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從牧看著他笑的隨和：“你今天心情不錯啊?！比甓嫉炔粊硭@么開金口。

    見他不說話了，嚴從牧笑著搭了他的話：“那么大的案子沒有傳到朝廷，你借老九的手去查也可行，不過那件事不必再強求了，天下行醫(yī)之人千萬，他若是與世無爭之人，更是難再遇到?！?/br>
    馬車入了宮，停下后侍衛(wèi)扶了嚴從牧下來，走幾步就是軟轎。

    嚴從煜陪著他去往太和宮，半路時嚴從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在越河的時候是不是和太醫(yī)院內(nèi)的醫(yī)女有所接觸?！?/br>
    “我聽聞沈太妃召見了那個照顧過你的醫(yī)女，還給了賞賜。”嚴從牧眉頭微皺想了想，“那是齊太醫(yī)的侄女，齊家人?！?/br>
    “光祿寺卿齊鶴瑞的女兒?！眹缽撵衔⒊林暬卮穑X海中有閃過她在南縣殺人的事，這齊家人又怎么會和戚家人扯上關(guān)系。

    “這齊鶴年也是個妙人?！甭犑徽f的這么詳細，嚴從牧笑了，“明著是支持太子，卻又送了個女兒入宮，兩年來也有晉升，太醫(yī)院中招女子進去也是破例，他要從太醫(yī)院把侄女送入宮，心也不小。”

    別人走的是一條路，這齊鶴年卻走了好幾條路，憑著這幾年在皇上跟前得寵，齊家在京都城里也有了些名聲。

    很快到了太和宮，門口有宮人迎著，嚴從牧擺手讓他回去：“就送到這兒吧?！?/br>
    嚴從煜出宮上馬車，陸勤看主子沒有吩咐，驅(qū)車要回譽王府，半響，嚴從煜開口：“去西江樓?！?/br>
    ......

    齊府，怡蓉軒。

    齊敏蘭被送回來后沒多久，屋子內(nèi)安安靜靜的，連丫鬟走動的聲音走沒有，躺在床上的人有了些動靜，齊敏蘭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無比熟悉的床幃。

    正當她有些懊惱時，耳畔忽然傳來了懶懶的聲音，齊敏蘭驀地轉(zhuǎn)頭看去，戚相思就站在床邊，靠著柜子，一臉笑意望著她。

    齊敏蘭面色一沉：“你怎么在這兒?！?/br>
    “我還以為你能忍多久，裝暈的本事也挺大的，在岳陽王府中這么能沉得住氣，回了家，好歹得撐上一個時辰啊?！逼菹嗨纪炖锶艘活w酥糖，走過來在凳子上坐下，看著她問，“你去那兒做什么?！?/br>
    “齊敏鶯，你管的也太寬了?！饼R敏蘭哼笑，“我去哪兒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是啊，那這幾日你頻頻出去，還都去了那一帶，難不成就是等著救人去的？”兩人之間這么大的仇，連客套話都不用了，馬車上齊敏蘭忍住不醒過來，這會兒可忍不住，“你派人跟蹤我！”

    “說跟蹤太難聽了，我的行蹤你不是也很清楚。”戚相思笑瞇瞇望著她，“你為了救人負傷，可也沒在岳陽王府內(nèi)留多久。”

    “這些與你何干。”

    “你打什么主意我沒興趣，你撞上去救人的時候，就沒看清楚馬車上還有什么人？”

    齊敏蘭冷笑：“我看沒看清楚都不關(guān)你的事，齊敏鶯，你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可真是笑話?！?/br>
    “那就是沒看清了。”戚相思福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過會兒母親說不定回來看你?！?/br>
    出了怡蓉軒，戚相思臉上的笑意微凝，這事兒和小王爺無關(guān)，可他又是一同進的岳陽王府，沒有陸勤在身邊他也不太可能單獨坐馬車。

    大白天街上這么鬧，要么是岳陽王與人結(jié)仇，要么那馬車上還有別人。

    連岳陽王和小王爺都要護著的人？

    戚相思思緒一頓，這些事兒，可真讓人費解的。

    ——————————————————————

    戚相思的費解并沒有維持太久，在岳陽王府派人送禮給齊敏蘭之后，戚相思回到太醫(yī)院的第二天，她遇到了小王爺。

    確切的說是小王爺找上她，還是讓來喜通稟的，等她過去了才知道是他。

    辦公的案桌上放著許多東西，嚴從煜見她來了，命人出去，也沒說什么，直接將剛拿到的一封信交給陸勤，由陸勤遞給戚相思。

    戚相思疑惑的打開信，看著看著臉色微變，繼而捏緊了信，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他：“想不到小王爺對戚家滅門的案子這么感興趣?！?/br>
    “本王替你查清楚戚家的案子?！眹缽撵掀擦搜鬯掷锏男牛白鳛榻粨Q條件，你幫本王一個忙?！?/br>
    “查清楚之后呢?！逼菹嗨妓闪怂墒?，笑看著他和陸勤，查案子誰不會，查到了之后呢，她何須別人來告訴她誰是兇手。

    “替，戚家翻案?！眹缽撵衔㈩D了頓，“擒拿真兇，繩之以法?！?/br>
    戚相思愣了愣，抬頭看他，他還是那樣的神情，可眼神極為篤定，戚相思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懷有那樣的心思，可她就是想笑，他說要替戚家翻案，擒拿真兇繩之以法。

    “我不會食言。”嚴從煜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不論誰是兇手?！?/br>
    信里的內(nèi)容戚相思還記得很清楚，戚家三十四口人，只有三十二具尸首，尸首難辨認，難識身份。

    戚夫人姓周，娘家在永州萬縣，但周家人早在六年前已人去樓空。

    戚家宅子被賣，買的人姓季，株洲人氏，與他同行之人姓范，六年前遷移到株洲，原姓，周。

    戚相思知道，如果表哥一家再不去理會戚家的事，即便是齊鶴年知道他們在株洲也不會做什么，畢竟他們沒有什么是齊鶴年想要的，可偏偏表哥讓朋友把宅子買下來了，如今又有個小王爺在查，若是再往下查，她和阿鶯的事他遲早也能查到。

    她能蒙的住齊敏蘭，能蒙的住對阿鶯一無所知的齊家人，卻蒙不住眼前這個人。

    他知道她殺過人，還知道她清楚一些戚家的事，她身為齊府的小姐會出現(xiàn)在南縣那樣的地方本就是值得懷疑的事，只要他想查，她就瞞不住。

    戚相思低頭輕笑：“小王爺想讓我做什么?！?/br>
    “你隨本王去見一個人?！?/br>
    ......

    午后暖陽，戚相思在太和宮見到了平日里深居簡出的八皇子。

    這位鮮少聽人提起的八皇子看起來病怏怏的，臉上總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到嚴從煜帶戚相思過來，一猜就準了她是在越河照顧過十一的醫(yī)女。

    “七年前的九月，八皇子在永州時遇到過一位大夫，他醫(yī)術(shù)高明，替當時的八皇子治好了咳嗽之癥狀，五年都沒有再犯?！标懬谠谂蕴嬷髯幼銎鹆私榻B，“但不知這位大夫姓什么，只知道是永州南邊縣城人氏，聊天之中得知這位大夫正在外行游，離開家已經(jīng)有半年了?！?/br>
    “如今王爺想再找到這位大夫，替八皇子來看病?！标懬诎粗髯臃愿?，問戚相思，“聽聞齊姑娘在惠州呆過十來年，也偶爾去永州各地，可否聽說過這樣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br>
    ☆、第075章

    陸勤說罷，亭子內(nèi)十分安靜，唯有掛在亭子內(nèi)的鳥籠內(nèi)，兩只不安分的鳥兒在嘰嘰喳喳吵著想出去。

    戚相思抬頭看小王爺，他在八皇子面前說她去過永州各地，難道就圖她知道戚家的事，想給八皇子治??？

    這太不可思議，就算是知道她姓戚，這又怎么能肯定戚家人救過八皇子。

    想了一半戚相思頓了頓，七年前九月，離家已經(jīng)半年之久，永州南邊人氏。

    祖父和父親是時常外出行醫(yī)，走得遠了還會去株洲，半年算是比較長的時期了，七年前祖父何時出的門？

    戚相思斂下神色，心中驚愕，她要是沒記錯，七年前祖父是在初春二月，祖母祭日過后出行的，那一趟出門比較久，去的地方多，十月才回來。

    永州南邊就這么幾個縣，要說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戚家的確有些名氣。

    想到這兒，戚相思看著小王爺，他究竟打聽過多少地方。

    “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小女聽說過一些?！逼菹嗨际栈厣裆?，站在那兒笑的恭敬，“不知八皇子是否還知道有關(guān)于這位大夫的事?！?/br>
    “是在永州城外的小縣城中遇見他的，他是位老先生，半百的年紀，看起來和藹可親。”嚴從牧對那位大夫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畢竟相處了有四五日，“鮮少聽他提及家人，并不知他家中有些什么人?！?/br>
    這算是什么線索呢，戚相思看向鳥籠，里面的兩只鳥雀還在不斷的蹦跳，小王爺叫她來無非是想確認會不會是戚家人治過八皇子，可就算是又能怎樣，祖父和父親都過世了。

    “我想起來了，老先生似乎還有個習慣?！眹缽哪恋穆曇繇懫?，戚相思轉(zhuǎn)過頭，他笑的溫和，“針灸前后，他取出針后都會先放在自己煮的藥湯內(nèi)泡一泡，之后再取出放在棉布上晾干，說來有趣，老先生十分重視這些東西的養(yǎng)護，就連脈枕都是麻布內(nèi)隔著藥囊?！?/br>
    戚相思壓著心中的悸動，從容笑著：“這樣的習慣似乎不多見。”

    嚴從牧看著她，眼底的笑讓她盡可能的覺得善意：“齊姑娘所言極是，醫(yī)者各有習慣，那位老先生氣場平和，談吐亦是不俗，撇開求醫(yī)，再見他一面也是幸事。”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戚相思就算是捏造也得說出幾個人來，她笑著回答：“永州南邊是有幾位醫(yī)術(shù)了得之人，不過小女不能肯定其中是否有醫(yī)治過八皇子的大夫，若是八皇子不介意，我可以先將他們的名字記下。”

    “齊姑娘這邊請。”陸勤請她出亭子走去前面的屋子，這邊亭子內(nèi)嚴從牧轉(zhuǎn)頭看嚴從煜，眼底露出一抹興致，“十一，我怎么覺得你醉翁之意不在酒?！?/br>
    嚴從煜微低頭看坐在那兒的嚴從牧，面無表情：“興許有些眉目?！?/br>
    “她一個姑娘家，七年前也才七歲?！眹缽哪恋奶嵝阉?，就算是再過幾年，那也才十來歲，十來歲的姑娘能走過多少地方聽聞過多少事，找她來打聽這件事，多牽強呢。

    嚴從煜顯得很從容：“興許有線索?！?/br>
    嚴從牧笑了，了然于心，便不再揪著這個話繼續(xù)往下說，而是實實在在的提起了他的終身大事：“明年再遲，父皇也會為你定下親事，到時你可沒什么理由推脫了?！?/br>
    兩年前是年紀小，如今年紀可不小了，老十府上的側(cè)妃都有了身孕，只要是父皇想，譽王府肯定會有女主人。

    之前他還挺擔心，以十一的脾氣，別說是成親生子，怕是連身都不會讓別的女子接近，如今看著，似乎也有例外。

    嚴從煜面不改色：“我過去看看。”

    說罷，下了亭子朝戚相思剛剛進去的屋子走去，嚴從牧坐在亭子里笑看著，半響，抬頭看籠子里的鳥雀，拿起手中的挑枝輕輕逗弄：“呆膩了想出來，開竅了啊?！?/br>
    ......

    嚴從煜進屋時戚相思正咬著筆桿苦思冥想，她哪里知道什么行醫(yī)之人，別說是永州了，就連南縣的她都不清楚，想了半天現(xiàn)在也不過想起一個。

    聽到動靜后她抬起頭，嚴從煜已經(jīng)走到了桌旁，低頭看她寫的人名，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下，沉聲問她：“怎么不寫戚家?！?/br>
    戚相思放下筆：“戚家滿門被滅小王爺您又不是不知道，寫上去也沒有用?！?/br>
    “還有活著。”

    戚相思不可置否的癟了癟嘴，想說活著有什么用，對上他那視線，戚相思斂了神色：“那又如何，小王爺既然已經(jīng)查過戚家的案子，也該知道就算真的是戚家人救治過八皇子，如今人也不在世上了，再者，不一定是戚家?！?/br>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八皇子所說的習慣和祖父一樣，又如何。

    嚴從煜看著她，戚相思的神色特別的坦然，他示意陸勤將一個扁平的匣子放在了桌上，戚相思愣了愣，打開看，神情漸凝。

    里面放著的是一塊很舊的墊子，原來是深色的麻布，上面已經(jīng)變的很毛糙，邊角的地方線頭還冒了出來，中間微高，四邊下沿，戚相思對這個很熟悉，這是一塊脈枕。

    父親的脈枕喜歡用青花，祖父喜歡用簡單的布做，中間的隔層用上藥墊，再用麻布外裹，用幾個充著粒子的囊填充在脈枕內(nèi)，偶爾太陽好祖父還喜歡拿出來曬曬，總有一股淡淡的藥清香。

    戚相思抬手把脈枕從匣子內(nèi)拿出來，由于時間過去太久，左側(cè)的線頭開脫，其中的一個囊露了出來，而露出一角的藥墊早就沒了藥味，帶著股陳舊的布霉氣味，卻無處不透著熟悉感。

    “這東西，哪里找來的?！逼菹嗨继ь^看他，聲音微抖。

    “南縣一戶人家，過去戚家老爺去看病時落下的?！?/br>
    戚相思一愣，爺爺看過的病人有這么多，他打聽了多久。

    想到這兒，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氣，與他對視，嘴角微揚起一抹笑：“小王爺，關(guān)于戚家的事，您究竟知道了多少?！?/br>
    有關(guān)戚家過去的事很容易打聽，尤其是在南縣，戚家還有一定的名聲在。

    可出事后的戚家卻并不容易打聽，官府掩埋，兇手是誰都不知道，過去和戚家交好的人也是一夜之間都成了陌生人，更別說那些親戚，走的走，躲的躲。

    索性也沒有人找上門去認親，時間越過越久，案子沒有傳到京都，對于南縣的百姓來說，除了唏噓這一家子可憐外就是唾棄兇手的狠毒，再懷念一下過去戚家兩位老爺?shù)尼t(yī)術(shù)。

    而小王爺打聽到的真的挺多。

    聽陸勤說著，戚相思摸著手中的脈枕，指尖微顫。

    “六年前有人在萬縣看到過一個女孩帶著個一歲多的男孩子尋找周家人的下落，不過第二天就沒再見到他們了，之后在永州有人似是見過他們，后來就再沒有這姐弟倆的消息?！?/br>
    連她帶著弟弟去過萬縣都知道，戚相思低低一笑：“那你們一定也查了我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