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同生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傅展從不寬容,只有對傻逼的憐憫,他知道這不討喜(尤其對傻子們來說),平時也隱藏得很小心,但李竺不同于喬韻,他在她面前要更放松些,也許是土耳其的星月,也許是他們身后步步緊逼的明天,他比平時說得更多了點。“你知不知道土耳其民眾為什么這么討厭中國?因為大突厥思想,破滅了的帝國夢?他們對奧斯曼帝國從未實際統(tǒng)治過的領(lǐng)土有情懷?”

    “你知不知道土耳其主要的經(jīng)濟支柱是什么?他們在國際上主要在賣什么?土耳其的經(jīng)濟支柱,紡織業(yè)、旅游業(yè),你猜紡織業(yè)的主要競爭者是誰?你猜他們想不想做制造業(yè)?你猜,他們?yōu)槭裁醋霾黄饋恚俊?/br>
    李竺被問得無話可說,其實是很簡單的問題,她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一樣——從未這么想過。

    傅展點燃一支劣質(zhì)香煙,放在桌邊,取代逐漸熄滅的香料來驅(qū)蚊子,“從1882年到現(xiàn)在,世界對華人的看法從沒變過,就是黃禍。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挺精準(zhǔn)的?!?/br>
    這群黃禍浩浩蕩蕩,從每個角落蜂擁而至,他們干最多的活,滿足于最少的報酬,讓當(dāng)?shù)厝藷o活可干。充分競爭的市場就是如此,丑化華人的漫畫不是從1949年以后開始畫,現(xiàn)在文明了,沒了排華法案,但歧視仍繼續(xù),反感仍在?!艾F(xiàn)在我們有14億人,年輕一代中幾乎沒有文盲,就是這14億人讓哈米德無路可走,關(guān)閉了他在這社會的上升通道。除了旅游業(yè),找不到別的經(jīng)濟增長點,土耳其人也做彩電,你聽說過嗎?中國人瞄準(zhǔn)什么行業(yè),就是這行業(yè)的滅頂之災(zāi),除了高精尖工業(yè),我們有什么做不出來?什么產(chǎn)品內(nèi)部消化不掉?山寨,在國內(nèi)市場上發(fā)育成熟,然后沖出去打垮整個穩(wěn)定的價格體系,這就是全世界的工業(yè)體系正在發(fā)生的事——你猜這些被沖擊的人會不會喜歡中國?”

    “農(nóng)民當(dāng)然淳樸,他們只關(guān)心眼前的事,再說,中國人是棉花和羊毛的買主——安卡拉羊毛的確好,【韻】也在用。他們對中國人當(dāng)然友好,你猜城市里的人,那些有一點點智慧的人會怎么看我們?這世上注定總要有人沒活干的,你更情愿是我們的年輕人找不到工作,把希望讓給哈米德嗎?”

    李竺沒說話,她側(cè)著伏在椅子上,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露出不服氣的樣子——還不算太笨,傅展唇邊也漾出了一點笑意,他點點煙灰,“聰明人都在鼓吹產(chǎn)業(yè)升級,生產(chǎn)轉(zhuǎn)移,可轉(zhuǎn)移也轉(zhuǎn)移不到土耳其。我們會轉(zhuǎn)移去非洲,那里是我們逐鹿的地盤。對我們來說,亞歐大陸容下三個大國已經(jīng)很擠,沒人會真正喜歡土耳其。哈米德已經(jīng)算幸運,至少趕上了旅游業(yè)最后的繁華時段。你信不信,在這當(dāng)口遇到我們,是他的幸運?”

    “?”李竺做了個疑問的表情。

    “土耳其旅游業(yè)快完了?!备嫡拐f,他發(fā)現(xiàn)李竺其實不笨,至少比他想得更聰明一些,他說的她居然都能懂,可以被納入閑聊的人選。“之后不會太平的。游客最怕的就是動蕩的環(huán)境,一次政變還行,但恐怖襲擊會帶來很大的影響,如果二者結(jié)合的話……”

    說到這里,他有點憂慮:他還沒打開u盤看過,到目前為止都沒找到機會,所以也就不知道它會引來怎樣的追兵……如果只身一人的話,會更便利,但他身邊還有李竺。需要照顧,處處懵懵懂懂,嬌氣,而且——最致命的是,對他的事知道得太多。他不能簡簡單單拋下她,這不僅僅是因為她落單后極易被追上捕獲,也因為她落入敵手后會吐露的內(nèi)容不可控制。他們從政變起就呆在一起,他做了什么,知道什么,傾向于選擇什么,這一切都落入她眼中,如果——不,是必然,被她出賣后,他回國的希望會更小——

    叩叩叩,門口的敲門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哈米德出現(xiàn)在房門口,“所以——我們還沒吃晚餐,是嗎?老板說,他可以烤一只雞——”

    “啊,永遠的kebab?!崩铙蒙胍髌饋?,有點故意模仿那個北方女孩的口音,傅展不禁露出微笑。他們從伊斯坦布爾一路開來的速度并沒有很快,因為現(xiàn)在土耳其執(zhí)行嚴(yán)格的管制,每經(jīng)過一個路口都要檢查護照(幸運的是,只登記在小本子上,不上電腦),登記車牌號。有時他們還打電話向上一站核查,開得太快的旅行者很容易遭到懷疑,所以他們很投入地扮演游客的角色,中途還因為道路限行繞去棉花堡,哈米德是包車司機兼導(dǎo)游,遇到景點他們都停下來拍照,而中飯當(dāng)然就是路邊小店的kebab。李竺很快也和上一個旅游者一樣,發(fā)出了‘kebab哀嚎’,這多少已成為一個內(nèi)部笑話。

    哈米德也get到了點,一樣被逗樂了,“不不不?!?/br>
    他有些獻寶地說,“我和他說了,你們吃太多kebab了——雖然老板說,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吃太多kebab,不過——他還是愿意為我們做一只西式烤雞?!?/br>
    “真的?!”

    真的,烤雞的香味兒已經(jīng)傳了過來,李竺抽抽鼻子,驚喜地看了傅展一眼,就連傅展的胃都在抽動:他們最近的確吃太多烤rou了。哈米德臉上的笑容更擴大,他大膽地抓起李竺的手,把他們拉下去。

    烤雞是貨真價實的,熱騰騰的剛出爐,刷了黃油,肚子里塞著蘋果和土豆。老板用手勢告訴他們(配合哈米德的解說),他母親有一半希臘血統(tǒng),這是她常吃的家常菜。老板只會說土耳其語,膚色黝黑、皺紋滿面,看起來就是道地的當(dāng)?shù)厝耍赣H60年代回希臘去了,但手藝和味覺留了下來。

    餐后,他們喝蘋果rou桂茶,在一樓的大地毯上斜靠著聊天,政變和這個小村莊似乎沒有任何關(guān)系,客廳一角放了一臺大電視,這和陳舊的家具不怎么搭調(diào),家人們逐漸從旅館各處聚攏過來,投入地看球賽,旅館老板的女兒提供茶水,蒼蠅繞著燈泡一圈又一圈地飛,院子里,月亮高高地掛在天邊,又大又圓,因為緯度的關(guān)系,這里的月亮好像的確比中國要圓。哈米德一直在和李竺聊天,李竺打起笑容應(yīng)付著,他猜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給他一筆錢,即使聽了那么多分析,她也還是難以控制感性的泛濫——女人。

    傅展看了半小時電視,示意她一起回房休息。他們不是太累,不過晚上要輪崗放哨,為了讓每個人都得到足夠的睡眠,總的時間要比一般人需求得更多。但旁人不知內(nèi)情,對過早的休息時間難免想入非非,口哨聲和對傅展的鼓勵手勢伴著他們一路上樓。

    “他們對你比劃什么?”李竺沒懂。

    “沒什么,睡吧?!备嫡拐f,“到點我叫醒你?!彼枰乃邥r間比李竺少。

    李竺不笨,甚至也許可以說是很聰明,她想了一會就自己明白過來,“噢?!?/br>
    她沒繼續(xù)說話,站在當(dāng)?shù)?,眼神有點飄移,傅展盯著她,樓下傳來陣陣歡笑——有人進球了。晚飯時喝的一杯啤酒和滿滿的烤雞在胃里溫暖的蠕動著,散發(fā)著熱量,兩個人都察覺到一絲什么——可以用很多話去形容和解釋,但歸根到底,那就是很簡單的,什么。

    怎么可能?

    幾乎是相同的想法躥過腦際,這點什么,被共同的哂笑壓了下去:怎么可能會對她/他有點什么?

    只是旅途的錯。只是局勢的錯。只是晚飯吃太多的錯。

    李竺的笑比平時夸張點,“那我去睡了?!?/br>
    “去吧?!备嫡骨迩搴韲担说揭贿?,讓出的空間也比平時更多。

    她擦身而過,帶來的風(fēng)也比平時更有壓力。傅展瞪著李竺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后,走到自己那半邊床躺好。

    為了懲罰自己的愚念,他決定今晚多看幾章《圣經(jīng)》。

    第10章 恰納卡萊(1)

    土耳其恰納卡萊傳說之城特洛伊

    一陣海風(fēng)吹來。

    “這就是恰納卡萊,”哈米德容光煥發(fā),麥色的臉頰漲紅了,激動地揮著手臂,他們一共花了兩個晚上到達這里?!榜R爾馬拉海和愛琴海的大門,亞歐大陸的分界線,傳奇與神話之地——無數(shù)戰(zhàn)爭從這里發(fā)源,這是土耳其最后一個海峽,也是最重要的海峽,跨過它你就真正到了歐洲。”

    他遙望前方成片的藍海,忽然有了一點羨慕和向往,暫時從導(dǎo)游的角色中退了出來,“海對面就是希臘——這里是整個土耳其最好的城市了?!?/br>
    去過棉花堡,在路邊停下來拍照,在篝火旁共飲釅茶,哈米德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發(fā)生在伊斯坦布爾的故事——也許是因為兩個會說英文的游客在他的照應(yīng)下一路前行的情境,讓他進入了自己未完的導(dǎo)游夢。他越來越快活,沉醉地向他們講述著海峽兩岸沉睡的歷史。

    “沉睡的火藥桶——一戰(zhàn)的時候這里死了五十萬人?!彼h(huán)顧四周郁郁蔥蔥的林木,輕快地說,“不論是征服希臘,還是從歐洲打過來,戰(zhàn)火都從這里燃起,所以,特洛伊的故事就誕生在這里。”

    他說了一連串又長又復(fù)雜的英文,顯著超越能力,停下來以后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這都是以前在導(dǎo)游培訓(xùn)課程上背的——我本人也是第一次來這里?!?/br>
    恰納卡萊是度假城市,不僅土耳其人,希臘人也喜歡到這里消磨暑假,這里的物價幾乎和伊斯坦布爾相當(dāng),但風(fēng)景也足夠美麗,也許是和希臘靠近的關(guān)系,這里比伊斯坦布爾干凈很多,半島彎成溫柔的港灣,長長的海灘后邊是高高低低的小樓,政變的陰影絲毫沒有籠罩到這里,戰(zhàn)爭也離得很遠,這里是土耳其距離敘利亞最遠的一個角落,難民一時半會還走不到這里來。游客零星在海邊步道漫步,帶著機票無法改期的怨氣,但依然不掩對這座靜謐小城的喜愛。

    政變依然是有影響,哈米德帶他們?nèi)ジ劭趩柖纱南ⅰi_了,機場的國際航班也沒恢復(fù),今天才開始陸續(xù)有國內(nèi)航班降落,土耳其在嚴(yán)格管控離境人員,這很合理,也讓大批希臘游客只能守在這兒等開船??磥硐鹌ねв媱潉菰诒匦?。

    “我可以去打聽一下,”哈米德說,他有些猶豫,小心地打量著他們的臉色,“我有幾個同學(xué),他們提過,很多土耳其人都搭船去希臘——至少幾年前是這樣的。”

    現(xiàn)在,希臘的失業(yè)率也許比土耳其還高,偷渡過去實在沒什么好的,再說,土耳其人拿申根簽證也不是那么難。這一行當(dāng)然會因此萎縮,傅展沉吟著和李竺交換個眼色,好像在征詢她的意見——其實也只是表面功夫,他哪會顧及她的意見?

    雖說如此,還要配合著演,李竺看他想答應(yīng),也跟著點點頭。傅展笑著說,“那我們可以去古城看看,正好在那里等你。”

    特洛伊正在達達尼爾海峽旁邊,距離碼頭不遠,現(xiàn)在禁止出航,碼頭周圍泊滿小船,很多希臘人會租一艘海釣——其實這些船也完全具備把他們送回希臘的能力,哈米德了解地點頭,渴望地踮起腳尖看了遠處一眼。

    “那有個很有名的木馬,我還沒看過那個木馬?!?/br>
    他和李竺更談得來,相應(yīng)更怕傅展,乘傅展去買票時留戀地再三叮囑李竺,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我從小就聽說的地方,但我一直沒有錢來?!?/br>
    農(nóng)民的兒子不忌諱談?wù)撟约旱呢毟F,哈米德也很為自己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滿足,看得出來,終于能來到這里,令他有美夢成真的自豪,他把手指插在褲帶里,喜愛地環(huán)顧四周,“我想過到這里工作——但他們更需要希臘語導(dǎo)游。也許等你們出海以后我可以自己來這里,好好的看那個木馬——你知道嗎,它有四個人那么高呢!”

    李竺啼笑皆非,有那么一小會,她想叫哈米德干脆和他們一起去算了,或者反一反,他去看木馬,他們?nèi)フ掖凑麄內(nèi)ゾ包c唯一的理由,也只是在路邊傻等太惹人注意,也容易被攝像頭拍到。

    “去吧,”最終她只是說,“等這事兒完了以后,你想在這里住一年都可以?!?/br>
    #

    “你覺得他能搞到船嗎?”

    事實上,特洛伊城對一般游客而言,可說是索然寡味。這里更像是旅行團騙人用的景點——名聲響亮,處處綠樹如茵,但非專業(yè)人士可看之處相當(dāng)少,沒有成形的建筑,沒有銘牌和城志,甚至連殘垣斷壁都沒有,有的僅僅只是一個個考古方以及想象中的復(fù)原圖,一些挖掘出的生活用具在陳列館中亮相,卻毫無特洛伊應(yīng)有的傳奇氣息。游客半小時就足以逛完,然后殺向附近的購物點,讓導(dǎo)游和特別適合旅行團游的那些團員笑逐顏開。

    至于特洛伊木馬,這個人造景點對有過些許閱歷的游客而言,實在過分無聊,只能讓人對特洛伊人的智商充滿懷疑,李竺和傅展在它附近徜徉,“應(yīng)該可以吧,實在搞不到船的話,他也完全可以租一條摩托艇。聽說過那個笑話嗎,打開google地圖,選擇美國作為目的地——”

    “它會叫你乘車走到東海濱,然后開摩托艇過去?!备嫡箷囊恍?,“的確,這不失為一個保底選擇。但還是能搞到一條小船最理想——如果船東不放心的話,他可以和我們一起過去,再獨自把船開回來?!?/br>
    這些細節(jié)他和哈米德仔細交代過,李竺知道反復(fù)確認細節(jié)是傅展商業(yè)上的習(xí)慣,沒想到這份習(xí)慣在逃亡路上也能給她帶來安全感?!拔覀兞舳嗌馘X給他?——或者說,我們留多少錢給自己?!?/br>
    在伊斯坦布爾倒賣護照一定比想象更賺,他們搜刮了一筆不大不小的錢財,各國貨幣都有。當(dāng)然,這數(shù)字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只要一回到國內(nèi),李竺和傅展都能輕易動用哈米德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當(dāng)然是另一回事,李竺在這問題上游移不定:給哈米德留太多,他們就得在希臘想法子搞錢,但首付給他留太少,恐怕雙方的分手不會太愉快?!稽c也不想去猜傅展會怎么收拾哈米德。

    傅展像是把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他面露揶揄的微笑,開口說,“我聽說你一直以來都喜歡——”

    李竺交過幾個男朋友,都是成熟穩(wěn)重的商務(wù)人士,以傅展消息靈通的程度,當(dāng)然對此了然于胸,她剛聽個開頭就知道他要打趣什么,反駁之詞已在醞釀,但就在這時,傅展臉上忽然露出驚駭之色,李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肘處傳來巨力,她被拉著一起側(cè)跌下去。

    敏感時期,特洛伊城游客不多,但有人忽然跌倒,依然引起眾人注意,還好一名棕發(fā)男人及時拉住這名亞洲男子,友善地問候?!澳銈儧]事吧?”

    他體貼地握住亞裔男士的肩膀,把他抓扶起來,“低血糖了嗎?要不要到一旁去休息?”

    有人處理,游客們的注意力逐漸散去,只有亞裔男子的女友跟著他們走入木馬邊的小徑,視網(wǎng)膜里的這一幕被自動打上‘好人好事’標(biāo)簽,不會有人注意到扶持的姿勢是否有些不自然,當(dāng)然,更沒人閑得沒事,去偷聽他們的對話了。

    #

    “殺了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u盤藏在哪?!?/br>
    棕發(fā)男人一定頂了一下他的后腰,傅展被頂?shù)孟蚯斑~了一小步,他的姿勢不自然——是被槍頂著后腰的不自然,以后她就會識別了。

    “u盤在哪里?!庇腥嗽诤退f話,風(fēng)吹過樹梢,哈米德現(xiàn)在找到船沒有?

    “u盤在哪里?”那個人的膝蓋頂了傅展一下,后者痛呼出聲?!安灰b傻,我知道你會說英文?!?/br>
    “她不是裝傻,她是嚇蒙了?!?/br>
    連續(xù)的對話傳進耳內(nèi),卻像是被間斷性屏蔽,李竺猛地搖晃一下,忽然從極度恐慌中暫時回神:她可以勉強鎮(zhèn)定地在巷道中絕命逃亡,和傅展一起開車奔逃出上千公里,但卻還沒學(xué)會處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有把槍指著傅展,就在她身邊,比上一次更近。只要他扣下扳機,傅展就會——和那個人一樣,半邊身子被炸得粉碎,只剩下紅紅白白的rou塊——

    也許因為這一次面對死亡威脅的人是她的同伴,甚至可以說就是她自己,帶來的恐懼感比上次要更大。自政變以來,第一次她完全慌了,這一刻她腳軟著只想反身逃走,人在面對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脅時,慫真是第一也是唯一的反應(yīng),她的思維限于停頓,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

    “她沒撒謊,”傅展的聲音居然還很鎮(zhèn)定,“她真的不知道?!?/br>
    棕發(fā)男子一定有辨別真?zhèn)蔚母[門,他相信了她,但這不是什么好事——她不知道,知道的就是傅展,所以槍被挪開了,他一手仍反扣傅展的雙手,槍口指向李竺,發(fā)問的對象也換了人?!皍盤在哪里?”

    “你拿她威脅我也沒用?!备嫡鼓樕蛔儯Z氣淡淡的,但誰都能聽出這話的真實。

    “那她就沒有用了?!痹局皇翘撝傅臉尶诜€(wěn)定下來,瞄準(zhǔn)了她的身體,具體是哪個部位從她的視角不可能分辨,李竺雙腿開始發(fā)軟,她非常想上廁所,思維一片慌亂,甚至來不及怨恨傅展,她就要死了?就這樣簡單地、荒謬地?zé)o知地死在一個陌生國家的陌生角落里?

    如果她夠鎮(zhèn)定,就該想到特洛伊城是個公眾景點,槍聲終究會引來太多注意,這也許是恫嚇逼供的手段。但生死關(guān)頭,不是人人都能保持冷靜,局勢的變化也快得讓她根本無從反應(yīng)——傅展根本沒回答棕發(fā)人的話,槍口才一穩(wěn)定,他就扭身跺腳,猛踩棕發(fā)人的腳尖,雙肘一別,仰過上身滑、扭、頭槌,轉(zhuǎn)身游臂握上他持槍的那只手一拗——

    棕發(fā)人也是技擊高手,他沒這樣簡單的就范,而是迅捷地和傅展纏斗在一起,這打斗不像是電影里那么好看,肢體糾纏,競技空間太小,不夠發(fā)力出拳,就都想要掌握關(guān)節(jié)技的主動,靠自重來讓對方失去戰(zhàn)力,一時間混亂不堪,但傅展剛開始取得短暫的優(yōu)勢——他卸掉了棕發(fā)人的槍。

    這塊沉重的金屬掉在石路上,不知被誰踢飛出去,李竺站在當(dāng)?shù)?,眼神在槍和兩個男人間來回游移,徹底傻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應(yīng)該上前幫忙,她也會點武術(shù),她可以幫傅展一起制服他,傅展沒占優(yōu)勢,對方太強壯了。

    但是——但是——

    她依然很想上廁所,腿像是沒了骨頭,軟綿綿的甚至連站立都勉強,傅展在纏斗中沒看她,不過他像是也沒指望什么,喊聲中一點著急都沒有,“跑!去找u盤!”

    u盤在哪?

    他會死嗎?

    他們是怎么追上來的?

    這些問題像是由另一個人再思考,李竺自己,聽到那個跑字像是忽然間接收到了命令,肢體根本不聽她使喚,歪歪扭扭地向某個方向奔去,跑著跑著滑了一跤,她伸手扶住地面,恰好摸到一個重重的東西,順手就把槍拿在手里繼續(xù)往前跑。

    跑,跑到停車場,哈米德就把車停在那里,去找哈米德,帶上他一起跑,u盤在哪里,傅展為什么要那么說,他會死嗎?他會被抓嗎?他會被酷刑拷打嗎?她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她好想回家,她沒了錢,哈米德會帶著她嗎?她能相信他嗎?

    她盡力在跑,不知怎么就辨別出了往停車場的方向,傅展和身后的那個人在她思維中所占的篇幅漸漸越來越小,純粹的、對死亡的恐懼,反應(yīng)遲鈍地到現(xiàn)在才泉涌而上。李竺完全失常了,她什么也來不及考慮,甚至很難意識到身后的動靜——是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棕發(fā)人正在追她,跑幾步傅展就過來糾纏,傅展被打得很慘,鼻子歪了——

    但這畫面里蘊含的信息她無法解讀,李竺現(xiàn)在想到的唯有跑,她拐過一個彎角,這是一條小路,停車場應(yīng)該近在咫尺——

    著眼前方,沒顧上腳下,有什么東西絆了她一下,她被絆得往前滑跌出去,但沒感覺痛,本能地扭身卸力,一落地就彈起來,連滾帶爬地抓住飛出去的槍——就像是一條狗,但現(xiàn)在誰還在乎姿態(tài)慫不慫?抓住槍她才回頭去看是什么絆了她。

    陽光透過樹葉,一陣海風(fēng)吹來。

    在細碎搖曳的光影里,時間像是一瞬間被拉得很長,追兵遲遲沒有轉(zhuǎn)過彎角,而在這無垠的一秒里,她維持著慫而驚慌的姿態(tài),怔怔地盯著樹邊的尸體,像是根本無法處理這么復(fù)雜的信息。

    太多細節(jié)了,哈米德臉上未褪的血色,他伸長的腳,就是它絆了她,脖子不自然彎折的角度,他那品味奇差的黃色襯衫和緊身西褲,老化的pu皮帶,沾了黃土的皮鞋面,甚至連他身上的廉價香精味都還對她的嗅覺系統(tǒng)悍然發(fā)動襲擊,哈米德們用不起除臭劑,只能用大量的本地香水來調(diào)節(jié)體味,這種又香又臭極具個人特色的味道,聞過一次就永遠忘不了。

    她暗自擔(dān)心過傅展也許會想處理掉他,擔(dān)心過哈米德因為拿不到全款和傅展發(fā)生沖突,其實也多少想過如果他們沒法成功回國的話,答應(yīng)過他的尾款該怎么辦。這男人——這男孩在這筆小錢上寄托了這么多的夢想和期待,他的惡純真到讓人只能無奈微笑,但現(xiàn)在,這一切全都不成問題了。

    他死了。

    有人用他自己的領(lǐng)帶勒死了他,就在特洛伊城的小樹林里,兇手是不是用槍頂著他的背讓他帶路?讓他辨認出他的兩個主顧?然后,不像上一次,巧舌沒能挽救他的生命,兇手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把他勒死在小樹林里,距離特洛伊木馬最近的地方。

    他看到了那個向往已久的,無聊的人造景點了嗎?

    他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嗎?

    像是有人在她的腦海中彈了一根弦,伴隨著‘嗡’地一聲長響,她的呼吸忽然間平穩(wěn)下來,所有無關(guān)的想法被摒除出腦海,李竺站起身,手指拂過槍身,確認彈夾保險,雙手托住槍托,高舉槍口與雙眼平齊,深吸一口氣,徐徐吐氣、穩(wěn)步向前,手指持續(xù)壓下扳機——

    棕發(fā)男和傅展先后出現(xiàn)在拐角,對這一幕均感驚駭,傅展反應(yīng)很快,立刻回身撲向地面,棕發(fā)男也做出最理智的避讓反應(yīng),但李竺沒觀察這些,這一瞬間她的視野里只有急劇擴大的目標(biāo),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腦子里安了一個自動放大的瞄準(zhǔn)器。她上前兩步,壓低槍口為后坐力留出余地,手指果斷一扣,揚手就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