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容禛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在經過那縣尉的時候,淡淡道:“城門戌時初刻關閉是律法所定,他們盡忠職守并無過錯,是本王亂了規(guī)矩?!?/br> 縣尉頓時惶恐萬分:“殿……殿下……” 容禛又對那城門官點了點頭:“勞駕了?!?/br> 說罷,也不管這縣尉仿佛見了鬼的眼神,甩開韁繩朝著驛館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明蹊蹺 陸徵是在一戶普通農戶家醒來的, 醒來的時候, 正好王大夫在給他診脈, 見他醒了,似乎松了口氣,問道:“公子身體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陸徵有些茫然地搖搖頭, 想起張林和牛大,一說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嘶啞地厲害:“張大哥怎么樣了?” 王大夫的神情立刻低落下來,他嘆口氣:“牛大去收斂老張的遺體了……” 陸徵張了張嘴, 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知道在那種情況之下張林能活下來的幾率非常渺茫,可也依舊抱著會發(fā)生奇跡的心態(tài), 如今王大夫這么說,他卻不知還能說些什么, 他知道張林原本就住在后院,如果想要逃生一定能逃掉, 他是為了救他們才會回頭的。 陸徵低聲道:“我去見見張大哥最后一面吧?!?/br> 因為驛館被燒了,張林的遺體只能停在驛館旁邊的野地里,一些附近的村民幫忙搭起靈棚, 牛大穿著孝服, 失魂落魄地跪在棺材前面。 陸徵上了香,雖然雙腿非常疼,但還是堅持行了完整的拜祭禮節(jié)。從前他對這些事情嗤之以鼻,認為人死燈滅何必做那些形式化的東西呢?可當自己真正穿越了,他才覺得或許九天之上真的有神靈, 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一定要讓這些好人得到好報。 牛大回了禮,又呆呆地跪在原地。 陸徵走出靈棚,問等在一旁的王大夫:“這驛館好端端的怎么會起火呢?” 王大夫嘆口氣:“這里本就干燥,此時又臨近夏日,自然容易走水。我昨日離開前還勸過老張讓他多注意,沒想到……” 陸徵問道:“可知道是從哪里起火的嗎?” 王大夫帶著他走過廢墟,來到一處院落的位置,說道:“應該是這邊吧,這里的屋子都燒干凈了。” 陸徵蹲下身來,用手指扒了扒地上的灰,又站起來繞著這院子轉了一圈,這才問道:“王大夫,你知道這間院子原本是做什么的嗎?” 王大夫點點頭:“老朽知道,這原本是老張用來堆存糧食的,您看這里還有兩個谷倉?!?/br> 陸徵沉思了一會,才道:“既然是用來堆糧食的,這里不可能會有明火,怎么會從這里起火呢?” “老夫也覺得奇怪?!蓖醮蠓蛞灿行┮苫?,“老張向來穩(wěn)妥,每晚入睡前都會察看灶里的火滅了沒有,這院子里頭原來有一棵古樹,他怕這樹引了雷火會燒掉糧食,還特意把樹給砍了?!?/br> 陸徵也道:“是啊,這一般起火要么是從房間里,要么是從廚房,怎么可能會從倉庫呢?” 陸徵站在原地看著這一片燒焦的地面,雖然是一片狼藉,但還是能看出原來房屋的格局。這個院子離他們居住的地方還是有些距離的,雖說房屋是木質結構,但院落與院落之間是用土磚砌著的墻隔開的,而現(xiàn)在在這一片廢墟之中也就只剩下半堵半堵這樣的墻能夠看出這院子原來的模樣了。 王大夫還在一旁絮絮叨叨:“昨夜又沒有打雷,怎么可能會突然起火……唉,老張實在是太不走運了……” 陸徵卻搖搖頭:“他的確不走運,卻不是因為老天,而是因為得罪了小人?!?/br> 王大夫一驚:“公子,這話從何說起??!” 陸徵指著他們所站之處的碎土塊道:“就算是天降雷火,這火也該直接落在易燃的物品上才對,昨夜刮得是西南風,火應當往西南方向去才對?!?/br> 王大夫點點頭:“是這個理?!?/br> 陸徵這才接著說道:“但是您看,這一邊的墻壁已經完全被燒裂了,整堵墻都蕩然無存,而這個院子西南面的那堵墻卻還留了一半,這不是很奇怪嗎?況且這堵墻是外墻,絕對要高也要厚很多,土石本就不易燃燒,可為何這原本不應該被火燒著的東西卻反而燒的更加徹底呢?” 王大夫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這……莫非……” 陸徵又指了指外墻附近的土地:“這附近的草木雖然有些焦黑,但并沒有被被點燃,這就說明了火并不是從這邊燒過去的,也說明了昨夜的風向根本就不曾變過,既然這樣,這堵墻被燒成這樣就極其可疑了?!彼D了頓,又道,“您說昨日還勸過張大哥要多注意,這是為什么?就算這里火災頻發(fā),您也不可能突然就和他說這樣的話吧?!?/br> 王大夫搖搖頭道:“這最近也不知怎么,這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都發(fā)生了好幾起火災,里長派了人挨家挨戶地上門讓我們多注意防火,老朽想著老張住得遠,恐怕還沒聽說這消息,所以順帶的就和他說一聲,怎么就……唉!” 陸徵極其冷靜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那些火災是怎么回事,但這一起我可以肯定是人為的,兇手將一種易燃的液體潑在了這墻上,然后點火的,這里雖然在官道旁邊,卻離其他居民比較遠,再加上兇手選擇從沒有人居住的這一面放火,他應該是熟悉張大哥的人,或者說他知道張大哥的生活習慣?!?/br> 王大夫擰著眉頭道:“可老張平日里為人最是和善,連有乞丐上門討飯都不會喝罵,誰會與他有這么大的仇恨,要這么對他呢?” 陸徵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兇手計劃周詳,不像是臨時起意,所以這人可能和張大哥是積年累月累積起來的矛盾,這才促使他犯下這種罪行?!?/br> 王大夫冥思苦想,最后無奈道:“老朽是真的不知道會有什么人會這么恨老張,公子不如去問問牛大吧?!?/br> “我也是這么認為。”其實就是王大夫不說,陸徵也會去問牛大的,因為王大夫雖說和張林關系好,可畢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這些事問牛大他肯定會清楚很多。 兩人重新回到靈棚,將這事跟牛大一說,只是誰都沒想到牛大竟然會這么大反應,直接紅著眼睛跳起來:“這是哪個王八羔子干的!老子非把他千刀萬剮不可!” 陸徵按了按他的肩膀,輕聲道:“你的恨我理解,但現(xiàn)在當務之急就是要把這個兇手給找出來,你仔細想想,平日里張大哥可有什么仇人沒有?” 牛大被他的話一說,才稍稍冷靜一點,但他想了很久之后卻還是搖搖頭:“驛丞平日里最是和氣,不管是鄰里還是客人,他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的,雖說偶爾脾氣暴了一點,但他這個人嘴硬心軟,平日里罵了我他自己都過意不去,他和夫人都是好人,自己不富裕還接濟一些窮人,誰會這么狠毒要放火燒他啊……”說到最后,牛大泣不成聲。 陸徵心里卻嘆了口氣,牛大所說的和王大夫所說相差無幾,可這樣才最是麻煩,因為無法確定兇手的動機,想要找這樣一個人簡直就像是大海撈針一般。 陸徵不死心,還是道:“你再想想,就算是口角也可以?!?/br> 牛大一邊哭一邊道:“口……口角也是有,這張家村有幾個潑皮無賴,平日里就喜歡占些便宜,被驛丞教訓過一兩次,還有……還有就是吳大麻子,以前驛丞是在他那里買菜,后來發(fā)現(xiàn)他缺斤少兩就換了一家,吳……吳大麻子還往我們墻上潑過糞……,還有……” 牛大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可這些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真的會讓人喪心病狂地去放火殺人嗎?可不管怎么樣,這也是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的線索了。 陸徵想著,正準備叫上包錚他們去這些嫌疑人家中訊問,卻猛然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在自己身邊,而這里也不是青溪縣。 陸徵苦笑一聲,問王大夫:“王大夫,這里是歸哪里管?” 王大夫道:“這里還是古寧縣的地界?!?/br> 陸徵點點頭,無論如何他也要往古寧縣走一遭了,不管這縣尉管不管,他都會將兇手給揪出來,以慰張大哥在天之靈。 可眼下這驛館的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卷羽還未回來,看來還是只能先在這里等卷羽回來才行。 陸徵這么想著,卷羽說他大概要午時左右才能回來,算算大概還有三四個時辰,這么一想,他腹中卻發(fā)出陣陣響聲。 王大夫一拍腦袋:“老朽都忘了公子你還未進食,還是先來用過飯食再說吧?!庇謱ε4蟮?,“你也來吃點吧,老張也定然不愿意讓你為他把身子給熬壞了?!?/br> 牛大搖搖頭,低聲道:“王大夫,您與這位公子去吃吧,我吃不下?!?/br> “吃不下也要吃啊,萬一老張真的是被害的,你還得保重身子去抓那天殺的兇手才行?。 ?/br> 這句話似乎讓牛大燃起了一些斗志,但他仍舊搖搖頭:“我想在這里守著驛丞?!?/br> 王大夫嘆口氣:“罷了,一會老朽給你帶些吃的來?!闭f著,便示意陸徵走前,“公子,咱們走吧?!?/br> 陸徵點點頭,也沒心情和他謙讓,掀開靈棚上的紙簾率先走了出去,誰知剛出來就被擁進一個還帶著露水草木香氣的懷抱。 容禛緊繃的心在接觸到懷中這個完好無損的身體時終于松了下來,他忍不住用嘴唇輕輕地碰了碰陸徵的耳廓,低啞著聲音道:“別擔心,我來了?!?/br> 第一百零三章 吾亦往 因為容禛的關系, 陸徵改變了自己先前的決定, 因為容禛作為整個北疆的軍事最高統(tǒng)帥, 同時又有親王的身份,是可以直接過問當地行政的。 青鸞有些欲言又止。 容禛對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才對陸徵說道:“你若要找犯人, 恐怕時間不能太長,三天之內可好?” 陸徵也知道容禛身負重任況且也是重傷初愈,他居然親自來接自己這就已經讓陸徵很驚喜了, 本也不打算再拖延他的時間, 只是這種案子若是拖下去證據只會越來越少,他才任性了一把, 只是沒想到容禛如此包容他,這讓陸徵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對容禛有些歉疚。 “三天足夠了, 我一定會盡快破案的?!?/br> 容禛點點頭,突然伸手摸了摸陸徵的頭頂:“似乎長高了些?!?/br> 陸徵不妨他突然這么做, 頓時就愣住了。 容禛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你去忙吧,我就不跟著你了?!?/br> 陸徵連忙回過神,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他, 支支吾吾道:“你傷還沒好, 還是先休息?!?/br> 容禛嘆口氣:“你也是,一會記得喝了藥再去?!?/br> “哦……哦。” 待到陸徵離開房間,青鸞才皺眉對容禛道:“殿下,您的傷……” 容禛搖搖頭:“不礙事。你不要留在這了,去幫幫他?!?/br> “屬下得貼身保護您的安危?!?/br> “本王又不是病得起不來, 何須這樣的保護?!比荻G輕輕地敲了敲桌面,“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又加上年紀尚小,只怕被人欺瞞,你跟著他,好歹代表本王的臉面,你莫非還打算讓本王親自去撐場子嗎?” “屬下不敢?!鼻帑[在心底嘆了口氣,深深地覺得這是自家殿下關心則亂了,他看那位陸少爺本事可不小,那一雙眼睛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哪里會被人欺瞞,只怕是別人被他欺瞞了還幫著他數錢呢。只是容禛既然這樣吩咐了,青鸞也不敢不從,只能領命離開了房間。 他們是借的當地一位鄉(xiāng)紳的院子,這里離案發(fā)地點不遠,所以青鸞用了輕功幾個起落就到了陸徵旁邊。 陸徵突然看見青鸞還有些吃驚:“青鸞大哥,你有什么事嗎?” 青鸞抱著劍,懶懶道:“陸少爺,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幫忙的嗎?” 陸徵一看他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肯定是被容禛吩咐來的,他輕輕地笑了笑:“我這沒什么事,有幾位護衛(wèi)大哥幫忙就好了。你還是回去保護楚王吧,他的安危比較重要。” 青鸞皺起眉頭:“雖然我也是這么覺得的,但殿下既然已經吩咐了,我還是照做比較好,你放心差遣我吧。” “我真沒什么需要幫忙的?!标戓缡Γ娗帑[仍是固執(zhí)的模樣,才妥協(xié)道,“好吧,既然這樣,一會麻煩青鸞大哥陪我去一趟其他幾戶起火的人家吧。” 青鸞點點頭,過了一會又問:“你真覺得這是別人放火的,還放了不止一家?” 陸徵搖搖頭:“我也不確定,只是覺得在這樣一個小的范圍里頭突然有了這么多起火災,覺得有些可疑罷了。先前我問過這里的百姓,雖然這里的確經常容易起火,但一般也都是夏季或者秋季的時候,也不會僅僅只是一個小范圍內起火?!?/br> “那你覺得兇手是什么樣的人?” “這個還得先確定這到底只是單純的一起事件,還是連環(huán)縱火案?!标戓巛p輕地出了口氣,“雖然我更希望是前者?!?/br> 青鸞摸了摸下巴:“我聽說那兇手用了一種東西,連土石都能燒化,我還從未見識過這種東西,除了……” 陸徵正在仔細聽他說,忙追問道:“除了什么?” “除了那火霹靂!” 兩人又來到驛館廢墟最先起火的院子處,青鸞道:“朱雀曾派人潛入羯人營地,偷了幾枚火霹靂來,點燃之后那威力極其強大,一堵一掌厚的墻都會被瞬間炸裂掉,若非這東西不能碰水,又容易出毛病,只怕那前方的幾座城池都要被羯人給奪走了?!?/br> 陸徵卻搖搖頭:“那東西并未發(fā)出巨大的聲響?!逼鋵嵚犚娗帑[這么說,陸徵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只是暫時還不能確定罷了。 青鸞猜想:“或許這火霹靂能有其他的用法,可以不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呢?”他突然就有些振奮,“若有人真的能夠做出這樣的東西,我們北疆軍豈不是可以靠這些東西反攻羯人?” 陸徵忍不住道:“可那人是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