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其姝暗自吐了一口氣,連忙抓緊機會道:“既是要合作,咱們就得好好談?wù)勏嚓P(guān)事宜。將爹爹留下的生意一一結(jié)束套現(xiàn),只這一項所涉及的就有許多行業(yè)與商號。更別提后續(xù)如何運送銀兩,又不被朝廷發(fā)現(xiàn)。這么大的一攤子事,只靠我一個人可辦不來。汗王得讓我?guī)Ф嘈褪秩??!?/br> 說了半天,她還是沒放棄能帶家人離開的希望。 宇文達笑得格外開懷,其姝頓覺不妙。 只聽他道:“尚姑娘果然誠心合作,你需要的我當(dāng)然盡力為你達成,我這兒正好有幾個人,他們各有所長,正好可為你所用。這就讓他們過來見你?!?/br> 站在門前聽令的戎兵很快帶進來四個人,兩男兩女,年紀(jì)不一。 前三個都是生面孔,最后那個卻是熟人。 其姝驚駭?shù)氐纱罅搜邸?/br> 齊恒? 怎么會是他? 第49章 前路茫茫 像是知道其姝心里想什么一般, 宇文達竟主動為她釋疑,“這位齊公子, 尚姑娘應(yīng)該認(rèn)識,他與你一樣曾是夏人, 如今棄暗投明, 愿為我所用。今次他負(fù)責(zé)護送你?!?/br> 齊恒隨著宇文達的述說,微微向其姝點頭致意,一本嚴(yán)肅的面孔上看不出半點心思。 其姝只好有樣學(xué)樣,也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宇文達讓余下三人自去與其姝認(rèn)識。 年約四十左右,微胖矮小, 一臉橫rou的北戎女子是古婆子。 與古婆子年紀(jì)相仿,高壯黝黑的北戎漢子是莫日根。 還有一名少女, 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 雖做北戎的打扮, 但不管身形骨架還是面龐五官看起來都更像夏人。 “歲歲?!彼唤?jīng)心地吐出兩個字, 一雙滿是媚意的眼眸左顧右盼, 不停地打量四周,明艷的面孔上始終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穗穗? 那個樣子不吸引人注意也難, 其姝對她印象最深,不禁好奇為什么會用麥穗的穗做名字。 可眼下不是攀談的時機,她只能忍下不提。 宇文達案仿佛十分看重其姝意見似的,征詢她對如此安排的看法。 可他擺明就是安排了人來監(jiān)視她,其姝難道還能說不好嗎。 “我回去與家人告別后即可上路?!逼滏@樣說。 不想宇文達卻不同意:“何必多此一舉,人已到齊, 這就走吧。定北侯府那邊我會派人去說明?!?/br> 天蒙蒙亮的時候,平城南城門輕輕開啟,一輛馬車踏著積雪駛出來。 其姝縮在車廂內(nèi)的角落里,從平城到京城的路,她兩輩子不知來往了多少次,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前路布滿荊棘,根本不知如何走下去。 歲歲坐在車內(nèi)右側(cè),哼著小曲兒翹著腳,手里把玩著一支金釵。 莫日根在趕車,古婆子就坐在他身側(cè)。 齊恒則是騎了馬,他一路上并未對其姝表現(xiàn)出半點不同,只有一次扶她下車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對不住了五姑娘,家父落在宇文達手里,為了救他,我不得不聽從命令?!?/br> 其姝當(dāng)然不會覺得人家應(yīng)該不顧父親的生死來幫自己,就算他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說過要娶她也是一樣的。 何況她也不是沒有聽聞過,百來年前平成一代呈現(xiàn)在北戎人手里的時候,那些為北戎人賣命的夏人俗稱二蠻子,大家都說二蠻子可比真正的蠻子對夏人狠毒得多。 齊恒至少看起來還沒到那個地步。 他甚至提醒其姝:“千萬別弄鬼,古婆子有特別的辦法與宇文達聯(lián)絡(luò),若是他出了事,聯(lián)絡(luò)中斷,定北侯府的人也全都保不住命?!?/br> 其姝只罩著一件平日外出穿的斗篷,那樣的薄厚是根本不夠趕遠(yuǎn)路時御寒的,到了第二天她便發(fā)起熱來。 古婆子不準(zhǔn)他們兜路去城鎮(zhèn)里面尋找大夫。 “沿途往前走,總有遇到村鎮(zhèn)的時候,干嘛特意去找呢。而且不過就是凍著了,發(fā)個燒又死不了人?!?/br> 其姝沒有力氣與她爭辯,只能繼續(xù)窩在角落里,努力團緊身體,自己給自己取暖。 齊恒倒是好心將水囊灌滿河水送進車?yán)铩?/br> 可是天寒地凍的,水也冰涼,其姝小小抿了一口,只覺得全身冷得發(fā)抖,便放下不喝。 到了第三天,她人已燒得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比醒著多。 恍恍惚惚間,感覺到有人把什么東西蓋在了她身上。 勉力將雙眼睜開一道縫,車廂里有些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歲歲日常把玩的那只金釵的流蘇上的寶石熠熠生輝。 “真是個小可憐兒。哎,水你怎么也要喝一點的,這個時候嬌氣可不行。” 其姝感覺到沾濕的手帕貼在自己唇上,她輕吮幾下,很快又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馬車停住沒動,車窗外幾個人正在爭執(zhí)。 “過不去就繞路唄,總有一處能走通的。”這是歲歲懶洋洋的強調(diào)。 古婆子一貫什么都反對:“又不知道哪兒能通,繞來繞去,把汗王的事情耽擱了怎么辦?” “是啊是啊,你是家仆,就你對汗王最忠心耿耿了,我們都是要壞事的?!睔q歲譏諷道。 兩人瞬間唇槍舌劍起來。 其姝睡了很久,身上似乎恢復(fù)了些力氣,強撐著爬下馬車,打量身處的地方。 他們的車停在一棵落光了葉子的大樹下,不遠(yuǎn)處有許多衣衫襤褸、面容愁苦的男女老少,看情形似乎是逃難來的。 再遠(yuǎn)處長城連橫,關(guān)隘矗立,關(guān)門上雕篆后又燙了金的“紫金關(guān)”三個大字在冬陽下閃著光。 紫金關(guān)在直隸,距京城已經(jīng)不遠(yuǎn),此時城門緊閉,顯然是為了護衛(wèi)京城安危不再準(zhǔn)許百姓通行。 其姝不愿意繞遠(yuǎn)路,她小手搭著涼棚,抬頭到處張望。 關(guān)樓上人影晃動,有個明顯是將軍之類的人站在石墻邊說著什么。 那個人……是邱山。 京西大營神機營的統(tǒng)領(lǐng),裴子昂的親姐夫。 其姝想也不再想,立刻往關(guān)門處進發(fā),可惜走得磕磕絆絆,等她到時,關(guān)樓上已看不到邱山的影子。 守門的士兵見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并未直接驅(qū)趕,但也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她一舉一動。 其姝蹙著眉從荷包里取出當(dāng)初裴子昂送她的那塊玉佩遞過去。 “大哥,我是定北侯府的五姑娘,你們邱統(tǒng)領(lǐng)的小舅子,憲王府的六郡王是我的未婚夫,麻煩你把這個玉佩交給邱統(tǒng)領(lǐng),好放我進京城去。” 裴子昂是風(fēng)頭正勁的人物,士兵沒聽過他定了親,半信半疑地從其姝手上接過玉佩一看,那上面雕著的紋飾代表大夏皇室,卻是半點不能作偽的。 若不是與六郡王最親近的人,怎么可能得到這樣的玉佩呢。 那士兵忙道:“尚姑娘,麻煩你在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回?!?/br> 其姝身體虛弱,只是如此一番動作已覺得支持不住,手肘抵在墻壁上借力支撐,這才沒有摔倒。 古婆子苦著一張臉走過來,氣勢洶洶地問:“五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不客氣,其姝也不服軟,“你不是不想繞路嗎?我想辦法托關(guān)系進去,還有錯了?” 跟來的歲歲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應(yīng)聲嗤笑。 古婆子面上不大好看,說出來的話更不好聽,“您什么時候跟六郡王定了親?” 古婆子一看就是下人模樣,說話口氣這樣不善,引得守門的士兵探頭過來張望。 其姝鼓著臉,擺出侯府姑娘應(yīng)該有的架子,十分不耐煩地說:“你不知道?哦,我爹娘與憲王府商議的,還沒過小定,你一個粗使婆子不知道也不出奇?!?/br> 歲歲笑得更張揚,“什么叫自取其辱,哈哈哈哈!” 關(guān)門吱呀一聲再次開啟,有個穿鎧甲的人疾步走出來。 其姝看過去,因為逆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只是身材與走路的姿勢,已足夠認(rèn)出那是裴子昂。 他怎么會在這兒? 不過這些不重要。 其姝幾乎是撲過去投身在他懷里,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到的聲音耳語:“裴子昂,他們都是北戎宇文達的人,他逼我把隆盛的存銀都給他做軍費,你不要殺他們,他們與宇文達有固定的聯(lián)系方式,若中斷了聯(lián)系,我家里人就都沒命了!” 她還發(fā)著熱,說了這些話后再也堅持不住,直接昏了過去。 第50章 親自照顧 裴子昂把其姝打橫抱起來, 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衣,仍舊能感覺到她身上燒得guntang。 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投向先前站在其姝身邊的那幾個人, 見到齊恒也在內(nèi)時實在忍不住輕蹙了一下眉頭。 “五姑娘病成這樣,可見一路上你們根本就沒有好好照顧她。身為定北侯府的家奴, 世代仰仗尚家生活, 卻欺凌主子年紀(jì)幼小,玩忽職守,簡直不可原諒。來人啊,把他們都抓起來給我關(guān)進鐵籠里!” 他裝作全不知情,厲聲呵斥道。 古婆子心里不服氣, 邁了一步想上前爭辯。 齊恒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她隨即反應(yīng)過來,被誤認(rèn)為是定北侯府的家奴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好。 因為這說明對方?jīng)]有懷疑她們的身份和來歷, 多半以為其姝孤身出現(xiàn)在這里, 全因為在戰(zhàn)事中與家人失散, 身邊只剩下了幾個隨侍的奴仆。 這樣被關(guān)起來只是暫時的, 其姝顧及家人的性命, 早晚還是會把他們放出來。 古婆子并不清楚裴子昂究竟是誰,只含糊的稱呼道:“將軍, 冤枉啊!這一路上兵荒馬亂的,我們只想著早點把五姑娘平安送進京城里……” 裴子昂根本不聽她解釋,抱著其姝,轉(zhuǎn)身就走。 隨他出來的士兵呼啦啦圍上來,將古婆子幾個人押住。 紫金關(guān)距京城仍有兩三日的路程,裴子昂之所以在玉佩遞進去之后立刻出現(xiàn), 當(dāng)然并非他能夠騰云駕霧,一息千里。 當(dāng)郭總兵被殺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后,朝廷就知道平城多半是守不住了。 皇帝立刻決定調(diào)遣京西大營三分之一的兵力到平城去增援,而且因為平城位置十分重要,專程請了卸甲歸田多年的鎮(zhèn)國公重新出山做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