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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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若情如遭五雷轟頂,徹底呆住了。怎么可能?軟紅閣的老板怎么會是…… “你撒謊!”她指著夏舞雩叫道:“你說你是流民, 流浪到帝京來的, 無依無靠才入了軟紅閣!你、你怎么可能是老板?” “怎么不可能?” “這么說,你撒謊!你不是流民, 也不是無依無靠流浪到帝京!你騙了所有人!” “不,我沒有騙人?!毕奈桷С谅曊f:“我的確無依無靠, 因為我的親人, 在我四歲的時候就死絕了。我也的確是流民,因為我居無定所, 四處漂泊。只不過,有一點你理解錯了。”她扯開唇角, 一道艷麗的、充滿諷刺的笑浮現(xiàn),“流民, 就一定衣衫襤褸、食不果腹嗎?不。我恰巧就是個有錢的流民?!?/br> 說罷, 悠悠而去,留下若情撲到牢門口,拼命的哭喊謾罵, 久久不絕。 走出陰暗的地牢, 迎頭照耀來的日光, 顯得太過明亮。 夏舞雩感到刺眼,瞇了眼睛, 卻看見不遠處冀臨霄在和一個人說話。 那人是樓詠清,在將錢大人關進刑部后,過來都察院看看冀臨霄這邊順不順利。見冀臨霄站在門口, 像是在等人,他上前一問,才知等的是夏舞雩。 “呵呵?!睒窃伹逡陨茸友谧∠骂M,打趣他道:“剛成家是吧?美滋滋的是吧?還挺聽老婆話的?!?/br> “胡言亂語什么!有事說事,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奔脚R霄沒好氣道。 樓詠清故意眨眨眼,無奈說:“真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弟兄啊?!毖粤T,神情肅了肅,儼然是要說正事了,“臨霄,還記不記得,之前那離奇暴斃的三位大人?” 走近的夏舞雩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心下緊了緊。 “記得?!奔脚R霄問:“是大理寺找到新的蛛絲馬跡了?” “不是?!睒窃伹逭f:“我要說的是后面的事。那時你我都覺得,繼他們三人之后還會有人死,我們也試著找出他三人的共同點:先帝遺留下的在京的心腹?!?/br> “的確。那時你說,與他們具有相同背景的,不超過五人,你已通知大理寺派人保護他們了。” “對?!睒窃伹迨掌鹕茸樱阮^拍著掌心,喃喃:“大理寺派去的保鏢,都是喬裝打扮在他五人府上的,形影不離??蛇@一個多月來,都沒有疑似兇手的人出現(xiàn),怪就怪在這里。臨霄,你看,究竟是這案子已經結束,成了無頭懸案;還是說,我們推斷的方向出了錯?” 這個問題,冀臨霄也無法給出回答。 兩人的對話差不多都被夏舞雩聽進耳里,心下波瀾起伏。 說不緊張是假的,縱然她自信她的手段不會被窺破,但樓詠清和冀臨霄都不是等閑之輩。更何況,她還要和冀臨霄做夫妻,同在一個屋檐下,這教她如何不心虛? 飛快的調整好心緒,夏舞雩艷笑如桃李,走近了道:“樓大人來了,可是刑部那邊處理好了?” “夫人好?!睒窃伹宄种茸樱斜Y。 冀臨霄則問:“你們說完話了?” 夏舞雩給樓詠清回禮,隨后望著冀臨霄:“說完了,這邊應是沒什么事了吧,兩位大人也該早些休息?!?/br> 樓詠清聳聳肩:“我不累,四處走走去,不過臨霄這個總不睡覺的倒是該補一補?!彼蒙茸哟亮思脚R霄一下,“臨霄啊,你家夫人說得對,趕緊回家休息去吧?!?/br> 冀臨霄甩了樓詠清一眼,牽過夏舞雩,扭頭就走了。 樓詠清輕哧一聲:“矯情?!?/br> 夏舞雩跟著冀臨霄的步子,被他弄上馬車,一路上小手都教他牽著。周圍好些人在偷看,低頭竊笑,還趁著兩人不注意時交頭接耳,分享看法和感想。 她覺得,以冀臨霄的武功,耳力定是不錯,也就應該聽得見周遭人的議論。而冀臨霄漸漸紅了的耳根和脖頸,也證明了夏舞雩猜的沒錯。 于是,夏舞雩奇怪了。他既然尷尬,怎么還牽著她的手不放? 待坐上車,夏舞雩將疑問問了出來。 冀臨霄臉色微紅,強迫自己正襟危坐,認真給夏舞雩解釋:“在外人面前,我不能表現(xiàn)出因你而拘束,這樣對你不好?!?/br> 明白了,原來御史大人的想法是:不光在內要好好過日子,在外也要“恩愛”,免得她這個出身低.賤的妻子各種被人嚼舌根子,說她不受寵云云。 夏舞雩忽覺得心中有一絲溫暖流過,說道:“大人考慮得如此周到,我想,不管是哪個女子嫁給大人,都會得到大人用心的對待吧?!?/br> 這話要怎么回答?冀臨霄思慮半晌,猶疑著說:“既然決定一起過日子了,自然要為對方考慮,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鳥?!?/br> 夏舞雩說:“可這下半句,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冀臨霄唇角抽了抽,一本正經道:“太平盛世,我們又踏踏實實,哪有什么大難。且就算真的飛來橫禍,我也必會護著你,定不做那拋棄妻子之事。” 夏舞雩嗤一聲笑道:“大人只能拋妻,哪有‘子’可以棄啊?大人,你是不是心急了?” “我……本官……”冀臨霄堅持半晌,終于在夏舞雩艷麗逼人的笑容下破了功,把臉轉向窗外,尷尬的輕咳兩聲。 天知道,妻子的一句玩笑話竟戳中了他內心深處的某個想法。娶了妻,自然盼著抱孩子,這一點他和旁的男人差不多。只是,他和夏舞雩的這場婚姻畢竟是建立在各取所需之上,那些天倫之樂,對他們來說其實很遠,要達到那一步,他們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整和改變。他在盡力的讓自己完全融進丈夫這個角色里,但她呢?她會和他一樣嗎?冀臨霄并不確定夏舞雩的想法。 但不論她如何,他該盡的責任和義務,都會盡到最好。冀臨霄自問不太會說話,便伸手握了握夏舞雩的手,意思是讓她知道,他會縱容她、遷就她的。 回到冀府,冀臨霄便補覺去了。 夏舞雩回房,繼續(xù)制作香料,想著今日發(fā)生的種種,眼底暗光瀲滟,心中頗是不定。 調好了兩份香方,夏舞雩吃了晚飯,因冀臨霄還未醒,她在府里散步了會兒就去睡了。而她睡下不久,冀臨霄便醒來,披上衣服坐在桌案前,整理今天從若情口中得到的所有訊息。 一連幾日,兩個人各住各的房間,相安無事。 夏舞雩心知,冀臨霄不是不考慮同房的問題,而是兩個人的作息時間實在相差太大。她是白天忙碌晚上睡覺,冀臨霄則是白天晚上都在忙碌,很難有交集。 當然這對夏舞雩來說是好事,本來她也不想和冀臨霄睡一起,如今冀臨霄不提,她樂得清閑。 這日,冀臨霄去早朝。 夏舞雩喊了冀府的管家過來,和他做內宅事務交接的工作。 冀府的管家很好,很尊重夏舞雩,耐心的給她講解每一樁注意事項。夏舞雩本身是軟紅閣的老板,背地里管著整個樓的運營,這方面能力很強。是以管家一點撥,她就能上手,很快就把內宅事務做起來,還得了管家發(fā)自內心的稱贊。 忙到中午,看完了冀府賬冊,夏舞雩想去曉月書院看看。 自打冀臨霄做主用個人俸祿資助曉月書院后,夏舞雩便放了心,探望的次數(shù)不及從前那么勤。 秋光輕暖,秋風涼爽,吹起曉月湖畔連綿菊香。 夏舞雩來到曉月書院,看著孩子們紅潤的臉龐,聽著他們朗朗上口的讀書聲,心中很是欣慰。 孩子們知道她來了,趁著課間,圍著她打鬧。夫子也高興,說了些祝福夏舞雩新婚的話,又贊美起冀臨霄來,十分感激。 正說著,忽然凌空飛來一塊小石頭,不偏不倚,落在夏舞雩腳下。 夏舞雩低頭看了眼,把石頭踢開,無語道:“直接出來就是了,還扔什么石頭?這又不是冀府?!?/br> 不用說,那扔石頭過來的除了應長安也不能是誰。應長安一襲灰布長衫,只穿半邊袖子,另半邊吊著,邋里邋遢的就走過來了,嘴上還叼著支菊花,招呼道:“鄙人路過此地,沒想到遇上你了,中午飯吃沒?。俊?/br> 夏舞雩懶得理他,偏還得給夫子和孩子們介紹這人。自然,她不會說出他們真正的關系,她說,這痞子是軟紅閣的小廝。 “來來,你過來?!睉L安沖夏舞雩揮揮手。 夏舞雩走過去,給他一記白眼:“做什么?” “我找你來的呀。誒誒我說小師妹啊,師兄我專程跟蹤你至此,你就不能態(tài)度友好一些?你這樣是不符合人性、不道德的。” “廢話真多,到底有什么事?” 應長安低頭湊近她耳畔,低聲道:“這兩天我去查了姓樓那貨的底細,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夏舞雩忙問。 “不怎么著,就是個書香門第里考出來的探花,沒底細。” 夏舞雩:“……” “所以,你專程跟蹤我就是要說這個?”夏舞雩問。 “那當然不是!”應長安的臉色也嚴肅起來,“我查到他那天是怎么幫鄭長寧解毒的了,是用了顆百草丹。” “百草丹?”夏舞雩驚訝,“百草丹可解百毒,是以極難煉制,普天之下除了師父和沐師兄,我還沒聽說過別人能煉出百草丹的,那樓詠清怎么會有?” “對吧,你也驚訝是吧?我也是?!睉L安笑著笑著,笑容就冷徹入骨,“我順藤摸瓜,查那姓樓的是從哪兒弄來的百草丹,結果令我大吃一驚啊。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第32章 祝壽 “太醫(yī)院?!睉L安說出這三個字。 夏舞雩怎么也沒想到,樓詠清的百草丹竟然是從大燕國太醫(yī)院里得來的。太醫(yī)院里還藏了這么個高手, 竟能與她師父“鬼醫(yī)”, 師兄“妙手佛醫(yī)”相提并論? 應長安說:“我打聽過了,太醫(yī)院里藏有兩顆百草丹, 是二十多年前一個叫季樘的太醫(yī)煉出來的。那季樘據(jù)說同時擔任都察院御史和太醫(yī)院院史之職,是個傳奇人物, 但是因為被鄭國公收買, 幫著他陷害忠良,被上一任皇帝給判處火刑了。那兩顆百草丹就一直被藏在太醫(yī)院,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啟用,是留著給帝王吊命用的?!?/br> “那樓詠清難道是……” “沒錯, 就是偷的,太醫(yī)院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呢!”應長安拔掉嘴里叼著的菊花, 反手一撇, 嗤道:“好小子,真他娘的行!連這事都干得出來!” 身為朝廷從一品尚書,主掌刑部, 卻以權謀私親自偷盜……的確是很行。 “那貨肯定是對鄭長寧有意思!”應長安說。 夏舞雩沉吟, 心里想的卻是那個叫季樘的人物。據(jù)說季樘有生死人rou白骨之能, 如大羅神仙,這樣一位奇人的隕落, 不能不令人抱憾。 “聽說,季樘是因為他夫人……”應長安說道。 “他夫人?” “對,好像是叫如煙, 是當時的花魁,就和你名聲差不多?!睉L安摸著下巴說:“那如煙薄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據(jù)說這里頭有些不為人知的勾當。季樘被判處火刑那天,是抱著如煙的骨骸走上刑場的,就那么一起給燒成灰了。嘖嘖,倒是真癡情?!?/br> 兩人正說道間,聽得不遠處有人在喊:“嫂子!嫂子!” 這聲音蠻熟悉的,兩人看過去,見冀祥胖嘟嘟的身子奔跑而來,邊跑邊興奮的朝夏舞雩揮手。 應長安努努嘴,問夏舞雩:“閹人?” “他是御史大人義父的干兒子?!?/br> 冀祥跑到兩人面前,氣喘吁吁笑道:“嫂子嫂子!你今天來這兒啦?我正好休沐,就過這兒來看看,霄哥說過他現(xiàn)在資助這個書院,叫我有時間來瞅瞅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夏舞雩福了福身:“有勞你了,冀祥?!?/br> “嫂子說得哪里話,霄哥說了,做好事是應該的!”冀祥燦爛一笑,這才注意到應長安。似是覺得如此痞氣的人站在他嫂子旁邊很不搭調,冀祥奇怪的打量了應長安一番,施禮道:“請問你是……” “我是你哥?!睉L安說。 “?。俊奔较榇袅?,“我……我哥在山東老家?!?/br> “我是你大爺!” “我大爺去年過世了……” 夏舞雩白了應長安一眼,對冀祥說:“這是軟紅閣的小廝?!?/br> “是嗎?”冀祥疑惑的說:“這不應該啊……我上次去軟紅閣,看見里面的小廝都低眉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