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勤看了主子一眼，繼而道：“齊姑娘并非在惠州生活了十二年，八年前離開齊府后在惠州生活了兩年多，之后失蹤不見?！?/br>
    戚相思淡淡的接上他的話：“半年后出現(xiàn)在永州，行乞三年，之后前來京都尋親。”

    屋子里安靜了片刻，陸勤又看了眼主子：“據(jù)查實(shí)，當(dāng)時和齊姑娘一起的還有另一位姑娘，身份不明，那位姑娘身子羸弱，經(jīng)常生病，在齊姑娘離開永州之后，她也不知所蹤?！?/br>
    風(fēng)拂入窗戶，屋內(nèi)安靜，戚相思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份能夠瞞一輩子，她能夠讓小六他們幫自己，卻沒辦法讓永州那么多見過她和阿鶯的人改口。

    總有一天齊家人會知道她的事，只是她沒想到先查清楚的會是他。

    陸勤的話不就是那意思，她和阿鶯在永州幾年，阿鶯身子羸弱，而她身份不明，會出現(xiàn)在南縣，殺了人還查戚家事情的，又怎么會是真正的齊家小姐。

    可他沒說破。

    依著她現(xiàn)在的身份，沒有說她冒名頂替。

    嚴(yán)從煜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跟隨著情緒變化，最終她抬起頭來，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問：“小王爺查的如此清楚，那六年前戚家的案子，可查到了兇手？”

    陸勤看了眼主子，不再作答，戚相思起身，把脈枕小心放到匣子內(nèi)：“小王爺讓我過來，無非是想證明八皇子當(dāng)年遇到的是否是戚家老爺，可即便是，他們也已經(jīng)過世，戚家所有都葬身火海，就算是有人活著，也不知道怎么給八皇子治病?！?/br>
    戚相思見他又皺了眉，仰頭看他，笑得坦然：“我?guī)筒涣税嘶首印！?/br>
    即便是陸勤說了這么多，即便是心知肚明，戚相思還是不能點(diǎn)頭說自己就是戚家人，他若是有心揭穿，何必這么大費(fèi)周章。

    就如她賭當(dāng)初他不會把她殺人的事說出去，如今也一樣。

    “我不會食言?！眹?yán)從煜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最無助也就是暈倒在巷子里的時候。

    查的越多，當(dāng)初她的那些行為就都有了解釋，為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會知道那樣生火，為何她能在野外輕易找到救治的草藥，為何她只身前往南縣，會對一個應(yīng)該來說不相干的人動了殺意。

    就連在越河時她都那么的不要命。

    明明這么怕死的一個人，隨時都想著要活下去。

    戚相思站在那兒看著他，有幾分難以理解，她幫不了他也愿意幫戚家翻案，他圖什么？

    此時午后陽光正好，照射進(jìn)了窗戶，屋子里尤為敞亮。

    在外等了多時都不見他們出去的嚴(yán)從牧進(jìn)來了，他跨入門口，抬眼看到屋內(nèi)那一幕，站在齊姑娘面前的十一不知怎么的，看著就特別高大。

    ☆、第076章

    戚相思這輩子頭一回對一件事這么的想不通。

    她托著腮，坐在窗邊快有半個時辰了。

    夕陽西下，灑落余暉在院子內(nèi)，遠(yuǎn)處的天空，晚霞涂在了湛藍(lán)之上，美的令人挪不開眼。

    夏日的熱氣逼近屋檐，吹進(jìn)來的風(fēng)都是熱滾滾的，可這也比不過戚相思這會兒的情緒，她盯著院子水缸上停著的兩只鳥，就是交耳摩拭的動作，她都覺得特別扎眼。

    “嘖?！逼菹嗨紦Q了個手托著腮，仰天不明，往地不解，“他為什么要幫我。”

    有些人對于別人的示好會覺得是一種幸運(yùn)，天降大貴人，省事又省力，可不算是走運(yùn)了，多少事自己辦不到別人可以幫你，這會兒偷樂還來不及呢，趕緊的抱緊了大腿別松手。

    可戚相思卻有些不安，她和小王爺非親非故，非要說牽強(qiáng)些，生死攸關(guān)時經(jīng)歷過一回，再牽強(qiáng)些越河那些日子算上，最多不過是她這個小醫(yī)女在盡責(zé)。

    人家憑什么幫你呢。

    “為什么呢?！逼菹嗨即诡^看窗框，她又不傻，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也沒有白享的福，凡事總有代價。

    她幫不了八皇子，那他還想要什么。

    “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啊?！逼菹嗨荚较朐矫院痤^，院子外多了個人。

    “二伯?！逼菹嗨颊酒饋淼介T口，齊鶴年已經(jīng)走上了臺階，看著她笑呵呵道，“中午時入宮去了？”

    戚相思點(diǎn)點(diǎn)頭：“小王爺忽然召我去內(nèi)宮，但也不知道為什么，什么也沒說又讓我回來了?！?/br>
    齊鶴年沒跟著去越河，知道還比別人多上一些細(xì)節(jié)，在鼠病病人鬧事的時候譽(yù)王幫過敏鶯，那既可以解釋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木热耍材芙忉尦鰟e的意思來。

    “沒與你說別的？”

    “上回沈貴妃召見，也是賞賜了一些金子?！逼菹嗨紦u搖頭，能有什么，難不成報答她照顧過幾日的恩情？那也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

    齊鶴年不再這問題上過多糾結(jié)：“這些不用多想，到十一月前，你得專心準(zhǔn)備去內(nèi)教習(xí)的考核?！?/br>
    戚相思眼眸一亮：“真的可以？可我才來兩年。”

    “傅老先生的孫子在外教習(xí)也就呆了兩年。”齊鶴年并不覺得侄女比他差多少，“哦，你見過的，就是傅太醫(yī)，傅容?！?/br>
    “可他從小就是受此熏陶，學(xué)的也比我多?！逼菹嗨己透等菹氡?，她還差了好幾年。

    “你的天賦不比他差，光靠苦讀也沒有用?！饼R鶴年從決定之日起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人，這孩子能吃苦也有韌勁，比送彥博他們進(jìn)來要好太多。

    戚相思笑了笑：“二伯，我聽聞進(jìn)了內(nèi)教習(xí)就有機(jī)會入宮，那是不是就能見到二jiejie。”

    “等你去了安樂堂，見到她的機(jī)會更多?！饼R鶴年看著她，兩年過去這孩子已然亭亭玉立，也不知是不是在惠州養(yǎng)大的緣故，她和其余幾個姐妹卻有不同。

    這孩子不像老三，倒有幾分像他。

    “那進(jìn)了內(nèi)教習(xí)，是不是二伯教我？”

    “太醫(yī)院中還是需要避嫌，幾位太醫(yī)中溫太醫(yī)推崇有教無類，他對你也頗為贊賞，你今后要去安樂堂，而他擅女科，你跟著他最合適?！?/br>
    齊鶴年早就為侄女規(guī)劃好了以后，跟著溫太醫(yī)主學(xué)女科，由他在后面指導(dǎo)大方脈，其余的可以慢慢學(xué)，唯獨(dú)這兩樣得快速充足。

    “安樂堂不是有位何太醫(yī)？”

    齊鶴年神色一頓：“他是圣上親召，專為皇太后看病，并不教導(dǎo)學(xué)生。”

    戚相思點(diǎn)點(diǎn)頭，順理成章的提起了齊鶴年的一些藏書：“二伯，之前敏淑送來的幾本書我都看了，受益頗多，我能不能再從二伯這兒借些書看看？”

    齊鶴年愣住：“那些書你看完了？”

    “有幾本我在書肆內(nèi)也買到過，雖說是手抄，內(nèi)容大同小異，這兩年在外教習(xí)也看了不少書?！逼菹嗨济蜃煲恍?，“書肆里有的，都買的差不多了?！?/br>
    屋子里安靜片刻，隨后齊鶴年笑了：“你這樣子，還真像我一個老朋友，他也是喜歡鉆研醫(yī)書，外頭有的他都有，還挖空心思想要些孤本回來。”

    “那他那兒一定也有很多藏書?！?/br>
    齊鶴年笑了笑：“多是多，不過也有好幾年沒見了，當(dāng)初外出游歷時在永州認(rèn)識的，說起來，他家的小女兒和你一般年紀(jì)?！?/br>
    戚相思身子一僵，臉上笑意漸退，齊鶴年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喜歡看是好事，不過凡事不能cao之過急，等你進(jìn)了內(nèi)教習(xí)我就為你準(zhǔn)備?！?/br>
    戚相思低下頭去：“嗯?！?/br>
    “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饼R鶴年走出屋子，戚相思前去送他，到了院子門口，齊鶴年又笑著安撫她，“你也不必緊張?！?/br>
    “二伯慢走?！逼菹嗨寄克退x開，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轉(zhuǎn)角，她臉上的笑意才漸漸凝固。

    老朋友，他竟然還能把父親稱作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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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通透的事情戚相思就不去想了，小王爺沒再派人過來，隨著熱夏來臨，戚相思最多的時間就是與那些藥材和書籍為伍。

    乞巧節(jié)那天她還去了一趟十皇府，這時齊敏畫已經(jīng)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皇府堪比宮中，連伺候的人都是宮中分派下來的，良妃娘娘疼兒子，把身邊得力的嬤嬤派了個過來侍奉，還有宮內(nèi)按例分派的，齊敏畫這兒伺候的人倒顯得很單薄。

    單挑出的小院里種滿了齊敏畫喜歡的花，熱日當(dāng)頭，這些話也扛不住，種在花壇里的有些懨懨，其余的都搬到了屋檐下。

    齊敏畫看了眼坐在旁邊的戚相思：“一年多來頭一回來這兒，認(rèn)不出我了？”

    戚相思笑了笑：“三姐在府里過的好，我替三姐高興。”

    齊敏畫抬手輕輕放在微隆的小腹上，語氣顯得很平靜：“說不上好，也不算太壞，皇妃是個好相處的?！?/br>
    進(jìn)府之后十皇子殿下待她挺好的，很快皇妃有了身孕，順利生下嫡子，之后她才有了身孕，在這之前，每每十皇子在這兒留宿，皇妃身邊的嬤嬤總是會端一碗藥過來，看著她喝下去。

    饒是進(jìn)門前想到過這些事，真的發(fā)生時齊敏畫心中還是隱隱有刺，直到大半年過去她才漸漸放下：“敏鶯，我希望這是個女孩子?！?/br>
    戚相思微怔，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張嘴想說什么卻又無從開口，齊敏畫笑了，也沒有太糾結(jié)這個：“女孩好啊，男孩子啊，我怕像殿下，沒個正形。”

    “都說女兒是為娘的貼心小棉襖，我覺得也不錯?！逼菹嗨夹χc(diǎn)頭，壓低了聲偷偷道，“還是像jiejie比較好?！?/br>
    齊敏畫被她逗樂了，輕戳了她一下：“你啊，時時都讓人擔(dān)心。”

    說著笑意斂了下來：“二伯也沒攔著些，怎么能讓你去越河，幸好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br>
    “同去的還有兩個醫(yī)女?！?/br>
    “那本就是宮女，你呢，你可不是，你是齊府堂堂的五姑娘，就算是那些醫(yī)女沒有成親的，你與她們也不一樣，大歷朝也沒有規(guī)定醫(yī)女就能成親?！饼R敏畫那陣子總記掛著在越河的她，“就算是年紀(jì)大了些，也得有歸宿?！?/br>
    戚相思笑著，看她一直在念叨自己的不注意之處，抬手給她倒了杯水，齊敏畫瞪大著眼眸看著她，戚相思則報以無辜的神情。

    半響，兩個人都笑開了。

    齊敏畫無奈的望著她：“等會兒別回太醫(yī)院了，今兒是什么日子，每年到了這時候都熱鬧的很，你去走走。”

    “好啊。”戚相思爽快的答應(yīng)下來，齊敏畫嗔了她一眼，“怎么像是為了我去的。”

    “我知道錯了。”戚相思討?zhàn)?，外頭一個丫鬟走了進(jìn)來，和守在門口的喜鵲說了幾句，喜鵲臉色微變，走過來稟報，“姑娘，北苑那兒又派人來了。”

    齊敏畫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來做什么?！?/br>
    “說是想做花打糕，但是院子里的月季開的沒有咱們這兒的好，所以特地來討一些。”

    戚相思朝著窗外看去，那邊屋檐下似乎站著個拎了籃子的丫鬟，那籃子的大小，可不像是裝一些些花用的

    “這才是剛開沒多久的，姑娘，要不我回絕了她?！?/br>
    “不必?！饼R敏畫起身，“你把屋檐下那幾叢讓她剪?！?/br>
    喜鵲出去吩咐丫鬟，小丫鬟臉上還滿是不舍，走出屋子和外頭等著的丫鬟說了幾句，那丫鬟顯得很高興，跟著就下了臺階到屋檐下的花壇里剪花，戚相思站到窗邊看出去，那剪子在陽光下銀晃晃的特別閃眼睛。

    那丫鬟倒是真的不客氣，挑著好的剪，裝了半籃子花壇里的花就少了大半，原本還花團(tuán)錦簇的枝頭上如今就剩下沒開的花苞，若是從院子外過來，進(jìn)主屋時尤其的明顯。

    守在一旁的小丫鬟忍不住出聲提醒，那丫鬟才停了手里的動作，撥弄了一下籃子里的花，沖著小丫鬟笑了笑，不知說了什么，轉(zhuǎn)過后離開了院子。

    戚相思對比了一下對側(cè)花壇里的花：“三姐，十皇子是不是每天都回來看你?！?/br>
    “是啊?！饼R敏畫的心情沒有受這影響，反倒是笑瞇瞇的和戚相思提起別的事，這一聊，很快天色微暗。

    ......

    齊敏畫也沒留她用飯，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上街走走，戚相思哭笑不得的應(yīng)了下來，途徑晉陽街時，由于里面人太多，馬車根本進(jìn)不去。

    戚相思從馬車上下來，暗下來的天空中滿是綻放的煙火，大歷朝的乞巧節(jié)相當(dāng)隆重，京都城中晉陽街因?yàn)殡x烏鵲橋比較近，成了專賣乞巧物品的市場。

    七月初一時人們就開始置辦乞巧物品，各家鋪?zhàn)右彩敲懔速嶅X的勁，戚相思不過進(jìn)去數(shù)十米就看到了不少賣巧果和花瓜的攤子。

    做成捺香、方勝圖案的油面糖蜜很受歡迎，許多人手里都捧著油紙，一路吃著隨人群朝里走去，晉陽街到一半后，十字口往左就是烏鵲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