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魏婉淑盯著魏叔玉的面容,笑意綿綿。 “為什么這么看我,還這樣笑,什么意思?” “大哥真了解公主。”魏婉淑悠悠嘆道。 “我自然了解她,你別忘了,小時候和她一同玩鬧過幾年,她的性子如何,我該是比你會清楚一些?!蔽菏逵裾f到這里,微微低垂眼眉,表情中摻著些許疑惑。 別瞧他嘴上如此說,其實而今他心里也沒底了,以前晉陽公主見到他的時候,因更熟稔的關(guān)系,終究是待他比別人熱情一些。但從上次在府門口自己被無視之后,魏叔玉才漸漸反思發(fā)現(xiàn),公主這小半年來對他其實并不算熱情,萬不如從前。 因為他一門心思想要拒婚,和公主保持距離,之前竟都沒有注意。但這回看清事實之后,他越想越覺得憋屈了,更覺得丟臉。父親之前罵他的話沒錯,他有些自作多情,竟以為自己必然是圣人內(nèi)定的晉陽公主的駙馬第一人選。 “大哥這是怎么了,瞧著一副沒生機的模樣,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以開解的事,才這般悶在家中不出門?”魏婉淑問。 魏叔玉搖了搖頭,“說了你也不懂,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br> 魏婉淑應(yīng)承,起身要走。 魏叔玉忽然叫住她。 “怎么?”魏婉淑問。 魏叔玉:“你剛說公主駁斥了父親,結(jié)果呢,她到底做成官沒有?” “該是做成了,不過也沒確切消息,還要大哥自己去打聽了?!蔽和袷鐚ξ菏逵駝e有意味一笑,轉(zhuǎn)身就去了,邊走還邊嘟囔一句,“我覺得滿長安城,就唯有大哥比得過那房世子了。” 魏叔玉聽此話一怔,隨即眼底冒出神采。他沉默片刻后,就從凳子上起身,背著手在屋子里徘徊,吩咐隨從備水,他要沐浴更衣出門。 周小荷一直在荷塘邊扯著柳葉邊等魏婉淑,見她終于回來了,周小荷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香汗,迎了過去。 “不就問個安么,怎去那么久?” “遇到點事,多聊了會兒,聽說大哥不出門很久,我又去看一看他,倒叫你久等了,抱歉抱歉?!蔽和袷缧Φ馈?/br> 周小荷嘆一聲,憋嘴搖頭道:“也沒什么,反正我無聊,沒事。表姐,我想著我在這也呆的夠久了,該回家了?!?/br> 周小荷說罷便面目沮喪,倚靠在水榭邊,看著荷塘里戲水的鴛鴦,“倒羨慕它們,成雙成對的?!?/br> “誰說房世子中意晉陽公主,就一定能娶她為妻。公主何等人物,可非隨便什么人就可肖想。你別忘了,房世子當(dāng)初可是當(dāng)著圣人的面說過不娶公主的話,而且他們房家也已經(jīng)尚了一位公主,再尚另一位,是否顯得太過了些?便是長孫家,也未曾有此榮耀?!蔽和袷绶治龅馈?/br> 周小荷一聽這話,來了精神,“表姐,您的意思是說我還有希望?” “是?!蔽和袷缋苄〉氖郑瑴惼涠呌中÷曊f了幾句。鬧得周小荷臉紅,立刻跺腳,捂著臉躲開不看魏婉淑。 “機會難得,看你怎么把握了,我也就只能提醒你到這一步。不過卻要為我保密,若是我阿娘知道我給你出這種主意,不僅你丟臉,會被請出魏家,我也沒處放臉去?!?/br> “表姐放心,這事我有分寸,我定然不會賴著表姐,即便是真有人質(zhì)疑,我定然咬死說是巧合。” 魏婉淑笑著點點頭,然后拍拍周小荷的手背,“好meimei,得閑還是多讀讀書,那房世子學(xué)富五車,你若是真有機會和他說上話,卻也的有些內(nèi)里才能吸引人家的注意?!?/br> “我琴棋書畫都可以?!敝苄『勺孕诺?。 魏婉淑看她:“誰跟你說的?是不是你晉州的那些小姐妹還有你身邊那些下人?” 周小荷點頭。 “在晉州,貴族女子之中,你地位算是高的,大家自然捧著你。至于那些下人之言,有誰會找死敢挑主人的不是?別怪表姐說實話,你樣樣都有待提高,不然你在京城貴女之中只能勉強算是末等?!蔽和袷缃忉尩?。 “啊——”周小荷尷尬不已,“真的么?” “這點學(xué)東西的謙虛之心都沒有,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別肖想那樣厲害的人物。你是不清楚,有多少世家女盯著他呢。這么和你說吧,就今年這半年,盧夫人明里暗里為房世子回絕的親事已經(jīng)不下二十個了?!?/br> 周小荷聽此言,既高興又擔(dān)心。高興自然是她眼光好,擔(dān)心是因為怕自己不夠格。周小荷忙點頭稱是,發(fā)誓一定要惡補,好生學(xué)習(xí)。 “明日我就為你安排幾個女先生教你,我也跟著一起學(xué)?!蔽和袷绲?。 周小荷激動地抓著魏婉淑的手,感激不盡。 …… 刑部。 李明達穿著一身佛頭青袍子,腰束藏藍蛛紋犀帶。她挺直后背騎在馬上,身姿挺秀。刑部守門衙差遠遠一瞧,心里就嘖嘖嘆起來,這是哪家的小郎君這般清新俊逸,真是好看,偷偷多瞄兩眼都覺得不夠。 李明達下馬的時候,刑部的衙差倆忙湊上來,笑瞇瞇的詢問李明達來此何事。衙差態(tài)度很好,一則是看李明達的衣著貴氣,二則是看臉。 “李道宗犯事了,關(guān)洪波也被貶黜,而今你們刑部管事的是誰了?”李明達問。 衙差一聽這位少年直呼江夏王的名字,震驚不已,料知她身份必定不一般,忙告知她而今刑部最大的官就是另一位刑部侍郎李大亮。 “那你就和他說,新任刑部司主事前來和他報到?!崩蠲鬟_道。 衙差怔了下,然后拿異樣的眼神打量李明達。他當(dāng)時是什么貴族來了,原來只是新任刑部司主事,區(qū)區(qū)八品官而已。不過就是八品,那也比自己級別高。 衙差狐疑應(yīng)承一聲,這就去了,但和李大亮回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把外頭那位漂亮的少年告了一狀。 “上來就喊江夏王的名字,還讓屬下告知您他來報到了,似乎有讓侍郎您親自去迎的意思?!?/br> 李大亮八字眉一撇,把整個“八”中間的距離拉得更大,“喲,這是哪來的不懂規(guī)矩的毛頭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活祖宗,把他叫進來!” 衙差應(yīng)承,出去片刻后,就將李明達引進來。 李大亮揚著下巴,雙腿岔開,氣勢十足的盯著門口起來的人,一眼瞧清這位的臉,李大亮愣住了,接著慌忙起身,拘謹?shù)貌恢绾问呛?,要下跪,卻不知道自己這么下跪?qū)Σ粚Α?/br> 衙差見狀,嚇得心亂顫,料知自己多言了,這位少年看來還真是一位貴人,只是為何貴人會做個區(qū)區(qū)八品官,就叫人鬧不懂了。 李大亮:“屬下見過公——” “是我見過你,新任刑部司主事李兕,見過李侍郎。”李明達拱手行禮道。 李大亮腿有點軟,趕緊扶了扶手邊的桌子,抖著唇道:“免、免禮,快、快坐!你們都下去都下去。” 說罷了,李大亮見人都走了,趕緊腿一彎,給公主下跪請禮。 “好久不見了,李侍郎?!崩蠲鬟_大方地喊一聲,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程處弼和田邯繕等人,隨即就守候在自家公主身后。 公主氣勢十足。 李大亮賠笑表示:“屬下一個侍郎,也沒什么大事要奏,所以不常出入立政殿,見公主的機會自然就少?!?/br> “以后你就可以天天見我了。”李明達令田邯繕宣旨。 李大亮磕頭接旨,被免禮起身之后,就賠笑道:“公主真要做刑部司主事?” 李明達看一眼他,“怎么,你也鬧意見?剛魏公已經(jīng)把我參了,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參一本?!?/br> “不敢,萬萬不敢。只是公主在刑部的身份,這是說還是不說?” “暫且不用說,等我做出點功來了,說出來大家也信服?!崩蠲鬟_道。 “屬下遵命。”李大亮忙高興地行禮應(yīng)和道,“不過這件事魏公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只怕瞞不了多久。” “知道?!崩蠲鬟_想了下,然后笑著對李大亮道,“不如你打發(fā)個小吏去,通知一下魏公讓他幫忙瞞一會兒,他或許還會領(lǐng)情?!?/br> “他?只要不挑毛病,把屬下臭罵一頓,屬下就感恩戴德了?!崩畲罅琳f罷,就提筆寫了兩句話,裝進信封內(nèi),隨后就喊了個人來,讓其把信送到魏家。 “王長史的案子,轉(zhuǎn)交給大理寺了?”李明達問。 李大亮搖頭,“不算轉(zhuǎn)交,此案情況嚴重,遂是大理寺和刑部同查?!?/br> “那我現(xiàn)在能做什么?”李明達問李大亮。 李大亮忙道不敢當(dāng),“貴主想查什么就查什么,刑部司本就掌核秋審、朝審各案。王長史一案就在其列,尉遲二郎家無名爛首尸案也在其中。” “李大亮,你行啊?!崩蠲鬟_笑得更開心,直嘆他有前途。 李大亮害羞的訕笑,忙道不敢當(dāng)。 “一進門你就跟我說了好幾個不敢當(dāng),但我瞧你卻是個最敢當(dāng)?shù)?。反?yīng)機靈,對刑部掌握的案件也有頗深的了解。最要緊是,你這馬屁拍得好,深得我心。我這次來刑部,開頭最想辦得就是這兩件案子?!睂τ诶畲罅恋摹〉胶锰帯?,李明達很領(lǐng)情。 李大亮十分開心地謝過公主的贊美,“大亮愿為公主鞍前馬后?!?/br> “不用為我,你只需要為大唐鞍前馬后,我就欣賞佩服你。”李明達說罷,去了刑部司主事的辦公房間瞧了瞧,田邯繕帶著幾個人留下要重新打掃布置。李明達也不攔著他,只帶著程處弼等六個人,立刻從刑部離開,前往風(fēng)月樓。 守門的衙差再見到李明達,忙笑瞇瞇得行禮喊:“李主事?!?/br> 李明達直接騎馬去了。對于這種陽奉陰違的兩面派,李明達眼里向來不愿多看一眼。 到了風(fēng)月樓前,一陣風(fēng)來,淡淡地龍涎香飄了過來,李明達尋香望見了從街那頭騎馬過來的魏叔玉。 身上的熏香換了,倒是奇怪。 李明達掃眼魏叔玉,跳下馬就要去風(fēng)月樓,就聽魏叔玉加快騎馬的速度,急忙下馬過來了要和她行禮。 “魏世子,在這種場合不合適?!背烫庡鎏嵝阉[瞞公主的身份。 魏叔玉愣了下忙拱手喊:“見過十九郎?!?/br> “十九郎而今是刑部主事李兕?!背烫庡鲇值馈?/br> “見過李主事?!?/br> 這時候尉遲寶琪和長孫渙騎著馬高高興興來了,他們見到李明達后,連禮都不行了,只是拱手如朋友之間見面一樣。 “恭喜啊,聽說十九郎成了李主事,好事,真是好事。”尉遲寶琪嘆道。長孫渙附和。 李明達就對他二人甜甜笑,指著他們兩個,“以后在長安城都老實些,不然小心我把你們都抓進刑部大牢?!?/br> “是!”長孫渙和尉遲寶琪異口同聲道。 魏叔玉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這樣熟稔,再想想公主和自己剛剛的拘謹疏離之態(tài),心里難免在對比之后有落差,難受不已。 “誒,叔玉怎么在這?”長孫渙問。 李明達也看向他。 魏叔玉忙道:“我是替父親來道歉的?!?/br> 說罷,魏叔玉就對李明達也拱手行了個淺禮,就他父親之前在朝堂上的言論表示致歉。 長孫渙和尉遲寶琪互看一眼,雖不知是什么事,不過魏公什么脾氣大家都清楚,既然魏叔玉說他父親道歉,那必然是公主做官這件事刺激到了魏公上疏的那根筋。 “小事情?!崩蠲鬟_說罷,就邁步進了風(fēng)月樓。 長孫渙和尉遲寶琪也跟著進去,魏叔玉站在原地,尷尬地不知是走是留。 這時候尉遲寶琪回頭喊他,“一起???” 魏叔玉忙感激笑一下,立刻快步跟上。 房遺直早已經(jīng)來到風(fēng)月樓,親自帶人搜尋了一圈。 隨從落歌萬分不解:“奇怪,沒有暗道暗室,就這么大點的地方,人怎么會憑空沒了。” 李明達從風(fēng)月樓門口往里走,越往里走,眉頭就皺得更深。 房遺直前來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