午,醒來之后,整個人罩在一件碩大黑色風衣中,帽子兜頭蓋住,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整張臉上除了黝黑瞳仁,什么都是慘白的。他勉強能站住,人昏昏沉沉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含笑看著楚望。

    臨近快開船了,他還是不肯上甲板,站在她身旁不走。那群英國兵這兩日大都看著他兩人在飯店進進出出,故而如今都在船艙二樓沖兩人吹口哨。

    直到不得不走了,迷迷糊糊的,他俯身來在楚望左臉頰上貼了一下,驚的她瑟縮了一下。

    見狀,斯言桑虛弱的笑了一下,輕聲說,“別怕,我只是想同你道個別。”

    接著,又湊近來,在她右臉上貼了一下。

    在那群英國水兵的口哨聲中,楚望臉騰的紅了。

    葛太太只在一旁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直到船開走了,楚望整個人都是混沌的,不知這突如其來的貼面禮從何而起,興許他大概是燒糊涂了。

    返回飯店途中,迷迷糊糊只聽得葛太太在同謝擇益講話。

    葛太太問:“你回來做什么?”

    謝擇益道:“剛送女友離開。”

    “又吵架了?”

    “唔,那倒沒有。”頓了頓,又說,“不過不吵架的,才叫狠的?!?/br>
    葛太太哼笑道,“鬧甚么了?”

    “不知她又上哪里聽的,說離島的‘離’字在中文里不是個好兆頭,這就來怪我居心叵測帶她來這里,這不正置氣么。我自己中文識字水平還不至于意識到那個字真正含義?!?/br>
    “香港一眾男男女女不知多少都上過這島,難不成到最后都離婚了?白人比中國人還迷信,你倒真是挺冤。”

    “哪里冤了?剛碼頭送別,不正應景?”

    “怎么,不打算繼續(xù)跟那美國姑娘好了?”葛太太挑挑眉,“什么時候開始你是這么個品性?”

    謝擇益苦笑一聲,“自小就情路不順,也不是頭一遭了,您也知道。不過我一早名聲在外,葛太太倒也不用擔心?!?/br>
    “怎么的?”

    “她叫我一回美國就跟她結(jié)婚。但我想在中國呆一些時候,等稍稍立足了,與她在上海結(jié)婚。昨天在巴士上,她氣得一記耳光,說什么不愿去美國也就算了,要么去英國結(jié)也行。在上海結(jié)婚還要等幾年這種話,分明是拿她開玩笑。想跟她分手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的?”謝擇益微瞇起眼,“可我是認真這么打算的。認真打算留在上海,認真打算結(jié)婚,就這么像在講笑話么?”

    葛太太樂道,“你這話,論誰聽來都當你在說笑話。現(xiàn)如今國內(nèi)是個什么情形,你也講得出口?”

    “是啊?!敝x擇益自己也樂了,“實話不能說,那我該怎么說?”

    這話從香港島頭號花花公子嘴里講出來,楚望倒是新奇。

    她一個沒忍住問道:“那么當初你也是認真想同我表姐結(jié)婚么?”

    話音一落,葛太太與謝擇益都笑了。

    葛太太先發(fā)話道:“他倒是敢。真要結(jié)婚,他父親那個手段,我那侄女不知該落得個什么下場。我說我出點錢,你兩直接跑去國外呆兩年,受點苦,以后等謝老爺口風松一些下來了,再回來結(jié)婚也不遲。我那侄女自小嬌養(yǎng)慣了,哪里肯舍得金窩里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自然是不肯的。我說若是你放下這小子,我另替你尋一門中意親事,另外謝老爺也愿意贈你一棟巴爾頓道房產(chǎn)。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應該還要再改一改。

    ——

    當初沒接過葛公館去住,只是因為住小姑媽那里,對姑娘有時候名聲不大好,小姑媽也沒辦法。

    ——

    很快和小斯上海再會。

    ——

    服飾神情描寫……很多時候不知要在一個什么情形下面插入才不算突兀。描寫太多了,自己也覺得怪異,大多數(shù)時候喜歡從側(cè)面提點三兩句,以后會適當增加的。

    女主如今性格不明顯那才是對的,因為還沒到性格特征明顯的時候……

    ——

    另,為什么會害羞,雖然在這里強調(diào)很煞風景,但是很多小可愛表示疑惑。

    因為:大家都不是法國人。

    拋開中國人不講,即使美、英、德國人,可以大方接受貼面禮形勢,但是也沒有這種傳統(tǒng)。如果你在國外,你的中國留學同學對你行貼面禮,那就真的太奇怪了……

    所以船上的英國水兵會吹口哨。

    所以楚望會臉紅。

    ☆、〇四四  林家小妾之謎

    談話間, 楚望才知道謝擇益剛回來不久, 誰都不見,卻不知為何只專誠請葛太太來島上一趟。

    葛太太的仆婦替她將行李提進船艙, 楚望跟在葛太太身邊。那兩人聊天, 楚望大多默不作聲,只靜靜聽著。半晌, 謝擇益突然頓住腳步看了她一眼, 問道:“葛太太,您這位侄女倒是分外沉默寡言。”

    兩人都扭頭看她:蓓蕾初綻似的一張小孩臉,略顯平淡的五官有些正要長開的趨勢;看起來白凈瘦削, 因骨架子小,臉上身上都顯得額外有些嬰兒肥;下顎卻有個小小可愛的尖, 宛如一只氣鼓鼓水嫩嫩的小桃子;嘴唇淡而粉, 看起來頗有些人畜無害的模樣;而那雙黑眼卻長長的——看起來絕非什么純良家養(yǎng)哺乳類動物。她穿著孔雀藍襯衫和白色背帶袴,慢悠悠在后頭踱著步。約莫是想不掃興似的不插嘴,兩人的話卻大抵都聽到她耳朵里去了, 估摸著她心里頭卻還有自己一番判斷。聽人在說自己,只瞇起眼來沖人笑——原來活脫脫是一只乖張的狐貍。

    葛太太淡淡的瞧她一眼,“給憋成這樣的。”

    謝擇益稍作回憶,也道:“嗯。依稀記得從前倒似乎不是這樣的。”想了想, 又說,“怎不將她接過去???”

    “我那場子從前那么亂,她若是想,我也不肯?!?/br>
    “我不也從小在葛公館玩大的?”

    “你?”葛太太瞪他一眼:“你和她能一樣嗎?”

    這兩人時而如老友, 時而親如母子二人,時而又如太后與佞臣。

    楚望正看得好玩,葛太太卻突然問她道:“你可知這次去上海,你父親打算帶你與你那jiejie去歐洲?”

    她點點頭,“聽說了?!?/br>
    “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沒有?”

    “有一些,但是不太確定。”楚望如實稟報。

    謝擇益聽及此,便稱在船上遇了熟人,十分識趣的自行走開,留了私人空間給姑侄兩人。

    “我不左右你的意志。但有幾件事,恐怕你得先要知道了,再做決定?!?/br>
    “小姑媽您請講?!?/br>
    葛太太嗯了一聲,沉思片刻,說,“先來說說你父親。他待你如何,你心里應該有譜了吧?”

    楚望答道:“要說清楚,又不大清楚,只知道比起我二姐,自然不大好便是了?!?/br>
    “你在喬公館這些時日,姑媽深知你心里是有主意的。一開始這事我沒往心里去,后來聽說斯應的日本太太要生產(chǎn)了,被絆住了腳,如今前去歐洲的,便只有你父親,你jiejie與斯少爺,再沒旁的人。斯少爺有自己的學業(yè),自然要從馬賽回去英國。你父親,便要帶你jiejie與你二人先從巴黎去往柏林、米蘭,在這三個地方呆上一年光景,再去英國。你兩自是嬌養(yǎng)慣了,漫漫長途,能相互照料著的,只有父女三人。若我說不巧,你與你jiejie稍稍生個病,你得想想你父親會擇優(yōu)顧及誰。這是姑媽希望你能想明白的其一?!?/br>
    楚望笑著點頭,“明白?!?/br>
    “若去英國,有斯少爺照顧著你我也能放幾分心。異國他鄉(xiāng)的,若說他有照顧你的心,恐怕也還差點力。倘使你有什么不好的,他顧及不到,恐怕連哭都來不及;同理,如果未來有一日的情形像今天這樣,他分心來照料你卻自顧不全。到時候你除了看著他臉色蒼白的躺在那里,你還有什么別的辦法沒有?這是其二?!?/br>
    “嗯。”

    楚望點點頭。這兩點她都想到過了,第二點也是她今天正倉促思考著的。

    在這個世界換一個地圖順當生存下去,她承認自己尚且還欠缺一點熟練度。但若是一出生便降落在歐洲版圖上,她并不覺得自己不能好好活下去。因而這兩點都被她否決了。

    葛太太終于沒忍住點了支煙吸了會兒,才又問道:“你從未聽說過允焉那位母親,不好奇么?”

    “不是過世了么?”楚望一驚?!半y道她還在世?”

    這一點她也疑惑了好久:從未聽說這位妾室過世的消息,林家上下卻當從未有過這么個人似的,林俞不提,允焉也從不提及,像某種默認了的忌諱。這使得她也認為:也許這位小妾也早早的去了。

    葛太太冷笑一聲,“活得好好的呢?!?/br>
    “那為何林家上下從不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