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你昨天說的……”劉成沉吟著滿滿開口,“朝上諸公不可能想不到?!?/br> “阿耶,我不知道朝上的那些將軍們是不是能想到,我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歷史證明是沒有的,石敬瑭先是被張敬達圍在太原城內(nèi),但在契丹出兵后就反轉了過來,最后就連張敬達都被手下楊光遠殺害,帶著他的頭顱向契丹投降——沒有人為他報仇,他的手下也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件事。 之后石敬瑭和契丹大軍長驅直入,后唐亡。 在這個過程中后唐是不是做了什么挽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結果。 “但我知道……”她看著劉成,慢慢的開口,“但我知道沒有幾個人會為當下拼死用命?!?/br> 劉成一震,他瞇了下眼:“你可知一步走錯,就會留下罵名?” “我想,阿耶一定有辦法的。” 劉成沒有在說話,只是有些審視的看著劉燦,他一直知道這個女兒是聰明的,不僅在讀書識字上,為人處世也十分乖巧。但他沒想到劉燦竟還會有這樣的思想眼界。 “難道我劉家也會出一個女官嗎?”他這么想著又搖搖頭,前朝是有女官的,但近幾十年又哪里聽說過女子為官的,特別又是在這個世道。 雖然這么想了,他還是從褡褳里摸出了幾個銅板:“這幾個錢你拿著吧?!?/br> “阿耶?”劉燦一怔有些弄不清他的意思,這是給家里留的花用,可那不應該給王氏或者阿張嗎? “你對你大母說,這錢是我給你的,只是給你的?!彼f著,笑了笑,“好了,我家大娘子以后也有自己的花用了?!?/br> 劉燦怔怔的接了,劉成拍了拍她的頭:“等我下次回來,再給你做個大些的弓,我家大娘子,長大了呢!” 第5章 鵝蛋(中) 劉成給劉燦的是三個十文的大錢,換算成人民幣的話大概也就是三五十,但在此時若買成陳糧,則足夠劉家上下半個月的嚼用了,可以說是劉燦穿過來以后拿到的第一筆巨款,掂著那三個銅錢,她甚至有一種莫大的幸福感。 回到家王氏等人還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王氏立刻道:“你阿耶同你說了什么?” 劉燦搖搖頭:“阿耶沒說什么,只是給了我這些錢,說這些是給我的,大母,阿耶這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有些糊涂,若說這是給她的零用吧,那一來有些太多了,二來劉成的話也有些令人莫名其妙——還要特意對王氏說這是給她的,難道王氏還會搶她的錢嗎? 這三年的相處,劉燦知道王氏是一個有些嚴厲,但很有原則的老太太,而且相比于同時期的婦人來說,她絕對是有見識的。搶孫女錢這種事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王氏瞇了下眼,想了想道:“既是你阿耶給你的,你就拿著吧。要怎么花用,由你自己說了算?!?/br> “大母,我想再買兩只雞,到時候家中……”自劉柱出生后,劉家就養(yǎng)了一只雞,劉靜白天的主要任務就是看了這只雞不要讓人偷了,而到晚上,王氏則會把這只雞帶到自己房里。除了不讓上桌,這只雞的待遇差不多和劉柱一樣了,總算它也還算爭氣,每過一兩天就會下個蛋,這些蛋王氏會攢下來,每過個四五天拿出一個給劉柱吃,剩下的一部分會去兌換東西,另一部分則留著待客用。 劉燦早想著多買幾只了,在她看來一只是養(yǎng),三只五只也是養(yǎng)——院里的蟲不夠的話,他們還能到外面捉一些回來。王氏則一直不同意,用的理由就是,雞貴,家中沒有錢。 這話劉燦不怎么信,現(xiàn)在一只小雞不過十來文,劉家再窮也不至于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但王氏不同意,她也沒有辦法,只有每每看著那只雞吞口水,而現(xiàn)在,她也總算有了活便錢了! 剛才回來的路上她就想過要做什么了——買點粗布販賣,做幾個絹花交易,但最后她還是決定了養(yǎng)雞。這一是大亂將其,做生意實在不怎么保險,那些能在戰(zhàn)亂中做的風生水起的都是有背景的,像她這種小打小鬧還是不要去找刺激了;二來她對這種生意也實在不怎么有把握。這幾年除了做家務,她大多時間都用來練箭了,真沒怎么調(diào)查過市場。第三,也是最關鍵的,她實在太想吃點有營養(yǎng)的了。 她現(xiàn)在的箭法是不錯,但箭術卻沒有什么殺傷力,因為她沒有力氣,這自然和年齡有關,另外也是她的營養(yǎng)跟不上。因為這個,她不敢鍛煉自己的力量,一早起來也只敢做各種拉伸,就是這樣也經(jīng)常練的自己頭暈眼花。她知道這不好,對身體很有損耗,可她又不敢懈怠,這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箭術能起多大的作用,可不敢不練一樣。 營養(yǎng),她需要各種營養(yǎng)!雞蛋是最容易獲取的,而且養(yǎng)上兩只雞還能把這種獲取變成一種長期的,不僅是她,劉家其他人也能得到一些滋補。不過她的話沒說完就被王氏:“你阿耶即把這錢給了你,那不管做什么都由你說了算。你想養(yǎng)雞也好,養(yǎng)什么也好,都由你自己決定。” 劉燦兩眼一亮,還沒說什么,劉靜已經(jīng)歡呼出聲:“馬上就有雞蛋吃了!阿姐阿姐,我同你一起去買好不好?我也很懂呢?!?/br> 劉燦正要點頭,王氏又道:“這是你阿姐的事,你不能跟著,將來這雞下了蛋,也是大娘子的,不僅你,就是我也不能吃。這也是你阿耶的意思。” 后面那一句,卻是對正要開口的劉燦說的。劉燦一怔,隱隱的有些明白劉成剛才為什么要她那么說了。 本來劉燦是想當天就去買上幾只雞的,聽了王氏的話后又停了兩天,最后買了一只鵝,劉靜大失所望:“阿姐怎么會買只鵝回來?” “鵝不好嗎?” “我本來還想著能吃上雞蛋的?!彪m然王氏那么說了,但她知道劉燦疼她,將來雞養(yǎng)成了,私下里絕對會塞給她雞蛋吃的。 “這也可以吃鵝蛋啊。” “可是,只有一只……”鵝比雞要貴上許多,講講價,三十文能買上三只甚至四只笑雞,鵝卻只夠買一只的。劉燦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從經(jīng)濟效益上說,鵝沒有雞劃算,但鵝本身就有看家的功能,鵝蛋也要比雞蛋更貴。 這只鵝自然也是金貴之物,不過王氏說不管就是不管,晚上劉燦是要把這只鵝帶進她們自己的房里的,這只鵝新到了地方,很是聒噪,好在劉燦現(xiàn)在的適應力與時俱進,不過兩天就不當回事了。至于白天則省事了,劉靜看一只雞是看,加上一只鵝也不算什么,而且劉家的院子夠大,現(xiàn)在又正是萬物勃發(fā)的季節(jié),就算多了這只鵝蟲子也夠吃,如果說有什么不太好的,那就是這只鵝還太小,總要再過三四個月才能開始下蛋。 多了這只鵝,劉家的生活也沒有太大改變,就是阿張再抱著劉柱曬太陽的時候多了個指的——過去是只能指著雞,現(xiàn)在是能在多指個鵝。 就這么過了幾天,外面突然有人傳劉成因惹惱了指使被關了起來!劉家上下本不是太信,因為若真出了這事,總要有人來給他們報信的。張振是已經(jīng)離開了,可還有白錢呢,何況劉成還有幾個手下。但在劉成多日不歸后他們也驚慌了起來——往日,劉成總是過個三四天四五天就會回來一趟的,這一次卻足有六七天沒回來了。 就在王氏準備帶著劉燦去打聽的時候,白錢來了,他帶了很多東西,除了半袋黍米,還有一個羊腿,一盒糕點,這在劉家都是稀罕物,但此時就算楊靜也沒心思去看那些,一個個都圍著白錢,白錢擦了把汗:“大家都把我看怕了?!?/br> “老三,你快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他真的被關了起來?”張六白三人平時以兄弟相成,是極熟的,王氏也沒那么多客套了。 “什么關起來了,不過是二哥說錯了句話,令指使有些惱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就是現(xiàn)在二哥不好馬上回來,他怕家里擔心,就托我過來一趟。” “真沒事?”王氏還是有些不信。 “真沒事,不過現(xiàn)在馬上就要打仗,我們也不太能自由出入了,阿娘二嫂你們最好也有準備,說不定二哥直接就要跟著部隊走了,當然,我也要跟著一起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過來?!?/br> 她這么一說,王氏放下了心,馬上就要打仗,劉成若不是犯了什么大錯總會無礙的,她倒不擔心劉成會犯太嚴重的錯誤,這個兒子一向機靈,偶爾因為一句話被上峰厭了有可能,卻是不會去犯忌諱的。而那邊的白錢,則暗暗的吐了口氣出來,劉燦一直看著他,見他這樣,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沒有坐太大會,白錢就以軍中有事推辭了劉家的挽留,劉燦送他到街口:“白叔叔,我阿耶真的沒事嗎?”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我知道白叔叔是在安慰我們,但我阿耶,真的是被關著的吧?!?/br> “你為什么這么說?” “首先我阿耶是真的犯了錯,否則也不會有這種傳言。其次若真的沒有事了,阿耶總會想辦法出來的,白叔叔能出來,阿耶自然也能?!痹诩彝ヘ熑胃羞@一點上,劉成是真不用說。雖然以現(xiàn)代的目光來看,他不管家務,官職不高,拿回來的俸祿不多。但他拿回來的,已經(jīng)是自己的賣命錢了,而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回家,有時候還會刻意的扛著大刀在街上晃悠。劉家老小能過的這么平穩(wěn),和他這種作為有很大關系。而且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劉靜劉柱他都很是疼愛。劉柱是不說了,就算是對她和劉靜他也會盡力的照顧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朵絹花就是這個父親送的。 早先她纏著他說要學箭,他也教了,還給她做了個靶子,知道她愛讀書,也盡力的幫她搜集。這一切都表明劉成是一個很注重家庭的人,所以哪怕他回來會受上峰的更多數(shù)落,但為了讓家中老小安心,他也是會回來的,何況按照白錢的說法他們馬上就要出征,怎么能不在臨走前再來看看? 白錢嘆了口氣:“果然你阿耶說的不錯,說家里其他人能騙過去,卻騙不過你。放心吧,你阿耶是真沒事,就是也是真的被指使圈起來了?!?/br> “那……” “指使只是關關他,不會怎么樣的。也是二哥說的話太驚人了,不過……嗯。你小孩子就別管那么多了,省的你大母阿娘再擔心。” 劉燦還想再說什么,但那邊白錢已經(jīng)轉身離開了。劉燦咬著下唇在那里想,說的話太驚人,難道劉成把那些話告訴了指使?這就是他想到的對策?這也有些太險了吧。 第6章 鵝蛋(下) 名聲在什么時候都是重要的,特別是在古代。若是在唐朝盛世,能不能被點中為進士,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人的聲望如何。比如當時的日本第一留學生安倍仲滿同學,能在唐朝得中進士,固然因為他勤奮好學,唐言說的比日本話都流利,但也是因為他很喜歡參加公開問難活動,一來二去名聲傳出來了,就被主考官親睞有加,點了他的進士——那時候考試還不糊名字。 而忠臣、義氣這樣的名聲更是金子招牌,宋江為什么一報出名號就能被人納頭而拜?名聲有了!劉燦固然想讓劉成借著這次機會更近一步,可也不想他壞了名聲,劉成自己也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才會說,走出這一步,以后就不好退了。 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都頭,但若把握好時機,也是能起一些作用的,若石敬瑭真的得勝——雖然劉燦在這點上很肯定,但劉成并沒有這方面的把握。是的,契丹很強大,是的,在朝廷和石敬瑭糾纏的時候的確再找不出別的人來擋契丹鐵騎,但,萬一呢? 什么事都怕個萬一,特別是打仗這種事。劉成不是沒打過仗的,知道打仗的事是最說不得準的。 劉燦相信劉成能解決好這個問題,一來劉成還算是個有謀算的;二來她作為一個九歲的沒上過戰(zhàn)場親身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的小孩,因為多讀兩本書看問題全面一點還沒什么,要是還能給出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有些太妖孽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只知道大概的過程,而不知道細節(jié)。她不知道劉成應該在哪個時間點做這件事更合適。 當然,她也腦補過,在她想來,劉成在契丹大軍來了之后再開始行動是比較合適的。這個時代的軍人不能說沒有忠心的,可實在不多,特別是下級軍官士兵——給哪個皇帝打工不是打?這個皇帝也不見得會比下個皇帝更好。眼見事不可為轉而抱個更粗的大腿是非常常見的,雖然一樣不會有人贊揚,但也不會因此受到什么指責。 但現(xiàn)在看來劉成沒有走這條路,他選了一個現(xiàn)在看起來有些風險,將來卻會收益更大的路。以劉燦后世的眼光來看這條路當然更好,但劉成敢這么做真的是膽子夠大,后來她從劉成那里知道了更詳細的過程。 原來那一晚過后劉成也很是糾結,他先是對張振暗示了一番,之后本也的確是想靜觀其變的,但其后的幾天他越來越坐不住,最后一咬牙,就找自己的頂頭上司說了一番話,大戰(zhàn)將起,手下卻有這么泄自己威風的,那位白指使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廝是jian細,但再一想,這廝說的有理啊,不過轉而一想,有理又怎么樣?這話還是大逆不道,按律當、當……嗯,先關著他,以觀后效。 劉成是一直被關到大部隊要出發(fā)的時候才被放出來,除了被關了幾天,他倒也沒有再受其他的懲罰,只是要想再回家一趟,卻是不能了。 劉成去打仗了,劉家還是要過自己的日子,不過在王氏的帶領下,全家上下又開始了逃難準備。這一次劉燦隱隱的明白為什么王氏不想養(yǎng)那么多家禽了,平時怕被偷,戰(zhàn)亂的時候,也真是累贅——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城會被打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有官兵沖殺進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家禽當然是不能提前宰殺的,可要逃難,又要不要帶著它們? 不帶吧,心疼;帶吧,很可能把自己的小命給送進去。所以這個經(jīng)歷了太多磨難,太多戰(zhàn)亂的婦人寧肯把錢攢起來,在遇到事的時候換成糧食。 上一次做這種準備的時候劉靜還小,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這一次卻是令她又緊張又興奮。緊張是不用說了,興奮的則是家中的吃食一下提升了很多。湯面是能經(jīng)常吃的了,王氏也不再攢雞蛋了,那只雞再下的單直接就被拿來吃了,劉柱在這上面并沒有更多的優(yōu)待,只是阿張會把自己碗中的都挑出來都喂給他。 劉燦曾想把自己碗里的也均處一些——一個雞蛋本就不多,再五個人分,就算阿張的都給劉柱也沒多少。王氏卻制止了她這種行為:“阿張也就罷了,你們兩個吃自己的就好,否則我為什么要把雞蛋都拿出來?” 阿張低低的叫了一聲阿娘,王氏道:“我知道你看重大郎,但大娘子二娘子也是你的骨rou,你也不能為了大郎委屈了她們兩個。” “阿娘,我怎么會,我、我……” 王氏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命來了,可不管你是男的女的大的小的,真要到那時候,能逃出一個是一個。吃吧?!?/br> 王氏一聲令下,幾人繼續(xù)埋頭吃飯。自那以后劉燦更是絞盡腦汁的令餐桌上的東西豐富一些,樹上的地上的泥塘里的,凡是能吃的,她都盡量收拾出來讓大家塞進肚里。不過此時勞動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的,餓的時候連樹皮都會吃,更何況野菜之類的了,劉燦姐妹兩個小女孩在這上面真沒太多競爭力,也就是劉燦機靈,劉成又是個都頭,這才沒有人欺負她們。 就這么過了一兩個月,天氣漸漸轉涼,劉成等人依然沒有回來,外面各種小道消息卻不斷。有說朝廷在外面吃了敗仗的,有說大軍一路挺進,那個什么逆賊馬上就要俯首了。這些消息有令人歡欣也有令人心驚的,王氏早先備下的糧食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雖然那些吃食不是多好,劉家上下的氣色卻都好了不少,特別是劉燦,這一兩個月的硬食令她的力氣增長了不少,她也抓住這個機會很是鍛煉了一番?,F(xiàn)在她能射的更遠一些,只是她的弓也快不行了。 這一天王氏把一家人召集在一起,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將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幾十個大錢里竟然還加了一小塊碎金??吹侥菈K金子劉燦一怔,這些年她連塊銀子都沒見到過,劉家竟還有金子?后來她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在唐朝的時候,流通貨幣是銅錢,其次是絹帛,銀子大多只是用來進貢和賞賜的,并不怎么在市面上流通,但奇異的是,金子卻有一定的流動性。所以劉成當了這些年兵沒弄到銀子,卻弄了塊金子。 “大娘子,家里的糧食還能吃幾天?”王氏把錢一個個擺好,開口道。 “按照現(xiàn)在的吃法,黍米和雜面大概還夠三天,要是省著點,還能吃個五六天。” 王氏點點頭:“大家聽到了,家中就剩下那些糧食了。而二郎不在,咱們也沒有別的什么收入。只剩下這些積蓄,現(xiàn)在咱們是要把這些錢都換了糧食,還是節(jié)省著花用?若是省一些,這些錢大概還能夠咱們娘幾個活上個一年兩年,若是還像早先那樣,最多也就七八個月,甚至只有半年,現(xiàn)在這城里的糧價,是一天比一天高了?!?/br> “阿娘,省著些吧?!卑堥_口,“二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br> 王氏點點頭,看向劉燦:“大娘子,你說?!?/br> 劉燦想了想:“大母,我覺得,咱們還是要吃的好些。阿娘,不是我貪嘴,而是早先大母為什么讓咱們那么吃?不就是怕有個意外,咱們跑不動嗎?現(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好吃好喝兩個月了,若又改回從前,就等于早先的白吃了。而且現(xiàn)在糧價越來越高,這些錢再過幾個月越發(fā)不值錢,還不如趁現(xiàn)在咱們多買些糧食,咱們多吃一些,真有個萬一,將來也能跑得動。” “可要這一仗打上個一兩年呢?” “不會的,最遲也會在年底見分曉?!彼f的很自信,阿張和王氏則一臉猶疑,特別是阿張,那表情仿佛就再說小孩子做什么胡言亂語。劉燦知道不拿出點實在是沒辦法說服她們的,她能這么肯定,自然是因為她知道結果,不過現(xiàn)在當然不能這么說,所以她想了想道,“今上來位不正,若不能早早料理河東,就要有大變。” 現(xiàn)在的后唐皇帝是幾年前才從別人手里搶過來的,用一句俗話來說就是板凳還沒有捂熱,下面人很多都是口服心不服。這一仗他如果把石敬瑭迅速給滅了,這位置以后自然坐的會牢穩(wěn)很多,可要遲遲不下,不見得就有什么邪風冒出來呢,就算手下人不反,現(xiàn)在也不只是一個后唐! 聽了她這話,王氏神情一變,不再猶豫:“就聽大娘子的。” 阿張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她這么肯定,也就不再出聲了。 劉家繼續(xù)保持早先的吃飯水準,但在天漸漸涼了之后,他們的飯桌上也就只剩下索餅、咸菜以及偶爾的雞蛋了,不過這在此時依然是難得的好吃食。在這一天,他們家來了個客人,張振的妻子余氏,她是來借糧的。 第7章 黍米(上) 張振和劉成關系極好,但兩個家庭的來往卻不多。阿張不愛說話,王氏又是個比較嚴厲的,偏偏余氏是個愛說愛笑愛嘮叨八卦的,最初余氏也來串過兩回門,但不管她說什么阿張都沒有太多反應,旁邊的老太太又一臉嚴肅,余氏來了兩次,覺得沒意思自己就不來了。她不來,劉家這邊的人也不會去,所以兩家的往來大多局限在張振帶一些東西上門做客,然后再捎帶一些東西回去。 余氏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上了她的三個孩子。張振比劉成大一些,他的三個孩子也都偏大。大女兒張月已經(jīng)十三,二女兒張杏也有十一,只有兒子張陽今年八歲,比劉燦小一些。 不過張月雖已道了相看人家的年齡,卻很是矮小,和旁邊的張月一樣面帶菜色。只有張陽活蹦亂跳,一進門就盯著劉家的雞和鵝瞅個不停。 “大娘,我知道大家過的都難,這不,實在是沒辦法了嗎?”余氏來的時候本有些忐忑,但一進來就覺得自己來對了,看看這劉家人,從上到下都白白胖胖,必是富余的。 王氏沒有說話,旁邊的阿張用力的編著草鞋,因太過用力,手指都勒的有些青紫。 “我們家四郎同你們家二郎最是要好,臨走時還同我說要有個什么事就來找你們呢?!?/br> “二郎也走了呢?!卑埲滩蛔¢_口,在她看來張振也許說過那樣的話,但那個時候劉成還在,劉成在,總是能想些辦法的。可現(xiàn)在他們都一樣,又誰比誰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