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余清救了她一命,但她也知道余清恨她和她的母親入骨。所以言佩珊從重病到去世,余清沒有給予半點憐憫和幫助。 余飛每年還是會去探望余清一次,禮物放到門口,看到他一眼就走。她知道余清每次都會把禮物扔掉,但是她想她的心意余清看到了就行。 但余清這個次子,卻不是那么好惹的。比她大一兩歲,每次在家門口看到她都是拳打腳踢地把她趕走。他還曾追到繕燈艇,在天寒地凍的夜晚,把她推進剛結(jié)冰的佛海里。她真的覺得那會兒他是想要淹死她的,可她會游泳,那么冷的天氣,她竟然一氣游到湖對岸,逃過一劫。 她對這個叫余洋的異母兄長是畏懼的。 “二……二哥……”她叫得心虛。 余洋一把捏住她的嘴巴:“你再敢叫一聲,我撕了你的嘴!” 余飛驚慌地望著他。他現(xiàn)在想打她,她恐怕沒什么還手的能力。 余洋放開手,冷漠地望著她:“待會兒經(jīng)理會來跟你結(jié)算工資,你拿了錢趕緊滾蛋!” 余飛驚愕:“結(jié)算工資是什么意思?” “我跟飯莊的人說了,讓你別在這里干了。你天天穿成那樣招來晃去,丟不丟人?以后再讓我在哪個館子看到你,看到一次砸你一次場子!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出去賣sao!” 余飛有點急了,辯解道:“當服務(wù)員怎么了?今天只不過一個意外!你讓飯莊把我開除了,我以后靠什么賺錢吃飯?” 余洋怒氣沖沖地一腳踢開旁邊的椅子,說:“我管你靠什么賺錢!你丟得起這個人,我和我爸可丟不起這個人!”說著就走了出去,一勾腳把醫(yī)務(wù)室的門重重地拽上,“砰”的一聲。 事情永遠都在發(fā)生意想不到的變化。那晚上,余飛揣著幾千塊錢的結(jié)算工資和賠償金回家的時候,想著自己終究沒有堅持完這一年的最后四天。 但是那又怎樣呢?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小余兒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能不能寫完得看運氣。反正今天不能二更就是明天…… 前面一章重寫了,看也可不看也可,劇情走向都一致,兩種寫法各有詬病。最終怎么寫,出版時冷改吧。 之前說過我有改文的習慣,給大家?guī)黹喿x上的不便,抱歉了。 秀才遇到兵, 有理說不清。趕上了余洋這么一個人, 再加上之前動手打了綾酒,余飛在老旗的這份工作終究還是沒有保住。 她心里知道, 雖然這事兒是綾酒暗中作祟,但服務(wù)員打客人,對飯莊來說到底是個忌諱。后來經(jīng)理也沒跟她說什么, 多半還是余洋在里頭擺平了。 那晚上十點多, 她揣著幾千塊錢的結(jié)算工資、賠償金和冰袋打車回家,看見那些高大的購物中心一個兩個地把自己精心裝飾成了大禮盒,點綴上彩燈和花環(huán)。 圣誕節(jié)剛過, 新的一年要來了。但她終究沒有堅持完這一年的最后四天。 但是那又如何?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身上糊了厚厚一層美寶燒傷膏,貼著涼涼的冰袋,唱了一段“我正在城樓觀山景”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 太陽照常升起。 * 余飛起床,用淋浴把渾身的燒傷膏沖干凈,發(fā)現(xiàn)耳側(cè)、鎖骨、胸口這幾個皮膚比較細嫩的地方還是紅的, 碰的時候稍覺灼痛,其他大部分地方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拿頭發(fā)遮一遮, 出門看不出異樣。 她到底還是要感謝余清和言佩珊給了她這具皮實的身體。 出去練完早功,吃了早餐回來, 本來想出去再溜達溜達,開始物色一份全職的工作,卻發(fā)現(xiàn)家里的暖氣管裂了, 在漏水。 她心想這破房子,三天兩頭給她找事兒! 再想想租金也就一千出頭,她也就忍了,干脆給自己放一天假,找物業(yè)來檢修。折騰到十點多鐘,物業(yè)滿頭大汗地說可能不止她一家壞,整棟樓都要停暖氣,緊急搶修一下。 余飛想,大冷天兒的,這可太棒了。 在出租屋里待著和在外面沒什么兩樣,她揣上錢,戴上帽子和手套,騎了輛共享單車,去給余清還錢。 騎到余清家門口,只見大門上掛了個“春節(jié)前歇診”的牌子,門緊閉著。 余飛有些詫異。余清極少停診,這次一歇要歇上幾個月,讓她覺得有些不正常。她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姓寧的學徒。她叫了聲“寧師哥”,問:“余大夫呢?” “在里頭給人看病呢。”寧師哥認得她,見她臉上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說,“你怎么來了?” “來還錢?!庇囡w往宅門里頭探,“他不是歇診了嗎?怎么還給人看病?” “很熟的老主顧了,年紀又大,他不看,老人家恐怕要受罪。” “哦?!坝囡w扒著門框,一只腳踩高高的門檻里,“那我就進去了啊?!?/br> 寧師哥也扒著門不動,說:“我沒放你進來啊,是你硬擠進來的?!?/br> 余飛:“好的好的?!?/br> 余飛敲了敲理療室的門,余清在里頭答:“誰???進來?!?/br> 余飛推門進去,見里頭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爺子趴在在理療床上,余清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給他做推拿。理療床邊小沙發(fā)上坐著個面目慈和的老太太,戴著老花鏡在看書。 余清看見是她,不驚不動,低下頭去繼續(xù)推拿,雙手如鐵杵,老爺子哼哼起來。 余清道:“來做什么?” 余飛說:“給您還錢?!彼贸鲆粋€信封。 “放下,出去吧?!?/br> 余飛“哦”了一聲,便向外走,關(guān)門時又向內(nèi)瞅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二老都在盯著她。她卻看見余清一條腿上打著石膏,旁邊擱著一只單拐。 她又開門進來,“您的腿怎么了?” “摔斷了。別在這兒嘰嘰喳喳,老人需要安靜?!?/br> 余飛于是又出去。 理療室中又陷入安靜,兩個老人家卻在相互交換著眼色。 過了會,單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問:“余清,剛才進來的這個姑娘是?……” 余清單腳挪動了一下滑輪椅子的位置,手上的功夫仍然未停。他雙手的袖子高高卷起,一雙小臂粗壯有力,筋骨因為用了暗勁兒剛硬地繃起,看著像水泥壘的一樣。 他一張臉愈發(fā)冷峻了,沉默了很久,說:“是我的小女兒?!?/br> 這個回答大出單老太太和尚老先生的意料,半晌都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尚老先生抬起上半身,轉(zhuǎn)過頭道:“余清,你這個玩笑開大了,我認識你二十年,從來就沒聽說你還有個女兒!還都這么大了!” 余清把尚老先生按得又趴了下去。開了那一句的頭,再說后面的就沒那么難。 “尚老,我年輕的時候也是犯過錯的?!?/br> 二老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尚老先生問:“那……這孩子現(xiàn)在在做什么?” “也沒什么正事兒,在餐館做服務(wù)員。她學唱戲的,在考戲曲學院的研究生?!?/br> “這孩子叫什么?” “余婉儀?!?/br> “哦……” 近十二點,二老的一次理療做完,單老太太攙扶著尚老先生出門,余清拄著拐站起來,問:“您外孫子今天還是不能來接您二位?” 單老太太說:“他爸來北京開一個什么峰會,說要四天,讓他全程陪著。他今晚才能回來呢。” 余清動了下眼睛,說:“您二老愿意讓他們父子這樣相處?” 單老太太嘆了口氣:“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本來就沒了mama,能不讓他見他爸嗎?而且他爸這個人……唉,怎么說呢,這么多年,對小白子是真好,對我們二老也……唉算了,一言難盡,以后咱們再坐下細說?!?/br> 余清斂著眉,沒說什么。 門一推開,一股久違的飯菜香氣迎面襲來,二老和余清都是精神一振。 寧師哥顛顛地跑過來:“師父,午飯做好了,二老也留下來吃吧,照著師父給二老的食譜做的?!?/br> 余清一抬眼,目光犀利地望著他:“你們做的?” 寧師哥有點懼他,躲著他的目光不敢說話。 余飛背著手站在院子里廚房前面,背后天高云淡,風清氣朗,她站得像一株挺拔的白楊,說: “我做的?!?/br> * 單老太太的出身是個大小姐,生來不會服侍人。和尚老先生這么多年下來,勉強學會了做飯,但手藝仍然是麻麻地,所以二老平時還是吃教工食堂比較多。 這三四天,尚老先生連吃數(shù)頓單老太太做的理療營養(yǎng)餐,已經(jīng)吃得傷到了,只是嘴上不敢說出來。單老太太自己和他一起吃,也知道不好吃,但是又拉不下臉直說,就怪余清那個菜譜配得太糟糕。 余清這邊就更糟糕了。骨科診所,只收男徒弟,因為女徒弟沒有正骨和推拿這個力氣。男徒弟做的飯菜,那基本上也只能有“吃飽”這一個要求。 尚、單二老和余清、余清的三個徒弟,還有余飛七個人一起吃飯。 三個徒弟簡直就是狼吞虎咽。尚、單二老和余清年紀大點,矜持一點,但也都是埋頭吃。 余飛也就做了頓便飯,專門照著二老的食譜加了三個菜,也看不懂這三老三少是怎么回事。她吃得慢點,很多菜就沒了。 她心想,得,她待會回去還得加一頓。站起來跟余清說了句:“我先走了。聽說阿姨年后才回來,您的腿又斷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后面再來給您做一個月的飯?!?/br> 三個徒弟簡直要解脫升天,六道目光殷切地望向余清。 余清放下筷子看著她,淡聲問:“餐館的工作又丟了?” 他說了個“又”字。 余清的敏銳一如之前看出她被趕出了繕燈艇。 余飛把羽絨服穿上,低頭拉著拉鏈,隨口道:“是啊,您有工作給我做?” 過年前的確不好找工作,她也就這么一說。余清對她向來冷淡,她也沒指望什么。不料余清開口道: “診所缺人,那你就留下來幫工吧?!?/br> “啊?——” * 余飛接下的第一個活兒就是給二老配營養(yǎng)餐。 這活兒倒不是余清給的,是二老問她:姑娘,你這菜是嶺南的做法吧?她說是啊,二老就很委婉地提了個請求,請她幫忙給他們做營養(yǎng)餐,中午在診所吃,晚上幫忙送到二老家里。 余清不干涉她的選擇,余飛心想,這樣敢情也好,反正自己也要吃飯,做飯賺點外快謀生,還不耽擱自己練功,于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