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樓下停了輛馬車,她那meimei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她噙著溫柔的笑容,安靜地聽著,午后的陽光懶懶散散地落下,照在她的眉間,宛若有一道柔光。 他看著看著,冷厲的輪廓也不禁柔和了下來。 “她現(xiàn)在跟著我,心底仍然是作了有朝一日我不要她她便要自行離開永平的打算,哼,在她心里,本侯仍然是個恃強凌弱的大惡人。她不想依附于我,她能信得過的人只有她自己?!?/br> 言深干巴巴地咳了聲。 ……真沒想到能從自家侯爺嘴里聽到對自己認(rèn)知如此深刻的話語。 他又道:“她是個聰明人,會領(lǐng)悟我的話。我不能直接告訴她,只有她自己領(lǐng)悟才會深刻,以后才懂得舉一反三。陸嵐也好,鄧忠也罷,都是她的試驗。她得迅速成長起來,以后方能在永平如魚得水?!?/br> 他又嘆息道:“她一日不能依附于自己,便不敢拿出真心,她想要一條退路,本侯給她便是?!?/br> 馬車漸漸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沈長堂轉(zhuǎn)過身,露出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若試驗通不過,她背后還有本侯這條最大的退路?!?/br> . “芙蓉蛋又軟又滑,巴掌大的小碗竟能蒸出這么好吃的蛋羹,真是不可思議?!?/br> “不說芙蓉蛋,連最尋常的時蔬味兒也如此清爽,哎,瞧著也不像放了什么好吃的佐料,怎地就比我平日里水煮的好吃那么多?” …… 姜璇吃一道菜便感慨一番,填了半肚子,只覺再來一桌也能吃得完。 阿殷笑說:“我們下回再過來吃,說不定吃多幾回你便能嘗出廚子在菜肴里放了什么?!?/br> 姜璇道:“再好吃也沒jiejie做的白面饅頭好吃!” 阿殷看了眼桌上的四五道菜肴,兩碗芙蓉蛋,她嘗了半口,剩下的都落入了阿璇的肚里。她道:“再吃你就要胖得連門都出不去了!” 姜璇扁嘴說:“出不去我就在屋里呆著,橫豎有jiejie養(yǎng)著我!我每天有兩個饅頭都能養(yǎng)活了,很好養(yǎng)的!還能幫jiejie掃地干活,做衣服繡花樣?!?/br> 阿殷樂了,道:“別,我還等著把你養(yǎng)得嬌花似的,嫁個好郎君呢?!?/br> “我不要嫁人,我要陪著jiejie!”她說得天花亂墜的,把阿殷哄得眉眼彎成了月牙兒。離開桂蘭坊的商鋪后,jiejie便一直心不在焉的,她可是一路費勁心思哄jiejie開心。 阿殷的腦子里一直在想著穆陽侯的話。 他忽然提起科舉,又提起陸嵐的母親,到底是何意?偏偏他又不明說,跟打啞謎似的。阿殷想不出,便繼續(xù)想。她有一股子的勁兒,他出的題目越難,她便越想挑戰(zhàn),非要想出來不可。 . 陸嵐拎了一個食盒,低聲與門邊的侍從說著話。侍從看她一眼,又打開食盒,取出銀針后,屋里走出另外一個侍從,對陸嵐笑著道:“陸姑娘,你可以進去了?!?/br> 陸嵐道了聲“謝”,方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提了裙裾,跨過門檻,進了屋里。 “干爹,”她喊得甜糯甜糯的,擱下了食盒,才道:“我燉了木瓜雪蛤湯,養(yǎng)顏養(yǎng)膚,綏州水土不及永平,喝點湯對皮膚也好?!?/br> 她捧出了湯盅,倒出一碗。 “干爹為了嵐兒的事情奔波,嵐兒心底一直惦記著干爹的好。若無干爹,嵐兒也無法進入核學(xué)。干爹的大恩大德,嵐兒無以為報,唯有盡心盡力服侍干爹?!?/br> 描了長眉的眼兒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雌雄難辨的味道,不緊不慢地看她一眼,聲音又細(xì)又尖。 “從上官仁那兒動手腳,確實費了一番功夫?!?/br> 陸嵐笑得更是溫順,道:“辛苦干爹了,嵐兒以后一定要好好報答干爹,肝腦涂地在所不辭!”抹了香粉的指尖兒捏上陸嵐的臉蛋,鄧忠笑:“你不像你娘,是個明白人?!?/br> 她紋絲不動地道:“干爹說的是?!?/br> 陸嵐離開時,左臉右臉都腫起來了,她低頭匆匆地往自己住的院落行去。陸嵐離開后不久,鄧忠那邊便有隨從進來。 那隨從低聲在鄧忠耳邊道了幾句。 鄧忠聞言,瞇了眼:“穆陽侯對李氏是上了心,朝中倒是幫了李家不少。灑家道他來綏州為了殷氏,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為了隔壁青州的李家?!?/br> 隨從問:“那殷氏……” 鄧忠道:“盯著她費人手,撤了。” “是?!?/br> . 江滿此刻很是著急,他踱步了幾回,忍不住,說道:“少東家,你別急。東家總會出來的。” 核學(xué)外,站了兩人。 一人是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江滿,另一人則是板著臉的上官仕信。他很少有這樣的表情,即便有也是極其短暫的,可這個表情,據(jù)江滿觀察,已經(jīng)維持了兩天。 以至于,上官家上上下下的人難得見著少東家就繞遠路走。 忽然,上官仕信邁開了一步。 江滿嚇得抱住上官仕信的胳膊,道:“少東家!核學(xué)禁地你不能闖??!” 上官仕信道:“父親在禁地里,是為了躲我。” 江滿道:“……也許是少東家在忙事兒?東家又沒做什么事情,怎么可能躲著少東家您呢?” 上官仕信冷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父親?!?/br> 他擰了眉,忽然又收回步伐,轉(zhuǎn)過身,往西邊的花園走去。江滿總算松了口氣,忙不迭地跟在上官仕信身后,道:“少東家你去哪兒,等等我?!?/br> . 入了夜,上官仁從核學(xué)的后墻爬了下來,又躡手躡腳地貼墻而行,四處張望,見無人時方迅速經(jīng)過穿山游廊,跟做賊似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一推門,堆了笑,說道:“琳兒,今天……” 話音戛然而止。 屋里坐著的除了他愛妻林氏之外,還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兒子。 上官仕信道:“父親忙完了?菜給你留了,在偏閣里,還是熱的?!?/br> 林氏對他搖搖頭。 上官仁只好道:“居然擺了你老子一道……” 上官仕信皮笑rou不笑地上前,扶著上官仁的胳膊:“不,姜還是老的辣。”說著,又扭頭對自家娘親一笑,說:“娘,兒子借爹用一用,半個時辰后還回來?!?/br> 上官仁道:“一炷香的時間足矣,等我一起散步消食。” 偏閣的門一關(guān)。 上官仕信開門見山地道:“我要看阿殷的核雕?!?/br> 上官仁嚴(yán)肅地道:“斗核已經(jīng)結(jié)束,人選已出,你何必如此執(zhí)著?你雕核多年,又豈不知核雕講究眼緣?我們上官家是為圣上選拔核雕人才,選的不是最好的核雕,而是能迎合圣上心意的核雕??己藰?biāo)準(zhǔn)自然也是依照圣上心意而來,你……” 話卻是說不下去了。 上官仕信平靜地看著他,怪他娘把他的眼睛生得太像她,被他這么一望,扯不下去了。 他嘆道:“子燁啊,我們上官家的人最忌諱的是干涉核學(xué)之事?!?/br> 上官仕信問:“我只要爹的一句話,你碰過她的核雕嗎?” 上官仁說:“爹也只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娶她?” 上官仕信說:“這是兩碼事。” “不,”上官仁搖頭,他目光前所未有地凝重,說道:“你想娶她,她就不能進核學(xué)。”此話說得篤定,讓上官仕信一怔,他說:“她一直想進核學(xué),還想去永平當(dāng)核雕師,我若娶她,愿等她從永平回來?!?/br> 上官仁拍拍他的肩。 “你若不滿我的做法,這幾年你便拾起家業(yè)吧。待你接手了,你想如何做,我絕不攔你?!?/br> 第74章 姜璇跟在阿殷的身后。 阿殷走的步子略快,姜璇跟了會沒跟上,一雙好看的杏眼眨了眨,也不著急,索性慢慢地走著。打從那天出去買東西回來后,jiejie便一直心不在焉的。 姜璇很熟悉這種狀況。 以前還在恭城時,也遇到過。那會她們年紀(jì)還小,祖父給jiejie出了核雕的難題,jiejie百思不得其解,困惑了好幾日,亦是這般琢磨著,不吭一聲地悶頭想著。只要不打擾她,待她想出來了便好。 通常這種問題,姜璇自認(rèn)幫不了jiejie,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默默地不開口瞧jiejie這個架勢,約摸離想通也不遠了吧? 姜璇正這么想著,冷不防的有人輕呼了聲,趕緊兒抬頭一瞧,原是阿殷與林荷在聽荷園的門口撞上了。阿殷想事情想得入神,也沒想到劈頭蓋臉地就跟林荷碰了個正著,撞得額頭都紅腫了。 “誰不長……” 話還未說完,林荷便“哦”了聲,說:“是你。” 阿殷抬眼一望,不由一怔。 打從那一日斗核結(jié)果出來后,她便好幾日沒有見過林荷。如今一見,她整個人憔悴了不少,眼底發(fā)青,平日里見她還有涂抹胭脂描眉的,今日是不施粉黛,頂著一張青白青白的臉。 卻說林荷心底郁結(jié)得很,萬萬沒想到最后斗核贏的人是陸嵐。 知道消息的時候,技不如人的不甘心堵在胸口,遲遲沒法散去。她怎么想也沒想到最后贏的人會是陸嵐,她雕刻山河核雕多年,怎么說也是占有優(yōu)勢的,結(jié)果居然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 思及此,林荷語氣不善:“你到底雕刻了什么?你為什么會輸給陸嵐?你的胸有成竹呢?你當(dāng)時爬大嶼山神神秘秘地看了那么久,最后居然輸給陸嵐,你到底看了什么?” 她氣勢洶洶。 阿殷猛地后退了幾步,呆呆地看著她,可不過瞬間,她眼睛驟亮! 她握住林荷的手,萬般誠懇地道:“多謝!” 隨后如風(fēng)一般,三步當(dāng)兩步地沖入房間,留下林荷與姜璇兩人大眼瞪小眼。還是姜璇反應(yīng)得快,打哈哈地笑了聲,說道:“那個……呃……林姑娘,我也回房間了?!?/br> . 那之后,林荷的心思便都放在了阿殷身上。 她打開廂房的門,盯著對面的動靜,自從早上阿殷進了房間后便再也沒出來過。入夜后,房門還是緊閉的,不過房里點了燈,子時一刻才熄滅了。 林荷也熬到子時一刻滿腹疑惑地歇了。 因為歇得完,所以第二天醒得遲。她起身后,也不曾洗漱,拿著軟巾邊擦臉邊開了廂房的門。姜璇正在院子里澆花,一扭頭見到披著發(fā)拿著白色軟巾的林荷,險些嚇了一跳。 “林……林……林姑娘?!?/br> 林荷拽著軟巾,問:“你jiejie呢?” 大抵是剛醒的緣故,林荷最近肝火盛,噴了姜璇一臉口氣。姜璇咳兩聲,道:“在核學(xué)?!痹捯粑绰?,她就見到林荷迅速縮了回去,“砰”的一聲關(guān)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