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諾雅一使勁,將豬腳上的一塊骨頭咬成兩半,瞇著眼睛譏諷百里九:“那你搶我的湯做什么?難不成你也想補?波瀾壯闊的體型可能也適合你?!?/br> 百里九一臉的為難:“你先天不足,我挺擔(dān)心以后我們的孩子沒奶吃,所以要未雨綢繆?!?/br> 諾雅臉上一紅,“呸”了一聲,卻是中了他的圈套:“若是你想父代母職,包攬以后奶娘的活計,我成全你,天天燉給你補身子?!?/br> 百里九一本正經(jīng)地?fù)u頭:“夫人想哪里去了,關(guān)于以后孩子吃奶的問題,我只是顧慮請奶娘花費太多,還要管飯不劃算,不如就燉點湯水喂寶寶比較好,也不浪費夫人的廚藝?!?/br> 奶奶個熊貓的,這話從百里九這個敗家老爺們嘴里說出來,怎么這樣不是味兒呢?林諾雅氣得一把抄過他跟前的湯碗,口不擇言:“這湯給你喝,那才是浪費我的廚藝,不劃算。你還是回醉夢樓找你的奶娘去吧,否則那銀兩才是白花呢!” 百里九一怔,方才回味過來諾雅的意思,樂不可支。 “我敢擔(dān)保,錦娘若是聽到你這樣形容她最引以為傲的胸器,會找上門來算帳?!?/br> 諾雅虎著臉,低頭啃骨頭:“她敢明目張膽地登堂入室,我就敢煎炒烹炸一鍋燴?!?/br> 百里九不懷好意地湊到近前:“先殺后煎,還是先煎后殺?我可以幫忙,盡管吱聲,還是咱倆關(guān)系比較近?!?/br> 一塊油汪汪的豬腳骨向著他面門之處飛過去。 “無恥!流氓!” 百里九一把抄進(jìn)手里,不急不惱,仍舊嬉皮笑臉道:“這豬腳最補,我覺得還是夫人多吃些好,就不必跟為夫謙讓了,就當(dāng)是為了我以后的幸福生活。” 簡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百里九從來就沒有正經(jīng)過一刻鐘。 林諾雅覺得他太葷了,聽他說話就膩,頓時沒了胃口,氣哼哼地拽了一旁的帕子擦手,手心,指尖,擦得仔細(xì)。 百里九突然就探身過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你手心怎么了?受傷了?” 諾雅把手抽回來,輕描淡寫地道:“今天在海棠灣站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膝蓋一軟,摔了一腳,把手擦破了?!?/br> “真笨,都這樣大的人了?!卑倮锞培托Φ溃骸罢緵]站相,坐沒坐相,怪不得母親讓你去學(xué)規(guī)矩?!?/br> 諾雅想起今天那無緣無故的一腳,心里有氣,忍不住提起那個仆從:“那安府的規(guī)矩我也沒見有多好。帶個奴才出來,滿臉兇相,不知進(jìn)退,還那樣大膽。見我摔倒,不上前攙扶也就罷了,還死盯著我看個沒完沒了,沒見過這樣無禮傲慢的奴才?!?/br> 百里九對于安侍郎夫人進(jìn)府做客,不帶丫頭婆子,反而帶了一個仆從,感到奇怪:“那仆從是個什么樣子?叫做什么?回頭我找機(jī)會幫你出氣就是。” 諾雅自然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也沒什么的,我就是看他古怪,右眼角還帶著傷疤,滿臉殺氣,不像善類而已,也沒有怎樣招惹我?!?/br> “帶著傷疤,莫非是個侍衛(wèi)?” 諾雅搖搖頭:“仆從青衣打扮,聽安侍郎夫人喚他‘安重’。” 百里九沉吟片刻,漫不經(jīng)心地同諾雅玩笑幾句,就起身急匆匆地回了書房,將元寶叫到近前,低聲吩咐:“速去安侍郎府打聽一下,他們府里有沒有一個眼角帶傷疤,看起來極是兇狠的仆人?喔,對了,名叫安重?!?/br> 元寶不知道主子何意,仍舊按照吩咐照做,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返了回來,向著百里九低聲稟報道:“侍郎府的確有一個名叫安重的,不過并非是此人,而是一個年約五旬的干瘦老仆,專門負(fù)責(zé)飼馬,極少出府。聽說今天安侍郎夫人出門的時候,倒是有這樣一個人,一身仆從打扮,駕車從門口將她接走,侍郎夫人并未帶任何隨從或仆婦,獨身一人?!?/br> “那侍郎夫人回府的時候,可有人送回?” “有的,”元寶應(yīng)聲:“依舊是那個人將侍郎夫人送回府,兩人還在車上交頭接耳一陣,然后才獨自駕著車離開?!?/br> “果然其中有貓膩,安夫人此行并不簡單??!”百里九摩挲著下巴思忖半晌,嘆氣道:“我們在琳瑯閣里布下的局怕是已經(jīng)破了?!?/br> 元寶一怔:“您是說關(guān)于林姨娘的身世是嗎?” 百里九憂心忡忡地點點頭:“定然是哪里露出了破綻,事情有變,已經(jīng)引起別人懷疑。否則今日安侍郎夫人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將軍府,還旁敲側(cè)擊地問了許多話?!?/br> 元寶猶自不信:“您當(dāng)初交代下來,我就全都辦得妥妥的。若是有人想追查林姨娘身世,從老鴇到人販子,俱都叮囑仔細(xì),而且專門安排了一對遠(yuǎn)離京城,住在深山里的獵戶夫妻作證。我相信絕對可以以假亂真,混淆他們的調(diào)查方向。只要他們不明目張膽地找獵戶相熟的鄉(xiāng)鄰過來跟林姨娘對質(zhì),應(yīng)該是不會有什么紕漏?!?/br> 百里九搖搖頭:“她不管不顧地得罪了人,自然會有人去查她的小辮子,我們那瞞天過海的計策也就只能蒙混一時。但凡有心,也能看出破綻百出。也不知道,我這樣草率地應(yīng)下太子邀請,帶她出去,究竟是福是禍?” 元寶這些時日與諾雅交好,關(guān)于她的事情自然也上心,二話不說,直奔琳瑯閣。向老鴇一番探查,得知百里九果然神機(jī)妙算,今日早起琳瑯閣還未開門營業(yè),就有人兇神惡煞地闖進(jìn)來,向著老鴇逼問林諾雅的真實來歷。 老鴇膽小,被一番恐嚇之后,就全部坦白交代了。 由此也可以證實,百里九的猜測的確不是多慮,那安侍郎夫人拜訪將軍府,必有陰謀。 ☆、第七十九章 sao包的同款服飾 太子府宴請前一日,愛cao心的老夫人又把諾雅叫去了海棠灣訓(xùn)話。這一次,卻不是教導(dǎo)什么繁瑣的禮儀規(guī)制。 老夫人屏退左右,僅留下一位貼身伺候的婆子,然后將幾頁記錄得密密麻麻的紙遞給諾雅:“這些字你應(yīng)該勉強(qiáng)都能夠識得吧?” 諾雅硬著頭皮接過來,知道瞞不過老夫人,坦然承認(rèn):“都是識得的?!?/br> “不是目不識丁就好?!崩戏蛉它c點頭:“這上面記錄的都是太子府里的姬妾身家背景的簡單資料,你今天務(wù)必要一字不落地熟記在心里?!?/br> 諾雅粗略掃了一眼,有些瞠目結(jié)舌。原本以為百里九風(fēng)流浪蕩,后院姹紫嫣紅開遍,沒想到與這位太子爺相比較起來,竟然是小巫見大巫。 太子府王妃,側(cè)妃加姬妾,攏共算下來,竟然有將近二十人之多,這還不算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頭! 原來這太子爺也是百里九的同道中人,而且過之而無不及?。」植坏媚翘渝鷿M臉怨憎,欲求不滿,將所有火氣全都撒在自己身上,照這樣計算的話,太子一月里能初一十五去她房間點個卯就不錯了。 “記得,每一位側(cè)妃,姬妾的出身及其權(quán)勢背景必須熟記,不能混淆。”老夫人淡然吩咐道。 諾雅愁眉苦臉地逐個翻閱,每位夫人或姬妾名諱后面全都詳細(xì)標(biāo)注著本人的父親官職,母親娘家背景,其家族兄弟在朝中官居幾品,任何職位,儼然是一張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 皇家和官場,對于諾雅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她在琳瑯閣里,聽得最多的,也就是百里九和楚卿塵,幾乎耳朵里磨起了繭子。 百里九是出了名的青樓女婿,幾乎每隔幾日,都能聽到他為了討好錦娘一擲千金的光榮事跡,令姑娘們艷羨感慨,唏噓不已。而二皇子,艷驚天下,學(xué)問冠蓋五洲,是天下女兒們心儀垂涎的對象。閣里姑娘經(jīng)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畫餅充饑,聊作慰藉。 對于太子與三皇子,她知之甚少,更遑論他們的家眷了。單是那些陌生而且拗口的品級官銜就已經(jīng)令她頭暈?zāi)X脹,苦不堪言。 諾雅心里難免非議,自己也不過是肩膀上扛張嘴,過去吃個宴席就回來,又不是入朝為官,與這些人打交道,了解這些作甚。 埋怨歸埋怨,礙于老夫人的威嚴(yán),諾雅仍舊是老老實實地看了,盡量記在心里,想來應(yīng)該是有幾分道理的。 下午的時候,老夫人又鄭重其事地拿出一頁紙,遞給諾雅,上面只有寥寥幾字:三皇子妃,江南第一富商之女陳涼音。 諾雅有些莫名奇妙。 老夫人極其嚴(yán)肅地道:”三皇子府,你只需要認(rèn)識這一個人就可以—陳涼音?!?/br> 沒想到這三皇子倒是個癡情的,只納了一位妃子,而且還不是官宦之女,在重農(nóng)輕商的大楚,縱然是江南首富,這出身也算不得多么光鮮。 因為老夫人如臨大敵一樣的戒備態(tài)度,諾雅對這三皇子妃也印象頗深,最終老夫人問起的時候,也只記得她一人的閨名,就連與自己有罅隙的太子妃也拋到了腦后。 原本以為老夫人會大發(fā)雷霆,將自己好生訓(xùn)斥一頓。沒想到她面色竟然出奇地和悅,和風(fēng)細(xì)雨地問:“這些是不是很復(fù)雜,很頭疼?” 諾雅委屈地點點頭,可憐巴巴。 老夫人冷哼一聲,竟然笑了:“難記就對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小小的宴會,以為有點小聰明就可以了,這里面水深著呢。你若是水性不好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岸上,可不要一頭扎進(jìn)去,連個尸體我們都撈不著?!?/br> “呃......”老夫人這話風(fēng)轉(zhuǎn)變得有點快,諾雅一時沒有跟上節(jié)奏。 老夫人向著她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去了:“這些東西記不得就算了,你只需要記住一句話,那就是謹(jǐn)言慎行?!?/br> 諾雅心里這叫一個氣啊,合著讓自己吭哧吭哧地背了一天的蜘蛛網(wǎng),就是為了告誡自己這四個字。你兜這樣大的圈子做什么,我林諾雅又不是小白花一朵,也不是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太子爺娶這么多菩薩在家里供著,就是為了籠絡(luò)她們背后的家族勢力? 你就簡單粗暴地告訴我一聲,多吃菜少說話,多裝傻少摻和不就完了? 這樣愛cao心,處處兜圈子,慈母多敗兒,怪不得把百里九教養(yǎng)成這樣不成器的敗家子。 第二天,就是太子府宴請。 對于太子府,秦寵兒可以說是熟門熟路,但是,誰會愿意放過這樣一次可以出風(fēng)頭的機(jī)會? 所以秦寵兒與安若兮今日都起得頗早,開始洗漱打扮。 諾雅的衣服前兩天就已經(jīng)趕制出來,諾雅多慮,仔細(xì)檢查了衣服的針腳,細(xì)密而結(jié)實,也就放下心來。 衣服果真做得貼身,尤其是腰線收得好,顯得凹凸有致,火辣挺翹。煙青色籠煙流云紋緞面,銀狐毛皮滾邊,絲毫也不臃腫。 最合諾雅心思的就是這件衣服的簡單素雅,沉靜而不張揚,刺繡也不是尋常的俗氣花草,而是寥寥幾筆煙雨江南的水鄉(xiāng)風(fēng)景,與衣服顏色相得益彰,恰到好處,消減了幾分諾雅臉上的颯爽英氣,糅合了兩分柔婉輕媚。 頭發(fā)在紀(jì)婆子的堅持下,盤了一個并不繁瑣的玉蘭髻,用一根瑩潤通透的碧玉簪子固定了,又怕寒酸,簪了鎦金嵌玉的兩只蝴蝶搔頭,略施粉黛。 諾雅第一次這樣花了心思妝扮,幾個丫頭嘖嘖連聲,直夸是誤墮凡塵的瑤池仙子。 諾雅也只道幾人巧嘴,夸大其詞,不予理會,但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她心里還隱隱有點小九九,宴席之上,若是遇到楚傾塵的話,自己是應(yīng)該同他真誠地道一聲謝的,好歹收拾齊整了,也不至于像上兩次那樣狼狽,太沒有臉面。 百里九親自過來催促,竟然穿了一身與她同樣布料,同樣款式,甚至于刺繡都一摸一樣的錦袍,斂了他的邪肆紈绔之風(fēng)氣,顯得清雅淡泊許多。 百里九一進(jìn)門見到諾雅俏生生地立在堂屋正中,如若出水芙蕖,婷婷凈直,眼前一亮,色瞇瞇的眼光在她渾圓的胸前逡巡幾遍,別有深意。 “原來這不顯山,不露水竟是這樣的意思,今日方知什么叫做深懷不露?!?/br> 百里九的話心照不宣,桔梗幾人不明其意,面面相覷。 諾雅自然心知肚明,他這混不正經(jīng)的話分明就是在打趣自己,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叫苦不迭,兩人這樣sao包的同款服飾能不令人詬病嗎?秦、安二人見了,不給自己小鞋穿才怪! 她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去倒騰衣箱:“桔梗,過來幫我找找上次做那件杏花白的夾襖?!?/br> 桔梗為難地看百里九。 百里九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闔攏了衣箱,不由分說地拽了出去,不顧她的抗議,強(qiáng)硬地塞進(jìn)馬車?yán)铩?/br> 秦寵兒與安若兮看她的眼光果真帶了刀子一樣鋒利的東西,夾雜著怨惱與嫉恨。 還好,太子府設(shè)在暖房里的宴席分左右廳,男賓與女賓中間用花墻做了臨時隔斷。百里九一進(jìn)太子府,就被幾個狐朋狗友圍攏上來,一頓調(diào)笑后,拉著去了男賓席飲酒敘舊。 秦寵兒說要去找太子妃敘舊,撂下話就轉(zhuǎn)身沒了人影。安若兮席間自然也有相熟的閨中好友,招呼她跟前落座,低聲竊竊私語,將諾雅晾在原地。不時有滿是探究和譏諷的目光向著她身上飄來飄去。 隨行的婆子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她吞吞吐吐地告訴諾雅,座次是按照身份地位來安排,愈往里,座位的主人也就越高貴,她是將軍府的人,按說,是可以往里的...... 諾雅知道她咽下去的后半句話是什么意思,自覺地在門口角落處尋個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下,安靜吃茶。她身后就是一道錦繡屏風(fēng),可以看到暖房入口處絡(luò)繹不絕的賓客,倒也并不無聊。 與諾雅座位臨近的席面,是一群年方二八的妙齡少女,朱環(huán)翠繞,打扮得精致,都是官家千金,借著這樣的宴會出來露臉的。 幾人交頭接耳,正聊得火熱。 里面有一位被稱作妙云的小丫頭,嘰嘰喳喳尤其活潑,旁側(cè)有略年長穩(wěn)重些的丫頭,不時拽她的衣服,臊得滿臉通紅。 “你若是一直這樣聒噪,不安分,回府難免又要挨母親責(zé)罰?!?/br> 妙云老實片刻,又活躍起來,難掩天性。 “二皇子來了!”妙云壓低聲音驚呼,“噌”地站起身來。 席間少女立即停止了說話,蜂擁至屏風(fēng)后,激動地抻長脖子從鏤空處向外看。 諾雅忍不住扭頭,見果真是一襲出塵白衣的楚傾塵在幾位公子哥的殷勤簇?fù)碇?,撩簾進(jìn)來,信步向著一旁的男賓席走過去,即便是在人群里,楚傾塵舉手投足,翩翩器宇,俊朗豐神,如同鶴立雞群,令人一見而不思茶飯。 席間多驚艷聲,此起彼伏。楚卿塵對于此似是早就習(xí)以為常,目不斜視,溫潤中又有一點清冷的孤傲。 幾人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人打趣那妙云:“就說一早過來,就占著這個位子,誰也不讓,原來竟是為了偷看二皇子。趕緊將嘴邊處的口水擦擦吧,否則太子妃見了,必然以為是慢待了你,給你端上一盆的豬蹄膀?!?/br> 妙云也不害臊,立即還擊過去:“你每次見了那將軍府的九爺還不是一樣花癡一般,失魂落魄的,咱倆不過半斤八兩?!?/br> ☆、第八十章 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