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偏褚氏只顧著高興,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個孫兒的情緒。當(dāng)她第三次夸獎崔慶和的時候,終于,徐俊不耐煩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褚氏整個的話說得遮遮掩掩,不清不楚,但徐書怡腦子一轉(zhuǎn),瞬間便把前因后果給串聯(lián)起來了。 當(dāng)著褚氏的面,徐書怡沒有掩飾住她內(nèi)心的不屑:“徐俊,呸,真不是個東西!” 第70章無奈 令徐書怡深感憋屈的是,無論她對徐俊有多少多的憤怒,但眼下卻似乎只有忍住一途。 真的鬧將起來,徐俊固然得不到好,可最終吃苦的人卻是褚氏。 徐書怡不怕和徐鵬飛夫婦撕破臉皮,事實上她早就想這么干了,之所以一直引而不發(fā),為的不過是褚氏晚年生活的安穩(wěn)。 一想到此處,徐書怡在心底又是嘆了口氣,望向褚氏的眼神中頗為的無奈。 褚氏也覺察到了,但她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剛才的一番情緒激動,已經(jīng)讓她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因而在得到了徐書怡不會去找徐俊算賬的保證后,終沉沉睡了過去。 留下徐書怡臉上陰晴不定,就這么輕易放過徐俊,她真的很不甘心??!能不能想個辦法讓他也吃些苦頭? 她沉著臉對崔長河道:“他爹,我實在不甘心放過徐俊這個不孝的東西。他不是想走科舉之路嗎?我偏要讓他走不成!” “不可!”崔長河忙阻止道:“他娘,你行事千萬別太魯莽。徐俊是娘最疼愛的孫子,她要是得知是因為她的緣故而導(dǎo)致心愛的孫兒無法科舉,你說會是什么后果?” 徐書怡知道丈夫誤會了,輕聲解釋道:“娘還在世,用不孝的名聲去毀徐俊的科舉之路顯然是行不通的。即便行得通,我也不會去做。就像你說的,我總要考慮娘的狀況。徐俊若因為不孝的罪名而無法舉業(yè),你說徐鵬飛夫婦最怪的人是誰?誰又是自責(zé)最深的人?他爹,你放心,我不會胡來?!?/br> 崔長河瞇起眼睛道:“那你的打算是......”他也很看不慣徐俊,如果有妥當(dāng)?shù)霓k法,他當(dāng)然也想看到徐俊倒霉。 徐書怡低頭沉思良久,壓低嗓音道:“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他爹,咱們一起參詳參詳。我是這樣想的,名聲上暫且拿他沒辦法,但身體上呢?” “你是說......”崔長河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你想讓他受傷?” 見徐書怡點頭,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對道:“你去打他,豈不是娘要受牽累?” 徐書怡嘴角微微一翹:“干嘛要我們出手?難道就不能是他自己不當(dāng)心?” 崔長河一拍腦門道:“對?。 笨尚此置碱^一皺,說道:“不過這事不好辦呢。要讓一切看上去沒有痕跡,那總得派個人盯著徐俊的動靜不是?我們倆個又不住在這里,托別人看著......去哪里找人?” 徐書怡笑道:“這事急不來,等徐俊哪天去了鎮(zhèn)上,我自有辦法收拾他。” 崔長河靈光一閃:“你莫不是要托秦昊兄弟?” 徐書怡給了丈夫一記贊賞的眼神,說道:“你覺得我的想法如何?若真聽了娘的話憋著,我可做不到。我也沒想過要把徐俊弄殘什么的,但最起碼也得讓他在床上躺些日子不是?我知道秦昊是開當(dāng)鋪的,少不了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最多我們出點錢也就是了。不過......” “不過什么?”崔長河不解地問道。 “請人找碴收拾徐俊容易,但咱們總不能次次都用這個辦法。徐俊的性子若是不改,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呢?只可憐了娘她老人家,唉!難道就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嗎?”徐書怡覺得自己很笨,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來。 看著愁眉苦臉的妻子,崔長河很無奈地點出了關(guān)鍵之處:“娘不愿聽,我們確實沒辦法。你還是別多想了?!?/br> 徐書怡肩膀一垮,自嘲道:“是?。∵@個世上,無法改變的事情太多了?!本腿缢m然有的時候會看不慣褚氏的性子,但只要一想到附身的軀體和褚氏的關(guān)系,以及身為女性的同情心,都會讓她本能地去可憐褚氏。而她對褚氏的這種態(tài)度,目前根本無法改變。 崔長河伸手將她摟住了,溫聲安慰道:“別難受了,大不了以后我們多來看望看望娘?!?/br> 夫妻倆個商議過后,徐書怡的心情好了不少,對著徐鵬飛和榮氏,她說話也貌似客氣了一些:“弟弟,弟妹,我之前擔(dān)心娘的身體,這才語氣過重了些,你們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娘的事情,還要你們倆多多費心。有事的話,別忘了通知我們一聲。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br> 徐鵬飛看了看床上的母親,暗道:“看來是娘好好勸過大姐了?!彼於哑鹦Φ溃骸按蠼?,你放心,娘我們會照顧好。你和大姐夫慢走?!?/br> 榮氏更是像個沒事兒人似的挽住徐書怡的胳臂道:“大姐啊,我前面說的那些屁話,你也忘了吧。那天聽人講三外甥過了府試,把我高興得喲!大姐,我們家徐俊跟三外甥可是嫡親的兩表兄弟,這以后科舉上的事,還得三外甥多多指點啊!” 徐書怡忍著甩開她的沖動,用帶著幾分敷衍的口吻道:“知道了,我心中有數(shù)?!?/br> 偏榮氏絲毫聽不出徐書怡話里的不真心,居然還對著她夸起自個兒的兒子來:“大姐,夫子曾經(jīng)說過,俊兒熟知經(jīng)義,莫說通過縣試了,就是案首也是......” “咳咳......”崔長河突然握拳咳了兩聲,也打斷了榮氏的話:“我們還要趕路,就不多說了。” 徐書怡朝丈夫投去感激的一眼,再聽下去,她怕是要忍不住發(fā)火了。就徐俊這種連縣試都沒過的人,還案首?榮氏的腦子是秀逗了吧! “弟妹,你放手,不勞你相送了?!毙鞎呎f邊抽出了手。 在榆錢村待了半天,夫妻倆終于回到了家里。 沒多久,崔長河往永和鎮(zhèn)去了一趟,回來后就關(guān)上房門拉著徐書怡細細說了一陣子話。期間,徐書怡點了好幾次頭,笑著說道:“果然秦昊點子多。他既讓我們等著,那我們就等著好了。” 崔長河附和道:“秦昊見識多,我們覺著麻煩的事,到了他那里,卻變得再容易不過。我記得當(dāng)時他還笑話我來著呢。好了,這事就過去了,你以后別多想了?!?/br> 徐書怡笑回道:“嗯?!?/br> 第71章收拾 雖然秦昊跟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熟了,但崔長河并沒有將事情和盤托出,只請他幫忙找一個盯梢之人。 秦昊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崔長河真正的打算,他也不點破,直接點了當(dāng)鋪的一個小伙計去幫忙。 看到這個伙計之時,崔長河心頭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感。一問才知兩人從前確實見過一面,對方正是那個上次前來報信的小伙子。 既然相互認識,崔長河也就沒那么拘束了,笑著和小伙計打起了招呼。 人小伙計是在市井間混慣了的,三言兩語便摸出了崔長河的心思,打著包票要崔長河回家等消息。 崔長河很是高興,拍拍小伙計的肩膀,遞給他一串銅錢。 小伙計不著痕跡地朝柜臺后面掃了一眼,這才笑著收了錢。 崔長河不知道,人家小伙計的心里頭早就樂開了花,因為崔長河交代的事情在他看來不過是芝麻綠豆點的小事,根本無需費他多少精力。但若事情辦好了,他不但能拿到一筆酬勞,更重要的是,還能得到掌柜的賞識。 能得到掌柜的賞識和看重,這才是小伙計真正想要的。所以,眼下既有了這么一個刷印象的機會,他當(dāng)然想辦得又快又好。不過是出門溜達了一圈,他便布好了眼線。 五月末的一天,徐俊和榮氏一起進鎮(zhèn)買東西。經(jīng)過一家書店時,母子倆分了開來。 從他們母子進鎮(zhèn)便得知消息的小伙計,領(lǐng)著跟他報信的兩個人坐在了書店斜對面的一家餛飩攤前,各自點了一碗餛飩,一邊吃一邊等徐俊出來。 待看到徐俊捧著一疊紙出來,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便見其中一個黑臉大漢,迅速端起碗將餛飩一口喝光,一抹嘴巴,朝著徐俊走了過去。 他經(jīng)過徐俊身邊時,忽然彎下腰喊道:“哎喲,好疼啊!”隨即趁著徐俊愣神的工夫,他一把扯住人道:“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么?沒看到你撞到我了嗎?唉喲喂,我的胸口啊,撞得好疼,疼死我了......大家誰來幫幫我,不要讓這個撞傷我的人一走了之?。 ?/br> 他這話一出,小伙計和另一個同伴便上場了。 徐俊不知三人是一伙的,還奮力爭辯道:“不關(guān)我的事,不關(guān)我的事,是這位兄臺他自己......” 話未說完,黑臉大漢一個巴掌扇過來,怒道:“你這個人好生沒有道理,明明是你撞了我,反誣到我身上,真是氣煞我也,氣煞我也?!?/br> 小伙計摸著下巴故意道:“這位小哥,既是你撞了人,就該把人送去藥鋪里??!有沒有受傷,去了藥鋪一看便知?!边呎f邊沖徐俊眨了眨眼,一副我是在幫你的模樣。 徐俊摸著被打的半邊臉,連忙道:“對對對,去藥鋪。若是你沒事,別怪我去衙門為自己討個公道?!闭f完,他很感激地看了眼小伙計,心道:“我怎么沒那么快反應(yīng)過來?就沖對方打人的力氣,哪里像是受了傷的樣子?哼!等見了大夫,自能拆穿了這套鬼把戲!” 小伙計詭異地一笑,上前摟住徐俊的肩膀道:“小哥,走,我知道一家藥鋪,里面的坐堂大夫很是厲害,定能看出結(jié)果來的?!?/br> 這時,黑臉大漢故意擺出為難的表情說道:“不行,不行,我不同你們?nèi)?。兀那小子,休要狡辯,快快賠我醫(yī)藥錢來!” 見黑臉大漢明顯推脫的行為,徐俊心中越發(fā)肯定了先前的猜測,自己這是碰上訛人的小混混了。他身為讀書人,最是看不起這樣的小混混,于是言辭間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便上衙門告你一個誣陷之罪!想我堂堂讀書人,竟被你一個潑皮無賴無故毆打,你眼中可還有律法?” 黑臉大漢裝出副心虛的樣子,被另一個同伴拉著跟上了徐俊。 徐俊還以為自己抓到了別人的痛腳,趾高氣揚地走在了前頭。一行四人經(jīng)過一條偏僻的胡同時,小伙計悍然出手,一把將徐俊推進了胡同里。 隨后的過程,各位看官們相必也都能猜到了。 等傷痕累累的徐俊被人發(fā)現(xiàn),這已是小半個時辰后的事情了。 榮氏不防兒子受此劫難,抱著徐俊哭成了個淚人。所幸,在請了大夫檢查之后,大夫給了他們母子一個還算好的消息,傷痕雖多,實際上卻都是皮rou傷,并不嚴重,回家養(yǎng)些日子便好。 徐俊又羞又怒,以袖遮臉,催促母親快快回家。他是讀書人,平時最是重視自己的儀容儀表,此刻衣衫破爛,臉腫如豬頭的模樣,實在讓他羞愧難當(dāng)。 沒奈何,榮氏忍著rou疼,雇來了一輛馬車,這才將徐俊安撫了大半。 徐俊被打的第三天,徐書怡和崔長河又來到了榆錢村。 才剛進門,榮氏便拉著徐書怡的手哭訴道:“大姐,你可算來了。我跟你說,我們俊兒他......上次進鎮(zhèn)的時候......被人給打了。他臉上,身上......真是......我可憐的俊兒?。∧切┨鞖⒌幕旎煺嬖摻醒瞄T給關(guān)起來,都是一幫害人精......害人精!” 來之前,徐書怡已經(jīng)得知了徐俊被打的消息,且還知道打得并不重,但當(dāng)著榮氏的面,她還得裝出一副才知情的樣子,張大了嘴巴道:“弟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俊兒呢,傷得如何?” 看著演戲演得如此精湛的妻子,崔長河快要繃不住了,輕咳一聲道:“你們聊,我先去看看娘。” 榮氏的注意力絲毫沒在崔長河身上,顧自拉著徐書怡發(fā)泄道:“大夫說了,俊兒臉上的傷要養(yǎng)大半個月。這幾天,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連飯都是我們端進去的。你說那些混混可惡不可惡?要叫我知道是誰,我定饒不了他們!” 徐書怡“好心地”勸道:“那些市井混混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對付的,萬一惹惱了他們,怕是會連累整個家里。需知你可不是只有一個兒子。” 榮氏神情一滯,放開了徐書怡的手,故作強硬道:“我去報官,不信縣老爺治不了這些人!” 徐書怡嘆道:“弟妹啊,我勸你還是忍了這口氣吧。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叫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你打算送給衙門多少錢?再者,我可是聽說了,那些街面上的小混混們,其實和衙門里的公差有著不淺的關(guān)系呢?!?/br> “大姐,那難道就這么算了?”榮氏很不甘心,徐書怡說的話她又何嘗不知呢,但看著兒子日漸消沉,她的心就像堵了一團麻,說不出的難受。不能為兒子做點什么,叫她如何心安! 徐書怡雙手一攤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叫我說,以后再碰到此類事情,還是忍一忍吧,咱們平頭百姓,能有什么辦法?” 聽到“平頭百姓”四個字,榮氏突地想到了什么,兩眼發(fā)光地道:“大姐,三外甥不是去省城考試了嗎?你說要是三外甥中了秀才,他能不能幫俊兒在縣老爺跟前遞一句話?平頭百姓不行,秀才總可以跟縣老爺說上話吧?” 徐書怡沒料到榮氏的腦子轉(zhuǎn)的這么快,略一思索后道:“我當(dāng)然是希望三郎能考上秀才,但每年考秀才的人那么多,我這心里也實在沒底。你說的事,等三郎回來再說。” 榮氏見她沒把話說死,忙扯起笑容道:“早就知道三外甥念書念得好,怎么可能不中?我們一家以后說不準還要靠三外甥呢?!?/br> 徐書怡心中膩歪,淡淡說道:“等中了再說,現(xiàn)在不還沒影嗎?” 雖說徐書怡這句話說得不軟和,但榮氏打定了主意要靠上,所以并不在意她的語氣,反倒帶著幾分討好繼續(xù)說道:“我從第一眼見大姐啊,就知道大姐你是個有福之人。大姐夫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說,就連幾個孩子,也都是個個有出息的。哪里像我,當(dāng)家的沒有個好差事,兩個兒子還小,又要讀書,又要娶媳婦,家里的日子過得真是緊巴......” 怎么,哭完兒子又要哭窮了嗎?徐書怡禁不住伸手揉揉了發(fā)疼的腦袋,打斷榮氏的話道:“弟妹,日子是要靠自己過出來的,光動動嘴皮子有什么用?說實話,我還羨慕你呢?這么多年了,我可從未見到過有人接濟過我家。” 言下之意,你一個經(jīng)常受別人接濟的人還要哭窮,那讓她這樣把錢拿出來的人該怎么辦? 榮氏又羞又惱,暗道大姑姐越來越不好說話了,臉上卻依舊掛上笑道:“我就是和大姐聊聊天,沒別的意思。” 徐書怡趁機道:“弟妹,我們倆個聊得夠久了。你帶我去看看俊兒,正好我來的時候帶了些治傷的藥材,俊兒和娘可以一起用?!?/br> “好的,好的?!睒s氏這下笑得倒很是真心,說道:“大姐,還是你想著我們。二姐那兒,我上次托了龍飛兄弟去說娘的情況,沒想到二姐說家里忙,一時沒得空。哼,不是我要說她壞話,她也太不把娘放在心上了!” 徐書怡心中好笑,你說的不就是你自己嗎?搞得自己好像很孝順似的,還真有臉。 她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第72章偶遇 六月的南方,天氣已是酷熱。 院試考場設(shè)置的考棚不足,導(dǎo)致有的考生只能在烈日下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