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蕭弁何等精明,心底的怒氣蹭蹭上躥,自己真是閑的,陪一群無知婦孺浪費時間,“怎么,什么都沒搜到?” 朝思垂著頭,低低地應(yīng)了聲,“是?!?/br> 蕭弁瞇了眼。 劉氏不甘心,她的手下昨夜親眼所見那和尚將定情信物掛在了千里雪的脖子上,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有?如果不在身上那就一定在她的房中! 如此想法,劉氏底氣足了不少,她今日一定要將這女人趕出相府! “相爺,奴婢斗膽請您搜查千里雪的臥房。奴婢的懷疑不是沒有憑證的,那定情信物一定被她藏起來了!” 羅十月腦子一炸,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定情信物.... “那劉奶奶你倒是說說你口中的定情信物是個什么東西。難不成,你隨便翻個什么東西出來說這是我私通的證據(jù),我也要認(rèn)不成?” “哼,自然是男人慣用的東西?!?/br> 羅十月挑眉,她倒是不知道,貔貅佩戴還分男女,嘴上呵呵一聲,“若是找不著呢?” “不可能!”劉氏放下狠話,“若是找不到,我劉蓮見面喊你一聲jiejie。” “呵,誰稀罕。平白把我喊老了。” 女人最不能攻擊的就是年齡,尤其還是在她心上人面前。劉蓮與她相比年紀(jì)是不小了,柳眉?xì)獬傻拱俗郑暗日业阶镒C,我要你好看!” 蕭弁頭疼,只覺今日的劉氏格外胡鬧。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曾經(jīng)的劉氏好歹也是坐于高位,振臂一揮,千百人呼應(yīng)的。如今被赤/裸/裸的挑釁,怒氣上來直指周宗凡,活脫脫的女王架勢,“你去,她的院子、臥房連耗子洞也不準(zhǔn)放過!” 周宗凡一窒,看向蕭弁,無聲地詢問相爺。 劉氏跟在他身邊多年,雖說腦子不頂用,但從來不會過分的胡攪蠻纏。她堅持這么做,蕭弁也難免對羅十月起了疑心。 相爺不發(fā)話就是已經(jīng)默認(rèn)。 周宗凡帶上人將羅十月的院子搜了個遍,室內(nèi)的東西畢竟不是外男能隨意看的,還是丫鬟們進(jìn)去。劉氏與羅十月怒目而視,蕭弁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谔僖紊祥]目養(yǎng)神。 室內(nèi)忽然傳出暮想一聲驚呼,“啊——” 室外的人一驚,蕭弁半垂眸,看不出在想什么。十月更是迷惑不解,唯有劉氏最興奮,“相爺,我說什么來著,她一定有鬼。” 里面的丫鬟紛紛從臥房里出來,劉氏哼笑,“暮想,找到什么了?” 暮想遲疑了下,“回相爺,回姨奶奶。男人的東西沒找到?!?/br> 劉氏怒,“那你鬼叫什么?!” “可...可是奴婢從衣箱底發(fā)現(xiàn)了一件染血小衣...想到前些日子相爺遇襲,所以...才....”管她是不是刺客,先潑一盆臟水再說,這個女人沒了,自家奶奶還是這府里的女主人,她這個貼身丫鬟依舊可以橫著走。 十月暗叫一聲:糟了!定是那日自己匆忙落下的。 蕭弁毫無遲疑,三兩步就進(jìn)了她的臥房,那大開的衣箱里面衣物被翻得亂糟糟,一條沾了血的褻褲躺在其中,那血跡早已經(jīng)干涸。 十月自己也看到了,她知道那是自己受傷換藥時染的。抬眸去看蕭弁,只見他直勾勾地盯著小衣,羅十月臉上轟的一下子漲紅。 “啪——”一聲,衣箱蓋子被重重地合上。那聲響格外刺耳,十月頓覺被羞辱,“蕭相爺,我千里雪雖被當(dāng)做玩意兒一樣地送到你府上,但是既然你抬了我的身份,那我就是你的女人。讓這么多人光明正大的欣賞你女人的褻/褲,呵呵,相爺還真有臉!” 蕭弁平時要么一副紈绔模樣,要么一副偽君子嘴臉,卻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臉色沉如黑云壓境,也不知是對十月的話還是丫鬟的話。 誰也沒料到,他會忽然抬手,重重地一巴掌刮在了羅十月的臉上。 “啪——” 羅十月重重的撲倒在地,那嘴角竟緩緩流出血來,發(fā)髻本就松散,這一巴掌竟是全部打散了,凌亂地鋪在后背上。寂靜的臥房中,“叮...”一聲,被打落的珠玉簪甩出了老遠(yuǎn),最終砸在青石地面上,碎了。 可見蕭弁手勁有多大。 “啊——”劉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嚇了一跳,小小驚呼一聲。 站在門口的朝三暮四驚恐的相互看一眼,怎么辦? 十月還沒緩過那陣襲擊似的鈍痛,胸口也尚未喘過氣來,下巴忽然被蕭弁捏住,強(qiáng)行抬起頭來,那一雙黑眸陰云翻滾,“說!誰派你來的?!” ☆、滾 方才這一巴掌將羅十月打得有些懵,耳鳴嗡嗡,竟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她也是個不好相與的,此時直瞪著打人兇手蕭弁:此仇不報非女人! 蕭弁見她這眼神更來氣,手上力道加劇,“說話!” 朝三眼見著這雪姑娘就要吃大虧了,也不顧自己會不會挨打,抖著嗓子站了出來,“相...相爺,姨奶奶她是....” 蕭弁猛一抬頭,“滾!” 羅十月抬眼看了朝三一眼。長這么大,她什么樣的苦沒吃過。當(dāng)年她還是個人下人的時候,挨打、挨餓、被倒來賣去,從沒人可憐她,如今這沒心眼的小丫鬟....她記下了。 十月掙脫蕭弁的鉗制,凄涼一笑,染了血的唇艷麗十分,“我本是父兄手中珠寶,自小備受呵護(hù),不曾受過半分委屈。就因為你們這些王侯權(quán)貴野心勃勃,踐踏弱國。國君為了求幾日太平,將我拱手奉上,供你消遣。我受盡顛簸,離家千里,失了護(hù)持。如今充作他人妾,有家不能回,尊嚴(yán)全無,這還不夠嗎?我也是個人,莫不是,連月事也要向你蕭丞相請示一二,征求你同意?” 蕭弁知道她脾氣擰,沒想到竟是什么話都敢說。這番陳情,分明就是她被充作獻(xiàn)女的怨恨。臉色黑白不定,直覺氣血翻涌,腦門抽抽得厲害。他方才也不過是有五分懷疑而已,要知道他從來都是寧殺錯不放過,給她一巴掌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 劉氏聽得直皺眉,放過這次機(jī)會,下次再想弄倒她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時候,見丞相臉色陰沉卻沒有要開發(fā)的意思,立即接口,“相爺您別聽她信口雌黃,歪曲事實,她偷/人奴婢沒有抓到證據(jù),但是這血衣,誰家女子會將那穢物藏在衣箱里?一定是她逃跑時受了傷,血衣來不及處理才藏起來的。今日不巧,正被我等撞破?!?/br> 雪姑娘是個硬碰硬的,能解釋一二已經(jīng)是難得了,劉氏又是個能言善辯的,再這樣下去,雪姑娘一定要吃大虧了。這么想著,暮四也跪出來,與朝三跪坐一排,仰面看向蕭弁,“相爺明鑒,那日奴婢們外出采買,雪姑娘也是隨著一起的。奴婢們?nèi)チ死C衣坊,去了油鹽鋪,還去了水粉攤子。您派人一問便知,雪姑娘定然不是蓮姨奶奶說的刺客,主子們誤會了?!?/br> 朝三連聲道,“是呀相爺,那日姑娘身子確實不爽利,回來后遇到周大人的刁難,奴婢見她因腹痛臉色蒼白的很,特地煮了姜糖水給姑娘驅(qū)寒。至于這小衣...相爺您想想,姑娘她沒有貼身伺候,又要寸步不離的侍候您,身子又不舒爽沾不得冷水,暫時收起來忘記清理也是常有的事啊?!?/br> “相爺您向來英明,可千萬不能冤枉了姑娘啊?!?/br> 羅十月抹一把嘴角血跡,“朝三、暮四,你們不必這樣。蕭相爺要打殺誰,管她有沒有錯呢。能遇見你們這么忠心的丫頭也算是千里雪的造化了。至于其他,那是我命?!?/br> 劉氏嘴邊的一聲相爺尚未吐出,就迎上蕭弁投過來的警告的目光,劉氏不甘心地閉了嘴。 十月纖細(xì)的身子散著長發(fā)伏在地上,竟有了幾分可憐。蕭弁從她身上邁步過去,冷冰冰地留下一句,“今夜你侍寢。” 劉氏突然一聲哭喊,“相爺....” 蕭弁眸光撇去,“你還嫌不夠丟臉嗎?滾回去,三日之內(nèi)不準(zhǔn)踏出房門半步!” 荒唐鬧劇就這么結(jié)束了。眾人紛紛散去,朝三暮四連忙上前將十月扶起,“雪姑娘你還好嗎?” 十月拍拍她們的手背,“死不了,我命大著呢?!?/br> 朝三暮四相互看一眼:這倔脾氣。 劉氏氣哄哄地回了白月齋,看什么都不順眼,八仙桌上一套雕花白瓷茶具,被她一揮胳膊全掃到了地上。碎片濺了滿地,朝思暮想兩個丫鬟站在門口不敢上前。 劉氏氣性大,嫉妒心加上抓不住把柄的怒火,“??!憑什么——” 一同發(fā)泄,將好好的臥房砸了個爛。頭上的步搖晃幾下也跟著墜落在地。 “劉蓮!反了你了!”蕭弁一聲呵斥,將發(fā)狂的劉氏唬了個消停。 劉氏不可置信的放下手中的衾被,臉上的戾氣一時間退了個干凈,“相..相爺..”自從千里雪進(jìn)府,蕭弁已經(jīng)很久沒來她這里了,日等夜等,劉氏怨恨一日日累積,終于在今日徹底爆發(fā)。 蕭弁負(fù)手站在狼藉一片的房門口,看著劉蓮披頭散發(fā)發(fā)狂的模樣就氣不順,“你還有沒有點人樣子?” 劉氏站在房內(nèi)手足無措,相爺很久沒來白月齋了,一來就見到自己這樣瘋婆子的模樣,一定又要嫌棄她了。居然手腳慌亂的撿起地上的步搖,抖著手腕□□發(fā)髻里,可怎么都插不好,它總是掉,劉氏又急又惱,竟然因為著急哭了出來,“...奴,奴婢平時不是這樣子的。您信我....”她最怕的就是蕭弁嫌棄她,不要她。從來不敢把自己難看的一面露給他看。就連蕭弁在她這里過夜,第二日也一定要在蕭弁醒之前給自己撲粉畫眉,保證蕭弁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一個美麗的劉蓮。 見蕭弁面無表情,劉蓮最終哭花了妝。 淚水朦朧中劉蓮看見,一雙皂靴踩在陶瓷碎片上緩緩走來,手中的步搖被他拿在了手中,而后輕輕地插在她高聳的發(fā)髻上。散落的長發(fā)也被那一雙不甚溫柔的大掌挽起。 劉蓮睜大了一雙丹鳳眼迎上蕭弁的黑眸,積攢的淚珠無聲掉落,“相爺....”幻想了多少個日夜的情景,竟然在今日實現(xiàn)了。 蕭弁從未這般對她好過。 蕭弁收回手,“哭什么?” “奴..奴婢高興?!?/br> 蕭弁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說不清是嘲諷還是什么,“還記得你入府時本相說過什么嗎?” 劉蓮絞著手指想靠近他,見他沒有避開,纖指輕輕地爬上蕭弁的后背,側(cè)臉貼在他的胸前。劉蓮含淚閉眼,這是她最愛的男人啊.... 他說的話,劉蓮記得。 “記得?!?/br> “本相說過什么?” “相爺說.....從今往后,驚鵲樓的刺客不準(zhǔn)再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br> “那你做到了?” 這一聲輕飄飄地質(zhì)問,半點溫度都沒有,冰冷的可怕。劉蓮打了個哆嗦,“...我,我也是因為太愛您了。自從她進(jìn)府,您再也沒正眼看過奴婢。再說奴婢的人也不是半分收獲都沒有?!?/br> “什么意思?” “相爺您一定不知道,那千里雪她經(jīng)常三更半夜出入摩詰寺,昨夜奴婢的人跟著她,竟瞧見她與那出了家的宣州王摟摟抱抱,這分明就是給您戴綠帽子。”劉蓮柳眉蹙起,“這宣州王早年為了證明自己無意爭奪皇位出了家,可這會兒卻絲毫不遵守出家人的戒律,這不是.....” 蕭弁擰眉抬手打住了她要說出口的話。 劉蓮見他要走,連忙摟住蕭弁的腰,“相爺別走,陪陪奴婢不行嗎?” 蕭弁拿開她的手,“得了空再說。你的那些手下,沒本相的允許不準(zhǔn)再出現(xiàn)。以免壞了本相大事?!焙敛涣魬俚碾x開了。 劉氏追到門口,眼眶又紅了,她知道今晚他要去悲翠園的。 蕭弁大步離開,腦中想的卻是宣州王魏漢昭。宣州王出家之時也不過是十歲垂髫,在他出家的前幾年,蕭弁曾經(jīng)暗地里密切監(jiān)視過他的動作,發(fā)現(xiàn)這只不過是一個喪父喪母后尋求庇護(hù)的普通孩童,掀不起大浪,這才放松了對他的警惕??扇羰撬蛑黾一献咏o自己贏得長大的時間,暗中積攢勢力的話,扎根十年的話..... 若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心機(jī),那么這個宣州王當(dāng)真是個強(qiáng)勁的對手。 千里雪.... 蕭弁腦中閃過羅十月的容貌,宣州王是打算用美人計嗎?不管猜測是不是真的,蕭弁都不能放任身邊潛伏一條有可能翻云覆雨的龍子。 看來斬草要除根。 摩詰寺里,小和尚彌生正踮著腳尖給師父換傷藥,“師父,傷口養(yǎng)的好好,再過些時日您就可以打拳練武了?!毙『蜕朽洁阶?,彌生又不能偷懶了。 懷覺披上僧袍,摸摸彌生的小光頭,“彌生可是忘了?師父那不叫打拳練武,應(yīng)該叫什么?” 彌生正在退牙,咧嘴兒一笑,露出兩排七零八落的牙齒,“應(yīng)該叫強(qiáng)身健體!” 懷覺拍拍他的小肩膀,溫和一笑,“這才對。” 師父喜歡喝茶,因為煮茶可以靜心。彌生從小就知道,挽起僧衣的袖子,乖巧地給師父倒了盞香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佛禮,“師父好好休息,彌生告退了?!?/br> 飲茶的懷覺聽見外面彌生跟懷法打招呼,“懷法師叔好?!?/br> 接著就是懷法敲門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