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棠珩瞧見了拓跋陵岐的眼神,眸色微凜,不動聲色的側身,替身邊的顏嫵理了理鬢發(fā),恰到好處的擋去了那道視線。 將一切看在眼里的賀玄 眾人賀完壽后,壽宴便正式開始了。 笙簫漸起,鼓聲陣陣,半空合鳴,隨后眾樂齊響。晉帝舉起了酒盞,群臣傾杯。 今日賀壽的所有節(jié)目都精心準備了半年多,所以此刻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晉帝看得舒心,心情好了些。 見他面色稍霽,殿內殿外的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氣。 === 這一年的壽辰與往日有些許不同。 棠珩也算是花了心思,特意將東直門到暢春園的幾條長街圍了起來,那幾條街的布置與民間別無二致,但所有酒家攤販,包括街上經過的行人都經過了嚴格的篩選,以防混進什么危險的人物。 午宴結束后,宴席上的王公大臣便隨晉帝從東直門而出,往暢春園一路走一路看看民間的稀奇物什,也算是與民同樂了。 與民同樂? 顏綰望了一眼只有稀稀拉拉幾十個“群眾演員”的長街,嘴角抽搐。 場景還原太不真實,npc太少,差評。 不過…… 淵王的想法新奇是新奇,也的確很容易討晉帝歡心。但也算得上冒險了,若這街上真出了什么亂子,晉帝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定是難辭其咎。 想到這里,顏綰那陰險的小心思又有了破土而出的架勢,暗搓搓的想,若是她派人在這街上作些什么妖呢?是不是就能狠狠給淵王當頭一棒了? 這么想著,她有點心癢難耐,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拉了拉身邊的棠觀,趁著所有人都先行一步時,小聲問道,“殿下,這里魚龍混雜,若是……” 只剛說了一個開頭,她突然就自己察覺出了不妥。 ……不能將這種心思講給棠觀聽。好險,差點又暴露了_(:3ゝ∠)_ “什么?”沒有聽到后半句的棠觀頓住了腳步,疑惑的看向她。 顏綰悻悻的眨了眨眼,連忙硬生生將后半句憋了回去,壓低聲音轉移了話題,“若是將計劃提前……” 計劃的事,棠觀對她沒有什么隱瞞,她知道他們要在晚宴上行動。但事實上,若是將計劃中的人帶到這里,豈不是更加能撇清嫌疑? 不用她繼續(xù)說下去,棠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蹙著眉搖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賀玄和拓跋陵岐,板起了臉,“說到底這也是家事,兄弟鬩墻已是不堪,又如何還能讓外人看我大晉的笑話?” 顏綰愣了愣,覺得棠觀這番話倒也十分有道理,是她目光短淺了,忘了今日有北燕北齊的使臣。 所以,為了不在使節(jié)面前失了體面,棠觀才會決定在晚上的“家宴”上行動,而非白日里的國宴,哪怕國宴上的勝算更大…… 點了點頭,她“知錯就改”的垂眼出神,“殿下說的有道理?!?/br> 棠觀繃著的臉微微松弛,看向顏綰垂下的腦袋時,眸底掠過一絲笑意,“走吧,去看看?!?/br> 晉帝走在最前面,原本身后倒是跟了不少臣子,但他被人群簇擁著倒顯得有些不耐。淵王察言觀色,便邀了一些人進茶館品茶,又吩咐街角的戲臺、雜耍通通恢復往日的正常表演,這才幫晉帝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晉帝的性子有時孤僻的古怪,就譬如此時此刻。 “你們都散了吧,朕想一個人走走?!?/br> “是。”端妃福了福身,沒有多說一句,便帶著侍女退下去找棠遇了。 蕭貴妃有些不甘心,“陛下,臣妾陪您……” “下去吧?!?/br> 晉帝搖了搖頭,朝另一條街走去,身后的徐承德連忙跟了上去。 蕭貴妃皺眉,絞了絞手中的絹帕。 “母妃,”淵王上前安撫道,“雖只有幾條街,但也是難得出一次宮,兒臣替您找到了一好去處?!?/br> 蕭貴妃離開后,棠珩并未依照晉帝的吩咐,而是遠遠的跟著他,見他進了一家書畫鋪,便在對面的酒樓找了個座坐了下來,遙遙望著街上的動靜。 而另一邊,賀玄搖著折扇找到了棠觀,笑瞇瞇的和他侃了些大晉風土。同為使臣,拓跋陵岐這個時候倒是學起了賀玄,見賀玄與棠觀聊著什么,便也高傲的走了過來。 拓跋陵修原本是不愿與他為伍,但又著實擔心他給北燕惹上什么麻煩,只好硬著頭皮看了不遠處“恩愛”的棠觀顏綰一眼,神色黯黯的走近。 看見拓跋陵修時,棠觀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仍是小心眼的想起了他曾說過的話,還有厚厚一疊被燒毀的顏綰畫像,那一日的酸意又源源不斷的冒了出來,再瞥向身邊的顏綰時,眼神里都帶了些冷颼颼的寒意。 察覺出棠觀身上散發(fā)的危險氣息時,顏綰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果斷認慫,“殿下……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肅王殿下登時收回了陰測測的眼神,欣慰的點頭。 顏綰撇了撇嘴,趁著拓跋陵修還未走過來時,便領著豆蔻和無暇去了另一條長街,隨意的找了一家鋪子,準備進去看看。 書畫鋪對面的酒樓內。 淵王看著就快要走進畫室內的顏綰,握著酒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收了收。 背影好像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王爺,可要攔下肅王妃?”跟在淵王身后的一個侍衛(wèi)小聲請示道。 淵王回過神,淡淡的看了那侍衛(wèi)一眼,穩(wěn)穩(wěn)放下手中的酒杯,“父皇想要一個人待著,她偏偏不知死活撞上去,與本王又有什么干系?” “……是,屬下多言了。” 書畫鋪。 顏綰一進門便眼尖的瞧見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邁出的步子登時頓住,驀地瞪大眼,連忙悄無聲息的轉過身,對著身后的豆蔻無暇比了個手勢,輕手輕腳的想要退出畫室…… “肅王妃?” 徐承德熟悉的嗓音在身后響起。 第九十三章晉帝(下) 顏綰頭皮一麻,連忙轉身福身行禮,“臣媳見過父皇,父皇萬安?!?/br> 她屈著膝沒敢抬頭。雖然晉帝好像沒有認出她來,但萬一她一抬臉喚醒了晉帝的記憶怎么辦? 盡管不記得當初自己到底胡說八道了些什么,但有一點她倒是很清楚,就是晉帝那時被氣得臉色都變了……變了…… “父皇既然在此處賞畫,那……臣媳就不打擾父皇,先行退下了……” “朕允你出去了么?”晉帝始終背著身,甚至沒有回頭。嗓音沉沉,和棠觀有幾分相似,但卻多了些滄桑和頹然,“進來。” “……” 晉帝已經發(fā)了話,顏綰也不能再扭頭就走,在原地杵了一會兒,還是只好默默跟著晉帝往里走,盡量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書畫鋪的主人早就換成了淵王從宮人中挑選出的“npc”,雖裝扮什么的都與普通老百姓別無二致,但卻對這滿室掛著的書畫一竅不通。 晉帝只問了他幾句,便沒了興致,揮手叫他退下了。 “皇上,可要召端妃娘娘過來?”徐承德在一邊小聲問道。 字畫上,端妃還是有造詣的,定是能說上話,不會掃了皇上的興。 晉帝沒有應聲,而是突然轉向了身后正在打哈欠的顏綰,“你過來。” 悄悄打哈欠被抓包的顏綰:“……???” “你來看看這幅畫?!睍x帝負著手淡淡的開口道。 顏綰仰頭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山水畫,琢磨了許久,半晌憋出了兩個字,“……好看。” “……” 一陣寒意襲來,她艱難的啟唇,“父皇,臣媳……不懂字畫?!?/br> “不懂字畫?” 晉帝忽得沉下了臉,聲音也不自覺帶上了些嚴厲。 顏綰的太陽xue突突跳了起來,連忙垂頭避開了晉帝審視的目光,心中暗忖,都說伴君如伴虎,哪怕晉帝已經基本上是個“廢虎”了,但廢虎也是虎啊_(:3ゝ∠)_ 晉帝眉頭擰成了川字,定定的盯了一會兒顏綰,像是想用眼神在她臉上剜出兩個洞來,然而不知為何,他卻又像是顧忌著什么,極力控制著面上的表情,壓抑下了波動的情緒。 片刻后,才微惱的將視線轉了開來,重新落在了那墻上的字畫上,“此畫的構圖簡單明了,筆觸雄勁生動。整幅章法新奇,筆墨洗練,可見畫者胸襟與氣度。” 顏綰本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沒想到晉帝一說完竟是又轉回了頭看向她,連忙打起精神,盡量裝作能聽懂的樣子,真誠的點頭,“是,父皇說的沒錯?!?/br> 不知為何,顏綰隱隱覺得晉帝的臉色更黑了。 她甚至還有種很不著調的預感,覺得晉帝恨不得沖過來給她一暴栗,然后命人將她拉下去凌遲…… 然而,晉帝深吸了一口氣后還是平復了心緒,眸光一閃,像是自虐似的,板著臉開始了“皇家書畫鑒賞課堂”。他走在前面,沿著書畫鋪的畫廊一幅幅畫品析了過去。 “這幅線條流暢#¥#%¥……懂嗎?” “這幅畫面疏密有致#¥¥……懂嗎?” “寥寥幾筆,風韻俱足#¥¥……懂嗎?” 晉帝難得的像個正常老頭一樣,變得話嘮起來,叨比叨叨比叨叨比叨,一直叨叨了大半個時辰。 口干舌燥之時,他終于停了下來,眼角的余光掃向了身后的顏綰。 顏綰:(~﹃~)~zz 晉帝冷嗤了一聲,也不惱,只揮手讓徐承德將她搖醒,然后繼續(xù)板著臉指了指手邊的畫,“來,繼續(xù)看這一幅……” 昏昏欲睡,還被徐承德叫醒的顏綰只有種飄飄欲仙、靈魂出竅的感覺…… 見晉帝還要繼續(xù)說下去,也再顧不得什么犯上不犯上了,連忙強顏歡笑著打斷了他,“父皇……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現在突然覺得,這老頭是故意的。 晉帝依舊板著臉,冷冷的瞇了瞇眼,“拿回《四牛圖》。” “……” 顏綰的腦袋頓時當機。 書畫鋪對面的酒肆中,棠珩已沒了最初的淡定,狐疑的往書畫鋪那里看了過去。 這條街上沒什么攤販,路上空蕩蕩的,更加沒有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