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見他如此大的反應,顏嫵愣了愣,“母妃不曾和我說過什么……” “那便好?!碧溺裎⑽⑺闪丝跉猓倏聪蛩龝r,柔情似水的目光里多了些鄭重和認真,“往后若是母妃同你說了什么不妥的事,你不要勉強自己,一概推給我,我自會處理。知道了么?” 顏嫵抿了抿唇,點頭應道,“妾身明白,定不會擅自做主?!?/br> “……” 棠珩眼里的柔色微微一僵,下一刻便化作一抹黯然,在眸底轉瞬掠過。 低著頭的顏嫵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再抬起眼時,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對面兩人身上。 女子一身茜紅色衣裙,綰著凌云髻,容色艷艷,一雙桃花眸在看向身側的男人時,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瀲滟,宜喜宜嗔,溫軟動人。 而她身邊的男人,身著玄色蟒袍,金冠束發(fā),劍眉朗目,面容冷峻,專注而深沉的目光始終凝在女子面上,幽邃的黑眸中閃動著隱隱光華,眉眼間沉淀著溫柔的笑意,與他周身的肅冽之氣并不相符。 盡管兩人并未有什么過分親密的舉動,甚至坐得也隔著些距離,但那隱藏在目光交錯下的情愫波動,顏嫵卻也能察覺出一二。 略有些怔忪,她一時間竟是沒有轉開視線,望著那兩人時,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了些艷羨。 女子是她的meimei,顏綰。那么那個男人應當就是…… 看清男人的容貌時,顏嫵微微一怔 是他…… 原來那天替她解圍的那個男人……就是肅王嗎? 老實說,看見棠觀時,顏嫵的心情還是稍稍有些復雜的。 畢竟,在她以前的認知里,太子是她的未來夫君。甚至自打一出生,她便已經(jīng)將“自己要嫁給太子棠觀”這一點銘記于心。 盡管這么多年,除了幼時印象十分深刻的那一次,她與這位所謂的“未婚夫”就未曾見過幾面,甚至都沒怎么看清過他的長相,但在她心中,卻是早就以太子妃自居了…… 倒不是說因為這層身份有多趾高氣昂,而是每每聽聞傳言中有關東宮的消息,她都會不由自主的多關注些。偶爾要是身子好,可以參加宮宴時,她的目光也會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那挺拔的赤色身影,想著,啊,那就是我未來的夫君。 很多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無法與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相配的。 然而,太后的那道遺旨已然沒有了收回的可能性。 所以無論如何,她最終都還是要嫁給太子的,不是么? 盡管會自卑,但一想到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棠觀時,她心里還是會滋生出那么一星半點甜蜜。 “嫁給太子棠觀”在顏嫵的認知中幾乎是根深蒂固,所以,哪怕是太子已經(jīng)不再是太子,棠觀已經(jīng)變成了肅王,棠觀身邊的女子已經(jīng)變成了她的meimei,顏嫵心里也終究還是有些異樣。 不過,也只是異樣罷了。 她清楚棠觀的身份,也清楚顏綰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在顏嫵正看著對面的棠觀和顏嫵時,棠珩同樣也在看著她。 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就連自己也看不透的情緒,見她的神色變得有些許恍惚,棠珩面上的溫潤漸漸有些繃不住了,眸底掠過一絲陰鷙,握著顏嫵的手驀地收緊。 “……”顏嫵手腕一疼,詫異的收回視線,一轉頭就對上了棠珩的視線,撞進了那雙陰鷙還未來得及褪去的眸子里,心頭重重一顫,“殿下……” 聲音輕飄飄的,不自覺沾上了些驚悸。 “……在看什么?”被顏嫵這么一喚,棠珩回過神,收斂了眸底的陰鷙,極力控制著面上的神色,重新綻出了溫和的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 察覺腕上的力道瞬間松了下來,顏嫵抿唇,垂下眼簾,目光從自己那被緊扣著的手腕上掃過,嗓音恢復如常,“妾身在看肅王與肅王妃,覺得他們很相配?!?/br> “……是么?”似乎沒料到顏嫵會說出這樣的話,棠珩微微有些愣怔,也順著她的目光朝對面席位上的棠觀和顏綰看了過去。 巧的是,就在棠珩朝那里看去的同時,顏綰也恰好抬眼看向了他。 兩人的視線相撞,棠珩只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說不出的熟悉感。為何他竟會覺得自己這位四嫂似曾相識? 這次是如此,大半年前在宮門外那一次也是如此…… 每當他看見顏綰的第一眼,都會十分敏銳的想起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在腦子里一閃而過,快的讓他壓根抓不住。 下一刻,再看第二眼時,便已是什么感覺都消失了。 沒有了熟悉感,沒有了脫口而出的名字,只剩下陌生。 與棠珩的反應截然相反,顏綰對上他的視線時,只是微微頓了頓,便揚唇禮節(jié)性的笑了笑,沒有絲毫異常。 這讓棠珩的疑心越發(fā)壓了下去,若真是從前與他相識,又怎么會看不出任何端倪? 許是他多疑了…… 見棠珩收回了目光,顏綰也將視線移向了他身旁的顏嫵。顏嫵低眉垂眼的樣子,雖帶著些病懨懨的虛弱,但卻也溫順,讓顏綰又忍不住暗搓搓的琢磨了起來。 其實她知道,顏嫵因為從小就纏綿病榻,又被榮國侯府捧在手心的緣故,對事對人都沒有太多心計,善良是真善良,溫婉也是真溫婉。 可這么一朵白蓮花身邊,卻偏偏坐著一個披著溫潤君子的皮、實則心中藏有斗獸、手段陰毒的棠珩。 而他們這里,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耿直剛正的棠觀身邊,坐了一個曾與棠珩狼狽為jian、沆瀣一氣的危樓樓主,陸無悠。 琢磨著琢磨著,顏綰竟是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忍不住低頭勾了勾唇。 “笑什么?” 棠觀不解的問道。 笑容一僵,顏綰若無其事的斂了斂唇畔自嘲的笑,瞥了眼身邊的棠觀,竟是心有靈犀的說了句和顏嫵差不多的話,“殿下,我這么一看,覺得你和顏嫵還挺相配。太后難道是能預卜先知嗎?” 好吧,雖然話的形式差不離,但內容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棠觀皺眉,盯著顏綰黑下了臉,“這么說來,你是覺得自己與棠珩更相配?” “……” ???難道是這么一個邏輯嗎?? “驪山湖心的奇景只有天作之合的有緣人才能看見?!泵C王殿下轉過臉,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 ???那天晚上不是說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嗎?今天怎么又變了?敢情那民間傳言是殿下您自己編的嗎?? 顏綰挑了挑眉。 午宴算是半個國宴,所以殿中除了大晉的王宮貴胄,還有北燕和北齊的使臣。 拓跋陵修與拓跋陵岐就坐在棠遇的下手,而北齊使臣賀玄則是坐在他們對面,搖著折扇,看著十分隨性,但目光卻是不住的打量著拓跋陵岐,想起了昨日在四方館,監(jiān)視拓跋陵岐之人回稟的話。 拓跋陵岐在酒館毫無顧忌的調戲一位女子,回到四方館后還賊心不改的到處派人尋找那女子? 而最有意思的是…… 那女子,偏偏是大晉的淵王妃? 賀玄的視線越過折扇,落在了不遠處的棠珩與顏嫵身上。 據(jù)他所知,大晉的淵王可是正費盡心思討好拓跋陵岐,想要爭取北燕的支持? 想起來大晉之前皇兄的囑托,賀玄無奈的垂眼,掩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異色。 第九十一章棠華 “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端妃娘娘駕到——” 殿外突然傳來徐承德刻意拉長的通傳聲。 一時間,殿內的所有竊竊私語聲頓消。只聽得一陣齊刷刷的悉悉索索聲,所有人都紛紛起身,除了北燕北齊的使節(jié)。其余人皆是又拂開衣擺,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皇上福壽無疆?!?/br> 顏綰也依葫蘆畫瓢,學著眾人的樣子伏身叩首,嘴里含糊了幾句。 不用排練都能說得如此齊,也真是奇了。 一雙黃緞青底朝靴從視野中緩緩走過。身后還跟著蕭貴妃和端妃并不陌生的裙擺。 腳步聲一直延到了大殿正上方,隨即是三人的落座聲。 半晌,顏綰才真正聽到晉帝的聲音,“免禮,平身?!?/br> 出乎意料的,晉帝的聲音與她想象中略有些不同。 在她這三年的幻想里,晉帝……唔,晉帝就是個表面上記掛是亡妻,實則風花雪月一樣不落下的昏君== 這樣一個不務正業(yè)、是非不分的昏君,說起話來應當是無精打采、萎靡不振,甚至還有點虛吧…… 咳,雖然想的有點猥瑣。但不得不說,自從知道了晉帝和已故皇后的過往,她心里就潛意識覺著,晉帝如今還是那個文弱的小白臉書生。 然而…… 她好像估錯了。 晉帝的聲音雖然懶散了些,但竟是意外的沉穩(wěn),雖有些沙啞,但也有中氣在,不似她想得那般虛。 還有啊……這聲音怎么聽著有那么一絲熟悉呢?好像在哪里聽過。 這么想著,顏綰就出了神,甚至連起身忘記了。還是棠觀察覺出不對,輕輕托了她一下,才讓她清醒了過來。 “謝陛下。” 眾人謝恩后,也都落了座。 顏綰坐下后,才不動聲色的轉眼看向大殿正上方端坐著的晉帝。 盡管冠冕上垂下的珠旒遮住了他的臉,但她卻還是看清了那清俊卻滄桑的面容…… “!!” 就在看清那張臉的一瞬間,顏綰驀地瞪大了眼,忙不迭的收回了視線,直愣愣的盯著席上的酒盞微微有些懵逼。 她看見了誰?? 那坐在最上方的人就是晉帝?? ……盡管她記性不怎么好,還有點臉盲吧。 但這位皇帝公公,她可能……好像……貌似……還真的見過_(:3ゝ∠)_ 接下來晉帝說了什么客套話,以淵王為首的王公貴族拍了什么馬屁,蕭貴妃又暗中刺戳了多少次端妃,她已經(jīng)早就神游物外,完全不知道了…… 還記得平宣二十一年時,也是晉帝壽辰前。 那時她剛來大晉不久,與淵王也才接上頭。壽辰之前,她不僅安排了人手調包棠觀的壽禮,還特意按照晉帝的喜好,專門派危樓去打探一幅名畫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