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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同生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第11章 恰納卡萊(2)

    土耳其.恰納卡萊.特洛伊城

    男人是個麻煩,這多少在y意料之內(nèi)。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識,傅展可能會是他欣賞的那種企業(yè)領(lǐng)導(dǎo)人,很狼性的那種——雖然他的履歷很平凡,但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傅展私下應(yīng)該一直在鍛煉身體,有基本的搏擊素養(yǎng),而且是個頭腦清醒的聰明人。他們從機場溜走的手法并不新奇,但這份意識難能可貴。

    這種人能在戰(zhàn)爭里活下去,如果沒有成為他們的目標(biāo)的話,但無論如何,業(yè)余選手怎么也不能和專業(yè)人士競技,他們確實挺滑溜,差一點就跑掉了,但抓住尾巴只是時間問題。

    “辨認到目標(biāo)了。”k的聲音冷靜地說,“已經(jīng)為你鎖定了他們的輪廓?!?/br>
    是這樣,遍布在全球的間諜衛(wèi)星并非無所不能——是的,在某個特定時段,它可以拍攝到高精度照片,識別出地面行駛的車牌號碼,但你不可能隨時隨地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這樣做,不是嗎?那需要的衛(wèi)星就太多了。要在某個局部區(qū)域達到這樣的精度,需要大量的文書工作,獲取權(quán)限,調(diào)動衛(wèi)星,而這無可避免地會在系統(tǒng)內(nèi)留下痕跡。再說,這需求的權(quán)限也有些過高了。馬爾馬拉海一帶局勢和緩,短期內(nèi)沒有戰(zhàn)爭危機,情報中心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敘利亞,所以后勤能提供的幫助就顯得有些寒酸了,但k仍可以把兩個目標(biāo)的輪廓鎖定,標(biāo)記在y的視網(wǎng)膜輔助系統(tǒng)上,以免他們再次趁亂逃之夭夭:如果不是傅、李兩人的履歷無懈可擊,他們幾乎懷疑這兩人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情報人員——起碼他們換裝的速度是一流水平。

    “收到。”他確認一遍,把頂著司機的槍移開,土耳其人松了口氣,試圖說些什么,但y沒給他機會,他伸手握住他的領(lǐng)帶,向兩邊用力收緊,動作又快又熟練,是千百次練習(xí)的結(jié)果?!ǔ碇v,直接扭斷脖子會更好,但那得在目標(biāo)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實現(xiàn),一旦目標(biāo)提高警覺,有意識地繃緊肌rou準(zhǔn)備打架,那再強健的壯漢也沒法一擊得手,這種情況下,扼殺是更有效的處決手段,快速、安靜,目標(biāo)一般都沒機會胡言亂語,也就不會給任務(wù)帶來什么變數(shù)。

    這次也一樣,當(dāng)然,徒勞的掙扎總是難免,但y經(jīng)驗豐富、力大無窮,甚至還沒完全成年的瘦小目標(biāo)只是有氣無力地抓撓了幾下脖子就蹬了腿,他把他拖到樹邊放好,免得提前被發(fā)現(xiàn),低下頭戴好帽子,悠閑地逛到木馬邊。

    終究是業(yè)余,特工永遠不會在標(biāo)志性景點邊碰頭,人們就像是吸鐵石一樣被吸引到雕塑邊上,來往過于頻繁,再老道的特工也會失去警覺。一切如y所想的一樣,在槍口觸及傅展腰際的那一側(cè),他的反應(yīng)很迅速,本能地一歪,幾乎滑出去,但這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一把抓住他,拉著那女孩一起來到了小徑里側(cè)。

    這條路是通往停車場的捷徑,政變未過,景點挺冷清,人并不多。但也不是個理想的逼供場所,但一對二不是好主意,這不是特工電影,一個人很難一次控制住兩個人,他必須快速減員一個俘虜。

    y沒有開槍,他得找到u盤,它應(yīng)該還沒被打開,但他們也不確定傅展和李竺在過去幾天有沒有把它交給誰,潛在的買家很多,james所屬的組織應(yīng)該也在發(fā)瘋地找尋它的下落。

    “u盤在哪里?”他從女人下手。

    他們的判斷沒錯——傅展是主心骨,下決心的人,也是那個有用的人,這女人完全被嚇傻了,一個不幸的平民,被卷入這場風(fēng)波,在這游戲里是無用的廢物。為了保住傅展的命,她肯定什么都說。

    如果她知道u盤在哪的話——看起來她真的不知道,首先,她被嚇傻了,其次,她看起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跟著傅展跑,即使她愿意說,也沒什么可說的。

    y改變策略,用李竺的性命為籌碼威脅傅展,他既然帶她跑了上千公里,那也有很大概率為她交出u盤。

    “u盤在哪里?”他的手壓上扳機。傅展說不說,她都得死,但他能在這里說是最好,那會為雙方省去許多不必要的不愉快。(y并不喜歡再帶一個男人,找間旅館對他進行不引人注意的殘酷拷問,這很累人,也十分繁瑣,他只是在干活,他并不殘忍)。

    “你拿她威脅我也沒用?!?/br>
    他在說真話,這人對李竺的生死毫不在乎,y能感受到這點,傅展就像是他一樣——他們都有必要時刻能夠毫不猶豫地取走性命的那種寶貴天賦。

    “那她就沒用了。”

    李竺看起來根本對自己的命運毫無察覺,她甚至沒聽懂傅展的話,面臨生死,這女人完全嚇蒙了。

    y舉槍瞄準(zhǔn)。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他該想到的——傅展擁有這種天賦,但若無磨練,很難有人能這么流暢地決定他人的生死,大部分普通人至少會掙扎一下。

    傅展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沒法從y的擒握中掙脫出來,他不但力氣大,還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拿住手腕上的筋絡(luò)會讓人沒法用力,但傅展經(jīng)過磨練,起碼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嚴格的軍事訓(xùn)練,他的身手很不錯。

    被頭槌撞到下巴的時候,y有瞬間的迷惑,他被撞懵了,下巴是脆弱的器官,這是人的本能反應(yīng),但還不足以讓他輸?shù)粽麍鰬?zhàn)斗。一開打他就差不多摸清了傅展的實力——和普通人比,他的身手算很不錯,但對y來說,即使傅展舍生忘死地纏著他想要同歸于盡,拿下他也只是時間問題。

    “跑!去找u盤!”

    傅展的身形無法和他相比,所以他一直貼身纏斗,用自重關(guān)節(jié)技和他打,揚長避短,利用初始體位的優(yōu)勢,聰明的打法,同時他的話也給y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他知道傅展也許是故意的,但不能不去想李竺逃走的后果——她在希臘邊境,他們有一輛車,u盤在某個未知的所在,而且她應(yīng)該也很擅長逃跑,最重要的,槍飛出去了,要讓傅展完全失去戰(zhàn)斗力,赤手空拳的話,至少要3分鐘,甚至更久。

    女人跑得很快,幾乎是屁滾尿流,但速度不慢,她完全被嚇得慌了神——這根本不能說是挑戰(zhàn),拿下她大約只需要幾十秒,k在耳機里厲聲說,“先去殺了女人,男人要活的!”

    腎上腺素充斥著大腦血管,激昂的熱血之外,y隱隱知道k的部署是正確的:傅展不能死,u盤也不能被轉(zhuǎn)移,殺了李竺就消滅掉機動風(fēng)險,還能拿回槍,他只需要一段很短的時間。

    他轉(zhuǎn)頭撤離戰(zhàn)局,一拳打在傅展臉上,趁這個當(dāng)口轉(zhuǎn)頭就追,傅展不屈不撓地跟上,在后頭試圖擒抱住他,媽的,這一架打得真難看。

    事實是,特工的日常從不會像是電影一般酷炫,大部分架都打得很難看,而且短暫。能用槍就不會有人用匕首,能用毒就不會有人用槍,y并沒有特別沮喪,總體來說,任務(wù)進展還不錯,是的,女人拿了槍,但——她能拿那把槍做什么?

    轉(zhuǎn)過彎角,視網(wǎng)膜輔助程序首先鎖定了一個輪廓,數(shù)微秒后y才意識到她在做什么,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感到一陣緊張——被槍口指著的本能反應(yīng),但緊跟著,一陣笑意冒了上來,他一邊側(cè)身,一邊幾乎輕松地一聳肩,k甚至已經(jīng)發(fā)出了笑聲。

    那笑聲拖得很長,第一聲ha似乎就用了很久,在極致的腎上腺素中,時間似乎變得很慢,y幾乎能看到女人眼瞼的顫動,他注視著她扣下扳機,一枚子彈伴著一閃即逝的火光飛出槍口——

    這怎么可能擊中?

    這是個輕松又有把握的想法,首先,李竺是個中國人,中國對槍支管控極為嚴格,她應(yīng)該根本不會用槍,而對不會用槍的人來說,第一次試發(fā)(刨去沒上膛、沒開保險的情況),最好的結(jié)果也就是沒打死自己,其次,槍對運動目標(biāo)的打擊能力很有限,一個在十幾米外跑動的目標(biāo)——試著打打看,你會發(fā)現(xiàn)射空的幾率比你想得更大,即使經(jīng)過訓(xùn)練,在實戰(zhàn)中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數(shù)發(fā)擊空的現(xiàn)象,對于一個新手來說,他根本無——需——

    這是個不可能的視野,也許是因為視網(wǎng)膜輔助系統(tǒng),他異常清晰地看到子彈來襲的軌跡,就像是精神短暫地脫離了rou體,超然于時間的束縛,輕盈地審視著這一幕,但軀殼卻沉重得要命,他拼命地催動身體,想要側(cè)身讓過,耳中傳來k變調(diào)的聲音——

    ‘s——h——i——’

    “bang!”

    隨著一聲清脆的炸響聲,y的腦袋碎成一團血霧,他的身子還在繼續(xù)前奔,多邁了一步才像是一袋垃圾一樣倒向地面,激起一陣黃土。

    “ahhh———!”

    遠處傳來尖叫聲,這里的人對槍聲敏感度很高,這種聲音不會被誤認為鞭炮,或是誰家炸了個震天雷。

    傅展從地上爬起來,驚駭?shù)赝鴜的尸體,李竺被后坐力震退一步,依然端著槍,她憋著的那口氣到現(xiàn)在才吐出來,滿臉震驚與茫然,像是還不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傅展才一動,她本能地移槍瞄準(zhǔn)他,他立刻舉起雙手,后退了一步。“嘿!”

    有那么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隔著槍默然對視,都在平復(fù)著呼吸,理智飛快回歸,李竺漸漸平靜下來——但槍口依然沒有移開。

    sao亂的聲浪往他們接近,傅展心中一凜,他舉著手靠近一步,李竺的眼仁收了收,她的眼神銳利得第一次讓他也感到被刺痛:沒有人說話,但,卻似乎有一層紙在剛才被戳破。他心中曾有過的考慮,她曾想過的對策,曾有過的猜疑,兩個人的小算盤,在這一刻的眼神交流里,都被攤了開來,只剩用言語說開。

    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看她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她了。

    人聲越來越近,傅展舉著雙手又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催促,“人就要來了!”

    李竺震了一下,眼神微微閃爍,在他和y的尸體間快速來回巡梭幾眼,像是忽然完全回到現(xiàn)實,她急忙把槍口放下,鎖死保險,一把把它塞到了口袋里,又因為口袋太淺,再度取出來塞到腰間,用外套擋著。

    “走!”她轉(zhuǎn)身要跑,傅展趕上去一把把她抓回來,李竺掙扎,“你干嘛!”

    傅展先把槍拿出來,開了保險往天放了一槍,激起又一陣尖叫,這才把槍塞回去她懷里,拉著李竺往回跑,跌跌撞撞的,遇到人了就喊,“樹林里有很多人,打我們——然后開槍!”

    他驚慌的神態(tài)和滿臉淤青鮮血,以及驚魂未定的李竺,形成絕佳的說服效果,戰(zhàn)戰(zhàn)兢兢組團來探的希臘人以為是恐怖襲擊,在尖叫中四散逃竄,李竺和傅展如一滴水化在人群里,拐上通往停車場的大路,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快點,快點。”李竺又開始慫了,殺人后更慌張,不斷回看,好像就怕警察忽然神兵天降來抓她。

    “你怎么會用槍!還射得這么準(zhǔn)!”傅展邊跑邊喊著問,他的速度也不慢,天知道是不是有同伙正在找他們。

    “我在美國學(xué)過!和搏擊一起!”李竺喊回去,“只是出于好奇!他們說我很有天賦!我以為他們只是客氣!”

    “你怎么什么都在美國學(xué)的!你不姓宮口姓工藤吧!是在夏威夷學(xué)的嗎!會開直升機嗎!”

    “現(xiàn)在是吐槽的時候嗎!”

    沒人留意他們的對話,所有人都忙著逃命,他們跑進停車場,哈米德的車就停在打眼處,車窗都沒關(guān)。他們倆飛快地鉆進車里——鑰匙還插著呢,哈米德一定是回來找他們的時候在停車場被盯上的。

    “現(xiàn)在去哪里?”李竺套上安全帶,傅展看著后視鏡,從混亂的停車場里橫沖直撞地倒出去?!跋ED?”

    “希臘不能去了?!备嫡拐f,“還得換輛車,這輛車曝光了,我們有機會就換——他們知道我們要去希臘,就一定會在希臘口岸找我們?!?/br>
    “那我們?nèi)ツ模俊崩铙脹]異議,對方神鬼莫測的尋人能力也讓她印象深刻。

    車開上路,一輛又一輛恐慌的租車把他們超過,景區(qū)警察在后視鏡里迷惑地從辦公室里走出,越變越小,剛才那片刻的對峙好像只是錯覺,傅展和她對視一眼,知道自己欠她一個解釋,只是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把哈米德的包給我?!彼贿呴_車,一邊在哈米德的包里翻找了一下,找出地圖邊開邊看,鼻子隨呼吸隱隱抽痛——應(yīng)該沒骨折,但扭歪了,一會得停車正回來。

    從土耳其往西,不去希臘就只能渡海去非洲了,航程還比去希臘更遠,起碼摩托艇絕對搞不定,地圖的邊無意刮到額前的淤青,傅展嘴角疼得抽搐一下,惡狠狠地一拍方向盤。

    “媽了個巴子的,”他氣道,“我們干脆直接去巴黎!”

    “啊?該怎么去?”

    “坐火車去!”

    第12章 伊斯坦布爾(9)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錫凱爾火車站

    下午兩點半,伴隨著一聲悠長的汽笛聲,著名的orient express——東方快車號緩緩駛?cè)朐屡_,紅毯被拋到半空,落在站臺上,數(shù)十名列車員踏著整齊的步點,打開車廂門齊步下車,倒背雙手,在車門前昂首站立,隨著客人們逐漸步入月臺,他們數(shù)次碰著腳跟立正致意,并殷勤地上前接過客人手中輕便的隨身行李:自打進入候車室開始,貴客的大件行李就早已被事先運往站臺深處,裝入了各自的包廂中。

    受益于那本著名的偵探小說,東方快車號早已聞名遐邇,它曾是所有達官貴人來往于歐亞之間唯一的交通工具,也是如今仍在運營的奢華火車專列中歷史最為悠久的一條線路。東方快車號的伊斯坦布爾倫敦線路,途徑保加利亞、奧地利、意大利、法國,在路上要走六天五夜,如果到巴黎下車,那就是五天四夜。東方快車號運營的多條線路中,這條線路時間最長,票價也最昂貴,它從伊斯坦布爾錫凱爾車站出發(fā),抵達巴黎東站,提前半年預(yù)定,一等艙票價一人9980英鎊,提前一周預(yù)定,價格將抬升到13200英鎊一人,作為對比,從伊斯坦布爾飛往巴黎的機票平均價格應(yīng)該在500英鎊到1000英鎊之間。

    但即使如此,東方快車號的包廂也時常早早售罄,如今的富人早已厭倦了空虛乏味的頭等艙,他們追求的正是這種復(fù)古奢華的體驗,用昂貴的價格拉長旅程浪費時間,這正是奢侈品的特點之一。能在臨期訂上東方快車號的包廂通常需要一點運氣,不過,幸運的是,過去一周內(nèi),臨時退票的旅客相當(dāng)?shù)亩?,東方快車亦停開了一個班次,直到數(shù)日以前才通過電話正式通告貴客,周五開出的這班火車確認恢復(fù)運營。

    “13200鎊?”

    一對青年夫妻帶著微笑走上月臺,他們穿著易于行動的便裝,但仍能看出好品味,年輕的丈夫穿著筆挺的亞麻長褲、polo衫與吸煙夾克,而他嬌小的妻子則選擇了一雙簡潔卻經(jīng)典的瑪麗珍鞋,駝色羊絨披肩與針織衫、及膝中裙。他們親密地挽著手臂,臉上散發(fā)著富家子弟常見的氣質(zhì):恬靜、無憂無慮,富有教養(yǎng),一望即知,這是一對殷實的上流夫妻,感情也相當(dāng)不錯,妻子靠在丈夫懷里,一邊走一邊喁喁細語,“你從哪搞到的現(xiàn)金?”

    “我刷了傅展的卡?!闭煞蛘f,他緊了緊手臂,緊緊夾住妻子,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一周前買的——用旅館電話預(yù)定,我想把他們的一部分注意力和人手分散到火車站那邊。”

    不得不說,這是很實用的一條后路:李竺知道傅展有一張黑卡,這是【韻】成功進入美國市場后,他的學(xué)長,同樣也是【韻】的重要股東,凱文.阿諾德送給他的。按照慣例,黑卡用戶的消費記錄被嚴格保密,即使是銀行內(nèi)部工作人員也不能輕易查詢,如果沒人盤查車站,或者是倒查回旅館,這就說明這張卡足夠安全,可以使用,而后續(xù)如果有人來查,這就說明卡已經(jīng)不安全,那這兩張車票就能起到疑兵之計的作用,分散他們的逃亡壓力。

    而現(xiàn)在,當(dāng)他們的a計劃破產(chǎn)之后,這兩張車票又神奇地派上了用場——昨晚他們連開了8小時通宵夜車從特洛伊回到伊斯坦布爾,又用半天的時間搞定了他們需要的全部準(zhǔn)備,同時也在特洛伊布下了重重疑陣,在人已現(xiàn)身于西海岸,距離希臘僅有一步之遙的情況下,追擊者應(yīng)該正在希臘邊境撒開了盯防偷渡者,恐怕很難想到他們會殺個回馬槍,跑回伊斯坦布爾上車。

    “先生,太太?!?/br>
    這可是東方快車公司——現(xiàn)在改名叫貝爾蒙德了,但,依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奢華旅游服務(wù)商,服務(wù)挑不出一點瑕疵,他們經(jīng)過之處,列車員不斷點頭鞠躬致意,在他們的車廂前,手一抬列車員就接過隨身行李,先生和太太都對他報以客氣的笑容,在謝謝聲中,他們完成一段冗長的落座儀式:介紹包廂內(nèi)的設(shè)施,用餐時間與dresscode,確認用餐偏好,送上兩杯歡迎香檳,當(dāng)然,對于健談的貴客少不得閑談兩句,從今日的天氣到土耳其局勢——

    “是的,車內(nèi)的乘客很少,我們大部分客人都寧愿乘飛機走,只有三個包廂沒取消預(yù)定,再加上您就是四個包廂,恭喜您可以享受幽靜的餐車。”

    隨著一聲汽笛鳴響,東方快車緩緩啟動,離開月臺,車行當(dāng)然比一百年前要更平穩(wěn),但不論是老火車站的站內(nèi)裝飾,還是車廂內(nèi)的裝潢,又都似乎抵御了時間的魔法,沒有發(fā)生絲毫的變化。列車員碰了碰帽檐,輕笑著說,“祝您有個愉快的旅程?!?/br>
    他和先生聊得很愉快,至于太太,她一直孩子氣地趴在走廊的窗戶上張望著月臺,直到火車緩緩加速才坐回包廂內(nèi),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列車員笑了笑:多么可愛的一對,走遍了世界,卻仍舊不失童真。

    列車員覺得這一對很讓人喜愛,他轉(zhuǎn)過身為他們輕輕地合攏門,正好看到先生拉住太太的手,緩緩靠近她的雙唇,兩個人的輪廓被窗外的陽光鑲上了金邊,就像是言情小說封面會喜歡的剪影畫——

    他會心一笑,合上房門。先生則在下一瞬間放開太太,越過她打開隨身小箱子,開始盤點隨身行李,“看,我說過,13200鎊自有它的好處?!?/br>
    “沒想到真的就這樣上車了,預(yù)想中的麻煩一個也沒發(fā)生。”李竺還有點緩不過勁:當(dāng)然在許多國家,進車站并不需要安檢,不過土耳其剛剛政變,目前各地仍存有sao亂的可能,因此火車站內(nèi)臨時架起了幾座安檢機,旅客們排著長隊進行安檢,有謠傳許多人因此沒趕上飛機,而這正遂政府的意,更嚴格的出入境政策正在醞釀中。不過,這一切和東方快車的乘客無關(guān),錫凱爾車站正在翻修,一般旅客的候車體驗不佳,但東方快車的乘客享用特別通道與專用豪華候車廳,他們的乘客當(dāng)然沒接受任何安檢。一把還有6發(fā)子彈的槍就這樣輕輕松松地被帶上了火車。

    “不僅僅如此,這是唯一一輛從錫凱爾出發(fā)的跨國列車,錫凱爾車站正在翻修,所以沒有任何安全攝像頭——它位于老城區(qū),這也就是說,建筑林立、電線橫拉,這附近同樣是監(jiān)控盲區(qū)?!备嫡勾蛄藗€呵欠,“除非半路停車,否則我們到下一站都是安全的,休息一會?”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們的睡眠時間只有在車里補眠的四小時——當(dāng)然不可能直接把哈米德的車開回伊斯坦布爾,這輛車已經(jīng)曝光,成為了‘熱點車’,一整天他們都在緊張的行動,開車、換車,租船出?!贯灐?,請船東在碼頭上睡個好覺,把小船開到島上另一側(cè)已廢棄的碼頭,再撬開一輛車,一路開回伊斯坦布爾,為傅展清創(chuàng),洗掉他的一次性染發(fā)劑,化妝(主要給傅展化,否則他的淤青會嚇到人,該感謝土耳其當(dāng)?shù)鼗瘖y品如水泥般厚實的質(zhì)地,李竺沒用太多粉底就達到目的),用現(xiàn)金快速購物,花掉本該付給哈米德的定金,趕往錫凱爾車站,隨時準(zhǔn)備拔腿就跑,或是和追兵短兵相接,他們一路上連談天的時間都沒多少,一直在緊張的奔波,的確應(yīng)該抓緊時間休息。李竺現(xiàn)在察覺到間諜必備的素質(zhì)——她感覺除了那些情報分析能力和打斗能力之外,他們首先應(yīng)該是個老道的旅行者,永遠不對水、食物和小憩的機會說不。

    但她并不困,48小時以來第一次從極度的緊張和亢奮中解脫出來以后,她的手不知怎么開始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她把圍巾攏得更緊了點,“行,你先睡吧,我……再吃點東西?!?/br>
    傅展打量她幾眼,不動聲色地把箱子合攏,“要不,睡前談?wù)勑模俊?/br>
    “這算什么,殺人輔導(dǎo)?”李竺反倒自己吐槽了一句,她笑了下,干脆把手伸出來,和傅展一起凝視著輕微的顫抖,“其實沒什么——如果會崩潰,一開始洗手間就崩潰了,對不對?”

    “你的表現(xiàn)確實讓我有點吃驚,”傅展承認,“大部分人應(yīng)該是會在那部分崩潰。”

    各種各樣的血,細密的血霧、濃稠的血漿被水沖開,殘肢斷臂,細碎的rou塊,還有白色的腦漿,槍殺現(xiàn)場永遠不可能如電影里一樣整潔,遇到這種超越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場景,人們會有兩種反應(yīng)——不知所措,逃避現(xiàn)實,或是格外冷靜地處理局面。李竺之前也不知道她是第二種,她沉思著說,“也許和我的工作有關(guān),看過太多場景了,你知道,演藝圈,好像人人都有點精分??偸菑囊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戲上,戲下,人前,人后,這是四個世界?!?/br>
    “你的冷靜救了自己一命,”傅展說,“如果你當(dāng)時崩潰了,堅持要找警察,或是要立刻回國——離開土耳其,那,現(xiàn)在……”

    哈米德毫無生氣的面孔仿佛又浮現(xiàn)在她眼前,死了以后她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那么瘦小,靠在樹邊低頭坐著,可憐兮兮的樣子,腦袋異常地耷拉在胸前。

    “嗯,那我現(xiàn)在就死了?!崩铙谜f,第一次承認追在他們身后的死亡陰影,她反而異樣的平靜。她漸漸能感受到傅展的心境,不是沒情緒,但在處理問題時一定要絕對冷靜,“死在誰手里不重要,但總之,沒法活著出來。——說不定被一下殺死還更好,能少遭點罪?!?/br>
    誰會一下殺死她?不會是想要逼問u盤下落的美國人,更可能是不想被她暴露太多底牌的前隊友,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未說出口的話彼此心知肚明,重新身處符合身份的奢華環(huán)境,用回了自己的護照,但舊有的身份與伴隨而來的那些常識已經(jīng)永久褪去。

    不,這里沒有女士優(yōu)先,沒有互相援助、彼此謙讓的都市公約,這些是文明環(huán)境的專屬,而他們,手邊擺著槍,身后追著死神,家鄉(xiāng)在遙遠的異國,什么時候能回得去?也許再也回不去了。

    傅展不想帶她,不聽她的建議,不把u盤交給對方,拿走這個籌碼,事后來看都是明智選擇,哈米德是最好的證據(jù),沒拿u盤,他們也許早死了,不想活捉,樹叢里的兩發(fā)冷槍足以解決所有麻煩,而她也的確不能算他的拍檔,只是被他帶著逃命的累贅,直到——

    兩人的思緒似完全同步,眼神又都落到了李竺的坤包上:那把槍現(xiàn)在就躺在包里,以便隨時應(yīng)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