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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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杜成指指樓下,“不是這個樣子吧?” “嗯。二十多年前是熱電廠。”老婦伸出雙手,比畫出一個圓柱體的形狀,“我家對面是兩個大煙囪。” “窗外?” “對,冒起煙來,什么都看不見。”老婦歪著頭,盯著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明良常常坐在床邊,對著那兩個煙囪發(fā)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br> 杜成點點頭,繞過床尾,拉出椅子,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看著桌上的一個相框。 那是許明良和家里的廂式小貨車的合影。許明良穿著墨綠色半袖衫,藍(lán)色牛仔褲,一手扶在腰間,另一只手把住車門,臉上是既羞澀又興奮的表情。 這輛廂式小貨車就是許明良口供里的殺人分尸現(xiàn)場。他供稱,以搭便車為由誘騙被害人上車,趁其不備用鐵錘猛擊被害人頭部,將車開至僻靜處后,強(qiáng)jian殺人并分尸。用黑色塑膠袋包裹尸塊后,行車至本市各處拋散。 說得通。黑色塑膠袋與許家的rou攤上所用的相同。廂式貨車平時被許明良用來運送豬rou,包裹尸塊時混入豬毛也在情理之中。馬健當(dāng)年做出的判斷是有道理的。 更何況,那個最致命的直接證據(jù)。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老婦抽出煙盒里最后一支煙,然后把煙盒揉作一團(tuán),轉(zhuǎn)身扔在客廳的地上。 杜成想了想:“你認(rèn)為你兒子沒殺人?” “對?!?/br> 杜成盯著她看了幾秒鐘:“我們在包裹尸塊的塑膠袋上發(fā)現(xiàn)了他的指紋?!?/br> “他是賣豬rou的!”老婦提高了聲音,“每天他碰過的塑膠袋足有幾十個!你們應(yīng)該去查買過豬rou的人!” “塑膠袋上只有他的指紋?!?/br> “手套!”老婦的情緒終于失控,“兇手不會戴手套嗎?” “一個人在夏天戴著手套來買豬rou,”杜成平靜地反問,“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老婦被問住了,只能怔怔地看著杜成,半晌,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我兒子沒殺人?!?/br> “我相信你說的話?!倍懦牲c點頭,“我現(xiàn)在不能對您承諾任何事情,但是我保證,無論真相是怎樣的,我都會告訴您。” 臨走的時候,杜成把包里的兩盒煙都給老婦留下。老婦默默地接受,然后送他到門外。杜成剛要轉(zhuǎn)身下樓,就聽到她在身后叫住了他。 “杜警官?!?/br> 老婦手扶著房門,只露出半個身子,面容忽然顯得更加蒼老。似乎剛剛經(jīng)過的不是幾個小時,而是幾十年。 “你,有沒有打過他?” “沒有?!倍懦擅摽诙觯八皇俏易サ?。” 深深的皺紋中慢慢露出笑容。 “謝謝。” 說罷,老婦轉(zhuǎn)身,輕輕地關(guān)上了房門。 第十二章 新世界 駱少華抬起頭看看烏云翻滾的天空,罵了一句,拆開香煙的包裝。 空氣悶熱又潮濕。駱少華連打三次火才將香煙點燃。他吐出一口煙,費勁兒地活動著肩膀,汗?jié)竦闹品r衫已經(jīng)貼在了后背上。他揪起襯衫衣領(lǐng),不住地扇動,同時摘下警帽,夾在腋下。 他用手捋了捋頭發(fā),立刻感到成綹的汗水已經(jīng)順著脖子淌進(jìn)了衣服里,把手在褲子上馬馬虎虎地擦干,駱少華靠在電線桿上,悶悶地吸煙。 不知道是幾點,只知道是最深沉的夜。此刻萬籟俱寂,街面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即使是夜班的出租車,似乎也在這條路上消失了。駱少華覺得疑惑,他扔掉煙頭,四處張望,看著那些沉默著佇立的樓房,黑洞洞的窗口。 沒有風(fēng)。沒有聲音。他倚靠的這盞孤零零的路燈,仿佛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這是什么地方?駱少華突然意識到,他從何處來到這里,又是怎么來的—完全沒有印象了。 他感到莫名的緊張,本能地把手伸向腰間。強(qiáng)光手電、伸縮式警棍、手銬……最后,他摸到了六四式手槍的握柄。 這讓他略略心安。沒什么怕的,我是警察。我要面對的,就是黑夜,以及從黑暗中猛然撲出的怪獸。 駱少華把香煙揣進(jìn)褲袋,重新戴好警帽,抻抻身上的制服,準(zhǔn)備繼續(xù)巡邏。剛剛邁動腳步,他的腦海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問號。 巡邏? 是啊,我在巡邏??墒?,我的搭檔呢? 駱少華再次舉目四望,然而,除了身邊的路燈在地面上投射的光暈外,視力可及之處,仍然是濃墨一般的黑暗。 真是個奇怪的晚上。駱少華嘀咕道。不管了,先離開這里再說。 他向左右看看,最后決定朝右走。幾步之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看不到腳尖了。正在猶豫要不要打開手電,駱少華就聽到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嗵!嗵!” 他立刻停下來,屏住呼吸,仔細(xì)傾聽。 聲響來自于前方右側(cè)的某棟樓房里,似乎有人在砍砸著某種重物。 “嗵!嗵!” 用心分辨的話,那異響中還夾雜著劈裂、折斷和撕扯的聲音—他在試圖把某樣?xùn)|西從一個更大的物體上分離出來。 駱少華的心跳開始加速,嘴巴也一下子變得很干。他迅速改變了巡邏路線,循著那奇怪的聲音走去。 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銳器切砍rou體的聲音。 駱少華打開強(qiáng)光手電,那棟樓房在黑暗中浮現(xiàn)出模糊的輪廓。他盯著前方,加快了腳步。許多東西拂過他的褲腳,撞擊他的小腿。也許是荒草,也許是垃圾桶,也許是水泥花壇……他無心去考證,也沒時間去弄清楚。 那個人是誰?他在干嗎?被砍切的是什么? 距離那棟樓只有十幾米的時候,駱少華放緩步伐,眼睛越瞪越大。 那聲音消失了。 駱少華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奇怪的夜晚。奇怪的寂靜。奇怪的聲音。發(fā)生一切都不奇怪。 駱少華抬手擦擦額頭上細(xì)密的汗珠,順勢用手電筒掃視周圍的環(huán)境。在強(qiáng)烈的白光下,幾棵楊樹、綠色罩頂?shù)淖孕熊嚺?、水泥長凳、公共洗手池、油漆斑駁的木質(zhì)秋千架一一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駱少華松了口氣。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居民小區(qū),而且看上去風(fēng)平浪靜。 然而,這口氣他只松了一半,就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嚨里。 聲音再次響起,就在他身后。 撞擊聲。沉悶。有規(guī)律。似乎有人拖曳著一個沉重的口袋,正一步步走下樓梯。 駱少華面對那棟樓,雙眼急速在四個單元門之間來回掃視。最后,他把視線鎖定在4單元上。 幾乎是同時,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門口。 “誰?”駱少華大聲喝道,把手電光照射過去。 地獄就是這濃稠的黑暗。地獄就是這無語佇立的小樓。地獄就是他。地獄就是他手里拎著的東西。 你恐懼什么,他就是什么。 駱少華發(fā)出一聲尖厲的嘯叫,左手死死地抓住電筒,右手摸向腰間,眼前的黑夜,剎那間就鋪天蓋地。 “少華,少華!快醒醒!” 駱少華猛地睜開眼睛,右手兀自在腰間徒勞地摸索著,足足半分鐘后,他才意識到面前俯身望向自己的,是老伴金鳳。 是噩夢,又是那個噩夢。 駱少華重重地向后躺倒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金鳳披衣下床,拿了一條毛巾,幫他擦去滿頭滿腦的汗水。 擦到脖子的時候,駱少華一把抓住金鳳的手腕,她那皺紋橫生,已略顯松弛的皮膚讓駱少華心安許多。金鳳沒有動,順從地讓他握住,輕輕地摩挲,等到駱少華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她才輕聲說道:“再睡會兒吧。” 駱少華點點頭。金鳳關(guān)掉臺燈,脫衣躺下,片刻,就發(fā)出細(xì)微的鼾聲。待她睡熟,駱少華重新睜開眼睛,一只手在金鳳身上輕輕地拍著,側(cè)著頭,看窗外的天色一點點亮起來。 六點鐘,鬧鈴如常響起。駱少華悄悄地爬起,穿好衣褲后,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剛走到客廳,就看到女兒駱瑩坐在餐桌前。 “起這么早?”駱少華隨口問道,徑直向廚房走去,“早飯吃雞蛋面條,行不行?” “爸,”駱瑩抬起一只手?jǐn)r住他,“跟你聊幾句?” 駱少華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向陽又找你了?” 向陽是駱瑩的前夫,四年前因出軌和駱瑩離婚。近半年來,向陽頻繁聯(lián)系駱瑩,大有復(fù)婚之意。不過,看駱瑩的態(tài)度,似乎并沒有這個打算。 “不是?!瘪槵撌疽馑?,壓低聲音問道,“爸,你最近在忙什么?” 駱少華拿煙的動作做了一半,頓了頓,抽出一支煙點燃。 “沒什么事。” 駱瑩看了他一眼,撫弄著面前的杯子:“爸,昨天我去洗車,看了看里程表?!?/br> “嗯?!?/br> “在這大半個月里,你開了一千多公里?!?/br> 駱少華彈彈煙灰,不作聲。 “爸,這么多年,我媽的身體一直不好。你要是覺得煩,或者心里有別人了,盡早說?!瘪槵撎痤^,直視父親的眼睛,“我?guī)е覌屵^……” “你說什么呢?”駱少華由驚到氣,后來樂了,“你把你爸當(dāng)什么人了?” 駱瑩沒有笑:“那你到底在做什么?” 駱少華嘴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你別問了?!?/br> 女兒皺起眉頭,盯著駱少華,一臉不問清楚不罷休的表情。 他媽的這孩子的倔強(qiáng)勁兒還真挺像我。 “工作上的事?!瘪樕偃A低聲說,“有點兒事要查清楚。” “什么事?”駱瑩立刻反問道,“你不是退休了嗎?” 女兒不依不饒的樣子頓時惹火了駱少華。他剛要發(fā)作,就聽見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外孫向春暉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姥爺?!彼雀樕偃A打了個招呼,隨即面向駱瑩,“媽,早上吃啥?” 駱瑩看了看駱少華,一言不發(fā)地進(jìn)廚房準(zhǔn)備早餐。駱少華無奈地嘆了口氣,感到太陽xue在一跳一跳地疼。 全家人吃過早飯,駱瑩準(zhǔn)備送孩子上學(xué)。她把車鑰匙拿在手里,站在門廳里看著駱少華。兩人對視了幾秒鐘,駱少華移開目光,頗為惱火地?fù)]了揮手。駱瑩白了父親一眼,帶著向春暉出門。 家里只剩下駱少華和金鳳。洗好碗筷,收拾完廚房之后,駱少華服侍金鳳吃了藥,又給她灌上熱水袋,在床頭放好保溫杯和收音機(jī)。靜靜地陪她坐了一會兒,駱少華看金鳳已經(jīng)閉上眼睛,呼吸平穩(wěn)而悠長,他調(diào)低收音機(jī)的音量,起身走出臥室。 房子里很靜,駱少華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圈,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想了想,他從衛(wèi)生間里拿出工具,開始搞衛(wèi)生。掃了一遍地,又仔細(xì)拖了兩遍。擦家具,擦爐灶。給大大小小的花盆澆水。做完這一切,他吸了兩支煙,開始琢磨接下來該如何打發(f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