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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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你實在是被人庇護的很仔細,以至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武后凝視阿弦,一字一頓道:“我絕不容許你這樣別有用心的人在長安妖言惑眾,鼓惑人心,來人!” 殿外早就守候多時的金吾衛(wèi)閃身而入。 武后道:“將十八子拿下,關入大牢,著丘神勣詳細審問,看他有無同黨!” 兩側金吾衛(wèi)正要上前,崔曄在阿弦身前一擋:“天后!請?zhí)旌箝_恩!收回成命!” 武后目光轉動看向崔曄,一刻沉默,過了會兒,才慢慢道:“崔卿,你……可知道,我從來不曾見你如此情急地要護著一人。” 這一句,別有深意。 崔曄垂頭:他如何不知,這會兒越是懇求武后,以武后的性子,越是不會應允,但是現(xiàn)在事關阿弦的并不僅是牢獄之災,而是那無形中的性命威脅,如果讓阿弦離開自己的身邊兒,在金吾衛(wèi)的大牢里,只怕暗中環(huán)肆的,比明面上的丘神勣還要可怕。 所以才不顧一切。 阿弦在旁望著崔曄,又看看在上的武后,忽然明白了武后所指。 “娘娘,你是不是覺著,崔天官跟此事有關?”阿弦問。 武后挑眉:這一句本是她并沒說出口的潛臺詞。崔曄如此不顧一切護著阿弦,不禁讓她疑心……只是未敢輕于言語。 阿弦道:“摩羅王并沒有真的死去,他想要借尸還魂,所以窺基法師跟阿叔才護著我。如果此事有阿叔插手,最好的法子是讓我死了,畢竟死無對證,如何還要拼命護著我?且如果是他插手,又怎會光明正大地讓我借宿崔府。阿叔心底無私,娘娘又何必這樣疑心?!?/br> 雖然崔曄攔著不許她說,但阿弦已經(jīng)不在乎所有了:“梁侯跟周國公本就水火不容,用不著別人挑撥,娘娘自己知道他們是什么情形,何必遷怒于我。如果要殺了我,也不必找這許多借口,更不要白白地冤枉他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了?!?/br> 阿弦說罷轉身,拍拍手對金吾衛(wèi)的人道:“來吧,要打要殺,任憑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書記:我的小弦子,好棒q。q 阿叔:→_→ 第168章 五分勝算 崔曄回首, 向來清寂不動的人, 雙眼卻在瞬間隱隱泛紅。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沖動行事了,方才的“不顧一切”, 非但于事無補,更像是把阿弦往那牢獄中狠狠地推了一把。 凝視著那有些瘦弱地身影被金吾衛(wèi)的人簇擁著出殿而去, 竭力的隱忍讓雙眸越紅,口中似乎泛起一股淡淡地鐵銹氣。 但與此同時, 身后書案后的武后,心中卻更加的不受用。 望著這“少年”在自己勉強昂首朗聲而言,看著阿弦稚嫩而有些清瘦的臉上那股決然不懼的神情,“他”的雙眸清澈無塵,言語之中,更顯得心下無塵。 幾乎映襯的高高在上的她……這樣深沉, 疑慮,狹隘, 十分…… 不該。 向來冷絕無情的皇后, 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舉止反應有些異常。 誠然,在聽說賀蘭敏之親自向她陳詞,說是阿弦“通靈”所見——是武三思同番僧摩羅王合謀來算計他之后…… 武后明白這件事未必是不可能的,以武三思的為人, 十有八九做得出來。 但是……一想到那個叫十八子的少年,武后有一股難以按捺的惱怒不悅。 皇族之間再怎么內斗也好,用不著一個外人在中間煽風點火。 尤其是那個“少年”,——從第一次見阿弦的時候, 武后心中就有種揮之不去的“抵觸感”,仿佛很討厭見到“他”。 武后把這認為是天生的“惡感”。 在聽敏之如此訴說之后,武后第一便把武三思叫來,當面喝問是否有此事。 果不其然武三思抵死不認,畢竟對他而言摩羅王已死,死無對證,武三思唯一吃驚的是為何世間會有人知道此事。 可武三思雖巧舌如簧,但種種表演,自瞞不過武后的雙眼,在聽說有人看見了他跟摩羅王的合謀之時,那兩只鬼祟的眼睛瞳孔收縮,第一時間透出一種心虛的駭然。 武后看的明白,恨不得立刻將武三思打死。 但同時武后也知道,就算武三思跟摩羅王設計,他也未必知道摩羅王是讓敏之刺殺自己。 看在他還算得力的份上,武后只將他敲打了一頓,命他自行警醒便罷了。 故而最后,所有的怒火,都落在了最后的阿弦身上。 可是,看著阿弦被金吾衛(wèi)帶走,武后心里極大地不適起來:她覺著自己可能做錯了。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喜歡,就像是從來胸有成竹篤定自若的人……忽然有了一絲兒瑕疵。 就好像方才她發(fā)現(xiàn)崔曄在她面前也露出了這樣一個“瑕疵”。 ——要知道,就算當初點撥他盡快處理盧煙年之事,崔曄都未曾如此失態(tài)。 含元殿內,君臣兩個,各懷心思。 各自的心潮澎湃,似云氣翻涌,如海上潮生,卻又各自按捺,隱忍的隱忍,剪除的剪除。 最后,各自又歸于平和冷靜。 武后先行笑了聲,然后若無其事道:“這個十八子,雖然行事鬼祟不為人喜,倒也是個有膽敢說的性子。” 崔曄道:“阿弦年幼無知,有口無心?!?/br> “你錯了,”武后道,“他雖年幼,并不無知,有口,也有心。不過他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我從未懷疑過崔卿。” 崔曄垂首:“多謝娘娘。” 武后深深打量:“不過我很是不解的是,崔卿你對他著實是……與眾不同,難道,僅僅是因為當初的救命之恩?” “起初如此,但……”崔曄垂首,忽然不想再加任何的矯飾,“但是讓臣想要不顧一切護著她的,是因為阿弦的赤子之心?!?/br> 武后微微動容:“赤子之心?” 崔曄道:“是,她從小兒雖顛沛流離,卻仍不失初心,雖歷經(jīng)生死波折,見慣世態(tài)丑惡,仍著向光明,她著意對任何人都以真心相待……” 老朱頭,陳基,虞娘子,袁恕己……一個個人影從眼前而過,或許,還有他自己。 他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心里卻是碧海潮生:“如果可以,臣愿意傾盡所有,護她平安?!?/br> 目光相對。 武后忖度:“那你……要如何護她平安?” 崔曄搖了搖頭:“臣不能?!?/br> 她有些意外:“這般輕易就說不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br> 她笑:“崔卿,你是否有所怨言?” 崔曄道:“臣只是在自省,方才的確是意氣用事,已經(jīng)失去人臣的本分。” 武后尋味“意氣用事”四字,一剎那心亂。便沒了再說下去之心,草草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br> 崔曄拱手行了個禮,平靜如水地退出殿去。 禁軍大牢。 阿弦坐在角落,看天觀地,心想:“我跟長安雖有些緣分,跟長安的牢獄卻最是有緣,一來就在京兆府大牢里混吃混喝了許久,現(xiàn)在又跑到禁軍的牢房里來騙住。” 她默默地比較兩處地方:“禁軍的牢房不如京兆府的稻草厚實,但京兆府的不如禁軍的干凈,總之各有千秋?!?/br> 但最讓阿弦覺著奇怪的是,在京兆府的牢房里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鬼,可是這會兒,卻一只也未曾瞧見。 摸了摸頭,阿弦忽地想起,仿佛是自打在大慈恩寺接了那灰衣僧人給的符咒,就一直安然無事。 她先前一直以為是因為跟著崔曄的原因。 “難道果然是因為這個?”舉手摸了摸懷中之物,“這么說來,阿叔不當貼身護衛(wèi)也使得?只是昨晚那異樣又是怎么回事?” 將生死置之度外,阿弦浮想聯(lián)翩。 直到監(jiān)牢外有人笑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阿弦回頭,卻見是個身量修長偏瘦削的清秀少年立在監(jiān)牢之外,身著武官官服,負手笑看。 阿弦因不認得此人,便不理會。 不料少年繼續(xù)說道:“你可真是有種,今日竟敢面斥天后……你可知道,就算放眼八荒四夷,你也是頭一號的人物?” 阿弦淡淡道:“我不過是說了幾句真話,并沒有面斥過誰?!?/br> 少年越發(fā)大笑:“好的很,你這性子我喜歡,跟那個兩面三刀一心攀附的陳基不一樣?!?/br> 阿弦聽他提到陳基,方轉過頭來:“你……你怎么……” “你跟陳基不是弟兄么?”少年道,“你雖不知道,但金吾衛(wèi)里已經(jīng)傳遍了?!?/br> 阿弦看著面前這張俊俏的臉,隱約有點印象:“我好似在哪里見過你?!?/br> 少年并不掩藏,直言不諱道:“我叫桓彥范,金吾衛(wèi)右翊衛(wèi)桓彥范,那日陳基跟你在酒館吃酒,我們坐在隔壁間兒?!?/br> 兩人正說到這里,忽地聽外頭道:“丘大人到了。” 桓彥范皺了皺眉,不再做聲,只轉頭看向來人。 果然便見丘神勣大步走了進來,一身地殺氣騰騰,一眼看見桓彥范在面前,才緩緩止步:“桓翊衛(wèi),你如何在此?” 桓彥范不慌不忙:“長安城內出了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特來一看新鮮?!?/br> 丘神勣笑道:“可果然新鮮么?” “原來不新鮮?!被笍┓稉u頭。 丘神勣一怔:“怎地說?” “因為已是舊人了?!?/br> “我并不明白這話?!?/br> 桓彥范道:“原本是我說的不清楚,其實這個十八子,是沛王殿下的相識,沛王曾多次跟我提起,要給我引薦呢,今兒陰差陽錯,卻在這種情形下相見?!?/br> 丘神勣神色微變:“原來是沛王殿下的相識?!?/br> 桓彥范道:“不止,聽說還是公主殿下的好友呢?!?/br> 丘神勣笑道:“如何這十八子區(qū)區(qū)一個九品的戶部小官兒,認得的都是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