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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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錦癱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算了,二哥我大度,你把圣旨收回去,本將軍是不會娶的。” “好?!逼顭詈芩斓膽?yīng)道。 江阮怔了一下,這么快便妥協(xié)了? 沉錦猛地看向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如此爽快,必有貓膩。 祁燁那張臉依舊是毫無表情,聲音平板,“二哥覺得我會打什么主意?朕不過就是再下一道圣旨,說沉錦將軍不愿娶妻,讓楊家小姐自由婚配,很簡單的事情,不是嗎?” 沉錦點點頭,“確實不難,反正你這個皇帝也沒打算什么金口玉言,圣旨也是可以收回的,好,便是如此吧?!?/br> 江阮眼皮跳了幾下,忍不住插言,“陛下,若這圣旨下了,楊家小姐被將軍悔婚,日后她要如何婚配?還有何人敢娶她?” 殿內(nèi)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半晌祁燁開口,“朕只管朕的二哥,什么楊家小姐,嫁不嫁的出去,與朕有何關(guān)系,是不是,二哥?”祁燁看向沉錦,眼中是難得的‘深情’。 看的沉錦打了個寒顫。 這楊家小姐已經(jīng)二十有一,臉上又有傷疤,本就無人敢娶,如今他若是毀了婚,那楊家小姐的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只是小三兒為何會突然為他賜婚呢?只是因為小花園里他說的那幾句話?沉錦眸子里閃過一抹睿智。 祁燁看著沉錦,沉錦也看著他,兩人大眼的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沉錦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甩袖離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祁老三,本將軍要與你割袍斷義。” 祁燁神色從容,語氣慵懶,“慢走不送?!?/br> 沉錦氣呼呼的來,氣呼呼的走,江阮有些擔(dān)心,“相公,二哥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祁燁輕笑,“不會,過去那么多年,每一年,二哥都要與我割好多次袍,無妨的,反正咱現(xiàn)在有銀子做新的?!?/br> 江阮,“......”她發(fā)現(xiàn)其實她對祁燁了解的還是不夠透徹,他有許多面都是她不曾見過的,而這些沒有見過的‘祁燁’,讓她充滿了新鮮感。 “那二哥他這是...”江阮有些摸不透沉錦的想法。 祁燁將她扯入懷中坐好,摟著她的腰,“二哥對這楊家小姐是不同的,若放在以往,他早鬧開了,怎么會因為方才你說的楊家小姐無人敢娶的事情而妥協(xié)呢?” 江阮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懷里,感慨,“二哥與你相交這么多年,也算是受盡了苦楚?!?/br> “什么?”祁燁勾起她的下巴,瞇著眼睛看她,“阿阮這話再說一遍?” 江阮忍著笑,“我說,二哥能夠與相公相交這么多年,定是意氣相投的?!?/br> 祁燁抱起她,將她放在貴妃榻上,欺身上去,在她唇上親吻一番,抵著她的唇模糊不清道,“你倒是改口改的快?!?/br> 江阮忍不住輕笑出聲。 兩人在榻上繾綣了一番,祁燁摟著她躺在那里,看著帷帳上的流蘇,不知為何,面色突然變的有些沉重。 江阮撐起身子,看他,“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自從長樂出生后,他面上看起來很是高興,但其實并非如此,在她面前,他總是勾著笑意,但是一轉(zhuǎn)身,那笑容便隱了去,晚上,更是輾轉(zhuǎn)難眠,憂心忡忡。 祁燁躺在那里,看著她清亮的眸子,半晌,才道,“阿阮,有一事我必是要同你說的?!?/br> 江阮心里動了一下,片刻后,輕道,“是長樂的事情嗎?” 祁燁眼眸一縮,摟著她腰的手臂猛地一緊,失聲道,“你知道?” 江阮也只是根據(jù)這些時日他的舉止,還有二哥之前的只字片語所猜測的,沒成想,真的是如此。 江阮坐起身,看向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長樂怎么了?相公但說無妨,我可以受得住。” 祁燁也坐起身,與她相對,兩人的視線交織在半空中,一個帶著緊張,一個帶著不忍。 “阿阮,我這一生,背負(fù)了太多的罪孽,師父曾經(jīng)為我卜了一卦,我命中會有一女,但是這孩子不能養(yǎng)在宮中,不然活不過十歲。” 他的聲音晦澀無比,似是重錘砸在她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將一直壓在心上的事情說出來,祁燁闔眸長長吐了一口氣,接踵而來的是些微的害怕,阿阮會如何想?會怨他,會恨他嗎? 祁燁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江阮有些濕潤的眼眶,不由有些慌亂,大手撫上她的臉,聲音里也帶上了一抹嘶啞,“阿阮,你在怪我嗎?” 江阮深深吸了一口氣,跪坐起身,抱住他的頭,緩緩道,“我怎會怪你呢?!彼奶鬯紒聿患?,她以為她了解了他內(nèi)心所有的苦難,至此時,她才知道,她知道的不過是那小小的一塊,更大的悲苦被他埋在心里,默默承受。 祁燁的頭埋在她的懷里,抱住了她的腰。 江阮知道他心里苦,本能的安撫著他,自己心中卻一片混亂,長樂不能養(yǎng)在宮里,便是不能養(yǎng)在他們身邊,那該如何是好? 第79章 傍晚,殿內(nèi)一片寂靜,祁燁靠在窗前,手中拿著一本書,那書頁卻是半日未動。 江阮坐在他對面,為他烹了一壺新茶,臉上很是平靜,“先生,嘗嘗這茶如何?!?/br> 她知他心中難受,又對她心懷愧疚,此時心情定然復(fù)雜萬分,而她能做的,便是不讓自己心中的傷懷浮于臉上,讓他又添傷感。 祁燁放下書本,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眉頭微皺,“還好,不若胭脂鋪子里夫人用雪水為為夫烹的茶,不過只要是夫人的手藝,為夫都愛。” 江阮又為他斟了一杯茶,“前些日子漓兒已經(jīng)收集了雪水,就埋在了梅園的梅樹下,等過些時日,便取出來為相公烹茶?!?/br> 祁燁把玩著碧玉的茶盞,心不在焉。 江阮看著他,落日的余暉灑落在他身上,更添一絲落寞,江阮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在他發(fā)間拔下一根白發(fā),“你莫要為了這些事情憂心傷神,老天要懲罰,降下這骨rou分離之苦,你我夫妻二人便一同擔(dān)著,不過是不能養(yǎng)在身邊,還有許多旁的法子,不是嗎?好在不是不能相見,只要長樂能夠平平安安的,咱們兩個還有什么苦是不能受的?相公,你說是嗎?” 祁燁握住她的手,江阮順勢從背后摟住他的脖子,兩人靜靜的靠在一起。 晚些時候,榕桓回到茗萃宮,他手中抱著乖巧的長樂,看到江阮便把孩子塞到她懷里,“嬸娘,長樂想您了?!?/br> 懷里的小人兒見到江阮,咯咯笑出聲,江阮很是驚喜,這倒是難得了,她家女兒竟然要找娘親了。 祁燁看著母女倆逗樂的樣子,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溫和,指指對面的椅子,“桓兒過來坐?!?/br> 榕桓走上前,先是對祁燁行了禮,然后落座。 祁燁親手為他斟了茶,“嘗嘗你嬸娘泡的茶?!?/br> 榕桓接過來一口飲下,將空杯盞遞到祁燁面前,祁燁無奈搖頭,又為他斟了一杯,“真是同花琰在一起時間長了,如牛飲水?!?/br> 祁燁往后靠坐在椅子上,看著榕桓,緩緩開口,“朕昨夜夜觀星象,卜了一卦?!?/br> 榕桓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有些發(fā)愣,昨夜是長樂的滿月宴,三叔飲了些酒,不是回來便睡了嗎?還有時間夜觀星象,卜卦算命? 祁燁偏頭看向窗外,雙手?jǐn)n在懷里,聲音沒有什么起伏,“這卦象顯示,你與長樂有些緣分?!?/br> 榕桓眉頭輕皺,不知三叔是何意思,不由看了一眼江阮。 江阮也有些納悶,猜不透祁燁是何心思。 不等兩人過多猜測,祁燁便開了口,“桓兒,朕要為你和長樂定下婚約,你可樂意?” 這話,不止榕桓驚訝,連江阮也訝異無比,長樂尚在襁褓中,而榕桓再過幾年便可以娶妻了,怎可定下婚約? 榕桓個子雖比同齡人要高出許多,心智也比普通孩子要成熟的多,但是到底只是個十歲的孩子,男女之事,哪里會知道,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祁燁。 祁燁眸子從窗外的花樹上轉(zhuǎn)回來,停留在榕桓臉上,定定的看著他,似是看著他,又似是透過他的臉在看另一個人。 當(dāng)年義父尚未救他出宮時,便早已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那孤兒便是榕桓的父親,也便是他的大哥。 二哥與他都是義父后來才收養(yǎng)的,義父常年在宮里,大哥于他和二哥而言,便是半個父親。 大哥本姓為榕,但義父是太監(jiān),注定不會有子嗣,便改了姓氏,隨了林姓,想要為林氏傳宗接代。 可是義父出宮后,對他這種做法并不贊同,卻又勸說不了大哥,于是等到榕桓出生時,義父便給榕桓取了桓這個字,雙木為林,也算是了了大哥想要報恩的夙愿。 祁燁與沉錦常年呆在軍中,朝堂形勢一片混亂,蔡相與皇上斗志斗法,長樂軍便成了其中的犧牲品,再加之官員之間徇私舞弊,克扣糧草之事便時有發(fā)生,那些年都是大哥用自己經(jīng)商的錢財為長樂軍籌謀錢糧,解他們后顧之憂。 那場大火后,他痛不欲生,恨不得隨了大哥而去,他夜不能寐,一閉上眼睛便是鮮血,便是火光,便是性命,那些年的痛苦悲傷重?fù)?dān)一朝爆發(fā),那些時日,他幾欲瘋狂。 就是那時,師父為他卜了一卦,他命中會有一女,命格與皇宮相沖,不能養(yǎng)在宮中。 除了這些,還有一言,便是,這孩子浴血而生,是為他來償還債務(wù)的。 那時他還不是很懂這卦象的意思,等到長樂出生,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 長樂出生那日,并沒有生在宮里,而是出生在相府,相府內(nèi)尸體橫陳,血流成河,榕桓神智癲狂,而長樂便是這個時候出生的。 祁燁闔了闔眼眸,聲音微澀,“若你愿,自此以后,長樂便是你榕家的童養(yǎng)媳,你帶回府里養(yǎng)著,若你不愿,你與長樂自此以后,永不相見?!?/br> 榕桓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為何永不相見?” 祁燁摸著杯壁,垂著眸,“你還有另一個選擇,不是嗎?” 榕桓并不是很懂童養(yǎng)媳是何意思,但他卻并不想與長樂永不相見,于是毫不猶豫的點頭,“好?!?/br> 江阮抱著孩子的手微微收緊,祁燁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偏頭,與她的視線交織在半空中。 這一刻,兩人都沒有說話,江阮卻似乎讀懂了他。 祁燁轉(zhuǎn)頭,淡淡道,“明日起,長樂便去你府中居住,會有奶娘嬤嬤一同前往,吃穿用度一律等同宮里,待長樂及笄之后,與你完婚?!?/br> 他是有私心的,這世上,除了母后與阿阮以外,能夠被他全然信任的人,只有二哥和榕桓,他的女兒不能養(yǎng)在宮里,他能放心交付的只有二哥和榕桓。 可是二哥這個性子,豈能照顧好一個孩子,看樣子,倒還不如榕桓照料的好,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家,與榕桓雖是兄妹相稱,卻沒有血緣關(guān)系,養(yǎng)在府里算什么?他的女兒豈能受人非議。 而且,照現(xiàn)在的情形看來,榕桓是離不開長樂的,他父母雙亡,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長樂身上,而長樂對他也是依賴,既然如此,不如便將長樂許給他吧。 如此,便兩全其美了。 * 沉錦思索了一夜,翌日便登了相府的門,前來拜訪。 未進(jìn)門,長樂軍的這位大將軍便被拒之了門外,小廝將他的拜帖還給他,“我們家老爺說了,只要是長樂軍的人來訪,都不許進(jìn)門,尤其是長樂軍的大將軍,更是讓你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br> 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沉錦挑眉,那字應(yīng)是個滾字吧,真當(dāng)他沒有學(xué)識的嗎? 沉錦靠在石獅子上,摸著獅子頭,不解,“本將軍得罪你們家老爺了?” 小廝雙手環(huán)胸,鼻孔朝天,不屑看他。 呦,這相府的小廝倒是眼睛長在頭頂上,這文臣向來瞧不起武將,連帶著文臣家里的小廝都高人一等。 沉錦挑挑眉,一拍獅子頭,拔地而起,直接從墻上飛身進(jìn)了府。 小廝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一邊往府內(nèi)跑一邊大喊,“老爺,不好了,那野蠻大將軍闖進(jìn)府里去了...” 沉錦進(jìn)到府中,嘖嘖了兩聲,這相府還真是窮,府內(nèi)沒見幾個丫鬟下人,府邸蕭條,器具老舊,堂堂當(dāng)朝丞相,真是窮到家了。 楊相前日昏倒后,此時還躺在床上,聽到聲音,穿著中衣便下了床,沖出來便看到沉錦大咧咧的站在前廳里。 楊夫人自后追出來,給他披上衣衫,楊相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穩(wěn)重的走上前,拱手,“不知今日將軍前來府上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