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管振勛都有些蒙圈了,怎么都沒想到竟然陛下竟然會點他母親來負(fù)責(zé)這件事。但這話一出,有些利益方就不高興了,嚴(yán)奉君雖然愣了愣,錯失了一招棋,但顯然還是有人沒愣住的。因指揮戰(zhàn)事有功,從河南布政使調(diào)任兵部尚書的湯松立刻便站了出來,開口道:“臣以為,宗室之中,安太妃亦可一道參與選后事宜。安王乃是弘宣帝的幼帝,生前曾任宗人令掌管皇族諸事,安太妃對處理選后之事想必也略有些經(jīng)驗?!?/br> 這安王是趙曜爺爺弘宣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是燕國大長公主的親哥哥,如今雖已過世了,但他生前確實擔(dān)任了很長時間的宗人令,管理皇家玉牒、處理各項宗族事物,在宗族之中,威望很高。由安太妃和燕國大長公主共同來主持選后一事,倒也合宜。 趙曜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可,這選后之事,便由安太妃和燕國大長公主一道吧。禮部,明日著人去安王封地將太妃請進(jìn)宮來?!?/br> 禮部尚書立刻站出來,躬身領(lǐng)命。 這一番選皇后之事定下了,各方也都還算滿意,這早朝便結(jié)束了。李奉一聲“退朝”之后,諸大臣俱魚貫退出大殿,三三兩兩地往宮門口走去。 張遠(yuǎn)正持著笏板,慢慢悠悠地走在漢白玉的階梯上,忽得就聽到身后傳來了一聲呼喊:“張大人,請留步。” 張遠(yuǎn)轉(zhuǎn)頭,瞇眼瞧了瞧,笑著拱了拱手:“原來是國公爺。” 管振勛走到張遠(yuǎn)身側(cè),邊遷就著張遠(yuǎn)那蹣跚緩慢的步伐,邊試探性地問:“剛剛朝堂之上……張大人為何推舉家母來負(fù)責(zé)選后之事?” 張遠(yuǎn)抱著笏板,露出一絲祥和的笑容:“管大人不希望大長公主負(fù)責(zé)這件事嗎?” “這……管某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管振勛連連擺手,“管某之事有些好奇,張大人怎么忽然會提家母?!?/br> “要負(fù)責(zé)選后之事,那必然得是陛下的長輩,陛下的女性長輩里面,輩分夠大、身份夠高的,本來也不多?!睆堖h(yuǎn)說話,自然是半點口風(fēng)不露,“燕國大長公主便是其中一位。所以,就算老夫不提,也自然會有其他人提的,這不,湯大人就提了同樣尊貴的安王太妃。” 管振勛想了想,理好像是這個理,可總覺得哪里不對,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兩人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了。張遠(yuǎn)家的車仆儼然等在了門口,張遠(yuǎn)也很快就和他告了辭。 管振勛便帶著這一肚子疑問回了英國公府,也巧得很,他一回府,便正好碰上了在園中散步的燕國大長公主,他立刻便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家母親:“……陛下今日早朝親口定了人選,想必明兒就該有人來宣旨了。” 燕國大長公主扶著身邊奴婢的手,領(lǐng)著兒子走到了院子邊上的花廳里,擺了擺手示意兒子坐下,隨即便道:“選后之事雖然麻煩,但到底也不是多大的難事,定了便定了,無妨?!?/br> 管振勛皺了皺眉:“母親不知道,這次選后的事,還真有些棘手。” 燕國大長公主平日多吃齋禮佛,不喜出門,倒也沒聽過外頭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遂頗有些疑惑地問:“哦?是各方多有爭斗?” 管振勛點點頭,又搖搖頭:“陛下如今帝位穩(wěn)固,威望極高,偏恰恰后宮空無一人,朝堂之上確有不少人都盯著陛下的后宮……但這事棘手便棘手在,陛下自己心里恐怕還另有打算?!?/br> 燕國大長公主吩咐身邊的奴婢去撥燃花廳里的幾個銅爐,又云淡風(fēng)輕地捧起茶盞,撇去浮沫抿了一口:“既然陛下自己有中意的人,那便按他的意思定吧,左右你又沒有適齡的女兒要送進(jìn)宮去,犯不著為了外頭那些人得罪陛下。” 管振勛蹙了蹙眉,神情有些幾分無奈:“可問題是……那姑娘怕是沒資格登后位?!?/br> 燕國大長公主挑了挑眉:“哦?是出身不夠?” 管振勛嘆氣:“何止是出身不夠,簡直是來歷不明……” 聽到來歷不明四個字,燕國大長公主立刻地放下了茶盞,一臉反感和厭惡:“那不成,先帝那位‘來歷不明’的貴妃把大周折騰成什么樣了?陛下絕不能步先帝后塵!” “那倒沒有這般嚴(yán)重!”管振勛立刻解釋,“母親可知道那位傳得神乎其神的沈姑娘?陛下中意的人,八成是她?!?/br> 這位的名聲基本已經(jīng)傳遍大周上下,即便是吃齋念佛的燕國大長公主也是聽過這位據(jù)說有鬼神之能,以‘神器’幫著陛下收復(fù)天下的沈姑娘。她略吃驚地看向管振勛:“你說,陛下想要娶這位沈姑娘為后?可……可這沈姑娘不是比陛下大了許多嗎?” “沈姑娘確實是比陛下大,可大了多少,兒子知道得也不確切,聽宮里頭的說法好像也就差了兩三歲?!惫苷駝紫肓讼?,想起那位李公公似乎透露過這個年齡信息,便隨口回答。 “如果是這位,那還真不好辦?!毖鄧箝L公主站起身,攏著狐裘在花廳里踱了幾步,不自覺地蹙眉撫弄著自己的玳瑁護(hù)甲套,神情頗有些為難,“這位的家世雖然不顯,但畢竟功勞大,聽聞在民間和軍營中的威望也很高,可這位既然參與戰(zhàn)事,想必也曾頻繁拋頭露面,在規(guī)儀禮制確實也容易被人說道?!?/br> “不僅如此……”管振勛知曉自家母親不是那種喜歡嚼口舌的人,所以極有可能還不知曉前些日子皇宮里發(fā)生的事,遂便又把沈芊曾被趙曜留在宮中住了大半月的消息說了出來。 這下,一慣淡定的燕國大長公主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胡鬧,陛下這簡直……簡直……鬼迷心竅!” “外頭現(xiàn)在也在傳這事,所以,兒子才覺得,沈姑娘入主后宮這事,恐怕是希望渺茫。”管振勛嘆氣,“可陛下偏偏又指定了母親,兒子是擔(dān)心,如果到時候結(jié)果不合陛下的心意,母親恐怕會受連累?!?/br> 燕國大長公主皺著眉,在花廳里不停地踱步,甚至都顧不得外頭凌冽的寒風(fēng),直接站在了花廳的窗口邊上,她扶著窗欞沉思了很久,直到管振勛著急地遞過來一個手爐,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兒子,神情堅定:“這事,我們英國公府,恐怕只能站在陛下那一邊?!?/br> “啊?”管振勛不明所以。 “娘長年不曾接觸朝政,險些失去了對朝政的敏感性?!毖鄧箝L公主嘆了口氣,“我兒,你想想,張遠(yuǎn)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如你所言,他推舉了娘,陛下連想都沒想便答應(yīng)了,這說明什么?” “張大人的提議,必是陛下默許的。”管振勛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陛下為何會選中娘,或者說,選中我們英國公府?”燕國大長公主抬頭,望了望院子里蕭索的冬景,心下也帶著幾分時易世變的無奈,“韃靼破京,勛貴武將一系不僅死傷慘重,還背有指揮不力的罪責(zé),想想你,如今不過四十余歲,便已經(jīng)是武將勛貴里頭的領(lǐng)軍人物了,如你父親還有他的許多同輩,幾乎都死在戰(zhàn)亂中……**當(dāng)年分勛貴,公爵不過六人,侯爵不過二十人,伯爵亦有限數(shù),后頭幾代君王,亦是多封流爵,鮮少有世襲者……咱們勛貴一系,眼看著就要沒落了!” 管振勛渾身一震,忍不住喃喃道:“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吧?” 燕國大長公主忍不住搖頭:“你可細(xì)數(shù),這朝堂之上還有多少能得上話的勛爵?又有多少能說得上話的文臣和新貴?” 管振勛這一細(xì)想,便忍不住冷汗直冒,是啊,英國公、魯國公及其長子、平南侯及其長子次子、津南侯及其長孫、祁陽侯及子還有更多的伯爵全部都戰(zhàn)死在了這場“建元之亂”中,要知道,這京城的五成兵馬司在他們收復(fù)京城的時候,幾乎成了個空衙門?。《抢锩嬖?jīng)可都是勛貴子弟??! 文臣有科舉,一茬一茬永遠(yuǎn)不會斷絕,可他們勛貴呢?分封本就極難,這次又死了大批的頂梁柱和少年俊才——恐怕真如母親所言,要沒落了! “陛下比你看得清,他知道,咱們勛貴如今元氣大傷,要想存活,必須站在他這一邊?!毖鄧箝L公主的眼里帶著幾分無奈,“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當(dāng)年咱們將文臣壓得死死的,如今該輪到他們得勢了。如果皇后也出自他們的陣營,你覺得咱們還能翻身嗎?” 管振勛沉思良久,終于俯身一拜:“兒子明白了。” “那沈姑娘,倒是眼下最能平衡各方的人選了……”燕國大長公主遠(yuǎn)目而望,喃喃道,“陛下既然已經(jīng)為她算到了咱們的頭上,必然,還有后招。” 這后招,來得比管振勛想象得要快的多,不過兩日,內(nèi)閣大學(xué)士、陛下的心腹之臣張遠(yuǎn)張大人的府上就傳出了一件喜事——他認(rèn)了個拜了祠堂、入了家譜的義女! 作者有話要說: 明朝勛貴在土木堡之變后一蹶不振,導(dǎo)致在朝堂競爭的三方競爭中沒落,本文援引~ 這章還是小肥噠︿( ̄︶ ̄)︿ 第107章 暴躁 當(dāng)朱夫人提出想要認(rèn)沈芊做義女的時候, 她是懵逼的。當(dāng)朱夫人表示張大人也很想收她做義女的時候,沈芊是驚恐的。 她手足無措地指了指自己,瞪大了一雙眼睛, 茫然地看向朱夫人:“您……您是說想要收我做義女?” 朱夫人坐在繡凳上,微笑著看向驚到跳起來的沈芊:“是啊,老身知道這件事提得有些突然, 但其實很久之前, 老身就隱約動過這個念頭了, 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提。不久之前,老身和老爺提起這件事, 他很是欣然地同意了。于是老身便想著,今日厚著臉皮也要來你這兒問一問,你……可會嫌棄老身這傴僂老嫗?” 沈芊連忙道:“夫人, 您可千萬別這么說, 小女怎么會嫌棄您呢!您和大人一直都是小女的最尊崇的人!小女是擔(dān)心自己……當(dāng)不得您這樣的厚愛?!?/br> 朱夫人聽到她這么說,慈祥地向她伸出手, 拍了拍身邊的另一條繡凳:“來, 過來坐。” 沈芊依言走過去,被朱夫人拉著手,坐到了那條繡凳上。朱夫人一邊溫柔地拍著她的手,一邊略帶著幾分輕愁地看著她:“哪里說得上什么厚愛。如果沒有你, 青州那會兒,老身怕是就挺不過了。” 沈芊想到當(dāng)時朱夫人的狀況也忍不住心有余悸,張家大郎死訊傳來的那會兒, 朱夫人、張大人接連倒下,真真是讓大家都捏了把冷汗,尤其朱夫人后來差點因此神志不清……她至今還記得朱夫人攢緊她胳膊的手、空洞而絕望的眼神,以及那一遍遍地仿佛瘋魔一般的請求。 時至今日,她都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時候的場景,那樣典雅從容,一身林下風(fēng)致的朱夫人該有多痛多絕望,才會露出這等肝腸寸斷、歇斯底里的模樣?!這樣的摧毀太過殘忍,遠(yuǎn)比剝離血rou,折斷筋骨更觸目驚心。 即便沈芊不是個很通世故之人,她也知曉那樣絕望落魄的場景,沒有人會喜歡再會回想起來,可現(xiàn)下,朱夫人卻主動提起了。 她很驚異,也很無措,她不知道是朱夫人真的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了,還是…… “老身一共兩子兩女,如今已經(jīng)失去一子了,剩下一子遠(yuǎn)在江南,兩女又都嫁在山東。這偌大的張府里,除了守孝的大兒媳母子三人,便只剩下老身和老爺——”朱夫人苦笑,“兩個半截入黃土的老家伙了?!?/br> 沈芊握住朱夫人的手,想要開口安慰,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丫頭,老身是真的希望,能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敝旆蛉颂ыχ聪蛏蜍罚劾飵е鴰追謵澩锖蛶追窒<?,她伸出那雙已然看得出歲月風(fēng)霜的手,輕輕地摸了摸沈芊的發(fā)頂,“你可愿意,做老身的女兒?” 沈芊看著面前的朱夫人,心底忽然變得很難過,她仿佛透過朱夫人的樣子,看到了她那遠(yuǎn)在現(xiàn)代的母親,同樣保養(yǎng)精致卻仍舊在日漸老去的臉,同樣開始漸生華發(fā)的雙鬢,甚至同樣失去了她們的孩子……沈芊不知道自己的失蹤最后會不會被認(rèn)定成死亡,她也不敢想象遠(yuǎn)在國內(nèi)的母親聽到這個噩耗會受到怎樣的打擊,此時此刻,她突然很希望很希望,在那個時空,也會有一個人愿意給她母親帶去一些安慰,讓她能夠像朱夫人一樣振作起來。 沈芊低下頭,吸了吸鼻子,話語里帶著幾分淚音:“我愿意的?!?/br> 朱夫人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她伸手抱了抱面前的沈芊,低聲喚道:“我的兒……” *************************** 自從沈芊答應(yīng)了做朱夫人和張大人的義女之后,整件事就很快地進(jìn)入了流程了。沈芊懵懵懂懂地被帶著進(jìn)了祠堂,祭拜了祖先,還在族譜上添上了名字,并由張大人寫信回鄉(xiāng),告知各位族老,甚至連宮里也送來了一些賀禮和賞賜,同時朱夫人也在挑選著黃道吉日,準(zhǔn)備擺上豐盛的酒席,宴請同僚,昭告張家多了個女兒的事。 沈芊見這些儀式竟然如此復(fù)雜繁多,便隱隱有些咋舌,但缺乏常識的她只以為這些都是古代認(rèn)干親所必須的儀式,故而便也沒提出質(zhì)疑,只一步一步地跟著朱夫人的安排走。 然而她不知道的事,自張家傳出要認(rèn)她為干女兒,并向各大臣府上發(fā)出請柬的那日起,整個京城便儼然是一副風(fēng)雨欲來的架勢,朝堂上,各府中,都很是不平靜。 這頭一件大事,便是仍在江南臥病的孔首輔忽然從江南送來了一封折子,這折子只有兩條內(nèi)容,第一,他自己要病退,第二,他要推舉宋庭澤入閣! 這封折子可不是什么秘密的折子,而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走中書門下呈上來的折子,也就是說,整個朝堂中有不少人已然知道了這么一件事。而顯然的,就在孔首輔遞出這一份折子之后,跟風(fēng)推舉宋庭澤回內(nèi)閣的折子便一下子堆滿了趙曜的案桌,早朝之上,更是連著好幾天有人上奏,讓趙曜一定要把宋庭澤這個大周朝的文壇領(lǐng)袖、舉世聞名的前首輔、拱立新帝的大功臣給請回來。 趙曜在少陽山上發(fā)個“不入宗廟,不受血食”的誓言,才好不容易在天下人面前把宋庭澤的印記從自己的皇位上洗掉,結(jié)果,群臣這一番激動的慷慨陳詞,又在朝堂上把這個帽子生生給他扣回來了,仿佛他不禮賢下士地把宋庭澤請回來,就是苛待功臣,忘恩負(fù)義了! 趙曜心里也明白,他雖然憑著那誓言,在百姓中博了個“明君英主”的好名聲,但說到底,他能登基確實是宋庭澤扶上去的,這一點在場的大臣全部心知肚明,那些民間說法是根本糊弄不了這群人精的。所有人都在觀望著他對待宋庭澤的態(tài)度,如果他苛待了宋庭澤,那便足以導(dǎo)致滿朝文武人心惶惶——畢竟,如果他連扶自己上位的外家都要鏟除,那該是何等刻薄寡恩?這滿殿群臣,哪個不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這一招棋,他是必須認(rèn)了的,趙曜咬了咬牙,到底還是頒布了一條詔令,著令禮部、吏部還有內(nèi)廷司組建了一隊人馬,代表他前往青州,把居住在那里的宋庭澤給“請”回京城,重新?lián)蝺?nèi)閣大學(xué)士的職位。當(dāng)然,他還是留了個心眼的,只說了讓宋庭澤入閣,卻沒說讓他當(dāng)首輔。 這第一件大事,讓趙曜心塞塞。第二件大事,也沒能讓他心情好起來——一直駐扎在兩國邊境線上的十萬韃靼駐軍忽然大規(guī)模地撤兵了!而據(jù)可靠線報,韃靼內(nèi)部果然如同他們之前預(yù)料的那樣,出現(xiàn)了一個據(jù)說是韃靼和漢人混血而生的王子,突然篡位稱王了!而這位王子一成為新王,便立刻下令所有部隊都撤回韃靼國內(nèi),甚至直接拒絕了大周的談判,儼然是不想要回賽遷這條命了。 這個消息,也讓趙曜很是糟心,一方面自己手里的籌碼賽遷還沒用上呢就直接廢了,另一方面韃靼這一退軍,他選后這件事也變得波折橫生,畢竟他費勁心思劃拉到傻姑娘身后的勢力可都是勛貴和新貴,如今這“寇”都沒了,“將”棋還怎么自重?! 他剛剛出手給自家傻姑娘弄了個家世,宋庭澤和那些文官集團(tuán)就立刻出手反擊,不可謂不迅速!趙曜咬牙切齒地踱著步,臉色黑沉如水,看得站在一旁的李奉心驚膽戰(zhàn)的。 自從沈姑娘出宮以后,這大半個月,陛下的臉上幾乎就沒有出現(xiàn)過什么笑容,這也便罷了,最要命的事,外頭的大臣還老是招惹陛下,導(dǎo)致陛下的火氣越來越大,性子越來越陰郁,如今這乾清宮里當(dāng)職的宮人哪個不是日日提心吊膽,唯恐惹了陛下,便如前些日子那批擅闖陛下內(nèi)殿的奴婢一樣直接就給拖到外頭杖斃了! 想到這里,李奉的眼前瞬間就浮現(xiàn)了那日血腥的場面,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戰(zhàn),他連忙低下頭,在心里念了好幾聲佛,才算勉強把這周身的冷意壓下去。說起來,那幾個奴婢也真真是膽大包天,竟然生出了……生出了勾引陛下的念頭! 李奉想起當(dāng)日的情景,到如今還是心有余悸。 那日,陛下批完奏折,便如同往常一樣思念沈姑娘不得成眠,執(zhí)意要去御花園的湖心亭里飲酒,一直飲到夜半,陛下生了些許沉醉之意,這才踉踉蹌蹌地帶著他和幾個侍衛(wèi)往寢殿方向走。 因著陛下已經(jīng)連著好幾天這樣夜半飲酒了,且他也已經(jīng)大著膽子苦勸了好幾次,但無奈陛下都不曾聽進(jìn)去。故而,他也只能和幾個侍衛(wèi)守在陛下身后,不敢說什么。本來也是一切正常的,可誰知道那夜,就在陛下如往常一樣進(jìn)入寢宮,而侍衛(wèi)和小太監(jiān)們也都陸續(xù)換班交接的時候,寢宮里忽然傳來了陛下的暴怒之聲和東西砸裂摔倒的聲音! 他和侍衛(wèi)們在陛下的傳喚下進(jìn)入殿內(nèi),一進(jìn)去,便看到兩個宮女穿著單薄的衣裳趴跪在地上發(fā)抖,殿內(nèi)還燃著沈姑娘住偏殿的時候最喜歡用的沉水香!他再仔細(xì)偏頭一瞧,那兩個宮女的妝容打扮、神情樣貌,無一不似沈姑娘!這邀寵的心機,簡直是昭然若揭??! 陛下當(dāng)時眼睛就紅了,直接對著侍衛(wèi)甩出了一句話:“給朕拖出去,杖斃!” 那兩個癱軟成泥的宮女便嚎哭著被侍衛(wèi)飛快地拖了下去,成了新帝登基之后這深宮內(nèi)院里的第一縷新魂…… 想到這里,李奉又打了個寒噤,連念了兩聲“罪過”。唉,這些宮里的女人吶,也不知是太聰明還是太愚蠢,竟敢拿命去博這樣的前程,也不想想,如今陛下對沈姑娘那可正在興頭上,寧肯在湖心亭吹冷風(fēng),也不愿意要別的溫香軟玉……這時候來觸霉頭,可不就是找死呢嘛! “李奉!”趙曜高聲喊了一句。 李奉連忙回神,立刻伏跪道:“奴婢在!” “去查查,三品以上大員家里,都有哪些適齡未婚的女子?!壁w曜吩咐道,“記住,莫要走漏了風(fēng)聲,否則,別怪朕不客氣!” 光看這句話,倒是透著幾分曖昧,但李奉顯然不會誤解自家陛下的意思,畢竟這陰冷暴戾的語氣,聽著簡直和杖斃宮女那晚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還存著幾分理智,李奉簡直要以為自家陛下這是要把這些適齡未婚的官家小姐一個個查出來杖斃呢! 李奉猛地抖了抖,收起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應(yīng)道:“是,奴婢遵旨?!?/br> 趙曜瞧著李奉退出內(nèi)殿的身影,到底還是用拳頭狠砸了一下書案,整個人都顯出一股暴躁——去他媽的,真想把這群阻撓他立后的臣子都給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男主費心費力地鋪路,還不能得到女主一個正眼,他簡直進(jìn)入了大姨媽暴躁期。 第108章 狐媚子 臘月隆冬, 雪飄漫天,正正是一年豐收之后,各家團(tuán)圓喜慶地忙忙碌碌準(zhǔn)備過除夕的時候。而今年的除夕還有些不同, 持續(xù)了將近三年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天下的百姓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喜樂平安,故而家家戶戶都憋著一股勁兒, 要把這一個年過得熱熱鬧鬧、漂漂亮亮的。 這不, 才將將過完了臘八, 整個京城便已然進(jìn)入了年節(jié)的氣氛中,大街小巷張燈結(jié)彩, 各門各戶殺豬宰羊,即便是天寒地凍、漫天飛雪,也擋不住京城人民過節(jié)的熱情。 而張府顯然也是這歡喜大眾中的一員, 廚娘們早早地開始做糖餅、蒸酥酪, 仆婦小廝們則忙忙碌碌地打掃庭院、修剪花枝,丫鬟奴婢們也都一個個地不得空。而且, 對于張府的人來說, 在除夕之前,他們還得張羅另一件大事——認(rèn)親宴。 臘月十二,宜嫁娶、宜求嗣、宜動土、宜出門,總之是個啥事都宜的黃道吉日, 而這一日,也是朱夫人早早便定下的認(rèn)親宴的日子。 是日清晨,雖然天下還飄著零星的雪花, 寒風(fēng)也吹得人直發(fā)抖,但張府的門口卻已然擠滿了來赴宴的客人。這東巷口一時車馬不絕、門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