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虎妞“喵嗚”叫了一聲,委委屈屈地小抄手蹲在沙發(fā)上,單老太太忙走過去,給它解了牽引繩。她一邊解一邊絮絮叨叨地說: “小白子啥時候給咱虎妞系過帶子?只怕是怕虎妞撓人。但咱們虎妞哪里是什么人都撓的?就撓那些個和小白子走得近的?!?/br> 虎妞“嗚嗚”叫著,拿大腦袋使勁兒蹭單老太太。 “房門全開了?!鄙欣舷壬f,“小白子膽兒小,睡覺總要留一條門縫,啥時候開這么大過?” “難道真的是……” 二老目光對上,神情古怪。尚老先生在單老太太的攙扶下,慢慢走上樓。 ☆、閣樓上的審訊 二老上到二樓, 走進白翡麗的臥室一看, 只見床上被子掀開,卻沒有人。尚老先生看了一眼單老太太:“昨天和小白子通電話, 他是不是還說沒有女朋友?” 單老太太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懵著臉點頭說:“是啊,我們哪次不問?每次他都說沒有?!?/br> 尚老先生的臉色頓時黑了?!爸罢f是談過一個女朋友, 見都沒讓我們見過。現(xiàn)在更厲害了, 帶回家過夜都不告訴我們,還當(dāng)我們是親姥姥親姥爺嗎?” 他撒開單老太太,自己反手按著背, 步履蹣跚地走進大書房,撿了個黃花梨的拐杖出來。 單老太太一看就急了,抓著他的胳膊說:“哎呀老尚,小白子能打嗎?細皮嫩rou的一碰就青, 你一拐棍還不把他打暈過去!” 尚老先生掙開她,狠狠瞪她一眼:“都是你寵成這樣的!溺愛!” 單老太太過去家里也是書香世家,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出身, 這么多年都聽不得尚老先生埋怨她的不是,遂關(guān)起書房門來吼他: “好像你就沒寵他一樣!看看這三個月你都想他想成啥樣了?變著方兒地找事情撩他, 讓他同你說話。小白子也是乖,你讓他干啥他就老老實實干啥。這回人家學(xué)校把醫(yī)生都給你安排好了, 讓你安心治好病再回來,你不但不要,還非得提前一天回來, 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哎呀!你看看!現(xiàn)在驚喜大了吧!” 尚老先生氣鼓鼓的,像只河豚,他拄著拐杖開門走了兩步,突然“哎喲”一聲,拿手扶著腰。單老太太本來同他生氣,不扶他了,又趕緊追過來把他攙著,念叨他:“就作吧,這么大年紀(jì)還作!” 尚老先生按著腰:“哎哎,小單,扶我上樓去……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白翡麗向來晚起,尤其是從國外念書回來之后,不管幾點睡,早上不睡到十一二點不會起床。二老一輩子都在學(xué)校中度過,作息極其規(guī)律,嚴(yán)格按照學(xué)校的時間表來。 他們一開始特別看不慣白翡麗這樣,每天七點鐘就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但看著他起來之后,直到坐到餐桌上都還是一副魂飛魄散滿臉恍惚的模樣,又實在忍不住心軟,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但是今天,尚老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在這個點兒去找白翡麗討個說法。 尚老先生千辛萬苦爬到閣樓上,只見白翡麗還在蒙頭大睡,只有長長的頭發(fā)露在外面,亂糟糟的有如一團亂麻,像被狗啃過一樣,下面還有幾綹挑染成了淡白色。尚老先生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拉著他的被子一掀,剛要罵,忽的眼睛瞪得溜圓,立馬又給他蓋了回去。 單老太太還站在床尾,連忙問道:“怎么了老尚?”她也追過來要撩白翡麗的被子。尚老爺子趕緊壓?。骸皠e看,免得你心疼——哎呀這孩子,怎么弄的!”他心疼得要命,頓時忘了自己還是拿著拐杖進來的。 單老太太一聽,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啊”了一聲,一定要自己撩被子看。二老正在角力,白翡麗醒了,頭伸出被子一看,兩張熟悉的臉赫然眼前,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從被子底下爬到了另一邊,揪緊了被子喊:“姥姥姥爺?” 他還懷疑自己在做夢,咬了口被子確信自己醒著,又驚又嚇地問道:“你們不是說明天回來嗎?怎么現(xiàn)在就到了?” 尚老先生一聽這話,“呵呵”冷笑兩聲,責(zé)備說:“還嫌姥姥姥爺回來早了?” 白翡麗忙說:“沒有……” 尚老先生打斷他:“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們?nèi)齻€月不在,你頭發(fā)也留長了,顏色也染了,難怪中間不肯跟我們視頻!剛才去你房間,你日歷上還寫著‘12月23日,剪頭發(fā)’,我們要不是早一天回來,看得到你這副妖艷樣子?” 白翡麗一醒來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裹著被子坐了半天,反應(yīng)了一下,老老實實認錯:“我這就起床去剪?!?/br> “算啦!”尚老先生氣憤地說,“看都看到了!除了亂,也不算太丑!” 白翡麗:“???”正懵著,尚老先生又是一通數(shù)落:“你身上花花綠綠的怎么回事?被誰打成這樣的?別人打你你不會打回去嗎?!讓你練了這么多年的跆拳道是白練的嗎?!怎么還這么一副天上掉下個林meimei的樣子?!” 白翡麗:“……” 他這才忽的想起來余飛不見了!二老回來得太突然,他一時之間未做他想,這時候反應(yīng)過來,有些慌張地四下里去搜尋,卻還哪里看得到余飛的蹤影?對面晾衣架上掛著的她的衣服也不見了,床上的圍巾也不見了,整個房間里又沒了她的任何痕跡。 她又去哪兒了?她什么時候走的?她為什么又要走?昨晚上她難道不高興嗎?親密的時候她便叫他“阿翡”,她叫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但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他想起她第一次早上醒來,壓著被子對他說:“俺們萍水相逢,各行各路,就別再見面了?!?/br> 他又想起她第二次在老巷里,流著眼淚轉(zhuǎn)身離開,一走就是八個月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她這個人。 瞻園的這棟小樓,除了生病時關(guān)九來找過他一次,他沒向其他任何人提及過,哪怕綾酒都不知道他住在這里。而就算關(guān)九,也沒踏上過二樓以上他的世界。昨晚上,他想留她下來的心意難道還不夠明白嗎?為什么她仍然就這樣消失了? 想著這些,白翡麗心里頭忽而一涼,眼睛淡淡地望向一邊,又有幾分生氣。 尚老先生見他一雙艷麗的眼睛一會兒看看這里,一會兒看看那里,就沒個正定,不由得沒好氣道:“問你話呢!這些賬咱們一筆一筆算,先說你身上怎么了!” 白翡麗愣了下,低下頭,把被子掀了一條縫往里面瞅,果然只見里頭處處青青紅紅、大開染坊,有的是指印子有的是成片的絮云,心里頭咕嚕冒出個臟字兒,捂著臉含糊又崩潰地低叫了一聲:“阿水啊——”臉紅到脖子根。 明明上一次還沒有這么嚴(yán)重。 他天生皮膚又白又薄,稍有輕碰就會淤青。小時候姥姥姥爺還以為他有血液病,幾次帶他去醫(yī)院檢查血象,然而查來查去都沒有任何問題,醫(yī)生讓他盡量避免磕碰和受傷。所以他一直到十來歲,家里的家具都還是包著角的。 單老太太以為他真的有什么事,急了,就走到床另一邊去拉白翡麗的被子:“到底怎么回事?小白子,讓我看看,傷哪兒了?” 白翡麗忙拉緊了被子,咳嗽了兩聲,說:“昨晚上好像夢游了,從閣樓樓梯上滾了下去——真沒打架。” 尚老先生狐疑:“那怎么會這么嚴(yán)重?” “不嚴(yán)重?!卑佐潲愲p手合在鼻子前,硬著頭皮想:好歹姥姥姥爺沒往那方面想。 然而尚老先生又問:“昨天給你打電話,你還說沒女朋友?” 白翡麗:“……” 白翡麗:“是的?!?/br> 尚老先生把圍巾往他面前一扔:“這是哪來的?” 白翡麗看著圍巾上貓爪子勾出來的坑坑洞洞,心中疑惑這圍巾怎么到了姥爺手里,嘴上還是應(yīng)付著姥爺說:“虎妞從外面撿的?” 虎妞身上還系著牽引繩呢,怎么可能從外面撿!這小子胡說八道!尚老先生終于徹底生氣了:“找一只貓頂鍋你要不要臉你?我和你姥姥都看見了!那個姑娘!” 白翡麗一邊有被甩的感覺一邊還得接受姥姥姥爺?shù)谋P問,心想這事兒算是說不清了,只得裝傻到底,說:“哪來的姑娘?” 尚老先生氣飛了,伸手就去抽旁邊的抽屜。辦完事之后的證據(jù)都還在里面,哪能讓姥姥姥爺看到?白翡麗一個撲過去按住,尚老先生氣得大叫:“看看你的手!被誰抓的!” “貓……” “胡扯!” 這時候白翡麗枕邊的手機忽的來了個電話,白翡麗扭頭一看,是“白居淵”,時間才早上六點半。 大清早的都來添亂嗎?白翡麗一只手便給掛了。 他一個骨碌翻身,拖著被子跪在了床上,給尚老先生鞠躬道歉: “對不起姥爺,我不該有婚前性~行為?!?/br> “我什么時候說不能有了!”尚老先生差點沒被他氣得背過氣去,“我說過不該了嗎?”他簡直恨鐵不成鋼,“都二十四了,我外孫血氣方剛,帶個姑娘回來睡怎么了?!天經(jīng)地義!我就問你,為什么昨天還跟我說沒有女朋友!為什么一大清早就讓那個姑娘跑了?你是不是不想負責(zé)任?!” 白翡麗心情低落,這件事敢情是說反了,是那個姑娘不想對您外孫負責(zé)任。 單老太太也語重心長地說:“這姑娘像是很怕見到我們似的,我們還沒看到她一眼呢,她就從后門跑了。你既然都把人家?guī)Щ丶伊?,總歸不是想隨便玩玩吧?我看那姑娘的打扮,應(yīng)該是個好孩子。姑娘家的心很脆的,你別傷了人家的心?!?/br> 白翡麗垂首不言。白居淵又打電話來,他又摁掉。 尚老先生看到了,問:“你爸找你做什么?” 白翡麗抬頭看了姥爺一眼,說:“他想和日本的一個大財團合作做一個商業(yè)地產(chǎn)項目——具體的我也不清楚?!?/br> “炒房炒房,正經(jīng)生意不做,整天就惦記著炒房?!鄙欣舷壬懿桓吲d,“還總想拖你下水?!?/br> “一個賭徒?!眴卫咸u價說,“小白子,你爸爸也就你的話還算聽得進去,你得拉著他點?!?/br> 白翡麗低著頭應(yīng)了一聲。 “不說他了。”尚老先生嘆氣,“給你三天時間,把那個姑娘帶回來給我和你姥姥看看。” 白翡麗雙手按著頭,過了一會,才說:“五天行嗎,姥爺?” “你還跟我討價還價!”尚老先生又一次被氣到了,舉起拐杖,單老太太忙拉住他: “兩天你們也要爭,一個老的一個小的,都忒不像話!老的下樓躺著去!小的起來幫我整理行李!” * 余飛馬不停蹄一整天,終于在下午四點前辦完了所有事情。 她已經(jīng)沒了繼續(xù)復(fù)習(xí)的心情,想起一句閩南語的歌詞: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打拼完了那七分,準(zhǔn)備得很充分,也沒什么可以臨時抱佛腳的。剩下的三分,就看天了。 她打點精神,去了文殊院。 文殊院一般對香客開放到下午五點,她四點半抵達,在贈香處領(lǐng)了香,便從山門開始,一個佛堂一個佛堂地焚香祭拜。 她的心挺靜,直到最后在講經(jīng)堂門口遇見了恕機。 恕機今天穿了件素色袈~裟,拿著個引磬,新剃的頭皮,滿頭青青的。余飛站在石階上,看四周都沒人,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頭頂,笑瞇瞇說:“呀,素雞哥哥升職加薪了,恭喜恭喜。” 恕機端莊地雙手合十:“女羅剎,別對貧僧動手動腳的,貧僧可不是你家獅子,貧僧心如止水?!?/br> 余飛笑得光輝燦爛,卻是皮笑rou不笑,笑完“哼”了一聲,裝作生氣要走。恕機叫住她:“余飛meimei,我看你面色紅潤,艷若桃花,是陰陽調(diào)和之態(tài)——”余飛跳起來對他就是一通暴揍。 恕機喊:“方丈在里面方丈在里面!”余飛才住了手,恕機又說:“獅子真威武,我英名不倒……”余飛摘下了書包,恕機雙手張開緊緊靠在了講經(jīng)堂的木門上,余飛才不敢砸他了。 “你說你昨晚上在佛海邊上遇到的他?” 余飛腳尖轉(zhuǎn)著檐邊水坑,點了點頭。 “你那么晚了還在佛海邊上溜達?來找我的嗎?” “我就是晚上回家路過?!?/br> “真路過?” 余飛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恕機明白過來了,“昨晚上有倪麟的戲,你是提前去趕那個變態(tài)了?” 余飛不說話,腳尖繼續(xù)在水坑里面轉(zhuǎn),把里面的小青草給轉(zhuǎn)了出來。 恕機用引磬的小鐵枹狠狠敲了一下余飛的腦袋: “啊你,愚蠢!”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有個大飯局,感覺好緊張……拼了…… ☆、好風(fēng)憑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