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趙晗贊同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方泓墨一口氣把剩下的春卷吃完,下了個結(jié)論:“所以她被我騙回去也是活該?!闭f著放下空盤子,“不夠吃,再來一盤?!?/br> · 第二日是正月十八,是新年里的最后一個假日,方泓墨陪著趙晗回了娘家一次。畢竟是年節(jié)里,不管發(fā)生過什么事,他們作為小輩的禮節(jié)不能缺了。 趙采嫣這次回娘家,并不光彩,雖然并非方家趕她回來而是趙振翼與李氏要接她回來的,且有治療調(diào)養(yǎng)作為借口。慶遠(yuǎn)侯仍然覺得她這樣和被休棄回家差不了多少,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因著此事,他不光對采嫣極為不滿,對方家亦有不滿。 然而方泓墨和趙晗上門,又備了許多禮品過去,這孝敬長輩之舉,讓他感受到來自方家的善意,以及孫女婿與孫女對自己的敬意,對此他還是頗為滿意的。面對方泓墨與趙晗雖還是一臉嚴(yán)肅,但他面對小輩向來如此不茍言笑的,因此也算是如常了。 坐在另一邊的趙老夫人則面帶微笑,待他們行完禮就讓他們坐下,問問年節(jié)里過的如何啊,有沒有出去游玩啊諸如此類,與他們嘮著家常閑話。 趙采嫣回家后雖然對趙老夫人說了不少趙晗的不是,老夫人卻也不會全信,趙晗在趙家呆了十六年,老夫人看的明白,她就不是愛生事的性子,唯有最近這一年,通過幾件大事情,老夫人慢慢覺察到,晗姐兒性子有點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不爭不鬧的,可你也別想占她便宜。 這種變化,大約是自她大病痊愈之后開始的,老夫人覺得,大概是大病之后讓晗姐兒想明白了什么事。 晗姐兒這樣的處事態(tài)度,其實老夫人是頗為欣賞的。再看嫣姐兒就像個扶不起的阿斗,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別人,老夫人一面是心疼這個長孫女,一面也是咬牙恨鐵不成鋼。 ☆、第85章 捏臉雙殺 趙采嫣在家調(diào)養(yǎng)對趙老夫人來說是個好時機(jī),老夫人希望能通過慢慢說教,讓她多少有點改觀。 但對苦心照顧采嫣的李氏來說,她每天見到的,都是臉色蒼白的女兒虛弱無力的躺在床上,整個人不僅是身子病怏怏的,連精氣神都像垮了一般,眼眸中完全沒了以前那種飛揚的神采。 李氏一面是對這樣孱弱的采嫣,發(fā)自內(nèi)心地憐惜與疼愛,一面是對眼前笑意盈盈、容光煥發(fā)的趙晗越發(fā)的厭惡。 看著眼前這一對小夫妻恩愛和睦,年節(jié)上門孝敬長輩,而本來同時成婚的另一對,卻一個受傷在家沒能來,一個臥病在床起不來,別說孝敬長輩了,反過來還得長輩照顧著。 這種對比,真是讓李氏心里五味雜陳,五味中還是苦澀酸辛占了絕多。 作為趙家主婦,又是趙晗的母親,且今日方泓墨與趙晗是帶著禮物笑著上門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李氏心里就是再有什么過不去的疙瘩,至少表面上必須得盡到接待之禮,但不管是態(tài)度也好,臉上的神情也好,始終是冷淡的。 方泓墨與趙晗來之前就早有準(zhǔn)備,對李氏這種表現(xiàn)也不以為意。若是她笑臉相迎,趙晗反而要詫異并要產(chǎn)生懷疑了。 趙振翼與趙振羽夫婦倆,對方泓墨與趙晗來訪卻是由衷地高興。 趙振翼因為之前與親家鬧得太兇,真是徹底的撕破了臉,總是有點擔(dān)心趙晗在方家的情況,不知她會不會因此被遷怒冷遇,雖見她氣色不錯,但還是找機(jī)會拉她去一邊悄悄問話。 趙晗知道父親關(guān)心自己,心中頗暖,微笑道:“父親可以放心,公婆是非分明,不曾因此遷怒怪罪于女兒?!?/br> 趙振翼又多問幾句這才放心,又問她:“泓墨最近在忙些什么?” “因為之前二弟監(jiān)守自盜,公公一生氣,把他原來管的鋪子收回來,讓泓墨與其他鋪子一起管著。不過二弟那幾家鋪子經(jīng)營情況不是太佳,泓墨看過后說還需整改一番才能扭虧為盈?!?/br> 其實關(guān)于那幾家鋪子的經(jīng)營策略,泓墨回來都會和趙晗談起,她也出過幾個主意被他采納了,不過這些就不對父親提了,她就深藏功與名,做個成功女婿背后之人吧。 果然趙振翼滿意地點點頭,對這個原來不務(wù)正業(yè)的女婿最近的長進(jìn)十分贊賞,父女倆說完話回屋后,對方泓墨不斷報以欣賞的微笑,笑得方泓墨十分莫名,只能報以禮貌的微笑,抽空瞄了趙晗一眼,用眼神問她:你對你爹說啥了? 趙晗挑了挑眉梢,用嘴型回答了兩個字:好話。 他們正在堂里說著話,門外出現(xiàn)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趙晗轉(zhuǎn)眸去瞧,就見趙正志正從外面進(jìn)來。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竹青的直?,斜背一只水綠色的書包,書包一角繡著幾支墨色修竹。過了年他也才六歲,一張小饅頭臉仍然稚氣得緊,可這身衣著打扮卻透著幾分老成,與他模樣不甚契合。而那只書包本來也不算大,可與他這小身子一對比,就顯得特別大,看著讓人忍俊不禁。 原來已經(jīng)是午間時分,趙正志下學(xué)回來吃午飯,知道二姐回來就趕過來了。走在他后面高一些的,是跟去學(xué)堂照顧他的丫鬟。先生嚴(yán)厲,若非他年紀(jì)實在幼小,有些事仍需別人代勞,就連這一個丫鬟都不許帶到學(xué)堂去的。 他入內(nèi)先向趙成忠趙老夫人行禮問安,再依次向各位長輩行禮問安,居然態(tài)度畢恭畢敬,姿態(tài)有模有樣的。 直到最后轉(zhuǎn)向方泓墨與趙晗,趙正志這才咕嚕著眼珠子,咧開嘴恢復(fù)了幾分他本來的調(diào)皮跳脫樣,行完禮后就徹底恢復(fù)原樣,活潑潑地朝趙晗奔過來:“二姐你可來啦!” 趙晗笑著點點頭,伸手比了比他的個頭,故作驚訝的神情:“志哥兒長高了呢?!?/br> 趙正志得意地仰著頭嘻嘻笑:“大姐回來瞧見我,也說我長高了呢!” 趙成忠聞言,眉頭就是一皺,李氏瞧見了,心里跟著一陣不適。為著接采嫣回家這事,公公沒少責(zé)怪過她與振翼,在公公看來,把采嫣接回來就是大錯特錯,別說病了,采嫣就是死也要死在方家的,為這事公婆甚至都爭吵過。志哥兒這無心一句,又把公公這種不滿引出來了。 聽見正志提及趙采嫣,堂上其他趙家人的臉色,也多少都有些尷尬。 趙晗只作不知,回頭瞧了眼方泓墨,他心領(lǐng)神會地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拿在手里,趙正志一見,笑得更歡,大聲喊道:“二姐夫新年好!” 方泓墨應(yīng)了聲,便把紅包給了他。趙正志喜笑顏開地把紅包收起。 方泓墨瞧他那洋洋得意的小樣,笑得兩邊臉鼓鼓的,更像兩只粉嘟嘟的饅頭了,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rou乎乎的臉頰伸手。 正好趙晗也動念去捏他臉,兩人同時出手,一人一邊,在他的饅頭臉上各捏了一把。 趙正志早知二姐愛捏他臉,沒想到竟連姐夫也是,只因收到紅包太開心的緣故,一時沒有防備竟被雙殺,慌忙用雙手捂住臉頰,連退兩步離開危險范圍,大聲叫道:“二jiejie二姐夫,不許再捏我的臉!” 堂上眾人全都笑了出來,方才的些微尷尬瞬時消融于無形。 ? 趙采嫣天天躺在床上休養(yǎng),日子過得百無聊賴,起初幾日半睡半醒的時候居多,到這幾日身體好些了,能靠坐床頭了,讓從蘭拿來針線解悶,一時卻不知縫些什么才好,忽見籃子里寶藍(lán)色的零碎緞子,回想起之前為孩子所做的同色小衣衫才縫了一半,而這孩子已經(jīng)消殞無蹤了,忽然悲從心起,眼圈就此紅了。 從蘭見她手拿著針線發(fā)怔,神情也開始不對勁兒,急忙過來勸慰,又收走她手中針線,暗悔不該讓她睹物思人。在旁勸慰了好幾句后,也不知她聽進(jìn)去沒有,但觀她神情是逐漸平靜下來了。 從蘭稍稍放心,又吩咐小丫鬟去端補湯過來。 這會兒外面進(jìn)來個丫鬟:“稟大小姐,二小姐二姑爺來了,帶了許多禮物,正在前面堂里和侯老爺老夫人他們說話呢。大爺二爺也都在?!?/br> 趙采嫣抬眸看了眼窗外,輕哼了一聲:“她倒是會做人。”隔了一小會兒,忽然眼睛閃了閃,追問了句:“方家還有其他人來嗎?” 那丫鬟搖搖頭:“回小姐,沒有別人了?!?/br> 趙采嫣眸中一閃而過的期望眼神黯淡下去。 從蘭猜知她所想,便勸道:“姑爺肯定是傷得太重,仍然在臥床休養(yǎng),不能出門呢。” 趙采嫣苦笑了一下,即使臥床,就連信也不能寫一封么,就算自己不能寫,不能口述讓別人代書么? 她回到娘家好幾天了,天天思念,翹首期盼,他卻杳無音信,同在一個淮京城里,送封書信還不簡單嗎?他這是還在怨怪自己嗎,因為他挪用錢款的事情,是被自己父母親揭發(fā)出來的…… 她沉吟了一會兒,對從蘭道:“去拿紙筆來,我要寫封信?!?/br> 她邊寫邊想,這封信寫了許久,又改了兩次,才終于寫就。 信寫完后封了口,她囑咐從蘭,要找靠得住的人送去方府,并親自交給泓硯,從蘭點頭應(yīng)下,出去找人送信了。她為寫這封信,強撐著坐了許久,這時才心定,頓時覺得身心疲累,便讓丫鬟服侍著躺下了。 方泓墨與趙晗沒有久留,用過午飯后便告辭離開。趙正志與他們同路走了會兒,終是戀戀不舍地與他們告別,帶著丫鬟往學(xué)堂方向而去,繼續(xù)他下午的課業(yè)了。 ? 正月底,俞子毅與云英約方泓墨與趙晗出去吃飯,席間談起迭戈之事。 俞子毅道:“我托人查過提舉市舶司關(guān)于明州港的入港記錄,一個多月前,確實有條名為瑪格麗塔號的葡萄牙商船??棵髦莞?,且沒有離港記錄?!?/br> 方泓墨沉吟道:“如此說來,這條船還未離開明州?” 俞子毅凡事考慮周全,總把最壞處也都想到,他輕輕搖頭:“倒也未必,港口市舶務(wù)的記錄是每月上報提舉市舶司,只是截止記錄上報那時,船還未離港,至于目前船是否還在明州,就難說了?!?/br> 方泓墨點頭:“言之有理,但仍是有望找到那條船的?!?/br> 趙晗亦道:“迭戈夜里落水,能被人救起是極為幸運之事,船上的人多半以為他已經(jīng)遇難,確實在明州將應(yīng)辦事務(wù)處理完就可能離開。所以還得趕緊找人去一次明州,告訴船上之人迭戈還活著才行?!?/br> 于是,飯后他們先去接上榮遷,再趕往王老大夫的醫(yī)館,將此事告知迭戈。 迭戈一聽,十分激動,就想立即趕往明州。 王老大夫聽完榮遷轉(zhuǎn)述,卻露出不太贊成的神情道:“他原本體質(zhì)虛弱,比常人恢復(fù)得慢,如今骨裂部位雖已長好,卻不宜車馬勞頓?!?/br> 方泓墨便對榮遷道:“請你告訴他,即使他趕過去,也可能船已經(jīng)離港,不如他留在這兒,寫封信說明情況,我找人立即送去明州,若是那條船仍在,船長收到信也就知道他并未遇難。那時候他再趕去明州不遲?!?/br> 榮遷這番話轉(zhuǎn)譯得十分費勁,與迭戈比劃了半天,卻見迭戈不停搖頭,并不時揮舞自己那條剛剛傷愈的手臂。 作者有話要說: 方泓墨(不滿):我明明是老大,現(xiàn)在卻成了二姐夫。這個排行我很不喜歡,三都比二好,二姐夫二姐夫,聽起來很二的感覺有沒有? 趙晗(斜睨):誰讓你娶了我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在你家跟你的排行,你在我家就得跟我的排行,誰說二姐很二的?自己站出來。 方泓墨(舉手):我說的是二姐夫聽起來很二,不是二姐很二,這兩者之間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趙正志(插嘴):二姐夫【聽起來】不二,二姐也不二。 方泓墨(臉黑):志哥兒,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第86章 依依不舍 迭戈始終堅持要親自趕去明州,方泓墨見他態(tài)度堅決,也就不再勸阻,何況中間隔了個榮遷轉(zhuǎn)述,總是詞不達(dá)意,勸也勸不到點上。 且迭戈親自過去亦有好處,明州離淮京雖不算太遠(yuǎn),尋常乘馬車過去也要五天左右的時間,若是瑪格麗塔號真的在明州,這一來一回就要多花十天,再等迭戈趕過去,就可能會耽擱船只啟航的時機(jī)。 王老大夫為人謹(jǐn)慎穩(wěn)重,又是醫(yī)者之心,本是不贊成迭戈此時趕路,但拗不過本人堅決,只能再三交代他一路不可太過疲累,注意三餐飲食規(guī)律等等。 方泓墨索性好人做到底,當(dāng)即雇了輛馬車送迭戈去明州,因他語言不通,便手書一封,將迭戈的姓名經(jīng)歷以及要去找的船名、??扛劭谖恢玫惹闆r一一寫明,命方興跟著他跑一次明州,一路上可以替他購買飲食安排住宿,萬一他有什么需要也好有個跑腿報訊的。 臨行前,方泓墨又去錢莊提了一百兩現(xiàn)銀,給迭戈作為路上花費及應(yīng)急所用。 迭戈見到銀子一愣,聽完榮遷說明后,十分感激地接過銀子,一面嘰里咕嚕地說著,一面比劃。 榮遷道:“方公子,他說這錢是向你借的,以后一定會歸還?!?/br> 當(dāng)初若非迭戈沖出來救了那小童,方泓墨所乘的馬車就會撞傷小童,甚至產(chǎn)生更為嚴(yán)重的后果。方泓墨既是感動于迭戈的義舉,也是為了感謝他,這錢就是送他的,無意要他還。 但迭戈卻并非說說而已,還堅持向錢莊借來紙筆,寫了一張借條給方泓墨。 方泓墨接過借條,站在他身邊的趙晗探頭一瞧,兩人都忍俊不禁,迭戈在王老大夫的醫(yī)館養(yǎng)傷時,閑著便學(xué)用毛筆書寫,因此錢莊的毛筆借過來,他還是可以寫得出字來的。 可畢竟沒學(xué)多久,寫字施力不均,導(dǎo)致筆畫歪歪扭扭,時粗時細(xì),時大時小,而且寫得還是葡萄牙文,因此這張借條整個就和道士畫的符文一樣,根本看不懂寫的是什么。 大約迭戈自己也覺得這張借條難以看懂,在借條最后扭曲如蚯蚓的署名旁,他又按了個指印,以證本人親書。 方泓墨含笑收好借條,對迭戈道:“祝你能找到瑪格麗塔號,并順利回航,若是萬一沒能在明州找到船,你便回來找我,我再設(shè)法幫你?!?/br> · 二月初一,張良俊的案子復(fù)審,還是當(dāng)日的劉大人審理。 因張良俊身為醫(yī)師,明知婦人病癥,卻故意開出謬誤藥方,導(dǎo)致婦人血崩不止,與故意傷人無異。而此時距離趙采嫣血崩已將近一個月了,因其病情漸愈,恢復(fù)良好,劉大人便將此案按毆傷治罪論刑。 最后判張良俊杖一百,流放徒役兩年,此生不得再從醫(yī)。 · 過了十多日,這天傍晚方泓墨從外面回來,正與趙晗在書房說著話,外面進(jìn)來一人,在門外就興沖沖地叫道:“少爺少爺,小的回來啦!” 聽聲音是方興,方泓墨便道:“進(jìn)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