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不得不說佩服，當年夕黛這么快就能找到一個背鍋俠，還一家人相親相愛過了二十多年。

    無論是真是假，瑾瑜已經(jīng)差人徹查，從事情最開始的地方入手，搜尋所有南陽王事件中活下來的幸存者。

    偌大的南陽王府，下人林林總總百余個，總會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

    之前以為南陽王府是滿門盡滅，連下人都沒有活下來幾個，左右無關(guān)痛癢，瑾瑜也就懶得追究。

    但沒想到，除了把冬青帶出王府的那個丫頭，又冒出另外一個懷了遺腹子貼身丫鬟，還拿著南陽王的信物。

    這讓瑾瑜不得不深究，查個明白才好，以絕后患，免得過些日子冬青又多個meimei之類。

    他不想任何人利用自己死去的岳父岳母來謀取好處。

    不過，因為暗地里查探，而且是陳年舊事，可以追尋的線索太少，瑾瑜查探的進度并不算喜人。

    禮部送去楨城核實身份的文書，因時日尚短，暫時沒得到地方官回應(yīng)。

    在得到結(jié)果前冬青準備不動聲色，鳳靈均母子卻已按捺不住，主動朝李府遞了拜帖，要見被加封為郡主的冬青。

    別人主動拜訪，自然不能避而不見，冬青只得設(shè)宴，等二人上門。

    在第二日傍晚，夕黛攜鳳靈均來到李家，冬青也終于見到這個自稱和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鳳靈均外貌并沒有瑾瑜說的那般不堪，身型勻稱五官周正，不說有多英俊，卻也不俗。

    夕黛已四十余歲，因保養(yǎng)得當，不是十分顯老態(tài)，只是眼角脖頸有不少皺紋，雙目略顯渾濁。

    鳳靈均正值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很是恣意飛揚，對瑾瑜一拱手，“李翰林，幸會幸會。”

    瑾瑜和顏悅色，“幸會，入座吧，邊吃邊聊?！?/br>
    鳳靈均也不含糊，在丫鬟的指引下落座。

    冬青和瑾瑜暗自打量這二人舉止，夕黛舉手投足都很得體，確實像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至少不是小商戶能培養(yǎng)的。

    比較下來，鳳靈均相對就差了些，市儈氣息很重。

    一輪下來，冬青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二人跟鳳靈均所描述的情況沒太大出入。

    鳳靈均之所以市儈，是因為他出生就在楨城那個不大的家里，成長過程中一直受環(huán)境影響，哪怕有個大家婢女的娘，對此也無法左右。

    除此之外，冬青感覺那個叫夕黛的婦人一直打量于她，當她回望時又發(fā)現(xiàn)婦人沒有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位伯母，您可否與我說說，當年南陽王府是什么樣子？我的父王母妃又是什么樣子？”

    夕黛聽了冬青發(fā)問，對冬青行了一禮，不疾不徐，道：“回稟郡主，南陽王府與旁的王府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掛了南陽王府的牌子，王爺和王妃都是很好的人，天人之姿，公認的金童玉女?！?/br>
    這個回答滴水不漏，沒有顯露任何有用的東西。

    一頓飯下來，冬青只是想打聽自己父母是什么樣的人，并沒有別的意圖，卻感覺夕黛在有意防守，好似并不想讓冬青和南陽王夫婦扯上關(guān)系。

    乍一看，還以為鳳靈均和夕黛真的只是單純來吃個飯的，因為二人沒有任何多余的舉動，用過飯就離開了。

    鳳靈均和夕黛離開后，瑾瑜與冬青相視一眼，“你感覺到了嗎？”

    冬青點頭，道：“感覺到了，真正厲害的角色，是夕黛，鳳靈均一直以夕黛馬首?！?/br>
    “還有，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與我有關(guān)的事，莫不是因為我的母妃？”

    瑾瑜道：“這個說不好，越接觸越感覺像是真的，畢竟跟你沒交集的人一般不會像夕黛那種表現(xiàn)，如果鳳靈均陳述的是事實，夕黛作為偏房，不待見主母的孩子就說得通了。”

    第98章 核實

    冬青微一愣神，南陽舊事于她而言太過虛無縹緲，當年的她尚在襁褓，不記得任何相關(guān)事宜。

    只可惜，南陽王府被一把火燒了，她的娘家人也被連帶滅門，她甚至無法知道自己的父母生成什么模樣。

    如今平反又有何用？不過是活人蒙蔭，冤死的人不可能再回來，虛無一片。

    “若鳳靈均真是父王的兒子，那就隨他去吧，反正圣上不可能將封地還給南陽王，只能掛個虛名?！?/br>
    瑾瑜唇角動了動，“自然?！?/br>
    萬一夕黛和鳳靈均只是貪圖那個虛名呢？

    掛著王爵的名頭，怎么著都比一個不大不小的商戶來得體面。

    而且夕黛看上去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一開始就大張旗鼓，打著冤死忠良獨苗的名頭，逼得皇帝不得不好吃好喝招待著二人。

    按照夕黛所表現(xiàn)的手腕，楨城那邊大概已經(jīng)處理得當，不用多久就會收到地方官核實信息的文書。

    到時候一成定局，鳳靈均承襲南陽王爵位便塵埃落定，成為新一任南陽王。

    而夕黛將利用華元帝不會歸還南陽王封地這一點，從華元帝手里撈好處。

    例如給鳳靈均安排一個內(nèi)城職位，還有賞賜各種府邸田宅。

    這些東西完全有值得冒險的價值，從而導(dǎo)致鳳靈均有極大可能是冒認的。

    本來不管鳳靈均如何，都與瑾瑜和冬青無一文錢關(guān)系，但鳳靈均和夕黛打著南陽王的旗號，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心里總有些膈應(yīng)。

    寒風(fēng)吹了數(shù)日，空中終于有一絲絲光亮，露出淺白蔚藍的顏色。

    只是沒有多少溫度提升，暴露在外的肌膚依然片刻就涼得徹底。

    鳳靈均的事件沒有對冬青產(chǎn)生太大影響，冬青揣著身子，與小圓一起忙里忙外，準備拾掇過一個歡欣年。

    瑾瑜得空時看了一眼府中賬目，一看嚇一跳。

    “我們每個月開支這么多嗎？”

    冬青點頭，“嗯，府上下人不少，口糧都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莊子上的人也需要開銷，外加各類雜七雜八的用度，每個月開支都差不多要這個數(shù)?！?/br>
    瑾瑜感嘆道：“每個月花出去這么多錢，身在其中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好你基礎(chǔ)打得扎實?！?/br>
    冬青逐漸用手中的錢購買了不少土地，有兩處離晉安城還有些距離，坐馬車都需要兩天路程。

    除了在晉安的鋪子和酒樓，冬青與李林已經(jīng)著手做比較大的生意，雇車隊從江南一帶購入特色產(chǎn)物，拿到偏北的地區(qū)轉(zhuǎn)賣。

    在冬青的計劃中，這只是第一步，她準備在黎國境內(nèi)建立倒賣網(wǎng)，把一州爛大街的特色倒賣到另一個州，如此在州界間相互轉(zhuǎn)手，怎么都是賺錢。

    瑾瑜只覺得冬青志向遠大，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實際實施起來卻有諸多限制。

    雖然確實能賺到很多錢，但是其中的運營費神費力，通訊與交通都算不上發(fā)達。

    細枝末節(jié)加起來，瑾瑜光是想想就覺得頭大，感覺比他在朝中勾心斗角還難上數(shù)倍，冬青卻要事無巨細的安排。

    不過還好，冬青有小圓和李林搭手，這二人都是能力出眾且可靠的人。

    李林已經(jīng)在招兵買馬，開春后他親自帶領(lǐng)車隊出發(fā)，一路購進東西，一路又賣出去。

    從晉安到江南來回走一遭約摸需要半年時間，但半年時間都在賺錢，還能見識半個黎國的風(fēng)土人情，李林很喜歡這個差事，干勁十足。

    為此，冬青還讓瑾瑜去找了華元帝，欲請幾道舉國通行的路引文諜，方便行事。

    華元帝正在推行商業(yè)發(fā)展，聽到瑾瑜的請求并沒有回絕，但華元帝不是省油的燈。

    詢問瑾瑜若他簽發(fā)文諜讓冬青的車隊四通八達，瑾瑜能拿什么回報他。

    瑾瑜只得承諾，若日后生意大成，每年分出一成利潤為黎國百姓修橋鋪路，興建水利。

    得了瑾瑜保證，華元帝這才滿意的將文諜路引批給瑾瑜，相當于每年除了應(yīng)繳納的稅款外，還能間接得到一成利潤用在國庫社稷上。

    冬青對瑾瑜開出的條件沒有異議，每年花一成收入買御批路引，能減少很多限制，物超所值。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待李林的車隊組建完成，就可以踏上征程。

    冬青有一間自己的書房，里面擺的，全是舉國上下有關(guān)每個地方的書，還有一張詳細的黎國地圖。

    瑾瑜經(jīng)常能看到冬青對著地圖寫寫畫畫，大約是在規(guī)劃路線。

    每次看到這個畫面，瑾瑜都覺得冬青要去打自己的江山，挖空心思把黎國能用的商業(yè)價值完全發(fā)掘。

    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年夜飯，雖然每一天一家人都這般坐在一起吃飯，過節(jié)時氣氛很不一樣。

    李老漢和王氏穿得喜慶，暗紅印花襖子，坐在最上首，看著桌上的后輩，笑得合不攏嘴。

    其次是李林的父母，對李林能勾搭上瑾瑜這件事很滿意，要不然李林根本不可能賺這么多錢，讓他們在國都定居。

    可能還在青山縣守著那個布店，天天追在李林屁股后面逼他念書考取功名。

    李林的母親秦氏視線掃了一圈，覺得有些惋惜，對王氏道：“大姐你倒是好，兩個兒子都娶得賢妻，孫子滿地跑，咱們小林也老大不小了，卻沒個著落。”

    “可惜大姐你沒有女兒，若不然咱們小林也算是生得端正有幾分能耐，我們可以打個親家?！?/br>
    這么一說，李林佯裝不樂意，“娘你怎么說話呢？我豈止生得端正，我是一表人才風(fēng)流倜儻能力出眾?！?/br>
    王氏嘆口氣，“小林說的對，只可惜……我這把年紀，就算有女兒可能也已經(jīng)成親了。”

    李林被王氏一夸，有點過意不去，摸著鼻子干咳了一聲，“別老說我啊，咱們吃菜吃菜。”

    秦氏瞅著秀麗的小圓，更是覺得可惜，若不是小圓曾經(jīng)是風(fēng)塵女子，她對小圓倒挺滿意的。

    小圓長得好有能力，又沒有牽絆，秦氏對小圓各方面都中意，就是過不去小圓曾是風(fēng)塵女子這道坎。

    “要不大伙兒幫忙尋訪著，有合適的姑娘就請個媒人去說了來，小林你莫要挑三揀四，俗話說先成家后立業(yè)，娘都是為了你好。”

    翠枝在喂小向書吃魚，看了大狗一眼，笑道：“是啊，我與大狗在成親之前也沒見過呢，都是父母定下的，這些年照樣過得很不錯?！?/br>
    大狗撓一把后腦勺，靦腆笑了笑，連聲應(yīng)是，他也覺得挺好的。

    三狼趴在桌子邊上，有一個丫鬟給它布菜，吃得歡實還抬頭應(yīng)景吠了幾聲。

    府上所有人都覺得讓狼上桌很稀奇，還要人伺候，但誰讓家主發(fā)話了呢？

    當真是人不如狼。

    旁人點頭附和秦氏，瑾瑜對此不置可否，若讓他娶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為妻，他是拒絕的。

    猶記當年與冬青第一次相見時，他都沒想要跟冬青成親，還想著給冬青找個去處。

    結(jié)果沒接觸幾天，他就淪陷了，這種事實在說不好。

    李林愁眉苦臉，“哎喲娘，這好好的年你非要給攪和了，你不也孫子滿地跑了嗎？大哥都三個兒子了，二哥也有一兒一女，你居然覺得不夠？？”

    秦氏不樂意道：“這能一樣嗎？再說你大哥二哥都還在青山縣，娘就想抱你生的?！?/br>
    李林眼看情況往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發(fā)展，趕緊設(shè)法扯開話題，免得真攪了過年的氣氛。

    翠枝幾人跟著小圓找的教習(xí)嬤嬤學(xué)了不少禮儀，卻很少用上，瑾瑜和冬青作為家主很隨和，自家人相處時用不著那些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