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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女撩夫攻略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裴元舒正是岳廷唯一的學生。

    夜懷信也笑了,他本就不缺膽色和才智,只是有些擔心這事在朝中傳開會對夜家造成不良影響,夜懷央這番鼓勵算是給他吃了定心丸了。

    “好,那我明日就去岳府投帖!”

    言罷,他自行回房準備去了,出門時恰好撞到月牙,只道是謝蕓來訪,眼下正在涼亭等候,夜懷央聞言挑了挑眉梢,也沒換衣服,就一身便裝出去見她了。

    來到?jīng)鐾?,周圍花團錦簇,一抹淺碧映入眼簾,似岸堤楊柳,動靜皆宜。

    “蕓姐,久等了?!?/br>
    夜懷央淺聲打著招呼,沒有過多的客套也沒有虛偽的寒暄,謝蕓仿佛很適從這樣的相處模式,神色自然地起身致禮:“是我不請自來,叨擾meimei了?!?/br>
    “哪里的話,jiejie請坐。”

    兩人先后落座于圓幾兩邊,中間隔著一臂寬的距離,夜懷央親自執(zhí)壺沏茶,縷縷白煙從中冒出,卷若云團,將散未散之際她抬眼看了下謝蕓,眉尖似青瓷茶盞里的嫩芽,前一刻還高聳著棱角,下一刻就舒展在一汪綠水里,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這謝蕓自打上次跟她請教了養(yǎng)寵之事以后就再無動靜,今兒個突然上門,來的還是她的私人府邸,想必是另有目的,她也懶得挑破,且秉著耐心看看謝蕓到底想干什么。

    “聽說今年的試題難倒了不少才華橫溢的士子呢,懷信能順利通過闈試,真為他高興?!?/br>
    “他不過運氣好罷了?!币箲蜒氲恍Γm說得輕巧,眼底那抹自豪卻不曾掩飾。

    謝蕓微笑道:“運氣亦是實力的一部分,況且我哥哥在協(xié)助封大人理卷時曾見到了懷信的策論,觀點獨到,條理清晰,頗受公卿賞識,又怎能以運氣蓋言之?”

    此次科舉參加人數(shù)眾多,吏部上下忙得昏天暗地,她兄長謝邈是吏部尚書的學生,遂也在協(xié)理之列。

    “他平時吊兒郎當,想必jiejie有所耳聞,既已中舉,我也沒什么可多說的,若將來有幸在朝為官,不說能匡扶社稷,只要能磨一磨他這放肆的性子便是好的?!?/br>
    邊上的月牙聽到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

    整天聽到王爺怒斥小姐放肆,八少爺與之相比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現(xiàn)在她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種話,實在是好笑。

    “若有個老師悉心教導,想是不成問題的,不知懷信的帖子投到誰門下了?”

    夜懷央微微一嘆,似有些頭疼,“他尚未想好,大哥不在家中,我也拿不定主意?!?/br>
    謝蕓見狀便提議道:“以我陋見,御史大夫顧詠乃是不錯的人選,縱然脾氣火爆了些,但為官清廉且剛正不阿,懷信若能投到他門下,定能學到不少東西?!?/br>
    此話一出,倒真教夜懷央愣了好久。

    她故意那樣說就是想看看謝蕓想說什么,若是替謝氏公卿拋下橄欖枝,那目的就不言而明了,可她居然讓她選擇顧詠,此人乃是世家出身,學富五車,做起事來完全不顧門第派別之爭,在御史臺二十年不知彈劾了多少犯事官員,軟硬不吃,也算是硬骨頭一個,若不是夜懷信一心向往岳廷,他倒算是世家陣營中難得的可選之人。

    由此看來,謝蕓這番建議倒顯得頗為真誠。

    “jiejie所言甚是,回頭我便說與懷信聽,讓他好好考慮一下?!?/br>
    謝蕓頷首,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箋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推到夜懷央面前,“家父曾與顧大人是至交好友,若懷信有意,不妨以此作帖,顧大人收到自會明意,還望meimei切莫推辭,就當是我的小小心意吧?!?/br>
    夜懷央垂眸盯了半晌,忽而一笑,旋即讓月牙捧來錦盒收好,并對謝蕓道謝:“如此就多謝jiejie了?!?/br>
    謝蕓淺笑,眉睫輕揚,綻出幾許柔和的光芒,似鄰家長姐那般溫雅。

    之后兩人又聊了許久,提到家中寵物,謝蕓來了興趣,夜懷央便邀她到后院去看瀾瀾,她欣然前往,哪知眼前看到的一幕頗讓她吃驚。

    瀾瀾正在搗亂,確切地來說是給瀾王府搗亂。

    自從上次爬過墻以后它就愛上了這個運動,雖然瀾王府的墻壁砌高了,可幾個月以來它也長高不少,所以爬起來毫無難度,現(xiàn)在正扒在墻頭用屁股對著夜懷央和謝蕓,眼看著扭啊扭的又要翻進王府的院子里了。

    “瀾瀾,下來!”

    夜懷央一聲輕斥,它立刻回過頭來,身子卻沒往回縮,反而舉起爪子沖她們搖了搖,謝蕓凝目細看,輕微地抽了口涼氣。

    它手上還抓著一條蛇!

    夜懷央看謝蕓好像被嚇到了,遂輕笑道:“jiejie莫怕,瀾瀾不會把蛇往這邊扔的?!?/br>
    謝蕓擔憂地說:“即便如此,那蛇被它甩得暈頭轉向,萬一張口咬它怎么辦?”

    “放心吧,你別看瀾瀾顯得笨重,動起來可靈活了,那蛇咬不到它的?!币箲蜒胧钟邪盐眨娭x蕓還是憂心忡忡便緩聲解釋道,“當初這院子買得匆忙,也沒檢查就在后院給它搭了個窩,誰知隔幾天就掏出一個蛇洞來,它抓著蛇到處亂甩,玩得不亦樂乎,說來也怪,那群蛇竟都怕了它,漸漸的都逃走了,今天難得又被它逮住一條,這會兒無論怎么訓它恐怕都是停不下來的。”

    “可它現(xiàn)在往瀾王府扔了……”

    夜懷央一愣,順著謝蕓的指尖望去,那條蛇就像回旋鏢一樣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然后落進了瀾王府,緊跟著那邊傳來一聲尖叫,始作俑者渾然不覺,還使勁拍著檐上的磚瓦,似乎頗為興奮。

    “瀾瀾,還不快給我下來!”

    夜懷央板起臉,仿佛是真生氣了,瀾瀾回頭瞅了她一眼,開始慢吞吞地沿著墻壁往下滑,似乎還帶著點不情愿,謝蕓見了笑得雙肩直抖,方才那一點害怕全不見了。

    “meimei,這寵物你是怎么馴養(yǎng)的?可真是……”

    她話還沒說完,墻那頭忽然有人尖聲喝道:“大膽!隔壁住的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縱寵行兇,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夜懷央尚未說話,又響起一個爽朗的男聲:“怎么,瀾瀾又往這邊扔東西了?”

    謝蕓聞聲猛地一僵,素來沉靜如水的面容出現(xiàn)一絲裂痕,露出許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夜懷央本來懶得理會,過去抱了瀾瀾就要走,誰知一回頭發(fā)現(xiàn)謝蕓失了魂似地杵在那,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一道光,快得來不及捕捉。

    “夜姑娘,你家熊貓可是越來越調皮了,天天往這邊爬,干脆放到王府來養(yǎng)得了。”

    兩人回神,一個忙著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一個懶洋洋地沖隔壁回道:“陸大夫這么關注瀾瀾,難不成是改行當獸醫(yī)了?”

    “獸醫(yī)有何不好?至少動物懂得分辨誰對它好,人可就不一定了,前幾天剛治好一個受箭傷的,轉臉就不認人了。”

    夜懷央聽出來陸珩是在嘲諷她,也不生氣,只輕哼道:“陸大夫如此好口才,當什么大夫都是浪費,該去說書才對。”說罷,她把瀾瀾放進窩里,拉起謝蕓就往回走,“走吧jiejie,讓你看笑話了?!?/br>
    行至長廊,瀾王府那邊再無聲音,周圍也沒有仆人打擾,謝蕓與夜懷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盡管容色如常,夜懷央還是看出了那一絲絲心不在焉。

    臨走時,夜懷央送謝蕓出府,謝蕓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meimei與瀾王府的人很熟?”

    夜懷央笑了笑,滿不在意地答道:“怎么會,王爺豈是我高攀得上的?我不過是跟那個陸大夫打過幾次交道罷了。”

    謝蕓握著車把的手緊了一瞬,卻再沒說什么,只向她點頭告辭,她注目相送,直到馬車駛離視線,唇邊才勾起一抹興味之色。

    這出戲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第24章 游湖(上)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恍然間,王都已暑氣蒸騰。

    這幾個月里發(fā)生的事可不少,白行之被判了斬立決,白習之病退歸家,就連身懷龍裔的白芷萱也未能逃脫牽連,被貶作貴人屈居于濯心苑,境況凄涼,世人皆言白家大勢已去。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夜家,夜懷信在殿試上一路高歌猛進,名列三甲,順利進入中書省任職,并正式拜岳廷為師,此舉無疑為世家寒門之間的對立局面畫上了微妙的一筆,往后破冰皆從今日始,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楚國在夏令時素來盛行龍舟賽,今年也不例外,皇帝花費數(shù)百萬銀兩在洹湖上修建了一座觀景臺,名為游龍水廊,半截立于湖岸半截懸于水面,銅金鍍檐,琉璃作窗,遠望而去猶如長龍臥江,甚是恢弘大氣,建好之后空置了整個冬天,如今總算要派上用場了。

    夏至這天,皇帝攜后妃、百官及其家眷來此觀看賽龍舟,岸邊馬車肩輿停了一線,水廊上卻仍顯空蕩,可見占地之廣。女眷們鐘愛懸空的那一側,可盡覽湖光山色,遂三三兩兩地聚成在扶欄邊,稍微走近,燕語鶯聲便傳進了耳朵,甚是歡暢。

    有熱鬧自然也有冷清,游廊尾端的房間里,裴元舒正孤身一人安靜地站在那兒賞景。

    湖面上旌旗蔽空,龍舟并行,無數(shù)裸著上身的壯漢擂鼓吶喊,聲勢浩大,眼看開賽在即,他的目光卻一直在這游龍水廊上打轉,不時伴有嗟嘆。

    偌大一座觀景臺,徜徉數(shù)里,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只為了賞這一年一度的龍舟賽,當真是勞民傷財!

    身后門扉發(fā)出吱呀的響聲,他尋思是岳廷到了,再也忍不住胸中憤慨,轉身脫口而出:“老師,您看這金絲屏風東珠燈,紅木案幾仕女圖,哪一樣拿出去都夠西北旱災之地的百姓過上幾個月了,簡直窮侈極奢,學生實在是……”

    話至一半他猛地住了嘴,面皮瞬間漲紅,還帶著一絲慌亂。

    “實在是怎樣?”

    楚驚瀾負手踱步而入,凜如風,徐如林,端地不怒自威,裴元舒呆若木雞,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微、微臣不知王爺駕到,言行無狀,冒犯之處還、還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背@瀾自他身邊走過,踏上露臺眺望著波瀾壯闊的湖面,“剛才說話不是挺利索的?怎么見了本王就結巴成這樣?”

    裴元舒滿頭大汗地爬起來,聽了后半句話差點又跪下去。

    “……微臣只是有點緊張?!?/br>
    “緊張什么?怕本王去御前告你一狀,說你詆毀圣上?”楚驚瀾側首瞟了他一眼,他瞬間僵直了身體,像根棍子似地杵了半天,爾后才緩緩出聲。

    “微臣并非此意,只是去年西北災情嚴重,當?shù)毓賳T又只會敷衍塞責,許多百姓至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微臣一想到這就……就忍不住……”

    他沒有說完,眼底卻沒了最初的驚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惜。

    楚驚瀾沒有計較他的不敬,一言問到了關鍵之處:“裴卿為何獨對此事如此介懷?”

    裴元舒垂低了頭,面容似沉進了陰霾之中,半天才回答道:“微臣年幼時家鄉(xiāng)曾遭遇蝗災,千頃良田盡成焦原,餓殍遍野,哀鴻四起,微臣的父母及長姐就是在那時餓死的,故微臣深知災民之疾苦,只是天不從人愿,微臣參奏了許多次皆被駁回,未能幫上一點點忙,實在有愧于心?!?/br>
    “裴卿近來可有參奏過?”楚驚瀾冷不丁地問道。

    “沒有,微臣最近……”裴元舒再度梗住,總不能說他最近被夜懷央要挾著干著干那,沒時間管別的吧?可要他騙人也實在有些為難,就在他抓耳撓腮地想著措辭之時,楚驚瀾又說話了。

    “今時豈同往日?”

    裴元舒愣了愣,臉龐陡然亮了起來。

    對啊!他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這次他替御史臺攬了個大功勞,雖說官職未曾變動,但皇帝及長史都是看在眼里的,御史臺亦重獲重視,料門下省的人再也不敢隨隨便便把他的折子駁回來了,撥款賑災或許有望了!

    他立時垂首斂袖,朝楚驚瀾長長一揖,感激道:“多謝王爺指點!”

    “免了罷,西北官宦尸位素餐已久,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本王也只是想看看他們能落個什么下場?!?/br>
    裴元舒張著嘴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半天,再次朝楚驚瀾行了個禮,動作之大讓唐擎風都不免側目。

    “王爺,恕微臣先行告退?!?/br>
    說罷,他急急忙忙地離開了房間,順著水廊外的臺階一路疾行,中間還差點摔一跤,萬幸平安到達岸上,唐擎風望著他那渾似屁股著火的模樣,莫名被戳中了笑xue。

    “王爺,您說岳大人怎么收了這么個笨學生?”

    “他僅憑夜懷靈一句話就判斷出是夜懷央設的局,還暗中說服御史臺長史替他呈上白行之的罪證,談何愚笨?只是心性耿直,尚不習慣以權勢謀取利益罷了。”

    唐擎風了然地點了點頭,道:“或許也與岳大人平日不談政事有關,不知道夜懷信入了他門下,將來是否也會像裴元舒這樣?”

    楚驚瀾冷哼一聲,再度回身望向湖面,比賽已經(jīng)開始,數(shù)十支龍舟如離弦之箭般射向了交錯的水道中,鼓聲震天,紅綢迎風招展,一片熱火朝天之象。

    唐擎風見他不出聲,自顧自地說道:“有夜姑娘這樣的jiejie,弟弟想必差不到哪去,說來剛才上來的時候夜姑娘裝得可真像,就像完全不認識王爺似的……咦?那不就是她?”

    楚驚瀾微一側眸,夜懷央果然就在三層樓之下的拐角處。

    游龍水廊因是按照龍形修建,所以有一邊的兩只龍爪是突出在水面上的,盡頭還修了個小斜坡,直通湖中,近可喂魚戲水,遠可乘涼觀瀾,格外別致,夜懷央就站在上面,像是在與人說話。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屋檐下站著的另一個人會是白芷萱。

    “貴人這般模樣,倒教我不知該恭喜還是惋惜了。”

    夜懷央翹著粉唇看向白芷萱,只見她一身粉黛宮裝,腹部微微隆起,珠釵滿鬢,妝容精致,一如既往的美艷絕倫,只是面色有些憔悴,不知是因為家中遭逢變故還是懷孕所致。

    “夜懷央,本宮當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