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顧青骨相秀逸,并不是那種那一看就極為驚艷的長相,整個人好似水墨勾勒的江南煙雨,婉轉(zhuǎn)秀麗,氣韻清華。她笑一笑:“我虛歲十八,看來該稱一聲沈meimei了。” 沈蓉有點能理解她的好人緣了,和煦一笑:“客氣?!?/br> 顧青還想再閑話幾句,就聽外面有人傳報:“燁王妃到!” 閨秀們齊齊轉(zhuǎn)頭,就見李夫人陪著胡王妃進了水榭。老王爺雖然被迫去別處‘巡查’了,但是胡王妃卻沒跟著他一并過去,所以今天也來了。她貌美依舊,看來上回的事情對她沒什么影響,不過她的腰身卻極為平坦,沈蓉很快收回目光,心里難免感嘆了聲,老王爺還真是...渣啊。 顧青上前見禮:“王妃娘娘,李夫人。”她又道:“不知王妃要來,倉促之間恐失了禮數(shù),還請您海涵?!?/br> 胡王妃對顧青似有些不喜,淡淡笑了笑:“顧姑娘禮數(shù)素來周全。”然后就再無后話了。 顧青恭謹?shù)乜蜌饬藥拙洌蹂幌滩坏貞?,竟然不喜她到面上情都懶得顧的地步,顧青見她如此,也就識趣地住了嘴。 沈蓉站在場外吃了會兒瓜,見沒什么看頭了,這才又回到水榭邊吃菜賞景。 就是如此,一席宴下來她也累的夠嗆,別看她沒怎么招待人,但是擺宴之前沒少幫著收拾打點,李夫人見她一臉倦色,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可累著了吧?快回去歇著,這攤子我讓下人收拾。” 沈蓉確實累了,也不再跟她客氣,告了個罪就回了自己院子。她今天還喝了點酒,由于酒量比較慘不忍睹,她也沒敢直接睡,下廚給自己煮了碗醒酒湯,沒想到才從廚房出來,就見燕綏斜倚在院中的一方小石橋上,面頰緋紅,身上也有淡淡酒氣。 沈蓉無語道:“在王府里你隨意進進出出我就不說什么了,怎么在李夫人家里你還能這么恣意,沒人攔你嗎?” 她本來是隨口牢sao幾句,沒想到燕綏竟然聽見了,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嘴里含糊道:“這本來就是我家。” 沈蓉沒聽清:“什么?” 燕綏搖了搖頭,撐起身子走到她面前,蹙眉用力揉著額頭,似抱怨又似撒嬌:“阿笑,我頭疼?!?/br> 沈蓉見他醉酒,膽子也就大了不少,撇撇嘴道:“讓你喝這么多酒,頭疼還能怎么著?把腦袋砍了?” 燕綏的臉直直地湊過來,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就在沈蓉差點克制不住要尖叫的時候,他突然頭一歪,靠在了她的肩上:“你砍吧?!?/br> 沈蓉:“...” 她按著他腦袋往外推:“我不砍,你起開。” 燕綏干脆伸手摟住她的腰:“不起,我頭疼?!?/br> 沈蓉實在受不了他這纏人的德行,再說兩人這樣子實在難看,她慌里慌張地往外看了眼,見院門是緊閉著的她才放心,給他摟的掙扎不開,只得把手里的醒酒湯遞給他:“那你先把這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br> 燕綏這回倒是難得聽話,偏頭抿住湯碗喝了一口,不過眉毛立刻就皺了起來,給酸的臉色都變了:“這是砒.霜嗎?阿笑你好狠的心啊!” 沈蓉現(xiàn)在想自己喝砒.霜!她冷哼一聲,沒好氣地當著他的面喝了口:“你看是不是砒.霜?!彼龥]好氣地把碗往他跟前一遞:“快喝?!?/br> 燕綏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猝不及防地就沖著兩瓣微微濕潤的唇瓣親了過去,沈蓉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偏過頭,正被他親在臉頰上,他垂下長睫,順著臉頰蜻蜓點水般的親到她眼尾處。 沈蓉炸了,重重一腳踩到他腳上;“你有病?。 ?/br> 燕綏悶哼了聲,歪著頭蹙眉道:“不是你讓我喝的嗎?”還意有所指地看著她的唇瓣。 這德行沈蓉都分不清他是真醉了還是裝醉,她氣的頭發(fā)都快炸起來了:“我讓你喝碗里的,誰讓你喝我嘴...咳咳,你這什么毛病?。 ?/br> 燕綏低頭思索了會兒,這才伸手道:“給我吧,我喝。” 沈蓉冷笑:“現(xiàn)在不怕是砒.霜了?” 燕綏道:“你給的,就是砒.霜我也愿意喝?!?/br> 沈蓉沒好氣地把碗遞給他,燕綏接過碗,被酸氣沖的直皺眉,她打擊報復起來不遺余力,趁他喝的時候突然伸手捏住他鼻子,他不留神把一碗湯盡數(shù)灌了進去,被嗆的連連咳嗽。 沈蓉滿意地問道:“酒醒了沒?” 燕綏掩嘴咳嗽了許久,突然抬頭直直地看著她,她都給看的有些發(fā)毛,就聽他突然問道:“阿笑...”他慢吞吞地問道:“你想上天嗎?” 沈蓉:“???” 她還沒反應過來,燕綏就伸手摟著她,幾個縱躍上了屋頂。 第50章 第 50章 沈蓉正要回一句我看你想上天了, 沒成想腰部一緊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半摟著上了屋頂, 她還沒反應過來呢,腳下踩著的就從青磚地變成了屋頂上的瓦片了。 她腳下直打滑,不由得把燕綏的衣裳攥緊了,燕綏倒是氣定神閑,還有心思安慰她:“阿笑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摔下去的?!?/br> 沈蓉道:“那你倒是把我弄下去啊!” 燕綏微微蹙眉, 語速和語調(diào)都一如往常,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啼笑皆非:“你不想上天嗎?” 這個邏輯也是絕了...沈蓉跟個醉鬼簡直無法交流,展開手臂保持平衡,找了個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下, 攏著裙擺抱好雙膝等他酒醒了再把自己弄下去。 燕綏閑庭信步一般, 緩緩走到她身邊坐下,抬眼看著天上的一輪朗月出神:”今兒晚上的月色不錯?!?/br> 男女主起看星星看月亮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這惡俗的臺言情節(jié)...沈蓉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童年過的多么凄慘多么無依, 少年遭遇了多少坎坷, 活的多么心累, 只有看著月亮才能獲得心靈上的安寧?!?/br> 燕綏突然轉(zhuǎn)過頭怔怔地看著她, 好像她臉上突然開出了一朵喇叭花, 沈蓉還以為他的心思被自己說中了, 一抬下巴又哼了聲表示不屑。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是燁王府獨子, 童年時錦衣玉食, 少年開始料理蜀地庶務,雖然棘手卻算不得坎坷。”他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原來阿笑喜歡慘一點的?!?/br> 沈蓉沒想到還被他突然反套路了一把,噎了下才看著腳下的瓦片;“那你把我?guī)蟻砭烤瓜敫墒裁矗俊?/br> 燕綏長腿在屋頂上優(yōu)雅地伸展開,星眼隱約迷離,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還是醒了:“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跟你說說話。” 顏值高的人說話做事總是要占幾分便宜,他稍稍側(cè)頭,清冽的月光半打在他臉上,長睫一根一根分明可見,五官竟比月色還要奪人,她看了幾眼想懟人的話就說不下去了,怒氣也消散幾分,嘆了口氣無奈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br> 燕綏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里,他力道不大,沈蓉奮力抽了抽,卻無論如何都抽不回來,他兩手合攏,小心將她的手捧住:“阿笑,你討厭我嗎?” 這個問題...沈蓉躊躇了片刻,看著他醺然的眸子,想他明早未必就會記得了,這才道:“還好?!?/br> 燕綏拉著她不依不饒地問道;“還好是什么意思?” 沈蓉見抽不回來手也就不掙扎了,撇撇嘴道:“還好就是還好?!?/br> 燕綏眼臉上睫毛卷長的影子輕輕翕動,緊著追問:“你還氣我嗎?” 她這回沒看他,眼角往下瞟了瞟,模棱兩可地輕聲道:“還成吧。” 燕綏禁不住按住了眉心,似乎在糾結(jié)這個還成是什么意思,猜了半天還是放棄了:“你有什么不滿直說不成嗎?為什么總這樣敷衍我?我對你...” 他抿了抿唇,似惱怒又似委屈:“是盡了心的。” 他本來想說說自己何其用心,但話到嘴邊,還是這樣蒼白無力的四個字。 沈蓉似是不想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站起來左右瞧著,在找有沒有爬下去的地方,嘴上隨意敷衍道:“王爺醉了,你先下去歇著吧,喝完酒別吹涼風,小心著涼?!?/br> 要說她還在生氣倒是不至于,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若說惱恨他謊話連篇自然有,但燕綏除了騙她之外,更多的時候還是對她好的,看人也不能只看壞處。 ——但她就是害怕。 她大哥沈幕都說她近來脾氣差了許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用壞脾氣來掩飾心里的惶惑和恐懼,曾經(jīng)的她何等的驕傲尊貴,而如今遠的不說,當初一個施既明就差點搞得她家破人亡,更何況是身份地位尊崇數(shù)倍的燕綏呢?況且燕綏還和自家大伯有仇,如今他還念著自己當初救她的情分,恩情再大,總有還完的一日,以后他若是厭了煩了,輕輕一指,對沈家就是滅頂之災。 她的恐懼來源于被抄家之后身份驟變的惶然,也來自于對燕綏撒下彌天大謊的驚怒。她知道燕綏對她有好感,她甚至知道,只要燕綏稍稍透露一丁點強逼的心思,他手下就會有無數(shù)人想法將她送給他。 兩人身份懸殊,燕綏對她的好感她不能抗拒,就是他有朝一日厭棄了,她也只能乖乖收拾包袱走人,說不得還得賠上性命給別人騰位。 這些道理實實在在擺在眼前,她又不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戀愛腦,她有家人,更有責任,前頭是重重的顧慮,后面只有一個曾誆騙過她的燕綏,沒人能告訴她該怎么辦。所以她這些日子一直橫眉冷對,想他厭了煩了以后就各自安好了。 說來話長,想透這些也不過是一瞬的功夫,沈蓉踩著瓦片轉(zhuǎn)過身要走,不想讓他瞧見自己的神色,燕綏眉眼一低,伸手拉她,語調(diào)沉了幾分:“你就這么不想看見我?” 沈蓉沒留神被他拽了個正著,身子踉蹌幾步,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去,燕綏忙伸手摟住她,兩人就齊齊滾倒在屋頂上,幸好他反應及時,忙勾住了屋脊才沒讓兩人栽下去。 沈蓉驚魂未定,一抬頭正撞上他鼻尖,頹然狼狽的神色直直落進他眼底,又慌忙別過頭。 可是燕綏半點不覺得她容色狼狽,她今天為了赴宴,不光換了身精致衣裳,臉上還上了妝不曾來得洗臉,湊近了細聞只覺得甜香滿頰,整個人明媚的好比新雨的海棠花。 他閉了閉眼,強行克制住心里猛然升騰的沖動,最終還是沒能壓抑住,鼻尖沿著她的臉頰往下輕輕嗅聞,幾乎要埋首到她的頸項間,帶了些撒嬌的意味地道:“阿笑,不要總是敷衍我好不好?” 沈蓉跟一只被蟬蛹困住的蟬一般,想掙扎都掙扎不出來,只得放緩了聲音哄道:“好好好,你先放開我成不?” 燕綏鳳眼一瞇:“不好,你先答應我?!?/br> 她一動彈,身上的淡雅香氣就爭先恐后地涌入他鼻端,他禁不住又低頭細細尋覓,沈蓉可給他的動作嚇得不輕,忙要伸手去推他的臉,他突然輕輕咬住她的指尖,舌尖極為曖昧地勾纏著,時不時輕嚙幾下,她給咬的身子都酥了,努力不讓聲音抖的太過明顯;“你,你放手!” 想了想又覺著不對,拔高了聲調(diào)道:“你松嘴!” 她給咬的身子都酥麻了,躺在屋頂都使不出力氣。 燕綏沒理她,沿著她手指輕吻到了手腕處,她慌忙想要把手收回來,他就在她手腕處輕咬吮吸,留下一道齒痕他才滿意地微微抬首,撫上她的手腕:“有了這個印跡,你就是我的了。” 他說完伸手把指尖點在沈蓉唇上:“阿笑給我也印一個吧?!?/br> 沈蓉實在氣不過,重重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也沒見反抗,任由她發(fā)泄,她嘗到了血腥氣才慌張松開嘴,見他指尖已經(jīng)被咬破了:“你怎么不躲?。 ?/br> 燕綏收回手,慢慢舔掉手指上的血珠子,把她殘留的銀絲一并吮去了,那動作看的沈蓉都臉紅,他卻更加滿意地點起了頭,又歪著腦袋異想天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你中有我什么的...沈蓉的臉被他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調(diào)戲弄的臉徹底紅了,張口結(jié)舌半晌都說不出來,他見她白膩的肌膚上染了一抹粉色,平添幾多婉轉(zhuǎn)嫵媚。 沈蓉鼻息咻咻,不知道是惱還是羞,他正想湊近了細瞧這尋常難得的嬌態(tài),忽然聽院門被人敲響了:“王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她有事找您呢?!?/br> ...... 李夫人其實真是煞費苦心吶,她主要是見天色晚了,燕綏再在沈蓉院里待會有閑話傳出去,齊朝雖說風氣開放,也沒有開放到未婚男女能在一間屋里共處一夜的地步,所以忙派人叫了燕綏出來。 胡王妃正坐在她對面,見李夫人有些心神不寧,不由問了句:“夫人怎么瞧著坐立不寧的?可是有什么事?” 她方才在宴席上吃多了幾盞酒,李夫人怕她路上有個什么,于是留她在別院里醒了會兒酒。胡王妃一向是與世無爭的,上沒有和已故燁王妃比肩之意,下也沒有對燕綏存什么歹心,因此李夫人和她處的還不錯。 李夫人笑了笑:“沒什么,阿蓉這孩子吃多了酒,我有些擔心她?!?/br> 胡王妃也笑了:“你待沈姑娘倒是跟親閨女一般?!?/br> 李夫人也沒否認,笑嘆道:“可惜我生了個不成器的孽障,若我有她這樣聰明貌美的閨女,指不定得多疼呢?!?/br> 胡王妃道:“延之要是不成器,那整個蜀地也沒有幾個成器的了。”她說完又頓了下,想起一事來:“原來見沈姑娘她都打扮的十分尋常,今日盛裝我倒覺出些不對來了,怎么瞧著她長的像一個人?!?/br> 李夫人好奇問道:“什么人?” 胡王妃躊躇了片刻才道:“當年皇上頗為寵愛的一位姓馮的婕妤,我出嫁之前跟她見過幾面,不過也不算很像,至多有二三成相似吧?!?/br> 第51章 第 51章 李夫人仔細打聽過沈蓉的身世, 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沈蓉的母親也是出身頗有名望的世家馮家, 聽說馮家上一輩還送過女兒入宮, 胡王妃說的那位馮婕妤想必是沈蓉母親的姐妹或者親戚, 這沈姑娘的身世真是... 她想透了其中的關竅難免嘆了聲, 心里不由得對燕綏和沈蓉之事更為猶豫,直到胡王妃繼續(xù)道:“...我當初見那位馮婕妤已經(jīng)道是驚為天人,過了這么多年都難忘那般容色,想不到沈姑娘比她更美?!?/br> 李夫人還得幫著遮掩, 含笑道:“既然都是美人,總難免有幾分相似的,再說都過去這么久了, 你怕也是記不大清了?!?/br> 胡王妃一想也是, 便沒再提這一話茬。 男人和心儀的姑娘說話的時候被打斷自然郁悶之極,不過李夫人也是好意,他皺眉煩了會兒才從屋頂上跳下來出了沈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