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宋兆的《四牛圖》,據(jù)說晉帝已經(jīng)暗搓搓找這幅畫許久了。 莫云祁派出了人去找,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四牛圖》流落到了京城外的一戶農(nóng)莊。 那時的她還不是很習慣差遣危樓中的人,所以很多事寧愿親力親為,帶上無暇就悄悄的去那農(nóng)莊了。 萬萬沒想到,竟是已經(jīng)有人趕在她之前到了農(nóng)莊,正與那農(nóng)莊主人交涉。 農(nóng)莊的主人是個大字都不識幾個的粗人,而那先趕到的老頭和他的侍從腦子也有點問題,一直在那巴拉巴拉的碎碎念…… “你怎么能不知道《四牛圖》!!” “朕……正好,我來給你普及一下《四牛圖》!” “你一個不懂畫的人怎么能霸占《四牛圖》!” 顏綰在旁邊聽得嘴角直抽搐,而農(nóng)莊主人是直接就炸毛了,提著笤帚就將兩個人趕了出去。 就趁著這兩人被趕出去的空當,顏綰直接扔給農(nóng)莊主人一百兩,將《四牛圖》拎了就跑。 而那還被關在門外的主仆連忙攔住了她,這才反應過來直接砸錢就可以!于是氣得直跺腳,沖著農(nóng)莊主人叫嚷,說是愿意付十倍的價錢買下《四牛圖》。 乍這么一聽,顏綰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不過好在那主仆二人沒帶夠現(xiàn)銀,身上統(tǒng)共連一百兩都湊不齊,她這才松了口氣。 當時叨比叨了什么倒是記不清了,大抵就是什么“大哥他們是騙子!!他們要騙你的畫!”“大哥他們沒現(xiàn)銀!不如我靠譜!”“大哥你想想,他們剛剛還嘲諷你來著!”之類的話。 最后的結果就是,農(nóng)莊主人還是堅持將畫賣給了她。 那主仆兩人后來還想將這畫從她手里買走,顏綰自然不賣,還義正言辭(裝逼)的說了一大段話,帥氣瀟灑的抱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回家了。 不過,這戰(zhàn)利品終了也沒獻給晉帝。 淵王自己也準備了一幅《千里江山圖》,還十分嫌棄危樓送來的《四牛圖》。顏綰自討沒趣,氣得就把“辛苦”搶來的《四牛圖》自己留下了。 故事……就是這么個故事。 那在她之前趕到農(nóng)莊的……老頭,就是大晉皇帝。 嗯,顏綰很牛掰的,在三年前,就從未來公公手上搶走了他心心念念許久的《四牛圖》。 顏綰的太陽xue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她這算是和晉帝……結下梁子了嗎??? 不過轉念一想,她倒也是無盡的“悔恨”中找到了那么一丁點小慶幸。 幸好,幸好……幸好當時淵王沒有收下《四牛圖》,否則晉帝定是能覺察出她與淵王間有些什么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一旦覺察出這一點,她今天再露面……就真的死了_(:3ゝ∠)_ 現(xiàn)在好歹,好歹只是一個不知死活搶畫的刁民而已……而……已tat身邊的棠觀突然伸出了手,在衣袖的遮掩下,輕輕握了握她的右手。 顏綰回過神,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眸中滿是狐疑,只抿著唇搖了搖頭。 面對滿臉欲哭無淚的顏綰,肅王殿下:……??? 轉眼間便已輪到棠觀賀壽了。 不知究竟是錯覺,還是真的如此,顏綰總覺得棠觀和她一站起身后,殿內(nèi)就格外的安靜,氛圍也不自覺的變得沉重而壓抑。 硬著頭皮隨棠觀走到了殿中央,她低垂著頭,緩緩拜了下去,壓根不想抬頭。 “兒臣攜王妃給父皇祝壽,祝父皇福如東海,壽與天齊?!?/br> 嗓音低沉,但卻帶著一如既往的朗朗。不卑不亢,仿佛還是當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貴不可言的東宮太子。 晉帝沒有像方才那般及時開口,面上本就淡薄的笑意又淡了不少,望向殿下的棠觀時,渾濁的眸中掠過一絲異樣。 見晉帝沒有出聲,殿中的人自是各有所思。 淵王那一派的人,以淵王為首,皆是稍稍定了定心??椿噬线@態(tài)度,完全不像是冰釋前嫌了,如此一來,他們之前的憂慮應當都白費了。 而棠遇等人的心倒是懸了起來。 如果皇上的氣并未全消,那么就算他們已經(jīng)計劃好了在今日翻什么案,勝算也是大大減小…… 就連賀玄也不自覺的放慢了搖折扇的動作,倒是拓跋陵岐,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 晉帝定定的盯著棠觀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移開了,落在了他身邊的顏綰身上,瞇了瞇眼,“……起來吧?!?/br> 顏綰只遲疑了片刻,還是乖乖的站起身,見上面那位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終于松了口氣。 ……她簡直是給自己加戲了! 都三年過去了,晉帝怎么可能還記得她長什么樣? 再說,不就一幅《四牛圖》嘛! 晉帝怎么可能就因為這么幅畫,一直記著那搶畫人的容貌? 多慮了多慮了…… 階前的內(nèi)侍從棠觀手中接過了壽禮,那是一個體積較大的雕花木盒。徐承德接了過來,親自打開了盒蓋,呈給晉帝看。 “兒臣在蜀中時有緣得見江湖上有名的鑄劍大師,之堰?;鼐┣疤匾馇笾叽髱熻T此劍,今日獻給父皇?!?/br> 棠觀沉聲道。 淵王不易察覺的勾了勾唇。 四哥啊四哥,就算是到了并州,你這性子竟還是分毫未改啊。 明知道父皇尚文,不喜刀劍,還偏偏送上這么一份壽禮…… 晉帝聽到鑄劍時,面色微微沉了沉,然而在聽到“之堰”二字時眸色卻是一滯,下意識的垂眼看向了那盒中的寶劍,本就渾濁的眸子變得越發(fā)深邃。 與他反應一致的,還有端妃。 “……此劍何名?”頓了頓,晉帝伸手撫上了那劍鞘,低低的問道。 此話一出,殿中的其余人皆是一愣。 有關刀劍之事,皇上是向來沒有什么興致多問一句的,怎么今日…… “此劍無名,還請父皇賜名?!?/br> 晉帝緩緩收回撫著劍鞘的手,目光卻始終凝在那柄劍上,面上的神色變得極為復雜,“那就……叫棠華劍?!?/br> 棠華,棠棣之花。 聽了這名字,安王蹙眉,不由側頭朝站在階上的晉帝看了過去,見他鬢邊的白發(fā)似乎又多了一分滄桑,暗自嘆了一口氣。再看向站在殿中的棠觀時,眸色深了深。 顏綰低垂著頭,微不可察的揚了揚唇。 晉帝壽辰,棠觀從前也知道投其所好,送些文墨作為壽禮。但在這一點上,卻總是比不過淵王。淵王有蕭家,為了幅字畫可以一擲千金,但棠觀卻做不到。 因此,淵王總是能找到更好更珍稀的墨寶。 但有些東西,淵王卻不懂得送。而就連棠觀,恐怕也不清楚自己讓他去找之堰的原因。 據(jù)危樓打聽來的消息,已故的皇后從前混跡江湖時,最大的志向就是…… 偷一柄之堰大師鑄的劍。 已故的皇后娘娘,姓華。 棠華,棠華,并非棠棣之花。 第九十二章晉帝(上) 不出顏綰所料,淵王今年呈上的壽禮又是名家字畫。若是放在從前,晉帝定是會很驚喜的收下,但今日卻是只淡淡的吩咐徐承德拿到了一邊。 蕭貴妃不明所以,實在是不懂為何向來癡迷這些字畫的晉帝態(tài)度竟會如此冷淡。 而端妃卻是心里跟明鏡似的,知道晉帝必定是睹物思人,想起了華皇后。 可…… 肅王是如何知道華皇后生前的遺愿呢?這遺愿,整個宮中怕是除了她,便只有晉帝知道了。 若說之堰在蜀中,肅王找他鑄劍不過是巧合,還真是讓她難以信服。 如此想著,她眸色有些復雜的看向已經(jīng)回到原位坐下的棠觀。 看來,肅王此次回京,是決意要與淵王爭奪這大晉天下了嗎? 顏綰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的抬眼看了過來,恰好撞上端妃的視線。 端妃頓了頓,還是別開了視線,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 “之堰的劍有何特殊之處?”獻完壽禮后,棠觀便一直沉默,直到此刻才終于低聲開了口,口吻里透著些狐疑。 當初顏綰建議他去尋找之堰的劍廬誠心求劍,說是送自己的心愛之物方能表明心意,那時他覺得挺有道理。但今日一看父皇的反應,他卻隱隱有種感覺,這劍定然有些不尋常之處。 顏綰眨了眨眼,眼觀鼻鼻觀心,“我只知道,之堰是江湖上頗負盛名的鑄劍師,一劍難求……或許陛下也知道這一點?” 棠觀不需要知道這劍利用的是華皇后,他只要將這一切都當做巧合,就好了。 棠觀蹙了蹙眉,剛想要繼續(xù)問些什么,卻見殿中已經(jīng)輪到了北燕北齊的使臣祝壽。 “殿下……”顏綰突然喚了他一聲,聲音雖輕,但他卻聽出了滿滿的詫異。 照理說這拓跋陵岐和賀玄都已經(jīng)見過一面了,還有什么好驚訝的? 棠觀不解的順著顏綰的視線看了過去。 只見賀玄一身華服錦袍,笑容隨和,手里還搖著一柄折扇,抬手行禮時,衣袖微微向下落了落,露出了一小截纏裹著右臂的白色…… 似乎是紗布。 禮畢,手又垂了下來,衣袖將那一小截罩了進去。 顏綰與棠觀兩人相視了一眼,雖都未說些什么,但心中卻都紛紛過了一遍。 賀玄的胳膊……受傷了? 北燕氣勢囂張,來得又是最受寵最浮夸的皇子——拓跋陵岐,就連賀壽也是一副“唯我獨尊”的傲慢模樣。不僅不把暗自使眼色的拓跋陵修放在眼里,就連對晉帝,也不見得有多恭敬。 而賀完壽往回走時,他那陰測測的目光又掃向了坐在淵王身邊的顏嫵。 沒想到,那日在酒館碰上的女人竟然是大晉的淵王妃…… 這著實有些難以下手了啊。 被拓跋陵岐那陰冷的目光盯上,顏嫵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只覺得心里不斷涌上厭惡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