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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wèi)(重生)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劉敬安排了小黃門在她家門口候著,自己再去別人家轉(zhuǎn)轉(zhuǎn)。

    楊蓁回到屋里與楊嬸話別,一個勁地勸慰:“嬸嬸別聽外人那些訛傳,其實人家宮里對宮女們好著呢,天天有rou吃,病了也有藥給治。只要不犯大錯,也不會挨打受罵,而且不入奴籍,比大戶人家的丫鬟還好得多。從前我隨爹娘住在京城,街坊家的一個jiejie就在宮里當差,過年時還能放出來與家人吃頓團圓飯,我從她那里聽得真真的,你難道不信我,反而信那些亂傳的謠言?”

    楊嬸半信半疑,眨著淚眼問:“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睏钶枥氖中Φ?,“像我這樣識文斷字的人進去了,還能升作女官,那可就是領(lǐng)俸祿的人了,家里從此蠲除徭役。到時我接您去城里住,逢年過節(jié)咱們也能見面,有什么不好的?”

    楊嬸依舊蹙眉:“可是,聽說宮女子少說也要年過二十才放出宮呢,要真做了女官,說不定一輩子都難出來了。你什么時候才能嫁人呢?”

    楊蓁嘆了口氣:“嬸嬸您說,縱使一輩子呆在宮里,好歹也是好吃好喝幾十年,難道就真比不得尋常人家嫁人生子舒坦么?咱們跟前這些嫁人生子的女人們,有哪個真正過得舒心可意的?”

    楊嬸沒話說了。貧民人家的日子都難以稱得上一個好字,家家都只湊合罷了。以她們現(xiàn)今的家境,注定難以為楊蓁尋個理想的婆家。

    跟前這些山野村夫都是大字不識的粗人,成了親的幾乎個個都免不了打媳婦罵孩子,讓楊蓁這樣的女孩嫁去那種人家,真還不如叫她在宮里過一輩子呢。

    再說她生了這樣好的模樣,說不定一朝被萬歲爺看上,還就一步登天了。

    楊嬸終于被說動了,楊蓁又半勸慰半撒嬌地哄了她一陣,才正式辭別了嬸嬸,坐上了劉敬帶來的大車。

    馬車緩緩駛離村子,楊蓁坐在車尾,清楚看見楊嬸一直尾隨到了村口,才駐足停下,漸漸成為模糊在遠方的一個人影。她鼻子有些發(fā)酸,但還是很快把涌上眼眶的淚水忍了回去。

    恐怕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都無法與嬸嬸見面了,她將去的地方?jīng)]有一個相識的人,也沒有誰可以依靠,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但楊蓁有信心,邁出這一步,一定能讓自己與嬸嬸將來的日子比前一世好上許多。

    “大人,咱們今晚就進城了么?”行了一段路之后楊蓁詢問劉敬。

    她聽說過宮里的宦官們并不喜歡被稱作“公公”,就稱呼劉敬為“大人”。

    果然劉敬聽得十分順耳,笑呵呵地回答:“是,天黑前也就進城了。姑娘,聽你的鼻音有點濃,莫不是感了風寒?”

    楊蓁心頭一顫,揉了下鼻尖:“是有點熱感,已經(jīng)快好了?!?/br>
    劉敬并沒因這嫌棄她的意思,反而吩咐趕車的小黃門路過下一個驛站的時候停下來歇腳。等到了地方,劉敬就拿了一劑湯藥著驛站的人煎了,親手端給楊蓁,說他自己也正患了熱感,是以帶了兩劑藥在身邊。

    楊蓁連連道了謝,將湯藥喝下。

    馬車果然如劉敬所預(yù)計的那樣,于天黑時分駛進了城北的安貞門,可楊蓁沒看見這一幕,那碗湯藥里混了有安神之效的酸棗仁,沒出半個時辰便起了效。她窩在車里睡得死死的,直到馬車到達目的地,她都沒醒過來。

    皇城北面的一所兩進的大院子稱作“宮女所”,多年來都被用作備選淑女的暫住之地。今晚幾路去到京畿選淑女的宦官都匯聚到這里,把選來的女孩安置下來。

    徐顯煬、李祥與卓志欣三人天剛黑的時候就來到這里等劉敬,一直坐在二道院里的石桌邊上喝了兩壺茶,才總算見到劉敬從一輛大車上下來。

    “你可真叫我們仨好等啊?!崩钕樯蟻砭驮趧⒕醇缟蠎涣艘蝗?。

    “哎呦!”劉敬笑容可掬地拱拱手,“叫三位錦衣衛(wèi)大老爺?shù)任?,真是折煞小人了?!?/br>
    “連你都會耍貧嘴了,又跟哪個孫子學(xué)的?”徐顯煬冷哼一聲,朝那邊正一個個被接下車的小姑娘們看了眼,“怎么著,盈福樓上的座兒已經(jīng)訂好了,你這會子能走了不?”

    劉敬正要回答,那邊的小黃門忽道:“師父,那個楊姑娘睡迷了,怎么叫也醒不來,可怎么辦?”

    “喲,這是吃藥吃的?!眲⒕纯嘈χ呷ゴ筌嚺赃?,朝仍蜷縮在車里的楊蓁喚道,“哎,楊姑娘醒醒,咱到地方啦。”

    車里的楊蓁卻一動不動。

    徐顯煬又等了片刻,見劉敬叫了好幾句車里都沒個應(yīng)聲,他心里不耐煩起來,索性大步過來,探身進車,兩手插到楊蓁腋下,像抱孩子那樣將她抱了出來,半抱半扛地帶她朝女孩們被安置的正屋走去。

    選來的女孩都是些十歲上下的孩子,此時又天黑燈暗的,徐顯煬雖感覺得出這姑娘似乎個頭不小,也料著她不過是湊巧個子高了些,完全沒想到她已是個需要他避嫌的大姑娘。

    大咧咧地抱了楊蓁進屋,在一眾拖著鼻涕的小丫頭矚目之下,徐顯煬將楊蓁往火炕上一拋,就轉(zhuǎn)身走出。

    “這下能走了吧?”他問劉敬。

    “哦,走吧?!眲⒕葱睦锇涤X好笑。

    顯煬這孩子今年就二十了,卻還是個從未沾過女色的,若是發(fā)覺方才抱的是個十五六的大姑娘,怕是得嚇上一跳吧?

    正文 4|顛倒黑白

    楊蓁在車里那會兒其實也聽見劉敬叫她了,只是困得厲害,想醒也醒不過來,隨后就覺得自己被個人抱了起來。

    伏在對方寬厚結(jié)實的肩頭,聞著對方淡淡的體味,她還迷迷糊糊地想:看不出這位劉公公還挺壯健,身上的味兒也挺好聞……

    屋里的床褥都疊在窗根底下,磚砌的火炕上面只鋪了一層草席,硬的很。

    被徐顯煬信手扔到炕上,楊蓁摔得渾身酸痛,也終于醒了,齜牙咧嘴地爬起身來看看周圍。

    徐顯煬已然出去了,屋里點著一盞油燈,門口邊站著高低不齊的十來個女孩子,呆里呆氣地望著她,看來是初到生地六神無主,一動都不敢動的。

    楊蓁仍然頭昏腦漲,從窗根下扯過一條褥子來草草鋪了,臥倒繼續(xù)睡。

    胸口被個硬東西硌得生疼,楊蓁只好再爬起來,見到一個物事半揣在自己的衣襟上,取下來一看,是個玉質(zhì)的牌子。

    巴掌大的橢圓玉牌,通體象牙色,頂上雕著蓮花紋,穿孔掛著根大紅絲絳。

    楊蓁將牌面轉(zhuǎn)向昏黃的燈光,見上面刻著幾排字:“凡遇直宿者,懸?guī)Т伺?,出皇城四門不用——禁衛(wèi)”

    這像是出入宮禁的穿宮牌子,楊蓁沒見過卻聽說過,一想便知,必是方才劉公公抱她進來時掉落的,回頭見面再還他也就是了。

    楊蓁隨手把玉牌揣進懷里,又倒頭睡了。

    半睡半醒間仍在含糊思索:聽說這穿宮牌子也分三六九等,尋常都人帶的都是銅牌,這種玉質(zhì)牌子是最上等的,劉公公一個使玉牌的宮人,還會負擔出城選宮女的差事?

    而且,他又怎會是“禁衛(wèi)”呢……

    剛被摔痛的額角與膝蓋仍火辣辣的,她不禁存了報復(fù)之心:他摔我恁重,叫他尋不著牌子著著急也好!

    當晚戌正時分,徐顯煬一行四人步入了盈福樓的大門。

    這會子正是城里酒樓最為熱鬧的時段,大堂里座無虛席,酒客們推杯換盞,劃拳行令,聲音一片嘈雜。

    掌柜知道錦衣衛(wèi)徐大人定了座,早就候在柜臺后,一見他們四人進門便趕過來,領(lǐng)他們順樓梯往二樓雅間走去。

    他們四人穿的都是便服,并未引起酒客們的注意。

    剛登了幾道臺階,徐顯煬忽然停了下來,目光朝一旁投了過去。

    不遠處一桌酒客的議論聲清晰入耳:“……知道耿德昌耿大人到底因何而死的么?告訴你們吧,是何智恒那閹賊漫天要價,要耿大人出四萬兩銀子才肯替他脫罪,結(jié)果見耿大人拿不出恁多,就惱羞成怒殺人泄憤罷了。要說這閹賊,就是愛財……”

    徐顯煬臉色已然陰沉似水,額上都暴起了青筋。他并未帶著繡春刀,三個錦衣衛(wèi)當中只有李祥是刀不離身,徐顯煬“唰”地一聲抽了李祥的刀在手里,一按樓梯扶手躍了下去,一陣風般撲向那桌酒客。

    “當”地一聲響,單刀重重劈在桌面。那大放厥詞的酒客只覺面前一陣涼風,愣了片刻才驚然見到,自己扶在桌上的手竟已鮮血淋漓,一根食指斷在了桌上。

    一桌的酒客頓時驚呼跳起,引得滿堂酒客也都靜下來望向這邊。

    掌柜生怕那些人不認得徐顯煬再惹出更多亂子,跑過來連說“徐大人息怒”,也向那桌人狠狠使著眼色。

    酒客們見狀也就都明白過來,面前這手持鋼刀滿面怒色的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

    那斷了指頭的酒客唬得面無血色,軟噠噠地跪下來道:“徐大人饒命,小民……小民不過是……以訛傳訛,可不是……不是存心對廠公不敬?!?/br>
    徐顯煬冷笑一聲:“知道你只是以訛傳訛,不然你此時斷的怎可能僅一根手指?”掃了同桌那三人一眼,“滾!”

    一桌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門去。連同一些不相干的酒客也都悄然溜走了。

    徐顯煬將單刀丟給李祥,拿了一塊銀子拋給掌柜:“賠你的桌子和酒錢,記著,以后再聽見有人說這種話就管著些兒,不然再被我知道,定要一把火燒了你的酒樓!”

    掌柜點頭哈腰,答應(yīng)不迭。

    等到了二樓雅間就座,李祥、卓志欣與劉敬三人也都為方才聽見的話忿忿不平。

    李祥扣著桌子道:“耿德昌那廝未請圣命就撤兵退守山海關(guān),將關(guān)外的大片疆土與百姓都丟給了戎狄不管,這樣的守將還不該死?不砍了他的腦袋,以后邊將們個個兒都學(xué)他,打不過就跑,國朝還不就完蛋了?這種貨色,竟還有人替他喊冤叫屈!”

    劉敬也道:“就是,他被下了大獄,還要厚顏無恥到處打點以求脫罪,廠公拒收賄賂,扣押替他行賄的人嚴加審訊,圖的不過是查明有誰受了他的賄,這都是盡忠職守的好事,怎就被他們傳成了索賄不成才憤而殺人呢?難道要廠公也像柳湘他們一樣貪贓枉法,才會成為他們口中的好人?”

    卓志欣嘆道:“你們還不明白?從來都是文官們能說會道,慣會顛倒黑白,偏老百姓們都崇敬他們讀書人,看不起宦官,他們說什么,老百姓便信什么??v然是他們貪贓枉法,廠公秉公執(zhí)政,老百姓也還是把他們視作好人,把廠公看做惡人?!?/br>
    三人義憤填膺地議論不休,徐顯煬卻一言不發(fā),手中拈著酒杯瞟向窗外,眉間鎖著一縷愁容。

    無端背些罵名他并不在意,身為淪落街頭的小叫花,六歲時被義父收養(yǎng),彼時義父還只是個在掖庭打雜的苦力宦官,每日都勞作到深夜,才捧著吃食回來與他分食。

    過了那些苦日子,外人的白眼與非議他早已習(xí)以為常,根本不掛心上。

    可如今這種黑白顛倒、是非混淆的局勢卻令徐顯煬隱隱不安。

    國朝的文官們自來就有熱衷內(nèi)斗的風氣,近幾十年來更是愈演愈烈,真正的國家大事無人關(guān)心,為官者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如何拉幫結(jié)派、爭權(quán)奪勢之上。

    但凡朝中出了點什么事,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解決,而是如何借題發(fā)揮,將政敵拖下馬。

    前些年,一個最強最大的文官幫派成功打壓了政敵,脫穎而出,因當時的領(lǐng)頭人名叫顧涇陽,后來的人們就將他們稱為“涇陽黨”。

    這些人成日不務(wù)實事,一門心思排除異己,以權(quán)謀私。

    除了在朝堂上夸夸其談、吵嘴斗口之外,他們還因人員多出身于江南,就挖空心思為家鄉(xiāng)一帶謀取福利,不斷為那些富庶地帶減租減稅,卻把重稅攤派到相對貧弱的北方諸省,惹得其地民不聊生,流寇四起。

    另外他們還協(xié)同各地邊將大肆貪污糧餉,致使國庫日漸空虛,軍隊卻因長期欠餉而頻頻嘩變。

    如此一來,內(nèi)部處處民變,外敵來時軍隊又無力抵御,國朝才陷入內(nèi)憂外患之中。

    好在當今天子明辨是非,看出這群蠹蟲為害甚深,就扶植了親信何智恒上位,利用何公公出面收羅被涇陽黨壓制的朝臣,對涇陽黨大力反擊肅清。

    幾年下來,涇陽首領(lǐng)們死的死,致仕的致仕,余者也都收斂鋒芒,再不敢竄上跳下,時至今日,對涇陽黨的打擊終于告一段落。

    可是隨便聽聽民間的傳聞就知道,那些人公開還擊是不敢了,卻仍賊心不死,暗中搗鬼,大肆詆毀著何智恒一系的名聲。

    徐顯煬不得不憂慮,這樣下去,干爹的名聲被毀得一塌糊涂,單憑圣眷支撐地位,將來但凡有個萬一,恐怕就是萬劫不復(fù)的結(jié)局。

    到時候不但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等到?jīng)荜桙h重掌朝綱,繼續(xù)為禍,整個國朝都要毀在他們手里了,又有誰能落得著好?

    可他只是一介錦衣衛(wèi)指揮使,看著威風,能做的事卻很有限。

    原本廠衛(wèi)的職能重在監(jiān)督與偵緝,可數(shù)十年來的大小案件幾乎都被人家拿去借題發(fā)揮打擊政敵了,沒人關(guān)心案情真相,以至于錦衣衛(wèi)的偵緝職能形同虛設(shè),越來越成為常人眼中那種只管抓人實施酷刑的恐怖衙門。

    造謠的人縮頭不出,他總不能無憑無據(jù)便信手抓人刑訊,那樣只會留給對方更多把柄去編排;傳謠的人數(shù)以萬計,他也不能把說閑話的百姓都抓來殺個干凈。

    他這個指揮使,又能如何轉(zhuǎn)變現(xiàn)狀呢……

    正文 5|重逢之期

    楊蓁被送到的宮女所那座大院子里,連上五間正房并兩間廂房,一共住了六十二個女孩子。

    夜里火炕上都擠得滿滿的,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不過這只是頭一宿而已,次日來了幾位衣著光鮮的嬤嬤,只粗略一看,就刷下去二十多個女孩,等到讓女孩們洗了個熱水澡,給她們檢查了一遍身子,就又刷下去十多個。

    于是當晚楊蓁就睡得寬松多了。

    晚上她聽見嬤嬤們坐在屋檐下發(fā)愁議論,這一回選來的女孩本來就少,像樣的更是沒幾個,怕是怎么也達不成尚宮交代的任務(w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