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下次見面就是過年的時候了,他們要一起回他河北的老家。 李崢的頭七徐承航?jīng)]來,他好像從那天葬禮以后就消失了。也是后來顧紅娟告訴她的,說是徐承航的婚禮在即,最近忙著拍婚紗照什么的。顧紅娟也很忙,忙著打點婚禮的事宜?;秀敝g,沈婧以為李崢沒有死去,因為好像根本沒有人在緬懷。 舊人逝去,新人尋來。 因為婚禮的事沈婧又走不了了,她也依舊找不到她的證件。 近十來天沒有聯(lián)系到秦森,沈婧莫名心慌。她跑出去買了新的手機和手機卡,秦森那邊是無人接聽狀態(tài)。 擔(dān)心之余,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不認識秦森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他口中的老高,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陳勝,短暫交集的劉斌等人。一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她甚至和顧紅娟撕破臉,她要去找他。 徐承航的婚禮在即,顧紅娟忙得焦頭爛額。 解救沈婧的是輔導(dǎo)員的一通電話,他打不通沈婧只好打給了顧紅娟,問期末考怎么沒來。 顧紅娟不想她回去,但也不想耽誤沈婧的學(xué)業(yè)。便把證件給她,等忙完了徐承航的事情她再去帶沈婧回來。 臨走前沈婧去營業(yè)廳查了舊號的通話記錄,三號,四號,秦森有給過她電話,最后一通電話時四號下午兩點。 她買了連夜回南昌的高鐵票。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他又不在那里。 可是她想回去,回到那間小小的出租屋,回到那個小小的家。 她回到那里已經(jīng)接近午夜12點。 黃嘉怡聽到動靜開門,昏暗的走廊里沉著一股莫名的黑暗,她一張便利貼遞給沈婧說:“前幾天有個男的來找你,他說他叫陳勝,他讓我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打不通?!?/br> 沈婧接過那張黃色便利貼,看了眼上面的電話號碼。她開門進屋。 屋里沒什么變化,床上的被子折疊整齊。這是那天離開時秦森疊的,他從北京帶來的特產(chǎn)還擺放在小方桌上,那雙情侶拖鞋歪得東一只西一只。 沈婧把便利貼放在床頭柜上,她去浴室燒水,打算洗個澡。 深夜似乎特別冷,開了空調(diào)還是冷。 沈婧坐在廚房,她抽著煙。 忽然想起那次,她醒過來,他留她吃面,她也是坐在這個位置抽的煙。 掛在欄桿上的藍色毛巾很干很硬,似乎被凍住了一樣。這是秦森的毛巾。 沈婧將它放在熱水里泡了泡再擰干重新掛上,毛巾冒著絲絲的熱氣,好像剛被人使用過一樣。 水已經(jīng)燒到57度了,沈婧關(guān)掉開關(guān),她沒有洗澡,只是坐在床邊盯著那串電話號碼發(fā)呆。 夜色寧靜,外頭樓道下也十分寧靜,世界好像在這個夜里靜止了。 沈婧手里握著他們的結(jié)婚證,還有那張水彩畫。她小心翼翼的收好。又把地拖了一遍。 最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她想做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做什么。 最后一步,實在沒辦法,她還是撥了陳勝的電話。 即使是深夜,電話也被一秒接起。 陳勝的聲音十分黯啞,他說:“是嫂子嗎?” 沈婧說:“我是。” 陳勝聽到她的聲音后下一秒就顫顫的哭了,他說:“嫂子你在哪,秦大哥他...他.......”陳勝無法說出那么殘忍的話。 卻聽到沈婧說:“你說吧?!?/br> 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冰涼又淺薄。 “他快不行了,在北京的醫(yī)院,快點來。” 沈婧神色沒有變化,說:“好,我知道了?!彼f:“你在他旁邊嗎?” 陳勝說:“我在醫(yī)院外的賓館里,醫(yī)院里老高在陪著?!?/br> “你告訴他,讓他等我。” 她掛斷電話,起身去整理衣柜。 上次他回來給他找了幾件冬天的衣服,衣柜就被翻得很亂,還來不及整理。 沈婧翻到那間深藍色的機修工的外套,上面的機油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她記起剛搬來時的情景,他小心的給她擦藥,十分紳士。 這個晚上,沈婧沒有睡,她把這間房子打掃完就已經(jīng)天亮了。一切如舊,一切都沒有變化。 清晨她趕去昌北機場,她要去見秦森。 高健給秦森安排了vip病房,這一層的人很少。 沈婧走到612病房門口,陳勝和高健都在,他們神色十分凝重。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沈婧直接開門進去。 秦森睡著了,穿著醫(yī)院的格子病服,安靜的躺在床上,還在打點滴。他面色很蒼白,沈婧第一次看見他這樣脆弱的模樣。 臉上有好幾處淤青,沈婧沒有問高健或者陳勝發(fā)生了什么。 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秦森現(xiàn)在沒事就好。 沈婧坐在床邊,一直看著他,等他醒來。 陳勝在門口說,“暫時醒不過來,醫(yī)生給他打過鎮(zhèn)定劑,要睡好一會。” 沈婧說:“但他總會醒來的,我等他?!?/br> 陳勝見沈婧面容憔悴,問她:“你吃過飯了嗎,要不要吃點喝點什么?” 沈婧這才想起來,她一天沒吃過東西,她說:“好,隨便什么?!?/br> 吃到一半的時候秦森突然醒過來,他眼神空洞,沉靜好了好久才緩過神。 沈婧握住他的手,說:“我來了。”她的手上戴著那枚戒指,輕輕的覆蓋住秦森蒼涼的手背。 他戴著呼吸面罩,嘴唇張合但是沈婧聽不清。 她說:“你先不要講話?!?/br> 他的情緒有點激動。 沈婧說:“沒事,我沒事。等你好了我們六月就回河北辦婚禮?!?/br> 他試圖去握住沈婧的手,卻很難使出力氣。 沈婧親吻他的眼睛,說:“我手機被我媽拿走了,所以你打我電話我不知道。我昨天才到的南昌,昨晚把房子打掃了一下,那里也算是我們的一個家,上次你說的那件厚外套我找到了,也帶過來了?!?/br> 他很想說話,但是太吃力。 沈婧說:“你聽我說就好?!?/br> 外面的天開始漆黑,一天又要過去了。 她的聲音很柔和,就像分別那天,她也是這樣柔軟的聲調(diào)。 她說:“我們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在九江定居。你不用在意我媽的話,我們不需要別人的承認,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等你好了以后就別再去做這些了,我知道你倔強,不喜歡欠別人也想給我很多東西。這些都不急,我們可以慢慢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想做的事情,慢慢來,一點都不急?!?/br> 秦森始終注視著她的眼睛,沈婧也看著他。她能看懂他想表達些什么。 沈婧說:“你不用解釋發(fā)生了什么。只要現(xiàn)在好好養(yǎng)病就行。你說的,我們還有以后。別說話不算話,秦森,你給了我太多承諾,不要做個不守信用的人。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那樣的人?!?/br> 他輕微的點頭。 沈婧把窗簾拉好,又從衛(wèi)生間里打了點熱水,幫秦森擦身體。 她解開秦森衣服的紐扣,她的手在顫抖,除了舊傷,他的身上添了很多新傷,看起來更加猙獰和血腥。 短短十幾天,他瘦了很多,宛如一具白骨。 沈婧擰干毛巾,擦得很小心翼翼,進了不碰到傷口,可是傷口很多,她幾乎找不出一塊好的皮膚。 秦森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他將沈婧所有神情都收入眼底。 夜深,沈婧讓他睡覺,秦森閉眼入睡。 高健在走廊里,還有一個小時醫(yī)院就要清人了。 高健對沈婧說:“弟妹,是我對不住你們。” 沈婧淡漠著神色沒有說話。 高健說:“如果不怕刨根問底的去查,也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秦森也不會出事。弟妹,真的,我對不住你們。你們才剛結(jié)婚......”高健說到最后泣不成聲。 沈婧還是沒問事情的緣由。 她到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膽小。 她不想再聽到當時秦森是怎么樣受傷的,不想去想象這個畫面。她只想記住現(xiàn)在他慢慢變好的樣子。 痛苦的事情她不想再記住。 走廊前面的柜臺上方的電視劇正播報著新聞,說是砌墻女尸案的兇手已經(jīng)被逮捕,將于2017年2月12日開庭審判。兇手曾是販毒集團的領(lǐng)頭人,姓名陳凡,年齡四十三,為黑龍江人。 報道完這則新聞緊接著引出一個英雄人物。 沈婧轉(zhuǎn)過身沒再看,她對高健說:“不怪你,他就是這樣人,看著很隨意其實很倔強。他想做的事情沒人阻止得了?!?/br>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沈婧趴在床邊睡覺被驚醒,其實她睡得很淺,只要秦森動一動她就能清醒過來。 秦森忽然渾身抽搐起來,沈婧開燈,發(fā)現(xiàn)他額頭上都是虛汗,四肢顫抖得厲害,眼睛不停往上翻。 沈婧拼命按醫(yī)護鈴,緊緊抓著秦森的說,她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卻努力以最平穩(wěn)的音調(diào)說:“秦森,你不能這樣?!?/br> 他似乎沒有聽覺,抖得越發(fā)厲害,好像身體里只有一口氣。 沈婧難過得發(fā)狠,她厲聲道:“你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對我,也不能這樣對你自己。 你得做個守誠信的人。 醫(yī)生和護士匆匆而來,三個護士壓制住秦森,就在那一刻,他忽然不動了。 醫(yī)生說:“快,快,準備心肺復(fù)蘇!” 沈婧站在一側(cè),平靜的看著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