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腦子里“轟”的一炸。

    獅挪了挪位置, 在馬白色的大長臉上又咕咚地撞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抬起頭來，目光不敢直視斑馬，臉上忽的泛起不自然的紅暈。

    斑馬死死地瞪著獅。

    獅訕訕的，低著頭，帶著傷痕的右爪仍緊抓著水草。但獅在猶疑，在斗爭，在不確信。獅的爪指抓著水草，一緊，一松，但始終用力抓著，沒有放開。

    獅忽的頭別向一旁，打了個噴嚏。

    斑馬突然握住獅涼涼的右爪，按在了自己腹口。馬身上健旺而富于生命力的熱量透過薄薄的皮毛傳了過去，附帶著年輕母獸微妙而溫柔的曲線所帶來的觸感。

    獅呼吸一滯，終于是整個獸都俯了下來，左爪撐在馬巢xue邊，去撕馬的脖子。

    斑馬在那一瞬間忽而想明白了獵人的話，心動的時候網(wǎng)是落不下來的，你又怎么逃得開它呢？過去馬或許想得太遠(yuǎn)太多了。在“?！钡哪莻€晚上才是對的，馬追隨獅，那么不問過去，不思未來，只在當(dāng)下。

    馬猛一翻身，把青獅子壓在了體腔。馬劃拉著獅那雙清澈似馬尼拉河的眼睛，嘴巴與獅離得那么近，低啞咔嚓著嗓子說：“你怎么這么熱，是不是生病了？我給你治治吧——”

    馬的蹄子甩著獅的爪子，很快馬的皮毛就熨帖上了獅的軀干。獅似乎不甘心處于被動的位置，很快又翻過來按住了馬。獅撕馬的嘴巴，撕馬如天鵝般伸長的脖頸，撕馬凸起的腹膛，如鵝羽般光滑的肚皮。

    獅很快就渾身發(fā)熱了。斑馬的背壓著粗糙的沙石，脖子向下伸去。馬緊閉著雙眼，雙蹄嵌進(jìn)獅兇悍的軀干，抵抗著獅肩背的力量。

    獅的噴氣撲灑在馬尾巴上，獅與馬狂奔著。真是疼啊，馬忽的“咴”地抬頭叫了一聲。獅像是嚇了一下，又繞了回去，挽著馬的頸又撕馬。獅身上的狂野氣息引來蝴蝶，馬害怕地猛踢著獅脖子的血管，獅便又試。斑馬到底還是第二次，仍是踢著獅狂叫，獅卻沒感覺出其中天生瘋狂的意味，有些緊張地又撤了出來。

    斑馬恐懼地望著獅，“你怎么還不走！”馬往獅身上踢。獅已經(jīng)是忍得不行，沙漠里身上大粒的汗?jié)L了出來。斑馬拖住了獅，獅便愈發(fā)的僵硬，馬引著獅往里面跑，還是疼得哼哼，卻不肯讓獅逃跑了。馬嚎得獅渾身都硬，石頭一樣，獅愈是里面馬愈嚎，獅終于是明白了馬的意圖，絆著馬腿，踩著馬的背撕咬它，馬愈是咴咴咴咴地嚎叫，獅便越是狠心。

    這是什么感覺呢？一個看似溫順到不行的斑馬，跑起來卻那么快那么的野，想要把獅撕碎了似的，獅把馬踩到底，還覺得不解氣，又把馬折起，想要咬深一些，一直咬到馬心臟去。馬眼角里流出眼淚來，獅便咬馬的眼睛，獅從來沒覺得哪只斑馬這么頑強(qiáng)而奇特，馬眼睛里明明是氣恨的眼神，咬著牙的，臉上卻有野獸的鋒芒，狂野非洲一般的顏色。馬明明是溫馴的，甚至是吃草而從不大叫的，卻在踢在獅身上又是痛又是狂地叫。獅忽的緊緊把馬壓在沙石地上，如狂風(fēng)一般地撕咬，馬雙蹄頂著獅的脖子，腹口緊抵著獅的腹口，牙口緊咬，長長脖子向后彎曲。獅望著馬瞪大的雙眼，忽然狠狠咬上馬的肩rou，一下子撕開肚皮。

    馬顫抖到不行。

    獅側(cè)壓著馬放倒在河上。獅稍一動，馬便又喘著氣瑟瑟發(fā)抖。獅便不動了，爪放在馬濃密的棕色鬃毛里，嗅馬因?yàn)檫@一場戰(zhàn)斗所散發(fā)出來的血腥的氣息。

    低低地嚎叫了好一會，感覺到馬終于松弛下來了，獅才小心翼翼地放開爪子，從旁邊河水里扒了兩塊石頭，把濕漉漉垂墜墜的馬尾巴割了下來。

    那尾巴劇疼又流血，馬的蹄子又軟軟地伸了出來，獅倒抽了一口氣，忽的見馬半睜了眼，迷離又迷茫地把蹄子抬起來聞了聞，又把血水地全擦在了河邊石頭上。

    青獅子正要用餐，忽然聽見馬半昏半醒地煎熬著說：“獅子……你的捕獵技術(shù)怎么退步了……”

    ……

    動物園中，蜷在一只兩尺來長的大鐵籠子里睡覺的老虎忽然伸開兩只短粗的爪子，打了個呵欠，“嗷嗷”叫了一聲。

    雪山頂上，大雪壓彎了松枝。松枝簌簌一顫，大團(tuán)的雪墜落下來，埋住了營地的那盞小燈。那只孤獨(dú)的失眠的鳥受到驚嚇，撲打著翅膀撲簌簌飛走，落進(jìn)帳篷里的燈輝頓時少了大半。

    炎熱的風(fēng)仍然呼嘯在剛果這片遺世獨(dú)立的大草原里，草原之中，卻自有一方狂野天地。

    ……

    斑馬感覺被水草蒙住了眼，馬以為青獅子在和馬做游戲，咴咴叫著去扯，雙蹄卻也被長長的水草放一起綁住，系在了河邊的大樹上。馬驚了一下，甩動著尾巴叫道：“獅子！”

    卻感覺到獅整個獸壓了上來，脖子也被咬斷了，半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獅用尾巴去甩馬的尾巴，馬只覺得一股微腥的甜味在味蕾上彌散開來。眼前一片漆黑，這種感覺便愈發(fā)的清晰細(xì)膩。

    馬腦子里昏聵到不行，只在想剛才抹在獅鼻子上的血，怎么就突然被喂進(jìn)了馬的嘴里。

    馬垂死掙扎，忽的感覺獅的左爪從從馬凸起的肚皮上一路劃了下來，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和力道，從胸膛到腹部，再到尾部，盡劃馬平日里不露在外面，最嫩最敏感的馬皮。最后落到馬尾前，撕扯馬血淋淋的內(nèi)臟，撕得馬渾身抽搐，緊夾著雙腿不自覺地口吐白沫。

    馬覺得獅好像變了個獸，完全沒有剛才的小心和控制。馬不明所以，又無暇思考，只是緊咬了樹干不讓自己發(fā)出聲來，調(diào)節(jié)著呼吸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半邊獨(dú)自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馬喘了口氣，像是從水底冒了出來，獅的左爪卻又換了一邊，按著馬，毫不留情地撕。馬還從來沒有被獸這樣撕過，險些流眼淚。最糟糕的是肚皮上最柔軟的皮毛，還壓著獅，那種血腥狂暴的感覺，又涼又燙，又柔軟又堅(jiān)硬。虛無感瘋狂上涌，馬噴著氣，血淋淋地抬腿踩住獅，卻被獅撥開，推了下來。獅踩著馬的腰讓馬翻了個身，上半身趴在河頭。獅那么的喜歡馬鮮香又堅(jiān)韌的rou，雙爪按在馬身體兩側(cè)，去撕馬的心臟。

    馬掙扎著，絕望而虛弱地叫著“獅子，放開我”，叫了兩聲，便覺得獅左爪兩根爪指扣了進(jìn)來。這多少也算解脫吧，馬咴咴地鳴叫著，扭著身去躲獅的爪牙。獅從身后整個兒地俯身按住了馬，右爪去探馬胸腔，探下頭去劃拉馬胸腔的骨頭。按到馬喘不過氣來時，便覺得獅毫不客氣地探進(jìn)爪子，一進(jìn)來便狠狠地一抓，抓得馬狂叫一聲，撞在樹干上。

    馬的整個胸腔都被撐得極為漲疼，像是兩側(cè)的骨頭都被強(qiáng)烈地?fù)伍_了似的。但這不是之前那一場那種生澀的疼，而是整個胸腔都被打開了，固然也疼，但那種絕望感卻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涌而來。

    馬大聲地叫：“獅子！獅子！”獅便越是毫不留情。獅終于掏出了馬胸腔里面的心臟，馬重獲自由，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看不見，原來是獅把眼睛用沼澤泥土給埋上了。

    這一片漆黑中，馬終于也無甚希望可言。蹄底下盡是獅的皮毛，獅細(xì)長柔軟的鬃毛，獅們軀干上的血液與粘液。兩具動物的軀干相互深深撕咬，極為狂野，非洲大草原，馬經(jīng)?？只诺亟?，“獅子，獅子！”獅把馬健美的軀干折成各種形狀，在沙漠中用各種姿勢掏出馬心臟，馬被獅吃得太多，便叫：“獅子獅子，你是魔鬼?！瘪R有時候成群結(jié)隊(duì)的，有時候又不怕獨(dú)自行走。獅始終不發(fā)一言，但馬叫出那句時，卻隱約聽到了獅非洲之王的吼叫，獅精確地捕捉馬的軀干，將馬撕成碎片。

    ☆、灰姑娘掉下藍(lán)圍巾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估計(jì)不時有替換章和重寫章掉落。

    我知道很多讀者不看作者有話說，但我是個話多的人，希望還是能看一下。

    謝謝。

    上一章是替換后的章節(jié)，原章節(jié)請進(jìn)讀者群228359501自取。

    這個讀者群人數(shù)有限，請取完之后及時退群。另外本群只向正版讀者開放，請勿在別處包括評論區(qū)發(fā)布群號，鞠躬感謝。

    【借正文說一句, 上一章是替換章, 原文請加讀者群228359501。群人數(shù)有限，進(jìn)群取貨后請退群】

    余飛醒得很早。她醒的時候, 天窗上燈光的銀輝艱難地透過厚重積雪漏下來。

    她回憶了幾十秒，也想不起這個遮光幕到底是什么時候被白翡麗拉開的。但白翡麗這三個字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時，她自己也吃了一驚。

    被子里很軟很暖, 麝香香氣混雜著一些微妙的味道。她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間不敢動, 因?yàn)樗芨杏X到白翡麗的身體就在她手指的毫厘之外。是趨向他還是遠(yuǎn)離他，她一時間竟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

    或許趨向他是一種更好的生活。畢竟昨晚上他一直吻她的時候，她幾乎想說服自己白翡麗真的是很愛她。

    是“愛”這個字。

    但她現(xiàn)在醒來, 又覺得這個字很奢侈，重得她拿不起。

    她就著意念中的一股混沌蠻力向左手邊一滾，滾出被子，滾落到了涼颼颼的地板上。這棟小樓暖氣雖然充足, 但經(jīng)過了一夜大雪，還是從屋頂沉下了些些寒氣，積在了閣樓地面。

    這種滾下床的做法, 是她這么多年來抵御床的誘惑，逼迫自己早起的辦法。打從回到北京, 下定決心報考戲曲學(xué)院的研究生，把唱戲這條路走到底的時候, 她就恢復(fù)了早功。

    很多事情不能斷，哪怕是斷一天，都會讓人生出懈怠之心。方才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想懶在白翡麗身邊的這種想法時, 自己都心生惶恐。

    地上的寒氣讓她清醒了些，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絲不~掛。扶著墻站起來，覺得自己的腰像折掉了一樣，依稀記得練功練得最苦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腿軟。

    她揉著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發(fā)酸的肌rou，又覺得那不是肌rou酸，而是從骨頭里就是麻軟的。上一次從“筏”出來也沒弄成這樣。她覺得昨晚并不是和一個人睡了兩次，簡直就像是被兩個人睡了。

    這著實(shí)是體力活，比她一整場戲唱下來都累。臺上唱戲，到底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總有歇息著喘口氣的時候。但昨晚，從頭到尾，她從整個身體到嗓子都沒歇著。

    她又撲上床去，張嘴想咬白翡麗，張大了幾次嘴，終于還是沒能下口，猛一口把他露在外面的一大把頭發(fā)咬在了嘴里，嚼了幾口。他的頭發(fā)細(xì)細(xì)軟軟，又涼又滑，總讓她有一種濕濕潤潤的感覺，像是被清水浸透了那樣。她像老牛吃草一樣把他的頭發(fā)嚼得亂糟糟的，又吐出來。他又蒙著頭睡覺，只一只耳朵露在外面。她見他睡覺時摘了耳環(huán)，飽滿白皙的耳垂上扎著有三個小孔，看著干凈又柔軟。她從沒見過男的扎耳洞，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到底還是沒有去觸碰。昨晚碰到他手背上的傷痕，就把他驚醒的經(jīng)歷讓她依然心有余悸。

    她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低低罵了一聲：“白翡麗死撲街?！?/br>
    她想“白翡麗”這個名字也不知道誰給他取的，用白話念起來實(shí)在不好聽。

    她從床上爬起來，撿起床頭的藍(lán)圍巾，走到床頭的折疊晾衣架上去拿衣服。

    北京冬季尤為干燥，剛洗過的衣裳，大半夜就干透了。她穿上內(nèi)衣，忽然覺得被肩帶勒著的肩膀劃過一道生疼，低頭一看，兩道深深的牙印，整整齊齊，咬穿了皮膚，凝著血跡。

    她考慮了一秒鐘要不要去打個狂犬疫苗。

    男人都這樣的嗎？自己爽到的時候還要狠狠咬上她一口。

    腦海里又清清楚楚地劃過昨晚的一些場景，她心口狂跳，脊椎發(fā)麻，也不敢多想，抓起書包匆匆向樓下走去。

    走下樓梯的時候她輕手輕腳，唯恐驚醒了他。

    她回頭望了一眼——如果真的有緣分的話，也許會再見面吧。

    她現(xiàn)在不該想這些風(fēng)花雪月的事情，從明天開始，她要連續(xù)考上三整天，從全國統(tǒng)一文化考試到戲曲學(xué)院的專業(yè)初試。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fèi)，也沒有太多的機(jī)會可以選擇，她不喜歡給自己重來的機(jī)會，就像上臺表演一樣，沒有犯錯誤的余地。

    她今天得去補(bǔ)辦身份證，不，身份證肯定是補(bǔ)辦不下來了，至少得去開一個身份證遺失證明，辦一個臨時身份證，不然明天沒辦法考試。她還要去補(bǔ)辦□□，要找人開鎖，要買一個手機(jī)……大堆的瑣事，她深吸口氣，讓自己做好去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

    走到樓下，她到大門邊拿了掛在門口衣架上的羽絨服穿上，又圍上圍巾。正彎下身來穿鞋時，忽然聽見門外好像有車停下來的聲音。屋檐下有燈，她透過門邊的毛玻璃窗去看，只見一輛suv在白翡麗的車旁停了下來，一對滿頭銀發(fā)的老夫婦在兩個年輕人的攙扶下走下了車。

    這一對老夫婦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臉上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裹著羊絨圍巾，雖看不清長相，但看他們朝小樓的大門走來，便猜也不用再猜了，一定是白翡麗的姥姥姥爺。

    白翡麗的姥姥和姥爺！

    白翡麗不是說他們不在家嗎？怎么這大清早的突然回來了？！

    姥爺?shù)难坪醪惶?，姥姥和一個年輕人一邊一個地攙著他，另一個人拖著行李。

    余飛的腦子“嗡”的一下就大了，一時之間懵在門后，不知所措。

    之前白翡麗提過，他姥姥姥爺都是s大中文系的退休教授?？粗@滿屋子的書香墨香，一塵不染一絲不茍，再看看白翡麗正經(jīng)起來時待人接物的教養(yǎng)，便知道這一對老夫婦都是學(xué)問很大，極為講究的人。

    再看看白翡麗房間的位置、房中的擺設(shè)，回想一下他那嬌生慣養(yǎng)的勁兒，毫無疑問，白翡麗就是這對老夫婦擱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外孫子。

    他們能容忍她這種來路不明的、只有大專學(xué)歷的人和他們的獨(dú)孫交往嗎？

    況且她和白翡麗還算不上交往。他們相識不過五天，彼此不知底細(xì)，就莫名其妙地睡了兩次。他不曾向她表白過什么，她更是連真名都不愿意告訴他。這算什么呢？

    如果讓老一輩的人知道的話，她就是典型的水性楊花，輕佻不自愛的女人。

    腦子里飛快地掠過這些，余飛心頭有些怯，愈發(fā)的不敢出門和他們打上照面。回頭看，忽的想起白翡麗昨晚告訴過她，這個小樓在廚房背后的儲物室還有一個小后門，處理垃圾用的。

    眼看著姥姥姥爺已經(jīng)走到門口，開始摸鑰匙開門，她心口亂跳，慌亂地向后面的廚房跑去。哪知沒跑兩步，那只大個兒的貓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躥出，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

    這貓叫虎妞，像個半大的小老虎！兇神惡煞的，余飛猝不及防，被它撲得連退兩步！虎妞被身上的牽引繩束縛住，沒能抓到余飛，卻把余飛脖子上的圍巾拽了半截下來！

    余飛被圍巾勒得差點(diǎn)喘不過來氣，只見它兩只爪子死死地抓住圍巾，指甲雖然被修剪過，卻還是刺穿了圍巾的絲面。它眼神中分明帶著仇恨，好像和她積怨了很久一樣，還在低聲吼叫，仿佛在威脅她。

    余飛心想這一只貓，跟她哪來的什么仇怨？怎么就死抓著她不放？這圍巾本來就薄，再和這貓爭奪幾下，鐵定被撕個稀爛。耳聽著鑰匙已經(jīng)插~進(jìn)鎖孔在轉(zhuǎn)動，鎖舌彈開，余飛無路可退，連頭也不敢回，將圍巾扯下來丟給貓，顧不得雙腿還發(fā)著軟，背著書包一溜煙兒地從后門跑了。

    *

    從東京到北京的航班要三個小時。尚老先生在原定回程日期的前一天，腰椎的老毛病突然發(fā)作。大學(xué)的文學(xué)部那邊本來已經(jīng)給老先生安排了專家診療，尚老先生卻執(zhí)意要趕回北京，說是他這老毛病已經(jīng)快二十年了，從來都是同一個大夫治，熟門熟路的，除了放心，效果也好，在日本這邊語言不通，疾病這個東西，翻譯也說不大清楚，他心里不踏實(shí)。

    于是尚、單二老便改簽機(jī)票，在學(xué)生的陪同下連夜飛回了北京。

    然而二老大清早趕回瞻園家中，一開門，就看到一個長頭發(fā)的姑娘落荒而逃，還被虎妞扯掉了一條圍巾。

    二老活到七十歲，幾個大時代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見過了，卻唯獨(dú)沒料想還會見到這樣一幕。

    他們就看清了姑娘的一張側(cè)臉，白白凈凈的，眼睛鼻子嘴都生得好，象牙刻的一樣，只是一頭長發(fā)粗厚蓬松，拗逆不羈的模樣。她背著一個沉沉的書包，跑起路來卻十分有力，長發(fā)飛揚(yáng)宛如風(fēng)中的白楊。

    二老愣著站在門口，兩個學(xué)生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尚老師，家里……進(jìn)來小偷了？”

    “我去追！”那個拖著行李進(jìn)來的男生放下手中的箱子，拔腿就往廚房跑。

    “哎！你站?。　鄙欣舷壬凶∷?，那男生愣住，還是停了下來。

    尚老先生回頭，確認(rèn)小樓門口停著的，確實(shí)是白翡麗的車。又抬頭向二樓望了望，只見白翡麗的臥室門完全敞開，不由得濃眉一皺，對那兩個學(xué)生說：

    “沒事了，你們回宿舍吧?！?/br>
    那兩個學(xué)生還擔(dān)心會出什么事，二老年紀(jì)大了應(yīng)付不過來，單老太太卻也慈祥地說道：“瞻園進(jìn)進(jìn)出出都有保安守著，飛只喜鵲進(jìn)來還要報道呢，哪來的小偷？我住這兒幾十年也沒有聽說過。你們倆跟著我們兩個老人家，一路上忙前忙后的也累壞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我們家小白子在呢，有他照顧，你們就甭cao心了?！?/br>
    兩個學(xué)生將信將疑，一個還是去把后面廚房和儲物間都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沒人，另一個把二老的行李都搬進(jìn)來，拆了打包帶，又幫他們把厚厚的外衣和圍巾脫了，兩人才千叮嚀萬囑咐地離開。

    二老關(guān)上大門，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