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莊立隨手點了兩個人跟自己一起出發(fā),卻不想,出城門不遠,他便遭遇埋伏…… 回憶到這里,莊立面色發(fā)白,雙手抓住身下的稻草。 那些人埋伏他的手法太讓人感到熟悉了,莊立怎么看不出麻雀的一貫風(fēng)格? 可是、可是為何? 下一刻莊立的思緒被一陣劇痛打斷。 那美貌婦人在他身側(cè)跪坐,一手按住莊立的肩膀,另一只手直接去摳留在莊立傷口中的箭頭。 她手法粗暴,不像學(xué)過醫(yī)藥,唯一勝在干脆利落,根本不懼怕給莊立留下什么后遺癥,說拔就拔。 這便算了,拔出后她竟然直接用guntang的熱水擦拭莊立的傷口。莊立原本還剩半條命,又被她折騰去了四分之一。 等這婦人停下手,莊立已經(jīng)暈過去醒過來數(shù)次了。 他最后一次醒來,見到婦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開口叮囑他:“接下來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 難道你覺得我之前不疼嗎?莊立感到不可理喻。 下一刻,婦人動手,他才曉得之前一直靜默不語的婦人這次為何會出口提醒。如果說剛才用滾水燙傷口的疼痛莊立還能忍耐不喊出來,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痛得無法意識到自己正在發(fā)出嚎叫。 婦人并不驚訝,依然保持著一手按住莊立的姿勢,另一只手一寸寸拂過莊立的傷口。 她的掌心下有柔軟的綠光萌發(fā),綠光照耀之下,莊立被割斷的血管重新連接,少了一塊的血rou飛速地生長,斷開的骨頭碎片也被無形之力一一歸位,綠光閃過,一道裂縫也看不見。 這種傳說中才會出現(xiàn)的rou白骨秘術(shù),絕非一般人能夠施展。就算是專門的醫(yī)祝里,也是修為極高深者才會使用。 以此看來,這個婦人并不是不會處理傷口的手法,之前的粗暴行為,只有折磨莊立一種解釋。 她這樣修補上莊立身上幾處大傷便停了手,對另外一些小傷口視而不見。 而莊立沉浸在久久不散的痛苦中,矯健身軀時不時抽搐兩下,半晌才恢復(fù)神智。 他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婦人,用沙啞的聲音開口。 “你是……大國師的人?!?/br> 除了虞cao行,就只有大國師麾下有祝師了,倒也不是沒有那種閑散于山野間,不屬于兩邊的祝師,但那種祝師如今保命都來不及,怎么會來到鴻京? 美貌婦人曉得莊立是怎么猜出她的,神色分毫不動,問:“為何我不能是虞丞相聽聞消息后派來救你來的?” “丞相……”莊立苦笑,“我哪里值得丞相大費周章來救?” 虞cao行要救他,根本不需要救下他后還偷偷摸摸將他隱藏在山洞中。 但有人要殺他,莊立不相信虞cao行不知道。 更有可能的是…… “而且,既然他要殺我,為什么又要救下我呢?” “嚯,”美貌婦人挑起一邊峨眉,有些可惜地說,“我還以為你會不相信虞cao行要殺你,要怪罪于我或你那些同僚,拼命為虞cao行開脫呢?!?/br> 她頓了頓,接著道:“這樣我就能拿出他害你的證據(jù)糊你一臉了?!?/br> 莊立:“……” 美貌婦人:“不過這樣也行,省了我的口舌功夫,現(xiàn)在實話和我說吧,虞cao行那王八蛋把老子家鄉(xiāng)搞得這樣烏煙瘴氣,到底想干啥?” 莊立要是再聽不出不對,他根本就坐不穩(wěn)麻雀軍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了。 “你口吻絕非女子,”他遲疑問,“你到底是誰?” “不是回答你了嘛,大國師的人?!?/br> 一邊說著,美貌女子以袖掩面,輕輕一抹。 下一刻,她的胸就癟了下去,扎好的發(fā)髻也散開,垂落身后。 袖子放下后,露出的臉是屬于一個年輕男人的。 他有著很容易讓無知少女愛上他的相貌,天生該當個讓女人為他流淚的風(fēng)流公子,一雙桃花眼里水波流轉(zhuǎn),注視一個人時,很容易讓人感覺他在深情注目。 這是張在鴻京十分出名的臉,莊立也認得。 可是,大國師神出鬼沒經(jīng)常不在鴻京的六弟子楊冬熔,不該在半個多月前就命喪他手嗎?! *** “你六徒弟?” 丹州城,麻雀的據(jù)點小院,某一間廂房中,諶巍將出現(xiàn)在車山雪話中的人重復(fù)一遍詢問。 他僵著臉坐在一面梳妝鏡前,而車山雪站在一側(cè),手里拿著胭脂,皺眉盯著諶巍臉上被毀得很徹底的易容。 一邊琢磨著從何處下手修補,車山雪一邊心不在焉地點頭。 “嗯,是他,”他道,“小六在易容一道上頗有建樹,世上無人能及,要是他在這里就好辦多了?!?/br> 諶巍過去不曾見過車山雪的六弟子,在前世,這個楊冬熔同樣下落不明。 不過…… “世上無人能及?”諶巍道,“你六弟子才多大?牛都要被你吹上天了?!?/br> 車山雪沒說話。 他放棄直接用手涂抹的打算,放下胭脂,拿出顏料,從袖中抽出一支毛筆,開始在諶巍臉上涂涂畫畫,時常修改,時而擦去,非常不專業(yè),和之前在淳安給諶巍做易容的人無法相比。 諶巍一邊驚訝于他竟然會同意車山雪給他做易容,而不是讓那個剛剛投誠的麻雀來,一邊垂眼看著快要貼他臉上的車山雪,阻止的心又淡了下去。 唔,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車山雪的睫毛……嘖,男人睫毛長這么長干嘛? 諶巍抱怨著,不知為何感到心里有點癢癢。 好在下一刻車山雪便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轉(zhuǎn)身去換另一種顏色的顏料。 不再那么全神貫注的他也有時間回答諶巍的問題。 “我確定世上絕對沒有一個人比得過他,因為他改頭換面的方法根本不是易容,”車山雪道,“冬熔和子華一樣,根本無需我教導(dǎo),他自出生便能變化面容,天生是一個千面之人?!?/br> 第75章 對鏡,空畫眉 這樣的天賦簡直聞所未聞。 像是車山雪家老五這樣,天生就能溝通萬靈,知道名字甚至可以將死去之人喚回人間的天賦,雖然說千年難得一見,但好歹還在祝呪通靈的范圍內(nèi)。可現(xiàn)在車山雪說得這個變化面容……完全不能理解。 這個時候,諶巍終于想起來車山雪家老六哪里最出名。 也是臉。 貌比潘安,容似衛(wèi)玠。據(jù)說他出一趟門,少女們就會買光全鴻京的鮮花,只為能在他經(jīng)過是拋在他身上。 楊冬熔在車山雪幾個親傳弟子中排行倒數(shù),但論年紀,他和大師兄章鶴雅相差不多,比老二虞謙更為年長,李樂成宮柔萬子華在他面前都是小孩,無論哪個都不敢擺出師兄師姐的架子。 好在他的蹤跡不定僅僅比他那張臉名氣低一點,給他的小師兄小師姐以及鴻京的少女們免了許多事情。 現(xiàn)在想來,楊六其實并不是蹤跡不定,別人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為他時常換臉。 “哪里叫你尋來這么多怪胎?”諶巍不由問,“你其他幾個徒弟莫非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天賦?” “本來就是因為他們天賦出眾,我才不忍讓那些庸才教導(dǎo)他們,”原本在諶巍臉上描繪的毛筆被不滿的車山雪用來戳諶巍的嘴,“再敢說他們是怪胎,信不信我讓你以后張不開嘴?” 他沒用多大力氣,那一小撮軟毛對于皮厚的諶巍更是不痛不癢,但諶巍不知怎么大腦空白,下意識伸出舌頭,在柔軟的筆鋒上舔了一下。 屋內(nèi)陡然沉默,反應(yīng)過來自己舉動太不端正的他們都愣住。 明明沒有點上暖爐,屋里卻憑空熱了起來,兩個老臉泛紅的百歲之人齊齊偏移開目光,一方?jīng)Q定裝成自己剛才什么都沒做,另一方卻下意識巴扎巴扎嘴。 舌尖一片苦澀,天知道車山雪剛才用毛筆沾了什么往他臉上畫。 諶巍這樣在心里抱怨,卻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沒有把口中一點顏料吐出,反而咽了下去。 吞咽的聲音讓車山雪渾身不自在起來。 那些他竭力想從回歸記憶中抹去的一幕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車山雪頓了頓,在下一刻決定投降。 他打開屋門,把外面的白麻喊進來接手,將諶巍撇在屋里。 諶巍默默注視他關(guān)上屋門,這才看向抱著一捧易容工具進來的白麻。 白麻此刻目瞪口呆。 他看著青城劍圣現(xiàn)在這張比三花貓還花的臉,又想起剛才從容不迫招呼他進來的大國師,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養(yǎng)氣功夫上沒法和這種大人物相比。 大國師剛才竟然沒有笑出來? 還有,這兩人……果然有仇吧! *** 一門之隔,小院中。 千刃派掌門孫大勇坐在之前那張石桌邊,高大的個子蜷縮成一團,仿佛映襯著他忐忑不安的內(nèi)心。 大國師和青城劍圣之所以帶他同行,是看他身份適合打入曾經(jīng)的萬門盟,或者叫叛軍。 他好歹是一派之主,哪怕弟子沒跟在身邊,宗門根基卻保存得很好。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只要成功投入叛軍,他的地位就不會太低。 若大國師和青城劍圣想和叛軍幾個頭領(lǐng)做交易,他的身份便能作為掩護,不會引起虞cao行的注意。 等叛軍們轉(zhuǎn)投向大國師,他這個先行之人也算是立了功,想保存下千刃派一干弟子的性命應(yīng)該沒問題。 但這些期望是建立在大國師和青城劍圣會帶他同行這個條件上的。 現(xiàn)在有麻雀軍投誠,大國師和青城劍圣想聯(lián)系叛軍有了更好的選擇,之前對孫大勇的許諾恐怕也變成了竹籃打水。 不過大國師他們和麻雀軍之間并沒有真正交心,明擺著尚未互相信任,他說不定還有機會…… 孫大勇這樣想著,抬眼便看到大國師從屋中走出來。 他不敢在大國師面前坐著,連忙站起讓開位置。 車山雪沒有坐在被讓出的那張石凳上,而是坐在了孫大勇對面,掃了一眼他的局促不安,道:“你好像有話說?” “是、是的!”孫大勇端正地在石凳上坐下,背出他想了許久的說辭,“小人覺得這些麻雀不可信,他們聽聞自己統(tǒng)領(lǐng)死在諶掌門手中,雖然表現(xiàn)出了悲痛,卻不曾說過要報仇,但兇手變化后,他們的態(tài)度又跟著大轉(zhuǎn)彎,不合常理?!?/br> “嗯。”車山雪點點頭,“你說的有幾分道理?!?/br> 白麻的幾個兄弟是真正死在車山雪手上的,第二次在青城鎮(zhèn)暗樁見面時,白麻也沒表現(xiàn)出他有復(fù)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