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一僵，想起剛才自己的電話可能被人聽了個全程，面色一變，怒聲怒氣的吼道：“看什么看……”

    孫文宏倒是好聲好氣指了指他身后，說道：“這位先生，你擋到我們房門了?！?/br>
    宋泉憋紅了臉，哆嗦著嘴，一甩袖，走了。

    第96章 第九十七章

    孫文宏看著宋泉消失在拐角處, 轉(zhuǎn)手拿出一張房卡一刷，房門打開, 然后示意江一執(zhí)兩人進(jìn)去。

    他關(guān)上房門, 沉聲說道：“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 今天晚上，剛才那人怕是要遭殃了！”

    “怎么說？”江一執(zhí)坐在房間里的椅子上, 束手抱胸。

    孫文宏解釋道：“經(jīng)過我們的調(diào)查分析, 這十二年來, 在勉山漁村失蹤的人口里，超過七成的人要么品性方面有所欠缺, 要么是做了什么違法亂紀(jì)的事情但是當(dāng)時正逍遙法外?！?/br>
    說起來，衡市警察局通過對這些失蹤人口進(jìn)行調(diào)查，還真就破獲了不少案子, 其中最大的一起, 孫文宏記得是六年前的碎尸案, 要不是因?yàn)槟侨嗽诿闵綕O村失蹤, 警方順著查了下去, 誰能想到這個喪心病狂的罪犯會是一個已經(jīng)七十來歲的面目慈和的老頭子。

    “當(dāng)然，正是因?yàn)檫@樣，我們也懷疑剩下的那三成失蹤人員可能也不清白，但是以警方目前的能力, 這些人的真實(shí)情況我們到現(xiàn)在都沒能查出來, 所以警方專門為這些人建了檔。”

    他補(bǔ)充道：“這也就是為什么衡市政府能夠牢牢的將失蹤案的消息控制在衡市范圍內(nèi)。”畢竟這些失蹤的人要么是罪行累累的殺人犯, 要么是混跡街頭偷雞摸狗的小混混, 最輕的就是像宋泉這樣的開歷史倒車的社會渣滓。

    所以就算是人失蹤了，這些證據(jù)一擺出來，他們的家屬也不會把事情宣傳的人盡皆知，畢竟家丑不外揚(yáng)。

    “因而，像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衡市本地人專門給勉山漁村做了一副對聯(lián)?！?/br>
    “哦？”江一執(zhí)頗有興趣的看著孫文宏。

    只聽見他一字一句的誦道：“善來此間問心無愧，惡過本地有去無回?！?/br>
    江一執(zhí)卻說道：“照你這種說法，這背后之人做的豈不都是善事，那你們警察局又何必非要把人揪出來?！?/br>
    孫文宏皺著眉頭，顯然是不認(rèn)可江一執(zhí)的話。

    但有一點(diǎn)他明白，有那背后兇手坐鎮(zhèn)，勉山漁村是整個衡市海港最安全也最讓人忌諱的地方。畢竟做生意的，哪有純粹的好人一說。

    這也就是為什么，勉山漁村這么大一塊地方，接待來往的客戶都是開的這樣的賓館而不是規(guī)模更大且上的了檔次的酒店，因?yàn)槟鼙慌蛇^來的都是些公司里表現(xiàn)中庸的小人物，酒店檔次太高是用不上的。

    但是即便是這樣，警察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孫文宏說道：“但是在我們看來，公民犯了法就應(yīng)該由法律來審判，最主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該死的。就好比街頭的小混混，抑或者是包養(yǎng)二奶的富商。幕后黑手的手段太過了……”所以被政府排斥。

    未知的總是最讓人忌憚的。

    江一執(zhí)輕笑一聲，沒說話。

    孫文宏繼續(xù)說道：“所以才說，剛才那人既然敢在漁村的地界上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果沒有什么意外，今晚肯定是會出事的，我想請問江先生一句，在以那人做誘餌的情況下，江先生能否順藤摸瓜揪出幕后兇手?！彼D了頓：“當(dāng)然，前提是盡可能的不要讓那家伙出事?！?/br>
    “我只能保證盡力而為?！苯粓?zhí)說道。

    晚飯是孫文宏點(diǎn)的外賣，江一執(zhí)隨便吃了點(diǎn)，然后只等著午夜降臨。

    到了九點(diǎn)的時候，賓館里的工作人員給每個房間里的客人都打了一個電話，再三叮囑因?yàn)榈乩碓?，漁村時常會有濃霧籠罩，又告誡客人最好不要出門，免得因?yàn)闈忪F太大，不小心受了傷。

    大概除了少數(shù)剛到衡市的外市人，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不到十點(diǎn)，屋外細(xì)碎的腳步聲連同著說話聲一起徹底消失。

    顧方許給江一執(zhí)打過來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江一執(zhí)眼底帶著難以忽視的溫潤，“怎么還不睡？”

    “嗯，睡不著。”顧方許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突然沒了這人抱著睡覺，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江一執(zhí)彎起嘴角，無奈的說道:“睡吧，我大概再過兩個小時就回去?！?/br>
    “好，”得到江一執(zhí)確切的答復(fù)，顧方許滿意的又滾了一圈，然后捂著手機(jī)，“木啊~”然后果斷掛斷了電話。

    他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這大概是他做過的最幼稚的事情了。

    江一執(zhí)聽著手機(jī)里傳來的嘟嘟聲，下意識的把手機(jī)從耳邊移開，然后看了看手機(jī)界面，良久才回過神來，心跳的厲害。

    他家總裁的畫風(fēng)還真是，與眾不同。

    他喜歡！

    只是沒等他繼續(xù)回味下去，只聽見一聲慘叫幾乎刺破耳朵：“啊……救……救命……”

    江一執(zhí)頓時抬起頭，隨即刷的一下拉開窗簾，窗外原本明亮的月亮已經(jīng)被濃霧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砰砰砰……”劇烈的敲門聲響起，屋外傳來孫文宏急促的吼叫:“江先生，宋泉不見了……江先生？”

    里面一直都沒有動靜傳出來，孫文宏一咬牙，直接撞開了門。

    房間里空無一人，窗戶大開，他跑到窗戶前，依稀可以看見江一執(zhí)的背影，只是不過一晃神的功夫，就徹底消失在濃霧中。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撞開同伴，快速的沖出房門，追著江一執(zhí)的身影向外跑去。

    江一執(zhí)跟著前方的黑影快速的從低矮的庫房屋頂上掠過，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他追逐著黑影來到一處碼頭上。

    濃霧漸漸消散，江一執(zhí)這才看清了黑影的真實(shí)面目。

    這大概是一只章魚，約摸成年女人大小，腦袋以下全是觸須，一半緊緊貼著地面，一半高舉著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宋泉。

    它瞪著一雙乒乓球大小的眼珠子看著江一執(zhí)，似乎是不明白明明自己制造出來的濃霧一直以來都是所向披靡，今天怎么就困不住眼前的人。

    “馭獸！”江一執(zhí)怔怔的說道。

    他可是記得這門術(shù)法在他上輩子那會兒就已經(jīng)斷了傳承。

    像是驅(qū)使峰王這樣的昆蟲類，術(shù)士界稱其為御靈。而馭獸，卻不是單純的驅(qū)使大型獸類，而是和獸類建立平等契約，一方強(qiáng)則另一方也強(qiáng)，一方死則另一方也死。

    若是在以往，一個馭獸師加上一只和他實(shí)力相當(dāng)，配合默契的馭獸，就足以碾壓同階段的其他術(shù)士。然而在這末法時代，靈氣渙散，人類修行尚且不易，更何況是智力相對低下的獸類。這么一來，馭獸跟不上腳步，不免就成了拖后腿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馭獸術(shù)從原本的趨之若鶩逐漸變成了現(xiàn)在傳承斷絕的尷尬場面。

    只是江一執(zhí)也沒有想到，在這里居然能碰上一個馭獸。

    他目光閃了閃，說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里，李嬸——”

    四周忽然一片死寂，大章魚呆呆的看著他。

    就在距離大章魚不遠(yuǎn)處的集裝箱后面，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不正是李嬸是誰？

    她陰鷙著臉，臉上不復(fù)之前的祥和，聲音凜冽：“你也是來對付我的？”

    之前在賓館前臺的那次碰面，對方氣場平和，李嬸只以為江一執(zhí)是個普通人，沒成想是她看走了眼。她咬了咬牙，對方既然能一眼勘破濃霧，跟蹤到這兒，本事顯然要比她們強(qiáng)上太多。

    今兒個怕是難以善了了。

    卻沒想江一執(zhí)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來這兒，原本只是因?yàn)閷μ貏?wù)處竟然這么多年都拿你沒辦法感到有些好奇罷了。如今看來，大抵應(yīng)該是你這馭獸應(yīng)該是吞噬了什么異寶，所以吐出來的霧氣不僅能夠混淆視聽，更能掩蓋你們倆的氣場。也是因?yàn)檫@馭獸平時都是生活在深海之中，所以即便是有特務(wù)處的人來查，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我說的可對？”

    李嬸沒說話，盡管從對方身上的確是沒有感受到殺氣，但江一執(zhí)這翻話倒是把事情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

    當(dāng)年小女兒落海身亡，她正是心如死灰的時候，原本想著就這么投海自盡了也好，沒成想自己剛落水，就被一只大的出奇的章魚給救了。她一心尋死，大章魚救一次她跳一次；大章魚也是個鍥而不舍的，她跳一次，它就救一次。

    一來二去的，一人一章魚都心神俱疲，看著大章魚氣喘吁吁的樣子，她突然就沒了自盡的念頭。

    大概是應(yīng)了那句好死不如賴活著。

    在她最難熬的那幾年，因?yàn)榧彝剿谋?，只能靠每天出海捕魚維持生計，要不是有大章魚在海底幫著她，她能不能活到今天還是一個問題。

    大章魚的變異，源于她有一次出海捕魚的時候從海底打撈上來一個冰藍(lán)色的玻璃球。大章魚一見這個玻璃球立馬就興奮起來，觸須一甩，直接把玻璃球卷進(jìn)了自己嘴里。

    她只記得當(dāng)時大章魚身上藍(lán)光一閃，痛苦的吼叫聲不絕于耳。等海面再平靜下來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一堵rou墻，大章魚的身體瞬間膨脹了百倍不止。

    連帶著莫名多出了一個吞云吐霧的本事。

    她和大章魚之間并不像是正統(tǒng)的馭獸師一樣需要和獸類簽訂繁雜的血契，只是因?yàn)閮扇酥g的密切關(guān)系，精神上締結(jié)的契約往往更為天道認(rèn)可。

    也正是因?yàn)檫@樣，江一執(zhí)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可不相信這一連串的事情都是巧合。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李嬸的身體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歸根結(jié)底，她都不算是正統(tǒng)的術(shù)士，沒有修煉過，加上長年累月的碰觸海水，能熬到今天，也不容易。

    他忽然明白了當(dāng)初天道為什么會容許他用那百世功德?lián)Q去一條地靈，感情就是等著江一執(zhí)煉出丹藥來，好去救它想要救下的人。

    這么一想，天道還真是絞盡腦汁的想把他利用個徹底。

    江一執(zhí)只說道:“你這些年做的事情，殺的那些人，手段雖然狠辣直接了些，但于國于民，或多或少也有些益處?！狈駝t她也不會功德加身。

    “我看你身體似乎不大好，若你哪天有空了，不妨去京城找我。我出來時也沒想到會碰到你，所以身上也沒準(zhǔn)備什么丹藥?！彼袂槊C穆，指了指大章魚說道:“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要考慮考慮它。你大概也能感受到，你的身體越來越差的同時，它也好不到哪兒去?！?/br>
    聽了江一執(zhí)的話，李嬸面帶詭異。她明明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拼上一把，怎么突然就談到了她的病情上了。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即將徹底消失的濃霧。只這一點(diǎn)，江一執(zhí)沒說錯，大章魚的身體貌似是沒什么問題，但是它每次能制造出濃霧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難道這真的是因?yàn)樗眢w的原因嗎？

    她張了張嘴，“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一執(zhí)正色說道:“萬物存在皆有其定理，大概是因?yàn)槔咸鞝斠膊幌ＭS獸師一脈就此傳承斷絕吧?！?/br>
    馭獸師？

    李嬸正想要開口詢問江一執(zhí)什么是馭獸師，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摩托車急剎的聲音，孫文宏利落的停住車子，往地上一跳，等他站穩(wěn)身體，抬起頭來，往前一看，他張了張嘴，神情有點(diǎn)恍惚，不可置信的說道：“李，李嬸？”

    第97章 第九十八章

    “你……你怎么在這兒……”

    話說到這兒, 戛然而止。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嬸，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舉著昏死過去的宋泉的大章魚, 腦中一片混沌。要是這樣他都不能捯飭清楚這里面的聯(lián)系，他也不用做警察了。

    誰能想到記憶里慈祥溫和的李嬸, 竟然會是失蹤案的罪魁禍?zhǔn)祝强墒俏灏俣嗵柸恕?/br>
    好一會兒，他才憋出來一句：“那些失蹤的人，他們，他們都去哪兒了？”

    李嬸沒說話, 站在她旁邊的大章魚下意識的打了個飽嗝。

    孫文宏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在他根正苗紅的世界觀里，被自己奉做再世恩人的李嬸，怎么就突然變成了心狠手辣的殺人狂魔, 孫文宏有些難以接受, 他哭喪著臉，壓低了聲音：“為, 為什么？”

    李嬸就這么干看著他，良久, 她苦笑一聲, 說道：“你可知道我這二十三年來是怎么活過來的嗎？”

    孫文宏木木的看著李嬸。

    李嬸盯著他, 突然目光如炬,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憑什么覺得我在經(jīng)受過那樣的痛楚之后，還能坦然自若的面對那些人, 說什么以德報怨, 我更信奉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br>
    說到這兒，李嬸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郁里。

    二十三年前，李嬸十九歲，按照當(dāng)時的社會情況，正是可以嫁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