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沈妙妙一雙眼狠狠的盯著她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驀然,沈茹回了頭,唬的她一跳。 “對了,妙妙,我聽說你最近常去梨園,是不是又在捧戲子呢?” 沈妙妙臉色一變:“沒有!聽誰胡說八道的,我撕了她的嘴!” “沒有就好,畢竟你也是要及笄的姑娘家,成日里同戲子廝混,說出去難聽的很。” “哼,多管閑事!”沈妙妙在心里罵了一句,她到底心虛,不敢明面上的罵出來。還真被沈茹說中了,她最近又去梨園,見了墨離了。想起墨離,她的臉上就浮現(xiàn)出一絲少女的嬌媚和羞赧。 傍晚時分,沈妙妙上身穿著粉紫色對襟石榴花春衫,下面是粉彩鳳蝶流紗裙,頭上插滿了珠翠打扮的花枝招展,鬼鬼祟祟的帶著小丫鬟蘭兒到了后門附近,瞅著沒人,便偷偷的溜了出去。 一叢翠竹后面,沈茹走了出來,丫鬟桃兒就在她身邊,自上次桃兒檢舉許氏立了功勞,沈茹便著力栽培她做個眼線,她是個伶俐機(jī)敏的小丫鬟,刺探情報很有天賦。 “你說,這一周來,每晚妙妙就是這個時候從后門出去?” 桃兒點(diǎn)頭:“對,從后門出去,大概亥時才回。” “你確定她去的是梨園?”沈茹又問。 “確定的,有一次我悄悄的去看過?!?/br> “行,”沈茹修眉微蹙,眸中掠過一絲冷光,“那咱們今兒也去梨園走一走?!?/br> 梨園是位于春陵縣城中的戲園子,周圍梨樹遍栽,到了春天時梨花滿園,所以縣城人稱這里是梨園,梨園之中一直有戲班子駐扎演戲。之前是別的戲班子,如今卻是如意戲班子。自如意戲班子駐扎梨園以來,生意總是很好,常常爆滿,亦有不少有錢人家的員外公子姑娘來捧場,賞錢豐厚,所以如意戲班子在這里一駐就是五年。 夜幕漸漸降臨時,梨園周邊掛著許多大紅燈籠,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梨花香氣。 沈茹披著一件潔白的薄緞斗篷,將篷帽兜在了頭上,擋住了半邊的臉。 梨園之中人群熙攘,這里生意果然很好,每晚來看戲的人很多。 中央一個古樸的大戲臺子,臺前安置這許多位子,但凡要坐下的,都是都買票的,至于站著的,不用票。 沈茹在人群中站著,拿眼睛掃去,就看到沈妙妙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第二排的好位子上,手里拿著瓜子在磕,身邊小方桌上擱著茶水點(diǎn)心,蘭兒伺立在她的身旁。 這時,鑼聲響起,好戲開場了。 第一場,是武松打虎,那武松不知道是誰扮的,扮相俊美,強(qiáng)壯高大,坐念唱打俱佳,看的大姑娘小媳婦口水直流。 一場戲下來,不少有錢姑娘媳婦將銀子銅錢拋在臺上,武松上來撿了賞錢四面作揖謝場。 接下來一場,是西廂記,這一場戲里頭的人還未出來,鑼聲才響,下面就掌聲如雷,沈妙妙的手都要拍紅了。 沈茹只聽到人群里頭有人說:“是心儂和墨離要出場了!他們兩個是如意戲班里頭臺柱子!” “就是,沒瞧見嗎?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追著兩個人跑呢,尤其是墨離?!?/br> “要說墨離啊,追的最帶勁的還不是沈家的二姑娘嗎?瞧,坐第二排的。” “沈家有的是錢,你cao心什么?” “沈萬銀要是知道他閨女把錢全扔在這戲子身上還不氣死?” 沈茹聽到這些話,禁不住緊緊的握緊了五指,捏成了拳頭。 墨離……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當(dāng)初就是因為這個墨離,沈家被燒成了灰燼。 這個墨離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竟能讓沈妙妙如此神魂顛倒? ☆、是個魔星 隨著鑼鼓聲響起,只聽得一道柔媚的聲音在臺上響起。 “繡鞋兒剛半拆,柳腰兒夠一搦,羞答答不肯把頭抬,只將鴛枕捱。云鬟仿佛墜金釵,偏宜髻兒歪?!?/br> 唱曲的人甩著水袖,俏生生的從后來款款而來,果真是柳眉杏目胭脂面,生的婀娜動人。 沈茹細(xì)看,這裝扮成旦角的人她認(rèn)得,就是上次在她家里唱戲的那個心儂,長得男生女相,扮起來卻是妖嬈。 心儂這一出來,底下的觀眾就sao動起來。 緊接著,只聽到一個清越而動聽的男子聲音響起:“我將這紐扣兒松,把縷帶兒解;蘭麝散幽齋。不良會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過臉兒來?” 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底下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墨離!墨離!” 沈茹聽到人群里有人叫著,第二排沈妙妙激動的揮舞著手帕子,差點(diǎn)沒站起來。 原來他就是墨離! 沈茹定睛看去,只見這叫墨離的生角生的身姿挺拔,身段修長,只看背影,便覺得恍如玉樹一般,那人轉(zhuǎn)過頭來,恍然星眸如燦,墨眉修長,鼻梁高挺,眼眸含情時帶著一股勾魂奪魄的氣度,果然是個出眾的美男子。 她大概明白沈妙妙神魂顛倒的原因了。 這樣一個男子,對著一個青春少艾的女子暗送秋波之時,估計也沒幾個能擋得住他的魅力。 臺上墨離正唱著:“我這里軟玉溫香抱滿懷。呀,阮肇到天臺,春至人間花弄色。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 這調(diào)調(diào)一聽,沈茹禁不住臉都紅了,心里啐了一口,什么銀詞艷語? 再看二排的沈妙妙,早就滿臉放紅光,雙眼放狼光,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男子的臉,生怕錯過一秒。 沈茹撫著額角,覺得頭疼的很。她恍惚記得,前世那個時候,沈妙妙也是沉迷這個墨離,有一日失蹤沒有回家,整個沈府都急了,四處派人去找。她那時已經(jīng)嫁在段家,很多事情不知道原委,只是在段家著急,結(jié)果有人傳言說是沈妙妙被墨離劫持了,待得沈妙妙回到家中時,面如死灰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晚,沈家的大宅子起火,燒的只剩下幾個耳房,損失了不知多少財產(chǎn),父親氣的大病一場纏綿病榻半月有余,自那以后,沈家便漸漸敗落了。 沈家去告狀,官府著人去捉拿墨離,哪只如意戲班當(dāng)夜就撤走了,再也不見蹤影。 想起那些事,沈茹真是心有余悸,那場大火因墨離而起,究竟是不是他放的?至今還是個謎團(tuán)。 如今沈妙妙還是這樣迷戀墨離,她一時倒是想不出多好的法子。 她再抬頭看戲臺上那深情款款的男子,只覺得背心里冒出了一股冷氣。 一直看到戲散,坐在第二排的沈妙妙已經(jīng)將手頭的幾個大銀子都賞給墨離了,還是意猶未盡。 戲子散場,沈妙妙已經(jīng)到了后臺,左顧右盼不見墨離,一把抓住了心儂的袖子,問:“墨離呢?墨離呢?” 心儂看著她,微微苦笑:“他先走了?!?/br> 沈妙妙失望極了,垂著腦袋往外去了。才走幾步,心儂卻叫住了她。 “是墨離回來了嗎?”她迅速的問。 心儂搖搖頭,手里拿著一件薄紗斗篷,道:“沈姑娘,你現(xiàn)在回去更深露重,你穿的這么單薄,不如帶上這件披風(fēng)吧,新的,我未曾穿過的?!?/br> 沈妙妙失望的瞟了一眼那披風(fēng),便接了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心儂看著她的背影,呆呆看了幾眼,也轉(zhuǎn)去了。 這時,卻從鏡臺后面轉(zhuǎn)出一個俊美的男子,妝容未卸,眸底冷冽,帶著一絲邪魅的笑,冷聲道:“好一個纏人的大小姐!” 心儂看他這樣輕視的表情,禁不住勸道:“沈姑娘其實很單純的女子,她不過想跟你多說幾句話,你何必這樣冷她?” 墨離哂笑一聲:“單純?你該知道,我最討厭沒腦子的女人!” 心儂無奈的瞪了他一眼:“你呀,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別人求不得的,你卻當(dāng)做垃圾!” 墨離哼了一聲,沒有做聲。 這時,班頭走過來,對墨離說:“墨離,有位姑娘點(diǎn)名要找你。” “不見!”墨離雙手環(huán)胸,看都沒看班主一眼。 “那姑娘說了,你若是不見,她便讓咱們?nèi)缫獍嘧用魈炀蜐L出春陵縣,你還是見見吧?拜托拜托?!卑囝^央著他。 墨離修眉蹙起:“好大的口氣!那我就會會她,看看她到底要怎樣將我們趕出春陵縣!” 戲臺上,幾個孤零零的燈籠吊著,人群早已散去,越發(fā)顯出熱鬧后的清冷凄迷。 沈茹站在臺下,看到玄衣男子掀開簾幕從后臺走到前面來,她櫻紅的唇角勾起一絲淺笑,他果然被她激出來了。 墨離本以為說出那話來的該是個盛氣凌人的大家小姐,此時可見到她裊裊娜娜的站在臺下,一襲月白襦裙外面披著潔白如雪的錦緞斗篷,烏發(fā)如云,轉(zhuǎn)頭時,一雙桃花眼中仿若流波輕漾。 墨離一怔,站在臺上,居高臨下的看她,語氣依然清冷:“就是你要見我?” 沈茹抬頭看他,這男子一身玄衣,身姿高大修長,卸了妝容的他竟給人一種高貴冷冽的壓迫感。 一個戲子?不大像,倒是像個世家公子。 見沈茹不說話,他譏諷的說:“就是你要把我們一夜之間趕出春陵縣?好大的口氣,我倒要問你,你怎么做到?” 沈茹微微一笑:“你們戲班要走要留,又豈是我一個女子能決定的?只是我如果不這么說,你墨離公子又怎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你……”墨離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好一個激將法!他居然上當(dāng)了。 他不怒反笑,半蹲在她的面前,目光跟她一般平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的臉說:“姑娘這么晚還不走,難不成是想跟我花前月下?” 沈茹不想這廝居然敢調(diào)|戲她,啐了一口,嗔道:“我可沒那個閑心思!我來找你有事。沈妙妙是我的meimei,我是為她的事情而來?!?/br> “哦?”墨離的眸子意味深長的在她身上打轉(zhuǎn),“原來是你沈大姑娘!雖然我不是春陵縣人,但聽聞沈大姑娘同段公子訂婚退婚,似乎和破落戶糾纏不清,如今,是打算跟我一個戲子也糾纏不清?沈姑娘好風(fēng)|流哦?!?/br> 沈茹臉色微紅,沒想到墨離說話如此直白刺耳,她吸了一口氣,語氣鎮(zhèn)定的說:“謠言止于智者,我想墨離公子應(yīng)該不是蠢貨,我選擇相信這一點(diǎn)?!?/br> 墨離冷笑一聲,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我來,是想說一個要求。我希望墨離公子不要再和我meimei沈妙妙見面,不要和她有任何糾葛。公子是否可以答應(yīng)我?”沈茹直接說明了來意。她知道解決這件事不容易,如果墨離答應(yīng)這個條件她可以給銀子,只要在她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如果墨離不答應(yīng),她再想別的辦法。 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墨離,便知道他是個刺頭子,絕沒那么好對付,這一次會面她就當(dāng)個投石問路,并未抱太大希望。 “我答應(yīng)你?!?/br> 男子的話音落下,沈茹怔了一怔,他答應(yīng)了?如果他答應(yīng)了,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情,沈家就不會遭遇大難,這么簡單? “不過有條件。”墨離又道。 沈茹眉頭微蹙,斜眼看著他:“公子請說?!?/br> “你不讓我見你meimei,那么我就換一換,我見你可好?”他幽深的鳳眸向她送了一個秋波,看的沈茹心尖兒一顫。 “什么意思?”她猶疑的問。 墨離站了起來,依舊居高臨下的看她,玩笑似的說:“作為補(bǔ)償嘛,很公平。我可以答應(yīng)從今往后跟令妹無任何糾葛。但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同我見三次?!彼麖澫卵?,對她眨眨右眼:“是私底下,兩個人面對面,幽會哦。我不貪心,三次,足矣?!?/br> 沈茹咬牙切齒,心里恨恨。 “你說話算話?”她目光灼灼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