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綜+劍三]不如盾舞、機長大人請回答、我跪神佛與你相守、末世重生之使徒系統(tǒng)、變成喪尸后和前妻重逢了、關(guān)于周先生的一切、皇后再上崗攻略、藏在回憶里的風(fēng)景、我死后女主破了無情道、哎呦,我的兒子是頭熊
王寧兒才說完,就被杜氏一把捂住了嘴,只是到底杜氏晚了一步,王獵戶已聽得分明。他看了看王寧兒,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木盒,最后看向了一臉驚慌之色的杜氏,無需多問,他便已明白了什么。沒等杜氏的辯解出口,王獵戶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顫抖著手指指著杜氏,終是沒說出什么,就昏死了過去。 之后便是王小二哭喊叫王獵戶,卻怎么也叫不醒,便跑出家去找胡大夫,只是那是胡大夫正在村里一戶人家看病,沒在家。王小二撲了個空,他找不到胡大夫去救王獵戶,便想找別人幫忙,然后便去了季家求救。 王小二說完,眾人終是明了緣何本已性命無礙的王獵戶會突然吐血而亡,卻原來是被杜氏給生生氣死了。在場中人,除去早已有此猜想的季春山外,其他人聽得王小二所說得杜氏的所言所行俱是氣憤不已。他們都如此這般,自娶妻后便對杜氏一心愛護,哪怕杜氏私自拿了家里的積蓄送回娘家都沒有對她過分苛責(zé)的王獵戶可想而知該是如何的驚怒,一時激憤氣血翻涌之下,便噴出鮮血來,而本就傷重的臟腑卻是再受重創(chuàng),終致生機斷絕,沒了性命。 季春山本是外人,所以即使當(dāng)時他猜到杜氏和王獵戶的死有關(guān)系,但到底沒立場去做什么,更何況王獵戶除了休妻外,便再沒別的囑托,他也只能是看著杜氏帶著王寧兒離開了王家。但王荷卻是王獵戶的親meimei,自家大哥枉死,她自是不會善罷甘休,當(dāng)下便想要去鎮(zhèn)上杜家尋杜氏這個罪魁禍?zhǔn)住?/br> 只是陳松卻忙攔下了她來,又勸說杜家就在鎮(zhèn)上又不會跑,什么時候去都行,如今還是王獵戶的后事最重要,其他的之后再說。王荷雖然氣憤卻還沒失了理智,且陳松說的有道理,她也是聽進去了的,便只得暫時按捺了下來。 之后便按之前幾人商量了好的,陳松帶著王荷去別的村給王家的親戚報喪,季春山架著自家的馬車載著村長馮德禮去洋河鎮(zhèn)買棺材、紙錢和香燭等物,馮德禮的大兒子馮廣安卻是先回了家,讓馮母李氏從村里去找?guī)讉€幫著王家做孝服的,之后他再次出了家門,卻是去尋幫工和做席面的人。 早上的時候王荷和陳松一到安平村,自是先去了王家,那時王荷便給王獵戶擦洗了身子,又給他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頭發(fā)也一絲不亂束在頭頂,已是將王獵戶的遺體都收拾了妥當(dāng)。等季春山和馮德禮拉著棺材等物從鎮(zhèn)上回來時,便在里面鋪上一層草席一層棉墊,然后將王獵戶的遺體放了進去。 靈堂設(shè)在王家的堂屋,白幡已掛了起來,棺材擺在正中,前頭立著一條香案,案上燭臺、香爐、貢品也都已放好,王小二穿著之前王荷從家里翻出來,又請馮德禮的媳婦李氏做的孝服已跪在了香案前,面前一個銅盆,正一張張的燒著紙錢。 農(nóng)村的習(xí)俗,一般人沒了,無特殊情況停靈三日后便是要下葬的。王家親戚少,來吊唁的大多都是村里人,因此第三天的時候該來的也就都來的差不多了,眾人也都知道如今王家只王小二一個了,大多留下挽金,又在堂前拜了拜,安慰了王小二和王荷幾句,待二人磕頭回禮后便離開了,所以中午的答謝宴就只在王家院子里擺了三桌,大多還是村里來幫工的。 答謝宴正吃著,王家門外卻是來了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季春山原本以為這人應(yīng)是來吊唁王獵戶的,不想他竟對王獵戶的過世表現(xiàn)的十分震驚,細問之下才知道,這人卻是在年后曾與王獵戶定下契約,要賣了五畝田地給王獵戶的一個外村人。 按他所說,他在兩個月前與王獵戶簽下的契書,將家中五畝田地賣與王獵戶,只是當(dāng)時田中還有作物,便只先收了王獵戶五兩銀子的訂金,等之后將田里的收成都收了,在正式簽買賣契書。不想當(dāng)他這邊的田地已經(jīng)收拾利落了,到了約好的日子,王獵戶卻上門說家銀錢有些不湊手,要再容后幾日,還又給了他一兩銀子,說請他幫忙找人先把田種上,余下的便是他的辛苦費。 因著當(dāng)時談價錢時王獵戶很是干脆利落,沒怎么還價,中年男人對他印象不錯,便也應(yīng)了他,不想王獵戶之后卻是半個多月都再沒消息。他在家中就等不到人,便在今日打聽著親自上門來了,卻不想王獵戶竟是已經(jīng)沒了。 聽完中年男人所說,季春山終是明白了王獵戶緣何非要冒險進山了。他們這的田地多為旱地,卻也分一等二等,一等自是最貴一般不低于七兩,若是位置好又成片的便是八兩也能賣出去,而據(jù)中年男人所說,他賣與王獵戶的田都是一等的,那么至少就需三十五兩銀子,王獵戶已提前給了五兩訂金,卻還需要給出三十兩來。 只是想來當(dāng)初約定的日子到了王獵戶準(zhǔn)備從家拿銀子去簽契書時,才發(fā)現(xiàn)銀子已經(jīng)被杜氏都拿回了娘家。沒有銀子便不能買田地,且是王獵戶這邊出的問題,若交易不成,那先前給出去的五兩銀子訂金也就要不回來了。王獵戶不想白白沒了五兩銀子,便只得想其他的辦法籌措銀子,只是畢竟三十兩不是個小數(shù)目,村里沒有幾家能一下就拿出來還借給他。若挨家挨戶的借,倒是能湊夠,只是如果是救急倒也罷了,但他卻只是為著買田地,王獵戶便張不開這個嘴,且他一時半會兒也還不上,不想背著那么多的債,便干脆一文都不借,進山去拼一番是了。 只是又據(jù)季春山去看望王獵戶時,王家那個瘦高黝黑也是把王獵戶送回來的黑石溝子的獵戶說,當(dāng)初王獵戶的確去找過他們,只是他們那時才從深山了出來,要休息些日子,再進山卻要十日后了,便讓王獵戶到時再同他們一起,當(dāng)時王獵戶沒再說什么,之后就告辭了。 他們原本以為王獵戶十日后會再來,卻不想定好的日子日子到了卻沒見著王獵戶的人,而讓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們久等不到便不再等待終于進山了后,卻在途中被他們飼養(yǎng)的獵犬帶著,找到了已受了重傷但還有微弱氣息的王獵戶。之后他們自是顧不得在山里繼續(xù)圍獵什么,做了個簡單的架子彼此輪換著,把王獵戶從山里抬了出來。 季春山從鎮(zhèn)上買藥回來的時候,黑石溝子的獵戶已經(jīng)走了,這些卻是胡大夫后來告訴他的。 第84章 杜 王獵戶沒了, 原是要賣田給王獵戶的中年男人見王家只剩下了一個孩子, 且也拿不出三十兩銀子來,便知這樁交易也就此算作廢了。按理說他之前收的五兩銀子的訂金是無需退回的, 可他看著王小二實在可憐,便想把銀子還回去吧, 只是到底是五兩銀子, 他掏了出來一時又有些舍不得給出去。滿臉的掙扎糾結(jié)確是讓季春山都看在了眼里。 季春山原本想著,按這里的習(xí)俗, 王荷作為外嫁女,莫說只是一個失恃失怙的侄子,就是親生父母也最多只能是給些錢,卻是不能接到婆家里去照顧的。而季家雖和王家親厚,且季春山也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孩子,可若外人知道王小二沒去親姑姑家,而是住進了同村一個外人的家里,難免會說些閑話,對王荷和她的婆家也是不好。兩廂考慮下, 王小二多半還是要留在自家生活。 而正好他才從年前定下醬菜的那位南商賈老板手里得了一筆銀子, 手頭正寬裕, 便決定代替王獵戶同中年男人交易,買下了那五畝田地。如此一來,之前王獵戶給出的那五兩銀子的訂金便能拿回來了,而有了這些錢,又有他的看顧, 只在鄉(xiāng)下,便可足夠保證王小二生活無憂,且也就不用王荷再拿出錢來養(yǎng)著王小二,再因此讓她受到婆家的苛責(zé)。 但讓季春山?jīng)]想到的是,在王獵戶的后事辦完了后,王荷回到了王家便開始收拾起了王小二的東西,說是要把王小二帶去婆家照顧,并告訴季春山她的公婆已是應(yīng)準(zhǔn)了此事的,這倒是讓季春山著實有些出乎意料。畢竟這幾日一起cao辦王獵戶的后事,他和陳松也算熟悉了,也知他家里父母都在,上有兄姐下有弟妹,且一家子都住一塊兒沒有分家??v使有一兩個心軟的,也未必都樂意家里多養(yǎng)上一個外姓的孩子,所以他才從沒想過王小二隨王荷生活的事。 只是到底是留在安平村,還是隨王荷去陳家生活,卻還是要看王小二自己的意思。所以季春山便去問了王小二,并將自己買下那五畝田地,拿回了那五兩銀子訂金的事也告訴了他。季春山想讓王小二知道,他自己有足夠的銀錢保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和村里人也都會看顧他,無需他去寄人籬下的過日子,只是王小二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隨王荷去陳家。 王小二的決定自是讓季春山十分的意外,可看著面前蒼白憔悴著小臉,卻一臉平靜地對自己說著感謝,不想再麻煩自己之類,顯得十分懂事的話的王小二,季春山知道,王獵戶的驟然離世,已讓王小二在短短幾日便迅速地成長了起來,再不復(fù)從前的天真肆意。而這種基于不幸和痛苦之上,仿佛被揠苗一般的成長,只讓季春山感到心疼。 王小二已經(jīng)做了決定,卻是任誰來勸都不曾改口的,倒是和王獵戶如出一轍的固執(zhí)性子。事已至此,季春山便也尊重王小二自己的意愿,只是又和王荷商量,從那五兩銀子中每月拿出一百文交給陳家,算作王小二的吃住資費,如此便不會有人再說什么閑話,王小二也能過得好些。 王荷明白季春山的意思,其實在當(dāng)初她決定把小二接到婆家照顧時,便已準(zhǔn)備每月交上婆家些錢的,后來得知大哥家已被杜氏掏空,且多半要不回來時,她也沒改了主意,想著便從自己的私房出就是,總不能把大哥唯一的兒子扔下不管,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所以,此時聽季春山如此說,她自是沒有不同意。 都說妥當(dāng)后,季春山便回家套馬車準(zhǔn)備送王荷他們回去,而王荷則繼續(xù)在王家收拾東西。先將王小二的衣服、被褥還有一些用得著零碎的東西裝進一個大箱子里,這是要帶走的。王家其他的東西,不能久放的米面rou蛋菜等物在之前辦答謝宴時已用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后來也都分散給了來幫忙的村里人和鄰居,而廚房里的家伙什,幾間屋子里的家具擺設(shè)等物,俱都是不動,畢竟以后王小二每年還得回來幾次給王獵戶上墳,說不準(zhǔn)便得住上一日。 此外便是王獵戶、杜氏和王寧兒的東西了,王獵戶的自是收起放好,留給王小二,而杜氏和王寧兒的衣物王荷沒有丟掉,而是打包收好,卻是準(zhǔn)備親自給去杜家給杜氏送了去。 等季春山牽著馬車,與葉清嵐和季寧煦一起到了王家時,王荷已將一切收拾妥當(dāng),正同王小二和陳松一起站在了王家門外等著他,地上還放著一口大箱子,箱子上是一個大大的包袱,而身后的王家大門上已都上了鎖。 季春山讓馬車停穩(wěn),便上前同陳松一起往車上搬東西,另一邊葉清嵐則和季寧煦同王小二告別。小西河村有一家私塾,但夫子卻只是個老童生,只能給稚童起個蒙,教幾個字,也因此束脩很是便宜。王荷知道王小二一直跟著葉清嵐讀書,便也是打算等回去了,就將他送去私塾。葉清嵐自是高興王小二能繼續(xù)讀書,和季春山商量過后,便決定將季春山最早買來的那三本啟蒙書都送給王小二。而季寧煦則是將他生日時吳蕓繡給他的荷包送給了王小二,只是荷包肚鼓鼓的,里面也不知裝了什么東西。 時間不早該出發(fā)了,陳松把王小二抱上了馬車,季春山和葉清嵐說了一聲,便也坐上了馬車,一抖韁繩,馬車便走起來了。季寧煦松了葉清嵐的手,追出去幾步,眼里含了淚,只能眼看著馬車越走越遠,王小二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見。 馬車上,王荷摟著默默流眼淚的王小二,等馬車上了大道,再也看不到季寧煦,看不到安平村了,王小二才趴在王荷的腿上,嚎啕大哭。 小西河村在安平村西邊,按理說是不過洋河鎮(zhèn)的,只是杜氏還落了些東西在王家,王荷要親自還給她,便先到了洋河鎮(zhèn)上。季春山之前同王獵戶來杜家迎過親,自是認得杜家的,便直接趕著馬車到了杜家門口,馬車還未停穩(wěn),王荷便再也按耐不住,跳下了馬車。 “開門!杜若梅,你給我出來!開門!你們杜家人都死絕了嗎?還是做了虧心事不敢出來見人了?一家子無恥下賤的,快給我滾出來——”王荷大聲叫罵起來,又對著杜家大門連砸?guī)摺?/br> 只是直到街坊四鄰都被王荷的聲音吸引了過來,圍在四周竊竊私語,卻始終不見杜家來人開門,杜家里頭也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沒人在的樣子。 王荷叫罵了半天,杜家大門卻紋絲不動,她面露冷笑,又大聲道:“不開門是吧?裝死是吧?正好,那我就去李家說一說,好讓他們知道,他們收的聘禮銀子是怎么害了我大哥的命,他們的好親家是怎么教養(yǎng)出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丈夫重傷都不管,只死藏著私房銀子,最后把自己的丈夫生生給氣死了的女兒,他們的好女婿杜家二郎又是怎樣一個靠自家出嫁的大姐掏空了夫家的銀子才出得起聘禮的廢物——” 前面王荷罵了半天,杜家都一點動靜都沒有,才罵了杜家二郎一句,杜家的大門立時就打開了,卻是杜母站在了門洞里,她看著王荷,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你不要這胡說八道,這事跟我兒子沒關(guān)系!而且你家大哥是上山打獵死的,不是我女兒氣死的,我謝謝他死前休了我女兒,讓她能再嫁多給了她一條出路,但我杜家沒拿王家一文錢,你休想給我家潑臟水,來訛我家的錢?!?/br> 杜母如此說,卻是在季春山等人的預(yù)料之中,他們之前之所以決定等王獵戶的后事完了再來杜家,其實也未必不是給杜家一個機會,畢竟拿走王家的錢的,藏私房錢不給王獵戶買藥的都是杜氏,而杜家本以為王獵戶是知道杜氏拿錢回娘家的,且對于王獵戶急用錢后又受傷而杜氏還藏錢不拿出來的的事卻是不知的。若杜家人明白事理,在杜氏帶著王寧兒回到杜家,知道了一切后,便理應(yīng)來到王家賠禮認錯并還錢補償。 可讓人失望的是,直到王獵戶的后事結(jié)束,杜氏母女或杜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過,那時季春山他們就明白,杜家怕是已經(jīng)打算不認這件事了,畢竟杜氏拿走王家的錢也好,氣死王獵戶也好,他們都沒有任何的憑證,就是去告官也是告不贏的,而此時果然如他們所預(yù)料的,杜母是完全不認的。 王荷早知大哥的錢要不回來,她也沒打算要回來,她這次來就是要將杜家的臉皮都撕下來,讓大伙看看,他杜家都是一家子什么黑心肝的東西。 只是她雖早有預(yù)料,但此時聽杜母這么說,依舊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杜母的鼻子大罵道:“我胡說八道?我訛?zāi)銈兊腻X?呸,你們家的錢你給我我還嫌臟呢!臭不要臉的東西,敢做不敢當(dāng),烏龜王八蛋,你們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你以為我沒有證據(jù)嗎?” 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那卻是王獵戶臨終前按下了半個觸目驚心的血掌印的給杜氏的休書,當(dāng)時杜氏帶著王寧兒走了,季春山卻是沒有把休書給她,后來王荷來了,才拿出來給了王荷。 “大家看看,這是我大哥臨終前才寫下的休書,他是被杜若梅氣的吐了血才沒的,上面還有他沾血的手印。大家看看,這上頭寫的清清楚楚,杜氏無德,不堪為妻。什么狗屁的多給你女兒一條出路,呸,我大哥是認清了杜若梅的歹毒,怕他沒了我那可憐的侄兒在遭了杜若梅的黑手,才休了她。你如今還敢不認,真不愧是一家人,蛇鼠一窩卑鄙無恥,你們還算是人嗎?”把休書打開,轉(zhuǎn)著讓圍觀的人都看了一遍,王荷一想到自家大哥彌留之際如何擔(dān)憂侄兒決定休妻,如何艱難得按下了血手印,忍不住悲慟襲心,流出了眼淚來。 直至此時,看到了那份血紅手印的休書,再看杜母臉色青白慌亂,卻再說不出什么的樣子,眾人終是明白,王荷她說的才是真的,而杜家果真行了那般無良背德之事,一時異樣的目光和譴責(zé)的話語都投向了杜母。 杜母身子一晃,險些倒地。她只知道女婿死了,女兒被休了,但她只想著從女婿家拿到的銀子不用還了,只想著王家人沒有證據(jù),到時他們只不認就是了,一個鄉(xiāng)下人家,又能耐他們?nèi)绾?,但她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封休書。死前休妻,杜氏無德,即使再無其他的證據(jù),只無德二字,便已足夠讓人們相信王荷所言。 王荷不再理會無言以對的杜母,她一把撥開她,就沖進了杜家的院子,邊喊:“杜若梅,你別再里頭縮著,你給我滾出來!我大哥哪點對不住你了,你這么害他?你給我出來說清楚!”杜氏才是罪魁禍?zhǔn)祝墙^不會放過她的。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想的,你不要怪我啊相公,我沒想到會變成那樣,我真的不想的,你原諒我吧,相公……”王荷才進了杜家的院子,杜氏的聲音卻突然從后面?zhèn)髁藖?,她猛地回神去看,就見杜氏竟在一間上鎖的廂房里,她披頭散發(fā)面色慘白神情呆滯,雙手抓著窗紙破了的窗棱,直至地朝王荷看過來,嘴里不住地念叨著什么,竟像是有些魔怔了一般。 王荷被她的模樣駭了一跳,一時竟失了聲。 “姑姑?姑姑你是來接我和娘回家的嗎?姑姑,寧兒想爹和哥哥了,寧兒想回家,可姥姥把寧兒和娘關(guān)起來了,不讓我們回去,姑姑……”上鎖的廂房里,除了杜氏,竟還有王寧兒,只是她矮小,王荷聽到她的聲音才看到了她。 …… 季春山在杜家門外看著馬車陪著王小二,聽著大喊著沖進院子的王荷后面突然沒了聲,便往門口走了走,就見王荷和陳松好好的在杜家的院子里,沒遇著什么危險,便沒跟著進去,又坐回了馬車上。又過了一會兒,便見王荷和陳松一起出來了,之后王荷把裝著杜氏和王寧兒衣物的包袱丟在了杜家的門口,便上了馬車,卻是準(zhǔn)備離開了。 路上,陳松告訴了季春山他們在杜家看到的杜氏和王寧兒的樣子,季春山沉默半響,終是搖了搖頭,只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事到如今,再說什么都是無用的了。 趕了一個時辰的路,終是到了小西河村。陳家兄弟多,也還算和睦,在村里也是算的上的家底厚的人家,只那不必季家老宅差多少的院子便看得出來。之后季春山被陳松請進屋坐,他沒推辭,還留在陳家吃了頓飯,基本上把陳家的男人都見了一遍,只看著倒都是一般的鄉(xiāng)下漢子,交談中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 飯后又略坐了坐,季春山便起身告辭了。等他走后,王小二才避著人偷偷告訴了王荷,季春山在杜家門口等著她和陳松時,往季寧煦送他的荷包里裝了二兩銀子。 第85章 夜話 傍晚的時候, 季春山才從小西河村趕回了安平村。 “回來了, 一路可順利?”葉清嵐來到后院給他開了門。 “嗯,還行, 沒出什么意外?!奔敬荷叫χ溃麪恐R車進了門, 又問:“家里都還好嗎?煦兒呢?” “家里都好, 也沒什么事,只是煦兒……”葉清嵐關(guān)上了后門, 頓了頓,才微微蹙眉搖了搖頭道:“小二走了他很難過,你們走了之后他回家哭了很久,下午虎子和燕兒來找他玩,他也沒有出去,怕是要傷心些日子了。” 季春山正在解下馬背上的繩套,聞言便道:“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煦兒和小二那般要好,只是煦兒把郭伯母送他的玉葫蘆送了一個給小二, 這事你知道嗎?” “我知道, 煦兒之前問過我, 我說他自己的東西自己做決定就好,你……是介意嗎?”葉清嵐道。 “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畢竟那玉葫蘆煦兒本就心愛的很,又是郭伯母送他的, 我沒想到他會舍得給了小二一個?!背酥饧敬荷竭€想到的是,那玉葫蘆本是一對兒,如今季寧煦一個,王小二一個,倒像是有點別的意思似的。只是他也知道他是大人才會那么想,而季寧煦一個六歲的孩子又哪里懂得那對玉葫蘆的意義,想來也只是出自對分別好友的掛念和重視吧。 葉清嵐不知道季春山已經(jīng)對季寧煦和王小二未來的關(guān)系有了正確但還猶不自知的認識,等二人進了屋,季春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休息喝茶,他坐到了另一邊,然后才慢慢地對季春山說起了季寧煦和王小二幼時的事。 葉清嵐道:“……煦兒剛出生沒多久,婆婆第一次帶他出門,就遇到了小二?;蛟S是天生的緣分,小二那孩子一見煦兒就喜歡的不行,打那以后幾乎天天都來家里看煦兒,還給煦兒帶禮物來。他捉的小麻雀,野雞毛的毽子,草編的螞蚱,從河里摸出來的漂亮的石頭,那些都是他的寶貝,而他都拿來送給了煦兒玩……” 似想起那時王小二捧著各種小玩意對季寧煦獻寶,而只要季寧煦軟軟地叫一聲小二哥哥,他就像個吃了仙桃的猴子般歡喜的模樣,葉清嵐不自覺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他接著道:“煦兒再大些后,他就成了小二的小尾巴,小二帶他到哪,他就跟到哪,小二上樹摘果子,他就在樹下?lián)欤《潞用~,他就在岸邊看著簍子……有其他的孩子不想帶煦兒玩,小二就不跟他們玩,他們?nèi)遣黄鹦《闳テ圬撿銉海《桶阉麄兠咳硕即蛄艘活D,打的他們再不敢去欺負煦兒。后來,公婆去世,家里過得艱難起來,小二便從家里偷了吃的給煦兒,雖然他拿來的雞蛋讓煦兒噎著,拿來的燉rou讓煦兒拉了一夜的肚子,但他是真心的對煦兒好,這一點我知道,煦兒,也知道。即使后來你來了,煦兒的過得好了,他的朋友也多了,但煦兒對小二也始終是和對其他的孩子不一樣的。” 看向已放下了茶杯,安靜地看著他聽他說著的季春山,葉清嵐最后道:“小二愿意把自己的寶貝都送給煦兒,煦兒,也是同樣如此。除了我以外,小二便是這世上煦兒最為親近依賴的人了?!?/br> 葉清嵐說完,季春山怔然了片刻,才有些感慨地點點頭,“……原來如此?!?/br> 他知道季寧煦和王小二要好,而且是只和王小二要好,但他沒想到的是,王小二卻是幾乎一直陪伴在季寧煦過去六年的每一天里,尤其是在原身父母去世后,葉清嵐父子最為困苦昏暗的那段時間里。對于那時飽受原身虐待而驚恐不安的季寧煦來說,王小二大概是唯一可以暫時驅(qū)散那些陰霾,讓他能感受到安心快樂的人了。而季寧煦對王小二的感情之深,也自是理所當(dāng)然能夠想象的出來的了。 而葉清嵐雖然沒有明說,但季春山也聽得出來,在季寧煦的心中,王小二怕是要比自己還重要些。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和季寧煦如今才相處了不過幾個月,且季寧煦也不知道自己不是原來的那個人,自是不能和葉清嵐相比。但季春山也反思了下自己,雖然他已把季寧煦當(dāng)成自己親生的孩子,并給了季寧煦他所能提供的最好的物質(zhì)生活,但因為季寧煦在他面前從來不吵不鬧,也沒提過任何要求,是個無論說什么都很聽話的乖巧懂事的性子,且季寧煦的事也一向是葉清嵐在管,所以除了每日晨起睡前的問候,出門回家的叮囑外,他和季寧煦竟是沒有太多的可以增進感情的互動,這著實是他疏忽了的地方。 既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自是要改正的,只是現(xiàn)下時辰不早了,季春山便先去做了晚飯,等飯菜都擺上了桌,他攔住了葉清嵐,自己了去西屋里叫季寧煦。 西屋外間的炕上,季寧煦坐在上面,撥弄面前擺著個一個不倒翁。這個不倒翁是用鴨蛋殼做的,底下裝了泥巴,上頭尖的一頭畫了個老人的臉的樣子,說實話,很粗糙很難看,和季春山曾給季寧煦在縣里買的木質(zhì)雕花,精致漂亮的不倒翁完全不能比,卻這是王小二自己親手做出來,又送給了季寧煦的。 見此情景,季春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顧其他想把王小二從陳家接回家來住著的沖動,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心中暗嘆了口氣,他走到炕邊,摸了摸季寧煦的頭,藹聲問道:“煦兒,是想小二哥哥了嗎?” 季寧煦抬起頭看向季春山,想是上午真的哭得狠了,現(xiàn)在眼睛里還有些發(fā)紅的樣子,小臉上也不見一點笑容,沒說話,也沒哭,只點點小腦袋,就又低下了頭去,卻是讓季春山心疼的不行。 他把季寧煦從炕上抱起來,然后自己坐在炕邊,把人放在自己的腿上,低頭溫聲哄道:“煦兒,小二哥哥雖然現(xiàn)在不住在村里了,但他以后還是會回來的,到時煦兒就能見到了,而且爹知道小二哥哥現(xiàn)在的住處,如果煦兒想小二哥哥了,爹可以隨時帶你起看小二哥哥,不會就再也見不到的?!?/br> 季春山說完,等了會,才聽到季寧煦低低細細的聲音從胸前傳來,“煦兒知道,爹爹和煦兒說了,小二哥哥以后會回來,只是,只是王叔叔不在了,小二哥哥肯定很難過,又一個人去了不認識的地方,他會不會怕,會不會被欺負……” 聽著季寧煦說著說著又帶了哭腔,季春山忙把他往懷里摟了摟,撫著季寧煦的后背,不住地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小二哥哥是去和王姑姑一起生活的,王姑姑很疼愛小二哥哥,會陪著他,護著他,沒有人敢欺負他的,而且小二哥哥那么厲害,連村里十幾歲的大孩子都打不過他,怎么會被人欺負呢,煦兒說對不對?” “……嗯,小二哥哥最厲害了?!奔緦庫阏f著,抽了抽小鼻子,眼眶雖然紅了,但到底沒再哭出來。 見季寧煦被安撫住了,季春山總算松了口氣,此時季寧煦安靜的倚在自己懷里,雙手抓著自己的衣襟,很是依賴親近的模樣,讓他都有些舍不得動了。直到久等不及二人出去吃飯的葉清嵐來屋里催他們時,季春山才直接抱著季寧煦去了飯廳。 晚飯后,季春山又攔下了葉清嵐,自己去安頓了季寧煦睡覺,還給季寧煦唱了一首兒時季奶奶曾給他唱的哄孩子睡覺的歌??呻m然季寧煦很是喜歡,都聽得入迷不想睡覺了,但看到葉清嵐忍俊不禁的模樣,季春山覺得,以后這項活動還是免了吧。 東屋里間的架子床上,床幔還沒放下來,床頭案幾上的燭臺還亮著,季春山攬著葉清嵐靠在床頭,抓著他放在自己胸膛上的一只手,二人都穿著里衣,被子蓋在腰間,卻是在說著夜話。 季春山對葉清嵐說著他到了陳家的見聞,“……那陳家的男人我都見了個遍,也都說了幾句話,倒也沒看出什么不妥當(dāng)來,除此之外還見了小二姑姑的婆婆和大嫂,看著也都是和善人??倸w小二是給了陳家錢的,不白吃白住,別人說什么也不怕,小二本身也不是個面團性子,又有小二姑姑護著,想來也吃不了什么大虧?!?/br> 葉清嵐卻道:“雖是這么說,但到底是不比在家里自在,且小二如今性子也不似從前了,怕是有了委屈也未必會說出來?!比缃裥《冗^去知道些事了,他在陳家若因怕姑姑為難,心里就忍耐著,憋屈著,時間長了,性子左了不說,對身子也是不好的。 季春山撫撫他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小二是個懂事的孩子,但卻不是個會任人欺負的,你什么時候見他吃過虧?再者小二他姑姑也不是個吃素的,若是小二自己的錯,她自會教訓(xùn),可若是別人虧著了小二,她也不會讓小二委曲求全的。你不知道,今日在鎮(zhèn)上,她是如何厲聲把杜家罵了個狗血噴頭的,倒是都讓我嚇了一跳呢?!?/br> “你們見到嫂……杜氏了?”葉清嵐問著,雙手在季春山胸上撐起上半身,抬頭看向他。 季春山原本摟著葉清嵐的肩膀的手臂下移到了腰間,回道:“我一直在杜家門外,沒見到,小二的姑姑和姑父進到杜家院子里倒是見到了,只是……聽陳松說,杜氏好像是有些瘋了的樣子,一直說著什么對不起,她不想,她不是故意之類的話,還把小二的姑姑認成了王獵戶,一直叫相公,而且,寧兒那孩子又說,杜氏問她姥姥要銀子,想還給王家,只是她姥姥不給,怕她們跑回王家還把她們鎖了起來?!?/br> 杜氏竟然瘋了?!這著實是葉清嵐沒想到的,沉默了良久,他才有些復(fù)雜地說道:“杜氏……對王大哥到底還是有幾分情意的吧?!蓖醌C戶的死,杜氏也不是無動于衷,她也想做出彌補,只是杜家卻貪了心,不愿還那三十兩的銀子,還把她們母女給關(guān)了起來,更甚至于被逼得失去了神智。 季春山只笑笑沒說話,似是默認了葉清嵐的話,但在心中他卻是不贊同的。杜氏和王獵戶成婚才幾個月,而杜氏又是只顧自己的自私性子,就像是當(dāng)初王獵戶都吐血了,她都不肯拿私房銀子出來,只怕是還想著還是讓他來出呢,這樣一個人哪里能有什么情意可言。 所以,與其說她是愧對王獵戶而瘋,不如說是因畏懼而瘋。而她之所以想要還錢彌補,為的也不是王獵戶和王小二,而是為了她和她的女兒。如果她把王家的錢還了,甚至能取得王家人的諒解,那她做的那些事就不會被人知道,就能保全她和女兒的名聲。 所以,她終是回了娘家要銀子,只是卻依舊藏著自己的私房銀子不肯動,而諷刺的是,她一直維護著想的娘家人卻更在乎那三十兩銀子,而不是她們母女。杜家不肯還給王家銀子,甚至仗著王獵戶不在了,王家也沒有借據(jù)什么的,打算直接否認了此事。而當(dāng)杜氏在娘家的變臉下回過神來,無可奈何之下終于只得拿出自己的私房銀子了時,卻是又被杜家人關(guān)了起來。她逃脫不得,便只能一日日干等著,等著王家人上門說出一切,讓她徹底的聲名狼藉,而她卻什么都做不了。 被鎖起來的幾日了,對過去的后悔,對女兒的愧疚,對未來的恐懼,才是讓杜氏瘋了的真正原因。季春山和葉清嵐不一樣,他前世混社會久了,各種黑暗丑陋的人心見的多了,對于杜氏這樣的人,他向來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也相信自己所想不會有太大的錯誤,只是這些骯臟的東西就沒必要污了葉清嵐的耳朵了。 “如果當(dāng)初,杜氏拿走家里的銀子的時候和王大哥說一聲就好了,王大哥想來也就不會……”葉清嵐道,杜氏終究是沒想害死王獵戶的,只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王獵戶最終一個人進了山,還受了重傷,誰又能想到王寧兒會突然拿出了杜氏的私藏錢,王寧兒本是好意,最終卻讓王獵戶沒了命,想到這,他不由道:“寧兒倒是個好孩子,只是可惜了,杜家已是那般,她以后還不知到要如何……” 摸著葉清嵐后腦順滑的長發(fā),季春山便道:“如果杜氏說了,那她就拿不走錢了,畢竟那幾乎是王家的全部家底了,王大哥必是不同意的,她想來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才瞞著,只是沒想到王大哥卻突然要用……”然后就引發(fā)了后面諸多事的發(fā)生。 王獵戶貿(mào)然獨自進山固然有錯,但杜氏卻是罪魁禍?zhǔn)谉o疑,更何況若不是她私藏銀子在先,又明知王獵戶重傷生不得氣,卻還是對王獵戶的要求那般的狡辯不依,才被王寧兒說破她藏私房錢的事,以至于刺激到了王獵戶,令他驟然亡故。說她害死了王獵戶,雖非故意,卻也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而王寧兒,她既然之前享受了杜氏這位母親給她帶來的好處,自然也要承受杜氏的行為帶來的惡果。以后她過的是好是壞,就都是她自己的命數(shù)了,同季家,同王家都已沒有了關(guān)系??v使她也是個可憐無辜的,可人有遠近親疏,季家同王家親近,為著王小二,季春山也是不會去做什么幫她的事來的。 葉清嵐心軟純善,季春山不想讓他再為不相干的人愁悶憂心,便只道:“寧兒那孩子到底是杜家的人,杜家不會不管的。且人人都知道杜家挑唆女兒已經(jīng)掏空了女婿家的銀子,還逼死了女婿,杜氏再嫁已是不可能了,若他們再苛待杜氏和王寧兒,只會更讓人們唾棄,便也別想在鎮(zhèn)上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