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遠(yuǎn)在皇城外瀾王府中的楚驚瀾忽然耳朵一癢,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看,邊上那個人正安安靜靜地伏在矮幾上看書,膝下墊著厚厚的羊毛織錦地毯,了無寒意。 陸珩先前上來過一次,見此場景頗有些瞠目結(jié)舌,還低聲問他,這般春光明媚的天氣,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不跟親朋好友出去游玩,縮在這窄小的閣樓里看什么書?楚驚瀾沒回答他,徑自翻閱案上摞著的北境奏報,就像沒聽到似的。 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只是無可啟齒。 “王爺看我做什么?” 楚驚瀾回神,發(fā)現(xiàn)夜懷央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面色紅潤而健康,已完全不是過年時的虛弱模樣,隨后他便轉(zhuǎn)開了視線,淡淡道:“不是說有事要與本王商議?” “唔,差點(diǎn)忘了。”夜懷央放下手中的畫卷微微擰過身子說,“王爺做起事來總是不聲不響,若不是嶺南事發(fā),我還不知道您已經(jīng)同意與我合作了呢?!?/br> 楚驚瀾沒有否認(rèn),只道:“你派夜懷信去嶺南搜羅白行之的罪證,又慫恿裴元舒上書,不也沒告訴本王?” “王爺以為我愿意孤軍作戰(zhàn)么?”夜懷央勾了他一眼,一副都怪你的樣子,隨后傾身過去沖他伸出手,“既是盟友,從現(xiàn)在開始無論榮華或寥落皆不離不棄,如何?” 隨著她的身體動作,矮幾上那張又輕又薄的畫卷被掃落在地,末端的空心木軸一路滾至楚驚瀾腳下,整張畫就這樣攤開在兩人之間,楚驚瀾垂眸一掃,眸心霎時濺出了火花。 敢情她剛才從書架上抽出來的就是這玩意! 夜懷央見他面色有些發(fā)青,心中戲耍之意頓起,索性勾住他的手臂把他往下拉,讓他把紙上的一筆一劃都看得更清楚。 “王爺臥榻之側(cè)空懸至今,平時瞧了這等香艷之作要如何泄火?” 楚驚瀾眼角一陣輕搐,伸手捋下夜懷央的胳膊,她沒了支撐點(diǎn)驟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栽倒在他膝間,胸前的柔軟恰好抵住他的下腹,他頓時一僵。 夜懷央自是感覺到了,不緊不慢地從他胸口仰起頭,盈盈一笑道:“本以為王爺年近而立,自當(dāng)閱女無數(shù),怎么……” 話未說完,她的雙肩即被楚驚瀾握住并使勁朝外一推。 “夜懷央!” 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眼底火星四濺,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扔出去,她無羞無懼地回視著他,眼神晶亮,倏爾一絲狡黠閃過,她捂著左肩無力地彎下了腰。 “疼……” 楚驚瀾右手驟然松開,見她要磕上桌角又去扶她,只不過這次避開了她受傷的左肩,轉(zhuǎn)而攫住她的藕臂,豈料她突然發(fā)力將他往下一拽,他整個人瞬間撲倒在她身上! 軀體交疊,嬌容近在咫尺,泛著紅暈,曖昧至極。 “原來王爺是能把持住的?!?/br> 她瞅著雕像般的楚驚瀾揚(yáng)唇謔笑,正如一輪斜陽照耀下的春江水,瀲滟動人,楚驚瀾近距離地看著她,身體內(nèi)側(cè)仿佛被火燎過,血?dú)庵睕_腦門,才欲怒斥,那張嬌媚的臉就貼上前來。 “可我把持不住怎么辦?” 她嬌嬌柔柔地抱怨著,驀地吻住了他的唇。 正是纏綿之際,樓下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既輕又遙遠(yuǎn),勻速朝頂樓而來,那人一開口,糯軟的聲線更是叫人酥了骨頭。 “王爺,您可在上頭?妾給您做了甜湯,這就端上來了?!?/br> ☆、第22章 雷火 后來夜懷央想起那一幕都覺得如果陸珩和唐擎風(fēng)在現(xiàn)場恐怕會被吊起來打,一個在閣樓里放春宮圖,一個沒鎮(zhèn)守在樓下讓王雅茹跑了進(jìn)來,再加上她從中攪和,簡直是要逼死楚驚瀾。 這王雅茹雖然看起來天真爛漫,實際上心機(jī)很深,見楚驚瀾經(jīng)常一個人待在重霄閣上便時刻想要上來打探,這次讓她找準(zhǔn)了機(jī)會,爬樓爬得比誰都快,不消片刻就到門外了。 楚驚瀾和夜懷央還滾作一團(tuán)。 此時再從露臺外的橫木上回凌云閣已經(jīng)來不及了,楚驚瀾抬起頭四下掃視著,正在想要把夜懷央藏到哪里去,她卻滿臉輕松地說:“看見便看見了,我自有辦法讓她閉嘴。” 楚驚瀾長眉一橫,面若凝墨,隱隱挾著怒意,“你給本王閉嘴才是?!?/br> 夜懷央粉唇微撅,卻是不作聲了。 只聽篤篤兩聲,門扉被人叩響,一抹纖長的影子投射在雪紗之上,輕柔的嗓音旋即滲了進(jìn)來:“王爺,您在嗎?妾來給您請安了。” 纏繞著玄色長衫的云帶一點(diǎn)一點(diǎn)滑落于柔軟的地毯上,幽香卻綿綿不止,楚驚瀾撐地而起,順帶著將夜懷央也拉了起來,隨后繞過金玉檀木案打開了墻角的柜門,不由分說地將她塞了進(jìn)去。 夜懷央曲膝而坐,容色淡然,眼角那縷媚色尚未褪盡,端地勾人魂魄。楚驚瀾看也未看便要合上柜門,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攥住了他的衣角,他移眸與她對視,卻見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襟,他掀開一看,臉頓時又黑了。 盡是一片粉黛。 這樣子出去無疑是告訴王雅茹他這閣樓里還有別人,那夜懷央藏起來還有何意義?楚驚瀾攏起眉頭,不待深想,敲擊聲又起,里頭無人應(yīng)答,門扉竟松動著將要被推開,楚驚瀾面色驟寒,卻不防身后的夜懷央一把將他拉進(jìn)了柜子。 彼門開,此門關(guān),一處輝光斜照,一處幽暗僻靜。 “咦?王爺不在?” 王雅茹放下手中托盤在內(nèi)室轉(zhuǎn)了一圈,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腳步聲漸漸停了下來。柜子里的兩具身軀糾纏在一塊,夜懷央的手撐在楚驚瀾肩上,楚驚瀾的腿緊扣著她往外滑的腿,緊密交疊,難分你我,縫隙中漏進(jìn)微光,恰好映出她殷紅如血的臉蛋。 “原來你也知羞。” 楚驚瀾靜默無聲地做著口型,薄唇輕挑,難掩譏誚,夜懷央大大方方地回了他一句,同樣無聲:“我還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br> 言罷,她再度俯身親上了他的唇,冰涼的舌尖探入口齒的一剎那,扣在她腰間的大掌猛地收緊,她干脆卸下所有力氣,似藤蔓般纏踞在他身上,傾心相吻,不思它事。 外頭的王雅茹見四下無人,已經(jīng)開始翻箱倒柜。 楚驚瀾耳力極佳,她動了哪只杯盞開了哪格抽屜他都一清二楚,胸中慍怒剎如野草瘋長,殺意點(diǎn)滴溢出,夜懷央?yún)s似感覺不到,專心致志地親著他,時而啃咬時而舔舐,仿佛在品嘗天下最美味的東西。 他不知何時被引走了心神。 沁涼的津液流入他口中,神奇地平息了他的怒火,卻勾出他心底的燥火,逐漸蔓延至全身,幾欲焚野燎原,他漸漸有了反應(yīng),臉色卻半是驚怒半是懵怔。 這般青澀生疏的挑逗,自己怎會有反應(yīng)? 夜懷央可沒管那么多,反正親都親上了,他還能把自己推出去不成?然而正是想什么來什么,王雅茹翻完案臺又來翻這邊,手已經(jīng)伸到柜門上了,楚驚瀾長指緊扣在內(nèi)側(cè),另一只手試圖扯開夜懷央,卻見她月眉一挑,隱隱同他較勁。 是了,若是她掙扎起來王雅茹勢必會知道柜子里有人,到時現(xiàn)了形她縱然要遭輕視,可他的顏面又能好看到哪去? 他這般想著,手勁不自覺地卸了,夜懷央無聲輕笑,緩緩挪開臉,卻陡然偏到一邊含住了他的耳垂!動作明明很輕柔,卻似湖面上晃開的波瀾,一下下撞進(jìn)楚驚瀾心底,他驟然繃直了脊背,汗涌如潮,偏偏推不得也攔不得,當(dāng)真恨到牙癢。 她偏還要煽風(fēng)點(diǎn)火:“古人說久盼之物,萬般滋味皆是甜,誠不欺我也?!?/br> 楚驚瀾身體里緊繃著的一根弦鏗然斷裂,猛地翻身將她壓在了下面,柜子里盡是書冊畫卷,角落里還杵著兩盞蓮枝燈,他這一下差點(diǎn)沒把她纖瘦的身子骨壓折,只聽她悶哼一聲,隨后又不知痛地黏了上來,紅唇廝磨著他的頸子,尋了一處最嫩的,竟開始輕嘬起來! 這妖精! 楚驚瀾額角青筋直跳,渾身血液似帶電游走,瞬間麻了半邊,然而下身卻越來越硬,頂在她的恥骨處,她隨手撥開,嬌聲道:“挪一挪,戳得我好疼。” 頭頂頓時傳來一聲深喘。 本已走遠(yuǎn)的王雅茹倏地回過頭來,疑竇叢生地盯著那排柜子,片刻后竟轉(zhuǎn)身走回來了!余光里的陰影越來越大,楚驚瀾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一手抓住柜門一手扣住夜懷央的后腦勺,然后重重地壓下了嘴唇! 一切都消停了。 王雅茹拉了兩下柜門沒拉開,很快就朝另一邊的博古架去了,待她走遠(yuǎn),楚驚瀾終于能騰出手來收拾夜懷央了。夜懷央甚是知趣,自覺縮到一側(cè)不再亂動,只是身下不知墊著什么東西,挪到哪兒屁股都被尖角頂著,又硬又扎,著實難受得緊,她忿忿地想著等出去了定要把這些刺兒頭翻出來看看到底是什么。 楚驚瀾回到了她左側(cè),身下自然也是硌得慌,再加上她大半個身子的重量,處境可想而知,然而外頭的王雅茹一直逗留不走,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將閣樓上陳列之物逐個查看了一遍,大有不找出秘密不罷休的姿態(tài),這一陣折騰又耗了許久時間,狹小的柜子里空氣逐漸變得稀薄。 “王爺。” 夜懷央在他耳邊悄聲吐出兩個字,他微微偏過頭,同樣以極低的聲音回道:“怎么?” “先前我在您身上點(diǎn)的火,來日我自己滅?!彼偷鸵淮澈笥质且魂嚐崃饔砍?,“您要是敢碰她,我就殺了她?!?/br> 此話顯得她善妒又狠辣,楚驚瀾的情緒卻無甚變化,抬手撫過她鬢邊,果不其然掬來一掌濡濕,他頓時擰起了眉頭。 悶在柜子里太久,她快要撐不住了。 先前他只感覺臂彎越來越沉,她也安靜得不像話,可他只顧著觀察外頭的情形從而忽略了,后來才發(fā)覺柜子里越來越悶熱,扭頭一看,她面色潮紅,氣息濁重,卻一聲不吭,就像個沉睡的嬰兒。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有力氣說那些混話,真是放肆。 楚驚瀾冷下臉,二話不說就要推開柜門,一只水袖堪堪覆了上來,壓住他的手掌并輕輕握住,指節(jié)交纏之中已分不清是誰的汗。 “忍了這么久,也不差這一時了?!?/br> 她低聲說完又蜷在他懷里不動了,額頭抵在他襟口,汗出如瀑,不一會兒就將他的衣衫浸得透濕,他的臉繃得死緊,隱隱又要發(fā)作。 正翻得不亦樂乎的王雅茹突然感覺背后一涼,汗毛都豎了起來,四下打量了幾眼,決定見好就收,反正桌上那幾本北境密報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夠她拿去邀功了,來日方長,其他的以后再說。思及此,她回身端起甜湯悄然下樓,未留絲毫痕跡,仿佛不曾來過。 在門合上的一瞬間柜子驀然敞開,楚驚瀾抱著夜懷央從里頭出來,兩人皆是大汗淋漓。 “走了么?” 夜懷央抬起眼簾復(fù)又落下,無力再往門外看,只虛軟地倚在楚驚瀾懷里,楚驚瀾也不答話,把她放在搖椅里之后就去了桌案那邊,檢查之下發(fā)現(xiàn)大部分東西都被王雅茹動過了,好在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放在這里,至于北境那邊,就算他說沒來往太后恐怕也不會相信,倒不如讓她稟報上去,反能讓太后以為盡在掌握之中,從而降低對他的戒心。 他如此盤算著,許久都沒有說話,夜懷央還以為他在為此事煩惱,偏頭望了他一陣,長睫輕扇,忽而低垂,須臾之間便有了謀劃。 上次灌她酒的賬她還沒跟白芷萱算,索性就來個一石二鳥吧。 風(fēng)生竹林,掀窗而入,吹得她渾身冰涼,濕衫貼在肌膚上越發(fā)覺得黏膩,她撐著扶手起身,凝眸望向他道:“我回去了?!?/br> 說完她便往露臺而去,縱使手腳發(fā)軟也不扭捏,經(jīng)過楚驚瀾身邊時陡然被他橫出的手?jǐn)r住,旋即迎上一對幽涼的眸子,對視數(shù)秒,他手臂忽然收緊,頓時天旋地轉(zhuǎn),耳畔響起強(qiáng)勁的破風(fēng)聲,頃刻間,她人已回到了凌云閣上。 朗朗日光之下,兩人一身狼狽。 夜懷央青絲披散,紅唇微腫,楚驚瀾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只見頸側(cè)俱是她的唇印,衣襟袖子也被她捏得滿是褶子,簡直不堪入目。 偏有人不識趣地闖了進(jìn)來,掩口驚呼道:“小姐,王爺,這是怎么了?” 楚驚瀾哼都沒哼一聲,臉色鐵青地飛回了重霄閣,夜懷央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開了花。 “沒什么,我們采花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不是那些普通妖艷賤貨呀呀呀~ ☆、第23章 來訪 殿試在即,夜懷信卻為投帖犯起了難,左思右想之下,決定來找夜懷央商議。 自楚國開朝以來,科舉諸制中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凡舉士及殿者必?fù)袢珵閹?,或為天子門生,否則將來即便名懸紅榜也會被看作野路子,遭眾臣輕視。 說來這個規(guī)矩的前身就是世家興盛時期的舉賢制度,后來寒門崛起,此等陋規(guī)便逐漸演化成結(jié)黨營私的另一種手段——新晉士子需要有老師推舉,以便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而老師也需要新鮮血液來壯大自己的勢力。 不過其中也有清流,比如寒門中的翹楚——中書令岳廷門下就只有一名學(xué)生,全憑德行學(xué)識才入了他的眼,師生之間向來也只論道談學(xué),不涉政事,類似這樣的也不止他一人,但在朝廷里算是少數(shù)了。 對于像夜懷信這樣的世家子弟來說投帖認(rèn)師不過是個形式,畢竟背后有個偌大的夜家頂著,還有身為關(guān)中統(tǒng)帥的大哥在朝中,即便不這么做,誰敢給他臉色看?只不過他心里是想找個老師正經(jīng)學(xué)些東西的,所以才猶豫至今。 “姐,你說我這帖子投給誰好?放眼朝中,權(quán)貴皆是王謝之流,岳廷雖為我心之所向,卻是決計不會收世家子弟為學(xué)生的,真是讓人頭疼……” 夜懷央自案牘間抬起頭來,唇角輕翹,“你不去試試怎知道不可能?” “這還用試么?”夜懷信有些懷疑。 “岳廷乃當(dāng)世之鴻儒,但凡有一絲希望你都該去試試,被拒絕了也不要緊,這點(diǎn)事夜家還是能兜住的,況且……”夜懷央聲音微頓,眸底揚(yáng)起nongnong的興味,“要說你比不上裴元舒,我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