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卻是百感交集。

    其實至今回想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讓他戀上身邊的她，自己這個老師，何嘗不是誘因。

    是自己親手將她送到他身邊，當(dāng)時只覺得這孩子太孤僻自閉，而那孩子夠熱情活潑，兩人在一起互補，他幫她補課，她的性格或許也能感染他，讓他開朗一些，當(dāng)時純粹是出于對學(xué)生的關(guān)心。

    誰曾想，這一互補，就撞出了花，他甚至更為她做出了那樣驚人的決定。

    可能，這就是青春吧。

    青春……最單純，最美好，最投入的感情啊。

    誰沒有過呢？

    ....

    教室的燭光還要搖曳，教室的歌聲已經(jīng)完了，全班靜坐在那，看著教室的一切，周圍的同學(xué)，講臺上的老師、黑板、課桌，這青春里一切最深刻的印記……而那燃著的燭光，閃爍在每個人眼中，像一簇簇照亮未來的火苗。

    講臺上，鬢發(fā)霜白的老太太將目光從謝豫身上移開，緩緩?fù)断蛄巳?，投向每一張青春的臉龐?/br>
    最后，她笑了笑。

    十年磨劍，霜刃未試，老師祝你們每個人，旗開得勝，得償所愿。

    ※

    翌日，高考之日，全市戒嚴(yán)。

    早上還不到七點半，全市所有的高中的校園內(nèi)便已擠滿了高考的學(xué)生。

    二中cao場的一角，顧冉抱著準(zhǔn)考證，跟著班上一堆同學(xué)聚在一起，等待開考。

    等待的時間里，學(xué)生們一面緊張，一面又打氣。

    顧冉也有些緊張，雖然她的人生重來了兩次，這是她的第二次高考，但這次遠(yuǎn)比上次還要緊張，也許是她的目標(biāo)定得更高了一些吧。

    前一世只考了二本，這一世，她想沖一本。

    一旁謝豫倒是淡然的很，說沒什么好緊張的，就當(dāng)他給她出的一次模擬小測驗，因為高考的題目，比他測驗的題要簡單。

    顧冉一聽這話便笑了，原本提起謝豫她還覺得納悶來著，人家考上了國際名校，一般就不參加高考了，要么回提前結(jié)束高三回家放假玩，要么準(zhǔn)備出國的事，結(jié)果這位學(xué)霸竟然硬生生跟著班一起學(xué)習(xí)到了最后。顧冉曾好奇問他，誰料學(xué)霸淡淡地笑，“陪你們高考不行嗎？我可是高三五班的精神圖騰，有我這個學(xué)霸在，你們沒準(zhǔn)分都要考的高些?！?/br>
    顧冉立馬就樂了，覺得謝豫果然是跟自己混久了，說話竟然也開始知道幽默，不容易啊。

    不過笑歸笑，五月份沖刺后，學(xué)霸陪在她身邊，她是當(dāng)真安心了許多，尤其是每天他給她補課，密集式“堵洞”教學(xué)，估計起碼能讓她高考多出三十分，簡直不能再棒。

    正要笑著謝謝他，周楚楚沖了過來，張開雙臂說：“老大，要上刑了，打個氣！”

    顧冉頭一轉(zhuǎn)，就見cao場上許多同學(xué)都聚在一起，班長與團委，女課代表與體育委，兩兩三三，張開雙臂，用擁抱與微笑的方式，給對方最真摯的鼓勁。

    這一刻，再沒什么男女距離，世俗避諱，有的，是滿滿純真的同窗情誼與祝福。她記得她前一世就是這樣的，同學(xué)們齊刷刷換上了班級印好的高考彩頭裝，一件紅色印有“高分必過”t恤衫，在考場前，挨個鼓勁擁抱。

    再沒有猶豫，顧冉撲過去，跟周楚楚來了個熊抱，不過她一邊抱一邊警告，不許再唱水果之歌——那首你是一個西瓜——掛掛掛……

    松開周楚楚后，班長團委幾人又走了過來，輪流跟顧冉這個班（搬）花抱，一面抱一面說著對彼此的祝福，場面真摯而溫馨。

    人群那邊，也有人找班草沈嘉文擁抱，沈嘉文的目光卻輕快地掃了一下人群中的顧冉，最后，將目光轉(zhuǎn)了回去。

    而這邊，顧冉抱得差不多了，眼看考試的時間也要到了，她收拾筆袋子準(zhǔn)考試準(zhǔn)備進考場。

    抬腳的一霎，就有個身影就立在旁邊，擋了她的去路。那聲音聽起來像惱，卻是含著笑意，“你對我有偏見嗎？跟這么多人抱，怎么就把我漏了？”

    顧冉看向謝豫，戲謔道：“我這不是怕褻瀆圖騰嘛?！?/br>
    他忍俊不禁。

    兩人對視了三秒，終于，顧冉張開雙臂，撲了過去，“來吧圖騰，祝我高分上一本吧！”

    他的雙臂便穩(wěn)穩(wěn)接住了她，接著，收攏，將她整個納入他的懷抱。

    風(fēng)和日麗，天高而藍(lán)，熙攘的cao場上，顧冉聞到他身上淡而清爽的氣味，屬于十七八歲少年的爽朗。

    想著這兩年他予自己的陪伴，顧冉為了表達(dá)自己的感激，拍了拍他的背。

    而與她的不同，他沒有拍她，就那么擁抱著她，力度有些緊，比虎背熊腰的班長還緊——也不知是他勁大，還是他抱人一向就緊，想起過去在那一夜的湖泊旁的擁抱，緊得她都不好動彈。

    忽然這緊密的擁抱中，她額頭發(fā)絲微微一動，是他蹭到了她頭發(fā)嗎？她正想抬頭看，卻見他已經(jīng)松開了手，笑著跟她揮手，放她去考場。

    顧冉轉(zhuǎn)身便去了。

    .

    而不遠(yuǎn)處，周楚楚的腳步?jīng)]有動，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些出神，直到顧冉將他扯了扯，他才走向教學(xué)樓。

    踏進考場之時，隔著摩肩擦踵的人流，人群中的周楚楚突然回頭，看向cao場上的謝豫。

    目光寫滿訝異。

    是他的錯覺嗎？

    剛才，在老大跟學(xué)霸擁抱時，在老大看不到的角度，他看到學(xué)霸漂亮的下顎，輕輕往下一壓，用極輕微的動作，將嘴唇，貼上了老大的發(fā)。

    .

    那邊，晨光明媚的cao場上，謝豫還站在那。

    看著顧冉離去的方向，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笑。

    小太陽，加油。

    第47章 親吻

    七月初的時間, 已是暑夏。

    天氣酷熱難當(dāng)，但在結(jié)束高考的學(xué)子們眼中，卻是一生中最輕松的時光。結(jié)束高中生活, 奔向大學(xué), 中間還有兩三個月的歡樂假期，妙不可言。

    當(dāng)然，除開玩樂以外，還有依依惜別的同窗之情，每年的暑夏，畢業(yè)典禮后, 每個班都要吃一頓畢業(yè)飯。

    高三五班的畢業(yè)飯, 就安排在學(xué)校外的一個酒樓。

    二樓最里頭的超大包廂里, 整整開了五桌席，三五班的全體師生都到了, 飯桌上觥籌交錯，不亦樂乎。

    顧冉就坐在第二張桌子上，全程笑得合不攏嘴——高考成績出來了，不枉費她重生過來, 賣命的沖刺, 她還真考到了心儀的學(xué)校！五百多分, 全班排名第九, 成功跨過一本線！顧老豆跟花姐簡直喜瘋！

    一邊笑一邊看周圍的人, 她左邊坐著好閨蜜周楚楚, 楚楚跟上一世差不多, 上一世只考了個專科，這一次雖然分高了些，但還是?？?，不過楚楚想得開，也沒覺得有什么，吃散伙飯時還是跟平常一樣嘻嘻哈哈。

    右邊是學(xué)霸謝豫，說起來也是怪，學(xué)霸竟然還沒走，是看著國外大學(xué)還沒開學(xué)，舍不得故鄉(xiāng)，就暑假繼續(xù)留著么，或者……又想跟她一起展開一次遛狗大計，賺一筆再走？

    顧冉賊兮兮地笑。

    那邊，謝豫端著酒杯，目光掃過她，也在微微笑。

    身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紀(jì)念這頓畢業(yè)飯，今天穿得……格外好看。

    過年那件薄荷色的小裙子她竟然又穿了出來，他沒想到這種紗裙還能一年四季都穿，配著一件印有花瓣圖案的襯衫，再搭一雙小坡跟系帶涼鞋，活潑又嬌俏。

    他拿杯子跟她碰了個杯，道：“恭喜你啊，心愿達(dá)成?！?/br>
    顧冉捧著杯子，嘻嘻嘻地樂，又像只偷了米倉的小老鼠，然后她攔住謝豫的杯子，敬向謝豫，“我敬你我敬你！你是功臣！沒你補課我考不了這么好，我要謝你！”

    謝豫問：“怎么謝？”

    “你想我怎么謝？”

    謝豫眸里浮起笑意，末了臉龐湊近了她，附在她耳邊，“先不說，等下再讓你謝。”

    他喝過酒的嗓子比往常要低沉一些，聽起來更具有磁性，顧冉瞅著他一笑，“什么事啊，這么神秘?！?/br>
    謝豫卻只是笑，沒再說話，目光在她喝過果汁的唇上輕掃。

    要怎么謝，等下你就知道了。

    ※

    接下來的時間，眾人又是一番觥籌交錯，吃吃喝喝，而謝豫被主席位上的幾個老師喊了過去，作為本屆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畢業(yè)餐老師們當(dāng)然都要拉他喝幾杯。

    老師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些學(xué)業(yè)有成，前途無量之類，寄予厚望的話，謝豫一一感謝老師的祝福。

    本來畫風(fēng)還頗老夫子式的正經(jīng)，結(jié)果平日里愛開玩笑的物理老師喝高了，拍著謝豫的肩調(diào)侃道：“這高中太苦了，去了大學(xué)就別光顧著學(xué)習(xí)，也交個女朋友，好好談個戀愛享受生活！”

    滿桌大笑，謝豫亦是笑，面上謝著老師的“教誨”，然而卻是眼風(fēng)一掃，看向另一張桌子。

    二號桌子上，他要交的女朋友還在跟周楚楚大快朵頤，眼下上了盆水果涼盆，她拿了塊蜜瓜，青紅相接的瓜瓢在她粉嫩的唇邊，一咬還冒出晶瑩的果汁，他在另一頭看著看著，突然很想嘗嘗那瓜的香甜。

    這一晚上看著都在吃喝應(yīng)酬，可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

    呵，這個傻妞就知道吃，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他換了大學(xué)志愿。

    不知道也好，他想給她一個驚喜，等她開學(xué)那天，他就站在她的學(xué)校門口，裝作大二大三的學(xué)長來替學(xué)妹搬行李……莫名有點期待她到時大吃一驚的表情。

    是的，本市附近最大的城市就是上海，這傻瓜為了離家近，填的也是上海的學(xué)校，而他就在復(fù)旦，兩人同城，他已經(jīng)查好了她學(xué)校的位置，及兩所學(xué)校間的距離與詳細(xì)路線。他已經(jīng)能想象到以后未來的生活，只要沒課，他就搭著地鐵去她的學(xué)校，接她下課，兩人在校園里散步玩鬧，去小吃街吃小吃，周六日可以一起去市里的圖書館溫習(xí)，或者一起做兼職。她是熱愛旅游的人，節(jié)假日時，他就可以用攢的錢帶她出行，小迷糊什么也不用cao心，他會規(guī)劃好路線跟景點，她只需要被他牽著，乖乖跟著他，就能看風(fēng)景吃美食，走累了他還可以背她……畢業(yè)后像她說的那樣，工作，買一所小房子，筑一個溫暖的窩……當(dāng)然，他會努力創(chuàng)業(yè)，爭取早點把小房子換成大房子，小陽臺換成大花園……

    嗯，小迷糊還很喜歡票子，每次看到票子兩眼就放光，以后他要賺很多錢，讓小迷糊每天都數(shù)票子開心，鋪地毯在上面打滾都可以。

    另外，小迷糊總是自稱吃貨，熱衷吃吃吃，以后若有時間，沒準(zhǔn)他這個高智商的學(xué)霸研究下菜譜，也有做食神的潛質(zhì)……屆時小吃貨一天到晚就會抱著他的大腿，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豫哥豫哥豫哥……做好吃的嗎？”

    ……

    想到未來的生活，謝豫面上露出憧憬的笑。

    而那邊，小迷糊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還在歡樂地吃著喝著。

    又吃了會，大概是果汁喝多了，生理反應(yīng)來了，她跟身邊人說了聲，然后起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二樓的最拐角處，顧冉上完洗手間，又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下妝容，這才走出去，可正當(dāng)她要回到包房時，拐角的走廊處，她看到了一個人。

    沈嘉文。

    燈光昏黃的拐角走廊，再沒有其他的人，兩個人就這么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

    自從那一次顧冉的生日派對以后，彼此再也沒說過話，顧冉雖并不知道沈嘉文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原因，但想著對方不想搭理她肯定有他的原因，再加上那會都沖刺高考了，她就也沒找他。

    眼下，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跟她說話？

    果然，他開口了，“顧冉，恭喜你，考上了心儀的大學(xué)?！?/br>
    顧冉默了會，回：“謝謝，你也考得很好，祝賀你?！?/br>
    沈嘉文這次的確考得很不錯，據(jù)說分?jǐn)?shù)可以上很好的985、211，顧冉雖然考上了一本，但跟沈嘉文的學(xué)校還是有距離的。

    回了這句，兩人對視著，沒有人再說話，或者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兩年兩人的關(guān)系時好時壞，曲曲折折，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