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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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當(dāng)真這樣說么?”采薇聽完后沉默片刻,問道。 秦斐握住她手,“嗯,不然我哪敢告訴你啊!先前沒跟你說是怕你剛醒過來,聽了這話會承受不住,才只說了失血過多,傷了元?dú)庖蒙{(diào)養(yǎng)的話,沒敢把神醫(yī)們的后半句話說出來。他們說你若是五年之內(nèi)再懷孕產(chǎn)子的話,對身子傷害極大,我哪兒舍得讓你再冒丁點(diǎn)兒風(fēng)險。你若是還想要個孩子,就等身子養(yǎng)好了再說,若是不想生了,咱們有一個孩子也就夠了?!?/br> 其實王御史聽到的那則傳言才更接近事實真相,那十幾位神醫(yī)們的診斷是皇后娘娘因為此次生產(chǎn)太過艱難,往后只怕子嗣艱難。雖然沒說什么再難有子的話,不過言外之意也差不了太多。 秦斐當(dāng)時之所以暴跳如雷,就是因為他知道一旦這事兒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拎出來,那肯定會傳到采薇的耳朵里去,這簡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啊!還能忍? 所以他痛罵那個混賬的時候故意說他是在造謠詛咒,因為他的皇后只是五年之內(nèi)不宜有孕罷了。雖然這是他編出來的謊話,可總比采薇知道真相要好得多吧! 果然采薇見他這樣說,臉上沒顯出什么難過的神情,反倒笑著問他道:“若我真的再不愿生孩子,你當(dāng)真要把皇位傳給女兒嗎?” “唔——!”秦斐想了想,“只怕還是有些難,大不了到時候咱們就跟孝高皇帝那樣,讓咱閨女生個兒子,把皇位直接傳給孫子就是了。” 采薇知道秦斐說“難”是實情,西秦時的女子地位在歷代中可算是極高的了,可即便是在那個女子們活得最為恣意的時代,公主們可以參政議政,痛打駙馬、包養(yǎng)面首,卻仍然沒有一個公主被立為皇太女,進(jìn)而繼承皇位。西秦時也曾有過一位女帝,可即使身為女帝她也沒把帝位傳給女兒而是仍然給了兒子。 那時尚且如此,何況現(xiàn)如今女子地位最為低下的燕秦朝,即使公主出降也得和民間婦人一樣對夫君三從四德,駙馬就算納再多的妾,公主也不準(zhǔn)拈酸吃醋,以致這幾百年間,好幾位公主不是被婆婆凌虐而死,就是被小妾給活活氣死。如賢惠大長公主所嫁的駙馬不但納了八房小妾,還時常當(dāng)著公主的面兒和他那些妾室上演活春宮,任由小妾們譏笑辱罵公主,結(jié)果氣得公主三十歲不到就一病歸西。 在公主都活得如此悲催的現(xiàn)狀下,要想立一位公主為皇太女,再傳位給她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是,為什么公主就不能當(dāng)皇太女,當(dāng)皇帝呢?是女人們就只配洗衣煮飯,而不能治國理政嗎? 根本不是!采薇讀史書時,盡管那些執(zhí)筆之人在史書中各種抹黑一眾手握朝政大權(quán)的太后,但卻不得不承認(rèn)在她們的治理下國富民強(qiáng),百姓安居樂業(yè)。采薇相信如果那些史書是女人寫出來的話,那么關(guān)于女人的功績只會更加燦爛輝煌。 她甚至覺得正是因為男人們害怕女人們的種種天賦與才華,所以才千方百計的限制女人。整整嚷嚷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除了女四書一類的婦德書外再不許女人讀其他的任何書。結(jié)果大部分的女人如他們所愿成了無知婦人,雖然聽話乖順,可一旦身居高位有機(jī)會弄權(quán)時,就會像孫太后一樣,因無知而禍國。 男人們?yōu)榱艘灰阎蕉L期壓制女人的代價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衰弱。 西秦時的華夏為何如此強(qiáng)大,讓四鄰臣服,因為西秦時的女子所受的禁錮是最少的,而當(dāng)女子的地位越來越低時,整個華夏的國力也開始日漸衰弱。因為每戶人家的孩子幾乎都是由母親養(yǎng)育長大,一個什么樣的母親決定了她會養(yǎng)育出什么樣的孩子來,推動搖籃的手才是推動國家和民族的手! 采薇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可不管她只有這一個女兒,還是將來再生個兒子。她的寶貝女兒是真能被立為皇太女也好,還是就做個公主招個駙馬,身為一個母親,她都希望她的女兒可以不再受到這數(shù)百年來對女子那嚴(yán)苛的禁錮與歧視,不再因為是女兒身而低人一等,命運(yùn)被掌握男人手中,“百般苦樂由他人”。 雖然這很難,可如果她從現(xiàn)在開始就為自己的女兒,也為全天下的女人們做一些什么的話,也許,當(dāng)十幾年后,當(dāng)她的女兒長大成人時,這個國家對待女人的態(tài)度已不再那么糟糕,女人們至少可以發(fā)出屬于自己的聲音。 雖然她現(xiàn)下身子還弱,只能躺在床上,但她的腦子可沒變?nèi)酰梢院煤孟胍幌肴粝胩岣吲拥牡匚?,該?dāng)從何處著手?眼下兩國交戰(zhàn)雖是一樁禍?zhǔn)?,可對改變女子的境遇而言,又是否會是一個機(jī)會? 不過在她細(xì)細(xì)思量具體的法子之前,她得先跟秦斐確定一件極要緊的事兒。 “阿斐,你雖然嘴上說疼愛女兒,還要立她為皇太女,可你心里頭當(dāng)真歡喜寶貝她嗎?” 秦斐在她指尖上輕咬了一口,“你個小沒良心的,你倒說說看你生的女兒,我能不喜歡嗎?何況她的眉眼和你像極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哦,對了,我琢磨了好幾天,總算給咱們閨女想了個名字出來,就叫明珠如何,是咱們的掌上明珠!” 采薇不解道:“那為什么郭嬤嬤和我說,當(dāng)日女兒生下來,你連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第285章 其實對秦斐而言,生男生女他是真不怎么在意,若不考慮帝位傳承什么的,他倒更想要個女兒。只是他雖不在意,卻怕采薇會在意他在意,因此這兩天對女兒是百般疼愛,就怕采薇以為他不喜歡女兒更喜歡兒子??刹幌脒€是被愛妻這么問了一句。 他趕緊解釋道:“我可不是不愿看她,而是當(dāng)時你正出血不止,我心里慌得什么似的,只顧守著你,這才沒空去看她一眼,可不是因為她是女兒,就算是個兒子,我那會子也是顧不上瞧一眼的?!?/br> “阿薇,這孩子是咱們倆第一個孩子,又是你費(fèi)了千辛萬苦生下來的,不管是男是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寶貝。雖說我先前是曾怪過她來得不是時候,若不是因為有了她,你也不會在喝了假死藥后一連昏睡那么多天不醒??墒俏沂刂阈褋淼牡哪切┨?,這孩子又給了我莫大的安慰,每次感覺著她在你肚子里的胎動,我那一顆慌亂焦灼的心才能漸漸平靜下來……” 采薇聽得有些動容,將頭依在他懷里,“我昏睡不醒的那些天,你一定很難熬吧!是我讓你擔(dān)心了,往后再不會了!” 秦斐在她發(fā)上吻了一下,重復(fù)道:“嗯,往后再不會了!”因為往后他再不會讓她置身于任何險境之中,如果再生一個孩子會讓她有性命之憂的話,那他就再不要孩子了,只要明珠一個女兒就夠了。 “郭嬤嬤怎么會跟你提起這個?”秦斐問道。 “她說珠兒和我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便總?cè)タ此Y(jié)果卻給她發(fā)現(xiàn)照料珠兒的那些人,無論是給她喂奶還是換尿布總是慢手慢腳的,有些不大盡心。后來她無意中聽見兩個乳母閑聊,才知道她們因為你那日的舉止以為嫌她是個公主不是皇子,因此照料的多少有些不大上心?!?/br> 采薇身邊的這些舊仆在她陪著秦斐去長安招降流寇時,因怕自己短期內(nèi)回不來,便將郭、杜兩位嬤嬤和三個丫鬟悄悄托給她真正的婆婆——當(dāng)時的沈太妃照料,只帶了甘橘一個隨侍在旁。秦斐知道這幾個舊仆和采薇之間的情份,先前去看望沈太妃時便將她們五人要了回來,幫他精心照料采薇。 這五人見和自家姑娘一晃四年沒見,好容易終于重逢,不但甘橘為了救姑娘身死,就連姑娘也昏睡不醒,讓她們又是難過又是發(fā)愁,只能無微不至地細(xì)心照料自家姑娘。好容易姑娘醒了,也生了個女兒,雖然秦斐早安排好了奶娘保姆,可郭嬤嬤因為放心不下,時常過去看看小公主,這才給她發(fā)現(xiàn)乳母的不夠盡心之處。 秦斐一聽這幾個婆娘竟然敢不上心照料自己的寶貝女兒頓時就怒了,嚷嚷著說要把這幾個奶娘保姆統(tǒng)統(tǒng)攆出宮去,另尋好的來侍候他的掌上明珠。 卻被采薇給勸住了,“珠兒已喝慣了她們的奶,再說另尋可靠穩(wěn)妥的奶娘又得費(fèi)一番功夫。橫豎那幾個奶娘也已經(jīng)知錯了,往后再不會犯,知錯能改,總是善莫大焉?!?/br> 她當(dāng)時一聽郭嬤嬤說起這事兒,便把那幾個奶娘保姆喚來,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嚇得她們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請罪,她再補(bǔ)上幾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頓時說得她們口服心服,賭咒發(fā)誓再不敢有丁點(diǎn)兒怠慢公主。 不過是收服幾個奶娘罷了,對采薇而言簡直是小事一樁,她在意的是秦斐這個當(dāng)?shù)膽B(tài)度,見秦斐疼女兒的心跟她一樣,便松了一口氣,心知便是她不說,秦斐回頭也定會再把那幾個奶娘給教訓(xùn)一頓,便將此事揭過不提,又問起他旁的事來。 秦斐卻不樂意了,抱怨道:“我今兒在朝堂上那么爺們,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兒對你表忠心,你就不能先夸我兩句嗎?” 采薇忍著笑道:“總算沒讓我后悔嫁了你,把腦袋低下來?!?/br> 秦斐乖乖地把頭低下來,采薇在他額上吻了一下,“這樣的夸贊夫君可還滿意?” “根本不夠!”秦斐抗議道。他微一揚(yáng)首,吻上采薇的雙唇,纏綿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爸辽俚靡@樣才有誠意!” 跟著他又抱怨道:“你怎么這樣淡定???這要是旁的女子見朕這么公然維護(hù)于她,這么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早不知驚喜成什么樣兒了?” “誰讓我認(rèn)定了我家夫君絕不會去維護(hù)旁的女子呢?”采薇手指在他心口上畫著圈兒,也跟他撒起嬌來。 秦斐故意把臉一板,氣哼哼地道:“你就得意吧!你就不怕哪天我一個抽風(fēng)準(zhǔn)了朝臣所請,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 “我為什么要哭鼻子?你若真抽風(fēng)成這樣,可見是心里壓根就沒我,我才不要為一個心里沒我的男人哭鼻子呢?到時候我一定會想法子離開你,嗯,還要帶著女兒一起走!” 秦斐把她緊抱在懷里,“我不過是說著玩兒罷了,阿薇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再犯渾抽風(fēng),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br> 采薇聽出他聲音里有些異樣的情緒,也不說什么,只是輕輕地?fù)嶂暮蟊场?/br> 過了好一會兒,秦斐才道:“我今兒在花園里見到我母親了?!?/br> 他沒說是哪位母親,可是采薇知道他口中的母親并不是他明面兒上那位母親,而是她的表姑沈氏。 “當(dāng)時金氏在她面前耀武揚(yáng)威,我就跑上去給她們定了名份。后來,我送母親回去時,她和我說了幾句私房話……” 秦斐想起當(dāng)時沈太后那無奈的話語,“斐兒,雖然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是你父親的嫡子,可這在玉牒上是改不過來了。因為為娘拿不出確切的證據(jù),當(dāng)年為你接生,悄悄將你和調(diào)換到金氏身邊的嬤嬤也已然去世。況且,就算真的有人證,就一定能證明你嫡子的身份嗎?只怕一樣會有人質(zhì)疑你?!?/br> “再者,旻兒也是我的兒子,更是我在你們兩個庶子中選立的嗣子,在玉牒里被記為咱們這一支的宗嗣。一旦你恢復(fù)了嫡子的身份,那你才是這一支真正的宗嗣,他只能再被改回庶子的身份。我知道你總是找旻兒的茬,不過是嫉恨旻兒能在我身邊長大,可也正因為我養(yǎng)了他,結(jié)果卻沒護(hù)住他,累得他長年疾病纏身,如今又英年早逝?!?/br> “他這個嗣子不知替你擋了多少的災(zāi)禍,咱們母子實是欠他良多。這玉牒,咱們就不改了好嗎?” 秦斐能說不好嗎?對他這位三哥,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兄長,他雖然有過羨慕嫉妒恨,可更多的還是彼此扶持的手足之情。更何況他心里還有一個猜測,那就是秦斐根本不該就這么英年早逝。 他固然疾病纏身、年壽難永,可三十歲總是能活到的吧?而且以他的聰慧,秦斐是真不信孫老妖婆的那些陰謀算計他會看不出來,會明知自己身處險境而不細(xì)心提防?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秦旻明知孫家人給他下了毒,可他還是笑著就把那毒給吃了下去,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能給他秦斐一個名正言順徹底滅了孫老妖婆的理由,讓孫氏一族再不會拖他的后腿。 “阿薇,”秦斐接著道:“我給三哥擬了個謚號‘孝文’,你覺得如何,雖然他只當(dāng)了一天的皇帝,可我覺得他完全當(dāng)?shù)闷疬@‘孝文’二字!” 當(dāng)他在朝堂上宣布這個謚號時,不少大臣都驚訝不已,他們原以為以元嘉帝和他哥哥的兄弟情疏,多半隨便給他個‘哀’啊‘思’啊之類不怎么好聽的謚號就打發(fā)了,沒想到竟會給出這么一個極盡褒獎的謚號來。 因為在秦斐心里,和他母親一樣,也覺得對這位兄長虧欠良多。盡管比他大不了幾個月,可是這位兄長卻一直像個大哥哥那樣,從小到大都一直包容著他,不去計較他的小氣反而每每施以援手,最后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只為了能讓他今后的路走得能更順一些。 采薇輕聲道:“‘慈惠愛親曰孝’,‘德美才秀曰文’,你這謚號取得極是貼切?!?/br> 秦斐苦笑,“可是我就算能給他再好的謚號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 他雖然已經(jīng)替他報了仇,一杯毒酒殺了那老妖婆,可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dāng)真就是那孫氏嗎? 如果不是他的祖父好色,娶了一大堆女人在后宮里,壓根就不會有后來的嫡庶之爭,鬧出這種種慘劇來,害得他父兄丟了性命,自已不能由親母撫養(yǎng)長大,還得一輩子頂著一個庶子的身份。 與其把所有的罪過都怪到女人頭上,不如先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而他,雖然身上流著他祖父的血脈,但卻不想再像他的祖先們那樣,只是出于欲望而占有女人但卻沒有愛。他們可能后宮三千或是四萬,但卻不曾真正愛上過某個女子,所以他們也就都不知道,當(dāng)一個靈魂和另一個靈魂相愛時,這才是人生在世真正的幸福,遠(yuǎn)勝過一切地位、權(quán)勢、財富和rou體的欲望。 ☆、第286章 那天秦斐在朝堂上把滿朝文武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后,這些人當(dāng)時倒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一等到下了朝,個個都擠到崔左相跟前跟他訴苦抱怨。 崔成綱不動聲色地等他們說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陛下同皇后是少年夫妻,難免情濃了一些。陛下既然說這是他的家事,那咱們又何必再去多嘴?反倒觸怒龍顏,依老夫之見,咱們只消做好手頭上的事,將六部的各項職司料理清楚,好讓圣上不必忙于國務(wù),整天為些瑣碎政事煩心,能多些空閑去陪養(yǎng)病的皇后娘娘,這才是真正的為君分憂!” 不少大臣紛紛露出疑惑的神情,這左相昨兒還說新帝這種偏寵一人的作風(fēng)要不得,是女色亡國的前兆,一定要讓圣上選封后宮,以分皇后之寵,早日誕下龍子。怎么這一下子又改口說讓他們好生干活,好讓元嘉帝有更多的閑暇去繼續(xù)寵著皇后,左相這是已經(jīng)屈服于皇帝陛下的yin威了嗎? 只有那腦子靈光的幾個左相心腹,立時明白了他的用意,這是想讓新帝在根基未穩(wěn)的時候就沉溺在溫柔鄉(xiāng)里,好趁機(jī)架空他?。∷退愦蛘虆柡τ惺裁从?,他手下的兵將可都駐扎在前線和金人對壘呢!保況這朝堂和戰(zhàn)場可不一樣,他能打得贏金人,可不一定能玩得轉(zhuǎn)朝堂。元嘉帝要想政通人和就非得靠他們這一班文臣不可,只要某些國計民生的實權(quán)在他們手里,嘿嘿! 于是在被這幾人一番點(diǎn)撥之后,一眾大臣們紛紛開始稱贊左相的英明睿智,到底這姜還是老的辣啊! 只可惜皇帝陛下卻不配合,再不像之前那樣天天守在坤寧宮里不出來。先前是他們吵著嚷著要面圣啟奏政事,人家不理他們,現(xiàn)今是他們不想去打擾皇帝陛下了,人家卻天天把他們揪到文華殿去找他們的麻煩,將六部所司的各項政務(wù)逐一過問,稍有差池就會被他借題發(fā)揮,輕則申飭責(zé)罵,重則降職罷官。把滿朝文武折騰的是苦不堪言,又紛紛跑來跟崔左相訴苦。 崔成綱雖然心下已有了計較,卻不方便對他們合盤托出,除了告誡他們行事小心謹(jǐn)慎,別被抓到馬腳,安撫他們幾句外,也再沒什么可說的。 好容易才將他們送走,崔成綱獨(dú)自一人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yǎng)神,思索著他眼下的處境。忽聽一陣環(huán)佩叮咚聲響起,睜眼一看,見是他的夫人崔可心走了進(jìn)來。 這崔可心原是孫太后的宮女,因得了孫氏的歡心,不但給她賜姓為孫,又將她嫁給崔相做了二房。在崔相的原配夫人過世之后,更是在孫太后的力挺下,破了‘不得以妾為妻’的規(guī)矩,硬是從一個妾室被扶正成了正室,仗著左相的地位,成了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婦人。 她雖靠了孫太后的提攜才青云直上,可是嫁人生子之后,便將舊主拋在腦后,一心一意夫唱婦隨,后來更是幫著她夫君崔成綱對付起自己的舊主來。 等到孫太后毒害孝文帝秦旻的罪行泄露,被褫奪了太后的名位一杯毒酒賜死,孫氏一黨樹倒猢猻散,左相夫人孫可心為了和罪人們劃清界限,趕緊把自己名字前的那個孫姓去掉,從了夫姓,改為崔可心。 雖然她自認(rèn)這改姓的舉動是極合相爺?shù)男乃嫉?,可?dāng)她告訴給相爺知道時,她相伴多年的夫君仍是連個笑影兒都沒賞給她。 雖然無奈,可她心里也清楚,打從一開始這位相爺就對她沒什么情意,之所以娶她還將她扶正,不過是當(dāng)時為了討好孫太后罷了。等到后來他羽翼豐滿,她又年老色衰,他就再不曾到她房里去過,若不是他有些事項需要她這位夫人在后宅里行走,替他籠絡(luò)打點(diǎn),只怕一年到頭,她連面兒都再難見上他一眼。 雖是老夫老妻,崔可心仍是恭恭敬敬地福身行了個禮,才開口道:“相爺命人喊妾身來,可是有什么事兒嗎?” “先前將皇后宮中消息透給咱們知道的四兒已經(jīng)被龍椅上那位查了出來,杖斃了?!贝蕹删V淡淡地道,好似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guān)的事。 崔可心可就做不到他這樣淡定了,“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那清河皇后呢?可受到什么連累不成?” 這清河皇后就是秦旻做穎川王時娶的正妃——崔相的大女兒崔綺君。當(dāng)年她爹娘想方設(shè)法的把她嫁給秦旻,就是為了她能有朝一日當(dāng)上一國之母。不想秦旻雖是如他們所愿的當(dāng)了皇帝,可卻只當(dāng)了一天就歸了西。 元嘉帝給他哥哥謚為孝文帝,一應(yīng)后事極盡哀思,對他哥留下來的遺孀,卻并沒怎么厚待,因崔成綱是清河人,就命宮人稱她為清河皇后,在行宮里隨意撥了一處極偏遠(yuǎn)的殿閣給她住就算完事。 別說崔相夫妻替女兒扼腕不已,就連崔綺君自己也是萬難甘心,她自認(rèn)有才有貌,又有心機(jī)手段,可惜所嫁的夫君不但是個癆病鬼,還不喜歡她,到死都沒和她同過房。這倒也罷了,反正她嫁給他為的也不是他的情愛,而是他能帶給她的皇后的尊貴身份。而如今,她的夢想是實現(xiàn)了,終于頭上頂了個皇后的名號,可是她這先帝的皇后名號又能有什么用?不過就是個虛名! 反倒是當(dāng)年壓根就沒被她看在眼里的那個孤女周氏居然倒成了皇后,取代她成了坤寧宮新的主人。原本她現(xiàn)在夫死守寡的命運(yùn)應(yīng)該落在那周氏頭上才對,因為當(dāng)初穎川王秦旻一開始要娶的人就是這個姓周的孤女,而她則被選為臨川王秦斐的正妃。 其實在得知秦斐竟然把定給他哥的周氏給搶了過來時,她的心里是歡喜無比的,誰想嫁給個不能生孩子且無望繼承皇位的郡王?。『髞砬仂嘲阉龘Q給秦旻做正妃時更是讓她心花怒放,覺得老天真是眷顧于她,才會讓她心想事成,嫁給最有望繼承皇位的穎川王。 如今看來,那周氏才真正是上蒼眷顧之人,不用嫁給秦旻守完活寡再守死寡,反倒是夫貴妻榮、母儀天下,還連孩子都生出來了,讓她如何不心懷嫉恨?原本這一切都是屬于她的,如果當(dāng)初是她嫁了秦斐…… 可惜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她能做的,就是在憤憤不平中按她母親的意思,讓她先前安插在坤寧宮里的一個小宮女想法兒替她打探些消息。 她在坤寧宮住的日子雖短,倒也籠絡(luò)了幾個宮人,雖說她安插的人手在周氏入住坤寧宮時,大半都被元嘉帝給調(diào)換了出去,只有一個小宮女四兒,許是最末等的雜役宮人,連偏殿都進(jìn)不去,仍是留在坤寧宮里頭。這小丫頭倒也有些能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將周氏生產(chǎn)時太醫(yī)的診斷給打探到了一二句。 正是得了女兒從宮里送出來的消息,崔相才授意王御史在朝堂上把這信兒抖了出來,向元嘉帝發(fā)難,想要逼他選封后宮,好趁機(jī)再把自己的小女兒成君給嫁到宮里去。沒想到元嘉帝卻是個厲害角色,直接蠻橫強(qiáng)硬的就把他們的圖謀給敲打成了一地碎渣。 崔成綱見這條路子走不通,便想溫水煮青蛙,慢慢兒的在朝政上架空他,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人家除了蠻橫強(qiáng)硬外,那腦子轉(zhuǎn)得一點(diǎn)也不比他們慢,在朝政上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眼見這位元嘉帝油鹽不進(jìn),這般的難對付,崔成綱苦思再三,終于決定鋌而走險,對元嘉帝唯一的弱點(diǎn)下手。哪知他剛下定決心,他崔家安在坤寧宮唯一的眼線也已經(jīng)被元嘉帝給揪了出來。 “看來,得再想個別的法子了?!贝蕹删V暗自思量著,仍是淡淡地道:“沒聽到清河皇后宮里傳出什么動靜來。你是皇后的母親,每逢初一、十五可入宮覲見。下個月初一你進(jìn)宮里去瞧瞧,若是仍能見到女兒的話,那想來是不會有什么事的了。畢竟我從小就教過她,凡事都要記著一條——別把自己給搭進(jìn)去。” 崔可心諾諾應(yīng)了幾聲,她可做不到像她夫君這樣淡定從容,焦灼不安地煎熬了十幾天,一等到九月初一,就坐著馬車到行宮門前遞牌子請見。 按禮,她是要先去坤寧宮覲見完了如今的正牌皇后——周皇后,才能再去看她自個的女兒,清河皇后的。但元嘉帝怕那些內(nèi)外命婦的覲見擾到周皇后,早就下了一道旨意,說是皇后要安心靜養(yǎng),鳳體未愈前,停止內(nèi)外命婦的一應(yīng)覲見請安。 雖有這道上諭,但崔可心還是按照崔相吩咐她的,先到坤寧宮外頭對著正殿叩頭請了個安。然后才去到清河皇后所居的含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