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真是太幸運了,伯爵夫人的馬車為什么沒能停在我家的門口呢?” 說出這有些酸味的話語的這位夫人,之前與班內(nèi)特夫人略有過節(jié),因為她曾在聚會中頗為直白地諷刺了班內(nèi)特家的小姐們很有可能嫁不出去。 班內(nèi)特夫人不屑與她多說,便高高地昂起了頭顱。 “班內(nèi)特夫人,既然你與未來的……不,現(xiàn)在的伯爵夫人有過交往,那么,你是否知道她的……” 終于,一位夫人將大家最想知道的問題說出來了,懷著難以掩飾的對八卦的期待,小聲道:“外面?zhèn)鞯闹{言也太混亂了。有說伯爵夫人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由于父母雙亡不懂禮數(shù)的貴族小姐,亦或者,干脆是一個男人——“ 最后一個猜測太可怕了。怎么可能? 大家都用眼神這么說。 “呃……” 她們沒發(fā)現(xiàn),恰恰被問到重點的班內(nèi)特夫人莫名地噎了一下。 她強行僵硬地略過了真相,轉(zhuǎn)而大聲夸贊起“伯爵夫人”那驚人的美貌,以及絕對跟她們不是同一檔次的身份,成功吸引了諸位的濃厚興趣。 然而,就在她們的談話還未結(jié)束之時,大門口那兒,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交談聲斷了,鋼琴聲也險些又被打斷,包括班內(nèi)特夫人在內(nèi)的賓客們?nèi)加煤闷娴哪抗廪D(zhuǎn)向門口,只一眼,就看到被戰(zhàn)列成一排的侍者夾帶歡迎而來的,她們過去從沒見過、也沒機會見到的那么多貴族,亦或是他們的使者。 就譬如,匆匆趕來的某某上校,他的軍服上的勛章貨真價實,別提有多耀眼。 再有從倫敦而來的子爵,伯爵,公爵……昔日總覺得是住在天邊的貴族老爺們派來的使者,都帶著仿佛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笑容,提前來到了宴會現(xiàn)場,上樓與即使宴會已然開始,卻還未在賓客面前現(xiàn)身的傲慢的基督山伯爵會面。 最可怕的是,這之中——竟然還有國王陛下的使節(jié)! 據(jù)說,基督山伯爵在不久之前獻給國王陛下一顆舉世無雙的紅寶石,在這之前,即使在王室的寶庫中挑選,也選不出比這顆寶石更要珍貴的寶物。 這份殊榮,也就只有明明是外國人的基督山伯爵能夠得到了。 “…………” 見到這番不得了的情景,在場的朗伯恩眾人張大了的嘴巴,從現(xiàn)在開始,就再也合不上了。 …… 敲門聲響起之時,屬于莊園主人的臥室內(nèi),還格外安靜。 當(dāng)然,這份安靜是相對于一樓大廳而言,深入房間的內(nèi)部,還是能夠聽到依稀的窸窣響動。 透過垂在窗前的紗幕,目光終于在直至落地的穿衣鏡上停留。鏡面倒映出的兩道身影,在交觸之下重疊,只有位于最正前方的男人的影子最為清晰,在衣飾的任何一角都尋不到任何褶皺。 “到時間了嗎?” 側(cè)身站在一旁的艾爾利看了看投映出的并不是自己身影的鏡面,仍舊在唇邊露出了一點欣賞的——不對,應(yīng)該是欣慰的笑意。 他雖然沒把心聲說出來,但正好瞥見浮現(xiàn)在他臉上的奇妙表情的伯爵先生,很是敏銳地洞穿了他的想法。 艾爾利在想什么? 答案很簡單。 第一次見到埃德蒙,是在臟兮兮的監(jiān)獄,看到的自然也就是臟兮兮的囚犯。后來出現(xiàn)的avenger埃德蒙倒是衣著整潔了,但是……嗯……感覺不一樣。 他很想看到埃德蒙以前那英姿勃發(fā)的模樣。 即使可以想象出來,但還是想親眼看一看。因為,他錯過了本該守護master身邊的時間,算是為了彌補遺憾吧。 總覺得,現(xiàn)在的英靈埃德蒙雖然不承認(rèn)他也擁有那段“生前”,可毫無疑問…… 對了——他完全沒有覺得現(xiàn)在的埃德蒙的打扮哪里不好的意思,這一點請務(wù)必不要誤會。 埃德蒙本人確實將艾爾利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過,許是心情復(fù)雜的他嘴角微動,沉默了一陣,最后還是沒有多說,只語氣平淡地道:“差不多了,走吧?!?/br> 沒有錯,直到現(xiàn)在,訂婚宴的主人才打算出門。 接見使者與貴賓的“伯爵”是用魔術(shù)弄出來的假人,糊弄毫無魔力的普通人完全沒有破綻。伯爵本人頗為不屑地強調(diào)說,現(xiàn)在的他沒有那份興致去跟人陽奉陰違,糊弄過去已經(jīng)不錯了。 也對,畢竟都是英靈了。 “好的,走吧……咦?等等埃德蒙。” 在男人的身影脫離鏡面之前,艾爾利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一絲遺漏,突然叫住了他。 埃德蒙眼中略露疑惑,下意識地讓視線向下。然而,剛低下頭,艾爾利的手就探了過來。 ——以極近的距離停留的青年也微微垂首,他的發(fā)帶有水手永遠向往的大海的顏色,并讓他纏綿的海水順著脖頸流下,直至流淌到自己的身前。 即使是重現(xiàn)于人間的復(fù)仇鬼,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刻稍改裝束。 他穿著一身深黑色的緊身貴爵服飾,長靴沿著黑褲攀巖至膝蓋,內(nèi)里是白色的襯衣,又在深色背心的包夾之下,顯現(xiàn)出一絲不茍的貴族式的優(yōu)雅。 外表便是如此。他的全身上下,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白的是襯衣,夾在襯衣領(lǐng)口的鏤花方巾,還有未能遮住銳利而冷漠的雙眼,反而從旁散漫下來的白發(fā)。 “感覺少了點什么啊……顏色,太單調(diào)了?!?/br> 實際上自身的審美相當(dāng)糟糕的艾爾利在重新打量了一番伯爵先生的著裝后,果然還是沉吟著,得出了以上的結(jié)論。 埃德蒙:“……” 說單調(diào),好像是有一點。但對本人而言,單調(diào)也沒什么不好。 正欲開口說不用管這些細節(jié),然而,話音還未開口,艾爾利在托腮了半晌后,總算想出了解決的辦法。 他竟是揚手,抽掉了原本扎在自己脖頸間的絲帶。 藍色的絲帶間,還點綴著如碎星般的鉆石,他攏起埃德蒙稍長的白發(fā),很是利落地斜著扎起。松手過后,被豎起的白發(fā)便緊密地貼在伯爵蒼白顏色的衣領(lǐng)邊。 雖然由于男人頭發(fā)的長度有限,只在發(fā)結(jié)下露出了一小節(jié)凝聚一體的白發(fā)…… “你自己看看呢,會不會比之前好看?” “……” “還……好?!?/br> “還好也行哦?!卑瑺柪恍Γ澳蔷挖s緊走吧。我——” 為男人束起發(fā)帶的雙手,就在男人深邃的目光里松開,重新落到了原本的位置。 艾爾利以不受沉重衣物限制的靈巧動作讓自己轉(zhuǎn)了半圈,提起可以讓幾乎所有女士羨慕、又讓她們望而卻步的精致長裙,走向門口的步伐尤其輕快。 “啊呀!” 剛說他步伐輕快,他就差點當(dāng)著埃德蒙的面摔倒。 “咳……我現(xiàn)在體會到了,穿著高跟鞋行走,對每一位女士都是一場需要打起十足精神的戰(zhàn)斗……” 做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的英靈艾爾利,即使是假扮伯爵夫人這項看似簡單的工作,也要盡職盡責(zé)地完成。 為此,他不惜艱難地套上了比自己的盔甲還要沉的舞裙,被蕾絲與綢緞重重包圍,險些窒息。 在臉色詭異的伯爵先生想要勸阻他不要這么拼命之時,艾爾利抬起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毅然地?fù)u晃:“不!完全不用擔(dān)心,我很快就可以習(xí)慣,這可是我必須安全度過的考驗!” 埃德蒙:“……” “行?!?/br> 臨走出臥室大門前,還有一小段對話。 “那個‘外來者’,會出現(xiàn)在宴會現(xiàn)場么?” “當(dāng)然,根本不需要懷疑。像那種對金錢、對權(quán)勢有著強烈欲望的家伙,即使心中的惡念萌芽還未正式滋生,誘餌已經(jīng)擺在面前了,他不可能不來?!?/br> “唔……很好?!?/br>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了。”停頓在走廊間,“伯爵夫人”語氣加重地說。 伯爵先生的嘴角總算勾出了一點不含真正笑意的笑。 “那么,親愛的,我的夫人?!?/br> 再開口時,他的聲線悄無聲息地變了。 涵蓋深藏在法國人靈魂內(nèi)的深情,又有他們腳下所踩的國家之人的矜持與內(nèi)斂。 “能否讓你的指尖納入我的掌心,我們一同走出這里,走到歌舞升平的大廳內(nèi),萬眾矚目的中心?” 埃德蒙的演技真的很不錯,仿佛一刻之間就換了一個人。 伯爵夫人這么想著,自然不甘示弱。 “好啊。如果我走下樓梯時沒能站穩(wěn),就要麻煩你及時扶住我了?!?/br> “當(dāng)然沒問題?!?/br> 于是。 他配合地抬起左手,讓伯爵先生能夠輕而易舉地與他相握。 第62章 在距離目的地還有頗遠的一段距離的大路上, 喬治·威克翰就已經(jīng)窺見了他將要抵達之處的冰山一角。 與視力是否好到可以穿越數(shù)多公里,將那般遠的地方看得清晰無關(guān)。 因為那地方太明亮了,如城堡般恢弘的高大建筑的頂端直接越過了道路兩旁綿延至盡頭的樹木之巔,將輝煌的一角盡顯無疑。 那便像是傳說中的不夜之城,只需從主人家的指縫中間略微漏出點兒光芒,就足以將漆黑的夜空全部照亮。也不知要點亮多少燈,讓多少篝火燃燒, 在外層點綴多少璀璨的明珠,才能得到這樣震撼的效果。 “嘿,喬治, 你在發(fā)什么呆?抓緊點兒,我們就快到了?!?/br> 他的同伴——一位年輕的軍官,勒緊韁繩讓座下的馬兒停下,回頭詫異地提醒了一聲。而剛剛轉(zhuǎn)過頭, 這位軍官就發(fā)現(xiàn),喬治·威克翰那張眉清目秀的臉, 竟是被一抹異樣的光輝籠罩著。 “呃、嗯?實在抱歉——” 飄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地方的思緒,經(jīng)旁人的一句話猛地抽回。名為威克翰的年輕人回神過后,恰到好處地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他對自己擅自在路途中央停下來的解釋是:“我剛才有些頭暈,所以忍不住歇了一小會兒。好嘞, 現(xiàn)在沒事了,我們這就繼續(xù)前進吧,伯爵的府邸就在前面呢?!?/br> 沒錯,在這夜幕剛剛降臨之時, 匆匆騎馬從鄰郡趕到朗伯恩的這兩個年輕人,正是剛被調(diào)到附近任職的軍官。 職位是中尉,就他們的年齡來看,已然算得上是年輕有為。 可以順帶一提的是,兩位年輕有為、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的軍官中,有一位已有家室,而另一位,也就是威克翰,他還沒有找到心儀的、可以求婚的小姐。 他們兩人這次結(jié)伴而來,一是聽聞了早已穿得沸沸揚揚的基督山伯爵的大名,心中一動,便想著趁軍隊的假期還未休完,到朗伯恩來赴一次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