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那秦王記得將這院子里的玉蘭花全拔了?!蹦嫌牡α恕?/br> 楚烈一怔,墨紫幽已繞過他向院外走,“蘇雪君喜歡的,我并不喜歡?!?/br> 他控制不住地猛回身,伸手要去抓她披風(fēng)那飛揚而起的衣袖—— 突然,院門外探出了一張秀美妍麗的鵝蛋臉,看見他們露出驚喜又有略微羞澀的神情,道,“那,那個,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卻是東鄉(xiāng)侯次女薛玉,她無意間走到了這里,正走不出去時卻聽見了這里有人說話,于是便過來求助。 楚烈剛剛握住那片衣袖的手一僵,那片衣袖又緩緩從他掌心滑落,跟隨著它的主人飄然離去。 “那薛二小姐便隨我出去吧。”墨紫幽走出院子,對薛玉笑道。 “可是秦王,他……”薛玉有些猶豫地看了還站在院中的楚烈一眼。 “秦王要陪秦王妃,我們還是別耽誤了他們的洞房花燭。”墨紫幽拉起薛玉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帶走。 薛玉一臉懵懂地被墨紫幽拉著離開,走出一段,她才小小聲欲言又止道,“宴席上大家都在說你——” “說我什么?”墨紫幽邊走邊含笑問她。 “嗯,說你,說你和秦王……”薛玉羞紅了臉。 墨紫幽與楚玄,還有西狼王子赫泰的那點舊事簡直是盡人皆知,今日她未去大墨府赴宴,卻到了這□□來自是引得眾人議論紛紛。她便是聽煩了那些議論才離開宴席的。 不過今天秦王、府里的寧和,還真出乎她的意料,她原還提防著楚烈會在秦王、府里給她下套,結(jié)果他居然什么也沒做,當真就是請她來觀禮的。 他希望她在這場婚禮上看見什么?看見墨紫冉的榮華富貴,看見秦王妃的風(fēng)光無限?想要向她炫耀這一切? 莫非他認為她看見這些會后悔,會妒嫉? 墨紫幽忍不住在心中發(fā)笑,楚烈這種優(yōu)越感,全因他沒看見自己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 看見他今日這志得意滿,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她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 她的確是真心誠意地祝福他與墨紫冉“永結(jié)同心”“百年好合”。 “那個,墨小姐,你近來有成王的消息么?”薛玉忽然小聲問道,楚玄近來常出入小墨府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刻意不掩飾自己與墨家二房的親近,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莫要以為墨紫幽和墨云飛姐弟倆與墨家長房決裂了便好欺負,他就是他們的靠山。 “薛二小姐,東鄉(xiāng)侯可是有意為你與寧國公世子議親呢?!蹦嫌钠^看她一眼,淡笑著提醒道,“這樣的話,你莫要隨意問人才好?!?/br> 薛玉頓時不好意思地向著墨紫幽吐了吐舌頭。 遠遠的,已可看見宴客的花園,忽然卻有一個丫環(huán)找過來對墨紫幽道,“墨小姐,外門有一個叫飛螢的姑娘自稱是你的丫環(huán),說天冷了要給你送手爐。門房讓進來問問,是你的丫環(huán)么?” 也不怪門房謹慎,一則今日楚烈大婚,若是不小心放了居心叵測之輩進來毀壞了婚禮,他擔待不起。二則,天氣也還未冷到非要用手爐的程度。 “是我的丫環(huán)?!蹦嫌狞c點頭,她的確吩咐過飛螢,若是有急事找她便說要給她送手爐。她松開了薛玉的手,道,“我過去看看吧?!?/br> “好,方才多謝你帶路?!毖τ裣蛩π?,便蹦蹦跳跳地往宴席方向走去。 墨紫幽失笑地看著她活潑的背影,薛玉的性子溫馴天真,與她那個死去的長姐薛穎真是半點不相像。只是,墨紫幽至今都未想起來,薛玉前世后來如何了,不過一定不是嫁給蕭鏡之。 今生太多事都因她與姬淵的重生而打亂了。 目送薛玉走遠,墨紫幽便跟著那個丫環(huán)去了王座正門,果然看見飛螢?zāi)弥鴤€紫金小手爐站在小墨府的馬車旁等著她。 “出什么事了?”墨紫幽走出去接過飛螢手里的紫金小手爐,低聲問她。 “小姐,有件怪事。”飛螢湊近她的耳邊,壓低聲音道。 “什么怪事?”墨紫幽微微蹙眉。 “蕭朔之公子今日回金陵城了。”飛螢回答。 墨紫幽一怔,蕭朔之被寧國公夫人丟去西南軍營里一歷練就是兩年多,她還真是許久未聽見這個名字了。她又皺了皺眉,“他回來就回來吧,這算什么怪事?” “怪就怪在,他是悄悄回來的,沒有回寧國公府,一直喬裝改扮藏在客棧里?!憋w螢瞪著眼睛道,“恰好那間客棧是小姐你的產(chǎn)業(yè)才被我們的人知道了?!?/br> “許是西南軍營里太苦,他私逃回來的,怕被他大哥和他母親教訓(xùn)才躲在客棧不敢回家?!蹦嫌牡治龅?,按蕭朔之從前的性子這挺像他能干出來的事。 “可問題是,我們的人暗中跟著他,發(fā)現(xiàn)他悄悄去了蘇家舊宅外轉(zhuǎn)了好幾圈,像是想偷偷溜進去,他還讓客棧小二幫他上街買了根花鋤?!憋w螢貼在墨紫幽耳邊,發(fā)揮著自己的想象力,夸張地擠眉弄眼道,“小姐,你說會不會是他知道了蘇雪君的尸骨就埋在蘇家舊宅里,所以想半夜去偷偷挖出來?” “胡說八道什么,有用花鋤挖尸體的么?”墨紫幽哭笑不得,但蕭朔之的行為的確透著詭異。她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向飛螢交待道,“讓我們的人繼續(xù)跟著他,若他有異動立刻向我稟報。” “小姐這是要回府么?”飛螢也跟著爬上馬車。 “不,”墨紫幽沖她豎起右手食指搖了搖,笑道,“我們?nèi)ナ刂甏?。?/br> *** 夜已深了,初冬的寒風(fēng)呼嘯著穿過蘇宅里那座破敗空曠的繡樓,繡樓歪斜欲墜的門扇在寒風(fēng)中拍打著門框,門框上朱紅的老漆撲漱漱地剝落,屋中畫檐上的蛛網(wǎng)如飛絮般被寒風(fēng)吹得紛揚而起,又飄零而落。 月光穿過蘇雪君生前的書房那早已沒有窗頁的窗子,打墻上那幅畫像上,這畫像在這終年的風(fēng)塵侵蝕下越發(fā)的老舊,整幅畫都已泛黃,灰蒙蒙的塵埃與蛛網(wǎng)在畫上蓋了一層又一罷,卻也依舊不能完全掩蓋畫上女子的絕世風(fēng)姿。 蕭朔之穿了一身布衣短褐手拿一根小花鋤靜靜立于畫像前,微仰著頭凝視著畫像上那身穿天青色襦裙,翩然似仙的女子。他的面容較之兩年前成熟了許多,就連他那從前單率真的雙眼似乎也因西南的風(fēng)霜染上了些許復(fù)雜。 他緩緩伸出手,掃去畫像上的塵埃與蛛網(wǎng),借著月光看著畫像上女子美麗的臉,他的眼眶漸漸開始潮濕,這是他少年時執(zhí)著至今的戀慕啊。他低下頭,手按在畫像上,有幾分痛苦呢喃,“雪君jiejie……雪君jiejie……” 許久之后,他抬起頭,最后戀戀不舍地再看一眼畫像上那女子永銘在他心中的容顏,收回手,拿著花鋤轉(zhuǎn)身下了繡樓。 繡樓外,那株青松越發(fā)的高大繁茂,他站在樹下仰起臉,看著那幾乎遮蔽住三分之一庭院的樹冠,恍惚回憶起九年頭這株青松的模樣,那時這株青松還沒有現(xiàn)在一半高,他幾次躲在上面想嚇唬蘇雪君,都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回想起那些少年時的好時光,蕭朔之的唇邊浮起了一抹微笑,可那抹微笑很快就淡了,如同他黯淡的雙眼一般透著一種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