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視線被騰升而起的濃煙和烈火所擋,饒是桓承之再怎么努力,也還是沒辦法在這一片艷紅中找到賀宇帆的身影。 這感覺讓人有些不大舒服。 哪怕他極度確定,就算這火燃的再旺,賀宇帆也絕對不會有危險。但于情于理,在這種情況下見不著對方的身影,也著實是夠讓人心下發(fā)慌的了。 桓承之想著,心下焦躁的同時,也再次屈指敲了敲魔劍劍身。他說:“我看不清下面情況如何,你能帶我過去宇帆那邊兒嗎?” 魔劍像是聽懂了他所說的一般,那劍身在原地繞了兩圈,卻是出乎了桓承之的預料,緩緩向前方烈火的邊緣飄了出去。 這方位實在是有點兒問題,桓承之的打算是直接俯沖進去火海。可這一路上不管他說什么,那魔劍也絲毫沒有半點兒要改變行程的意思。 “我說,那邊兒火還沒滅,你都不擔心宇帆的嗎?” 深知自己現(xiàn)在靈根不純,沒劍加持就貿然下去,很容易變成拖后腿的那個。因此在接下去的這一小段路上,桓承之也只有努力跟這把拖著他的劍聊聊情況。 但也不知是該說早有預料還是什么,這劍真是像極了賀宇帆那個認定之后就不會輕易去改的性格。不論桓承之說了什么,它都堅持著之前的速度,將人平平穩(wěn)穩(wěn)送去了烈火的邊緣。 桓承之有些無奈。 本還思考著從邊緣沖進中心也沒問題,卻不想這一低頭,還正好對上了正下方站在火舌灼燒范圍外,扛著劍笑的一臉肆意的賀宇帆的雙眼。 兩人目光一錯。 桓承之這次沒有猶豫,直接縱身從魔劍上躍了下去。 賀宇帆雙手向他張開出一個擁抱的姿勢,結果人走到身邊兒雙手一撈,反而是他被整個擁入了懷中。 “你這火玩兒的也太大了?!被赋兄f:“若不是怕下去拖你后腿,我真想直接跳火里去了。” “幸好你忍住了?!?/br> 賀宇帆聞言笑道,伸手在桓承之脊背上安慰似的拍了兩下,他說:“我用的這個火是天火,還是比你從長月門那里得到的那挫要純凈許多的天火。像你之前那種純凈靈根的時候還好說,要你現(xiàn)在這樣跳下來,別說是rou身,連靈魂都能跟著一并燒沒的?!?/br> 桓承之聞言嘴角一抽,一邊用肯定的語氣道:“這又是你從兒子那里弄到的東西?” 賀宇帆點頭點的毫不猶豫:“我之前就想玩兒一次你的火劍來著,剛一看機會到了我就跟兒子說了一下,他說可以幫我加持。沒想到這效果實在是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賀宇帆說的格外興奮,桓承之聽在耳朵里,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卻慢慢瞇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秒。 賀宇帆總算是從這意味太過明顯的凝視中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一個激動說漏了嘴。 而面上黑了一片的桓承之,此時則是勾了嘴角,微笑問道:“我就想知道一個問題,那扳指能讓我的靈根不純多久?” “這個……”賀宇帆撓撓臉,視線亂飄口中打著哈哈道:“具體的我也說不準,這個可能是看個人天賦吧。” 桓承之聞言挑眉。 雙眼又在賀宇帆臉上盯了一會兒,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卻也沒再追問下去。 實話說來,這情況其實也不能算是太過出乎預料。 賀宇帆向來就是這么個愛玩兒的性子,他之前說他不喜歡玩兒劍的時候桓承之就有點兒懷疑。 現(xiàn)在看來,之前那些說辭也不過就是為了讓他相信對方不是主動冒險而已。 桓承之甚至毫不夸張的覺得,說不定根本用不著半個時辰,他的靈根就能重新恢復成火屬性了。 心下想著,他低頭看向賀宇帆的目光也愈發(fā)無奈了起來。 只是對方眼睛掃來掃去總之不敢對上他雙眼,所以此時也不知他是喜是怒,只能保持著那種淘氣被父母逮著的孩子樣兒,半天也沒敢開口去說什么了。 “以后想玩兒什么就跟我直說,我又不會攔著不讓你去?!?/br> 桓承之將手臂收緊,重新把人攬在懷里緊了兩下,一邊嘆了口氣道:“這劍你玩兒的開心就先拿著,等什么時候玩兒夠了,什么時候再還給我也成?!?/br> 賀宇帆聞言一愣,知道對方這是不生氣的意思,便立刻得便宜賣乖的揚起腦袋,眨著眼睛甜甜笑道:“你不生我氣了?” “何曾生過你的氣?” 桓承之伸手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又扭頭看了看身側燒光了枝干后快要漸漸熄滅的烈火,他說:“我只是擔心你天天這樣鬧,怕是有可能會傷著自己。但是就算我阻止了,你還是會忍不住好奇著想玩兒,這我能有什么辦法啊?” 他說著,語氣中無奈的滋味兒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賀宇帆聽在耳中,也終歸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扯了扯桓承之的衣服,他猶猶豫豫的開口道:“那我把這些分支都處理完了,要不然主桿等你休息好了之后,你過去打?” “你去就行。” 桓承之搖頭笑道。 天知道自家道侶嘴里說著讓他去打,可那面兒上的表情,卻委屈的就好像明晃晃的寫著“不讓我去我就要鬧”似得,看在他這種妻奴眼里,那當真是怎么也不可能拒絕的了啊。 而且要說起來,比起那些樹,他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處理就是了。 桓承之想著,那雙閃著紅光的眼睛也輕輕瞇了起來。 賀宇帆見他是真的打算放他動手,自然也就沒再猶豫什么,只從人懷里退出來后,又緊了緊手中的劍,還是問了聲道:“我用你的劍行嗎?你要是沒武器打不成的話,在旁邊兒等我一會兒也行。我快快就能搞定的?!?/br> 桓承之笑而不語,只點了點頭,也沒去接句什么。 賀宇帆看他這樣就當他默認了,提劍朝著那樹林沖出去后,桓承之這邊兒才抬頭看了眼仍在半空中飄著的魔劍。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沉默著單手向上舉出。 下一秒,利刃破空。 就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般,只瞬間的功夫,那魔劍便直沖而下,穩(wěn)穩(wěn)將劍把落在了桓承之的掌心。 “我知道你不服我,也知道你若是全力而出,我怕是壓制不住你。”桓承之手指在那閃著寒光的劍刃上輕輕摸過,口中笑道:“不過再怎么說,咱們還是有個共同目標的。所以暫時跟我合作一次,你看行嗎?” 他說著,目光朝遠方已經沖到那排樹木跟前的賀宇帆對去,用眼神兒說明,他所謂的那個“共同目標”,就是守護好眼前之人。 魔劍雖說是魔器而非神器,但從程度而論,它倒是比一般的法器要通靈太多了。 所以桓承之這邊兒話音落下,那劍鋒便響起了一陣龍吟似得輕鳴。似乎是在贊同他的提議一般,連周身環(huán)繞的魔氣,都跟著更甚了一籌。 大敵當前,隊友這邊兒統(tǒng)一戰(zhàn)線,自然也是個讓人愉快的好事兒。 桓承之揚了揚嘴角。 剩下的問題,就是坐等那個讓他不舒服了一路的東西主動現(xiàn)身了…… 話分兩頭。 先放下那邊兒按兵不動的桓承之不提,單說這邊兒只身迎上的賀宇帆。 也不知是他剛剛那場火燒的太過嚇人,還是因為那樹也確實是被他打的傷了元氣。 總之就從他放火開始,這樹就像是死了一樣,一個個安靜的別說伸長,就連那些特別喜歡破土而出玩兒偷襲的枝干,也老老實實的沒見再伸出一個了。 “這總讓我覺得,說不定是個陰謀啊。” 賀宇帆提劍走著,口中也忍不住輕聲嘀咕了這么一句。 只是身旁沒有桓承之跟著,那天鏡此時也不在他手里,所以對于他的這聲猜測,也只有手中提著的火劍輕輕抖了兩下,也算是給了個回應。 雖說賀宇帆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明白它這一抖是什么意思。但具體是什么意思在他看來也并不重要,只要知道這劍會陪他一起去斬了敵人就足夠了。 賀宇帆想著,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有點兒理解那些劍修口中“人劍合一”的熱血了。 趁著這股子激動勁兒,賀宇帆腳下步子加快了些許。眼看那第一排的樹木就在面前,他用力將手中火劍舉上頭頂,深吸一口氣便狠狠斬了下去。 和剛剛一樣,劍刃上烈火燃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龍一鳳,帶著兩聲清脆的吟叫朝那樹林飛撲了過去。 而那些被攻擊的樹木,此時也感覺到了危險。在距離樹干十來米遠的位置,一根根粗壯的枝條破土而出,用一副舍身也要護住本體的架勢,硬生生讓那龍鳳都撞在了它們身上。 一時間,烈火沖天。 樹木被燒焦之后產生的煙氣刺激著鼻腔和眼睛,讓賀宇帆在鼻頭一陣酸澀的同時,眼淚也迷瞪著將落不落。 這樹枝沖起來的位置和主桿還是有些距離,饒是那火舌再怎么勇猛,這逆著風勢,也終究還是沒辦法沖到本體跟前。 反倒是賀宇帆這邊兒,因為這堵沖了天的火墻,被擋的無法再向前一步了。 “看來這后面cao控樹枝的人也不傻啊?!?/br> 賀宇帆仰頭看著已經被濃煙熏得一片陰沉的天空,口中輕輕嘖了兩聲道:“要這么下去的話,豈不是非逼著我執(zhí)行計劃一了嗎?” “這倒不是。”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賀宇帆扭頭看去。 桓承之已經拎著魔劍走到了他身側的位置,陪他一同看了看那三四層房高的火苗,他搖頭道:“你這一劍下去,它們想攔你,就必須要用出能當成座墻的枝干來。廢的太多,若是打持久戰(zhàn),一來二去撐不住的肯定是他們?!?/br> 賀宇帆聞言了然,語氣里都帶上了些許躍躍欲試的味道:“所以后面那個厲害的家伙,馬上就該坐不住的主動現(xiàn)身了對嗎?” “應當如此。”桓承之點頭,話鋒一轉,卻是指了指眼前的火墻道:“但是不管那個厲害的家伙是誰,那都是我的對手。你的目標就是這些樹,咱們說好了的,你可別又一個好奇,放了這個去追那個?!?/br> 正準備提議換個對手的賀宇帆:“……” 桓承之掃他一眼,頓了頓,便繼續(xù)道:“我現(xiàn)在用不了純正的天火,所以只有你能對付的了這些樹。沒時間讓你考慮太多,所以還是乖乖砍樹,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br> 他說的十分認真,面上表情也嚴肅的沒有半點兒要商量的意思。 賀宇帆聽在耳朵里,卻是忍不住的嘴角一抽。 桓承之用的這些說辭,可都是他當初給這人說出來的。 現(xiàn)在這感覺就好像是自己手把手的教會對方如何堵他話似得,還真是讓人憋的不是一般的一言難盡啊…… 兩人這說了幾句的功夫,那邊兒之前被點燃的樹枝,也噼里啪啦的快要被燒干凈了。 變故就在這一瞬間。 只聽天空中一陣雷鳴響起,傾盆的大雨就這樣嘩啦啦的砸了下來。頃刻間別說是那樹上的烈火,就連賀宇帆劍上跳躍的火苗,都跟著熄了不少。 這著實是讓人有些出乎預料。 賀宇帆更是直接低頭用手摸了摸劍身,但不管他口中那嘀嘀咕咕的咒語念多少遍,劍上的火焰都是那副將滅不滅的樣子,再也燃不出之前的效果來了。 “這不該啊。”賀宇帆又摸了摸他的劍,抬頭讓那雨水淋在臉上,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他說:“劍上的火是天火,按理說沒東西能澆滅它才是?!?/br> “但如果這水也是天水,想澆滅你的火,也不是什么難事兒了?!?/br> 桓承之搖頭說著,揮手在頭頂揚出了一片結界。將兩人和那稀稀拉拉不停地雨幕隔開,才皺眉繼續(xù)道:“這水里的靈氣很重,就憑這濃度來看,也絕對不會是什么容易對付的對手的?!?/br> 賀宇帆隨著他所說的,又看了看雨,才轉頭向那邊兒已經熄了火的樹林看了過去。 不知何時,在樹林的另一側空地上,已經多了一個身材妖嬈的青衣女子。 她手中撐著一把嫩黃色的油紙傘,雙眼定定的看著賀宇帆的方向。 眉眼看去雖說是個極美的樣貌,但此時卻冷著臉,目光也像是在看尸體一般,平靜無波的對著二人。 對視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