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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廠花護駕日常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她方才順手從殿內(nèi)武士那里奪下的武器甚是沉重,現(xiàn)在冷不丁脫了力,兩手止不住地亂顫,甚至還腫了起來。

    薛元摸著甚是心疼,命人取了藥來,一邊撩起袖子給她涂藥一邊道:“若論罪責(zé),李太傅給的罪名都是要不了命的,你說他妄議先皇,可明面上他不過是追憶了幾句往事,感嘆祖宗功德,兩樣都是拿不住大錯的,豈能說殺就殺?”

    姜佑不服氣地道:“難道就治不了他了?”

    薛元淡聲道:“治罪倒沒什么問題,只是趙家關(guān)系再朝堂中盤根錯節(jié),皇上要是在宮中動用私刑,那可就是捅了螞蜂窩了?!?/br>
    文官挾制皇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姜佑想著就覺得頭皮發(fā)麻,頭疼地托著下巴道:“那可怎么辦?”

    薛元這時候已經(jīng)涂好了藥,還是不動聲色地在她手臂上摩挲著:“找罪證的事兒交給臣就好了,不過沒必要立即就治了他的罪,最好能利用這事兒在太皇太后跟前討些好處。”

    姜佑這時候氣兒已經(jīng)消了許多,側(cè)頭想了想:“掌印的意思是...讓朕用這事兒去挾制皇祖母?”

    薛元指尖在她手臂上游移:“皇上和太皇太后是一家人,哪里用得著說挾制這么難聽呢?不過是讓她老人家早早安心,頤養(yǎng)天年罷了?!?/br>
    姜佑被他撩的有點發(fā)癢,縮了縮手臂,放下袖子道:“朕...該討些什么好處回來?”

    薛元想起前日太后跟他說的話,不由得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姜佑:“太皇太后這次急著回來,一來是趕在新君才立的時候收攏大權(quán),二來是想給皇上尋門好親,她是皇上祖母,只要對方人品家世都過得去,只怕一眾大臣也不會反對?!?/br>
    姜佑張著嘴驚訝地看著他,略想了想道:“她要給朕指婚?是趙家人嗎?”她腦子里浮現(xiàn)出年輕一點的男人樣的太皇太后的臉,身子哆嗦了一下,連連搖頭道:“朕才不要,姓趙的朕都不要。”

    薛元勾了勾唇:“皇上若是不想要,就只管拿著今天趙大人這事兒跟太后說去吧?!?/br>
    姜佑正要點頭,忽然聽外面有內(nèi)侍來報:“太皇太后請皇上去壽昌宮一趟!”

    姜佑聽了不由得冷哼一聲:“她來的倒是快?!?/br>
    薛元微微笑了笑:“皇上有了能拿捏住的法子,難道還怕太后不成?”他側(cè)頭看見姜佑挺直了脊背,輕輕一哂,把她人攬到懷里,頭下巴摩挲著她發(fā)頂,幽幽地道:“前些日子太后硬逼著臣,讓臣跟她聯(lián)手把送趙家子入宮,讓臣一口給回了,現(xiàn)在她心里只怕恨著臣呢,她又是太皇太后之尊,臣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br>
    其實就算是太皇太后也礙不著他什么,被拒了又能如何?權(quán)勢手段不如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姜佑本來想躲,聽了這話卻一時沒想透其中的貓膩,想到太皇太后連這么好的掌印也忍心欺負,頓時更起了同仇敵愾的心思,反手環(huán)住他的背拍了拍:“掌印不要怕,有朕給你做主,皇祖母不敢把你怎么樣!”

    薛元頓了下,忍著笑道:“那臣就全仰仗皇上了。”他隔著衣袍細細撫在她肩頭:“臣可是皇上的人,皇上要好好憐惜臣,不能讓人欺了臣去?!?/br>
    輕柔的呼吸拂在她鬢角,她被膩的有點頭皮發(fā)麻,要不怎么說太監(jiān)娘氣呢?表個忠心都這么膩歪。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薛元說的話有夸大的嫌疑,不過豪言壯語都放出去了,只能訕訕地笑了笑,一下子站起來撂下句:“朕去見太后了。”然后拉著龍袍匆匆忙忙走了。

    上朝的地方是前殿,太皇太后的壽昌宮在后宮,她走了半晌才到地方,太皇太后正在命人擺飯,淑貴妃立在她身后伺候,她見姜佑過來,慈藹笑道:“皇上好些日子不來壽昌宮了,還不快來坐著?!?/br>
    姜佑依言坐下,握拳咳了聲道:“這些日子忙了點,忘了向皇祖母請安,還望皇祖母見諒?!?/br>
    太皇太后命人斷了碗甜湯奉到她面前,坐在首座上笑道:“孝道本就是存在心里的,只要心里孝順,來不來都是一樣的。”

    姜佑聽她話里帶刺,長長的唔了聲兒,心里不由得有些納悶,為何她不提趙白鷴之事呢?若說她不知道這事兒,可干嘛又這般巧的把她叫過來呢?

    倒是一旁的淑貴妃顯得有些焦急,似乎想開口說話,被太皇太后一個眼風(fēng)打過去,只能訕訕地住了嘴。她指著桌上的紅豆蓮藕甜湯道;“哀家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喝這個,便特地命人用從南邊才運來的鮮藕做的,你嘗嘗看味道怎么樣?”她說著眼眶泛紅,用絹子按了按眼角:“當(dāng)初你一只手都能抱起來,小小一團,你父皇走到哪兒都要抱著,一霎眼都長這么大了?!?/br>
    姜佑原來確實喜歡甜食,不過被拔牙之后興頭就不那么大了,再加上提著小心,便只淺淺地抿了一口:“還是小時候的味道?!彼牭剿嵝⒆?,臉色也跟著黯淡下來,垂著眼不言語。

    太皇太后揩了揩淚:“你父皇最盼著兩件事兒,一來是你能當(dāng)好皇帝,管好大齊朝,如今朝中上下一片太平,這都是你的功勞;他盼的第二件事兒就是你能找個情深意重的身邊人,像你父皇母后那樣,一生伴著你,在身邊看顧著你?!?/br>
    姜佑沒想到她先提的竟然是這件事兒,淑貴妃想到自己還管著的兄長,也楞了一下,然后抬眼焦急地看著她,卻礙著她的嚴令不敢輕易開口。

    太皇太后也不理她,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自顧自地道:“禮部選后素來是只看長相才學(xué)身家,不問性子人品,便是選出個狀元來,不貼心照舊是不貼心,倒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的,成婚之后也放心。”

    姜佑倒沒像一般閨閣小姐一樣聽到這事兒那么羞赧,只是皺眉道:“孫女還小...”

    太皇太后笑道:“十四歲也不小了,再說皇家大婚,豈能是等閑視之,光是準備只怕就要一年多,到時候你只怕都快十六了,這邊先提了親換了兩家八字,再命禮部慢慢準備著就是了?!?/br>
    姜佑理了理冠冕:“皇祖母說的可是趙家公子?”

    太皇太后笑道:“正是?!彼猛肷w撥了撥茶葉沫子:“皇上放心,哀家不會害了你的。”

    姜佑哦了聲;“皇祖母可知道,今日刑部侍郎趙白鷴侵占民田之事被下獄了,你說的可是他的兒子?”

    太皇太后故作詫異道:“白鷴被下獄了?”她搖了搖頭道:“正是他的嫡長子趙瑜年,白鷴那孩子我知道,素來勤懇守業(yè),怎么會做出欺壓百姓之事?”

    姜佑撇撇嘴:“證據(jù)確鑿,怎么會有偏差?”她側(cè)眼看著太皇太后:“由其父觀其子,可見他的兒子也好不到哪里去?!?/br>
    太皇太后悵然嘆道:“當(dāng)初你父皇在時還??渌诿?,如今怎么會做下這等事兒,你父皇素來看人時極準的,只怕是有人嫉賢妒能,誣告才是?!彼娊酉敕瘩g,淡淡道:“白鷴的事兒暫且不論,瑜年如今虛歲十九,正是舞象之年,與你也算當(dāng)年,人品模樣學(xué)問都是數(shù)得著的,當(dāng)初你父皇還曾把他抱在膝頭賞食了瓜果粟米,露出些結(jié)親的意思,如今你父皇雖然仙去,但他的遺愿咱們還是要守的。”

    姜佑聽她句句拿著孝宗,氣得臉色發(fā)黑,她這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這門親若是結(jié)成了,皇上的未來公公總不能在牢里吧?還不得乖乖把人放出來。

    太皇太后看著她,淡淡一笑道:“按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皇上的父皇母后都去了,也只有我這個做祖母的能管起這事兒了?!?/br>
    淑貴妃這時候也終于瞧出些門道來,用絹子掩著嘴道:“按說親事這事兒本不該跟晚輩商議,皇上這會兒只怕正羞著呢,您還是直接去尋禮部大人擬定此事兒吧。”

    其實太皇太后本沒想著這么快提親事的事兒,不過沒想到趙白鷴那邊搶先一步鬧出麻煩來,她這才不得不加緊了動作。

    姜佑冷著臉道:“朕不同意?!?/br>
    太皇太后被她的直言震得楞了一下,沉了臉道:“皇上這是要反了哀家的意思,違抗皇上的遺愿不成?”

    姜佑才不信孝宗會舍得把她嫁給趙家人呢,她頓了下,淡淡地道:“祖母不提父皇朕還想不起來,趙白鷴今日欺壓百姓之事被抖摟出來之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還辱罵父皇和皇祖父,當(dāng)治大不敬之罪,不要說斬首了,就是抄家滅族都有可能,皇祖母是打算讓朕迎接一個死人入宮嗎?”

    姜佑特意往大了說,太皇太后只知道趙白鷴犯了事兒,但還真不知道他竟然對兩位皇帝不敬,一時有些發(fā)怔,手里的絹子緊了緊:“一派胡言!有誰聽見了?!”

    姜佑學(xué)著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自然是朕親耳聽見的,難道朕堂堂天子,難道還會誣賴三品大員不成?”她搖搖頭道:“皇祖母身為祖父的發(fā)妻,更該跟朕同仇敵愾才是,怎么能向著外人說話呢?”

    太皇太后神色變換,知道就算是她在說瞎話,這事兒也不能善了了,她端著茶盞又飲了幾口,壓下心中的惱怒,緩了神色道:“白鷴素來有口無心,受不得挑撥,并非真心對先皇不敬?!?/br>
    姜佑轉(zhuǎn)臉看著她:“就算如此,這人也是有口無遮攔的毛病,怎么能成為外戚,您看指婚的事兒...?”

    雖然太皇太后不信她真敢滅了趙家滿門,但卻怕逼得狠了她直接殺了趙白鷴,只能在心里暗罵幾句那個不爭氣的侄子,緩了神色道:“皇上說的是,皇家結(jié)親不必尋常人家,定要細細察看了人品才是,是哀家輕忽了?!?/br>
    姜佑特地來一趟就是為著這個目的,聞言也懶得和她再做糾纏,起身告了個罪就要走,卻忽然被她叫住了。

    這時候太皇太后已經(jīng)恢復(fù)了滿面慈藹,對著姜佑溫言道:“你雖然是皇上,平日里莊嚴肅穆點也是應(yīng)該,但到底還年輕,沒得把自己弄老氣了,也該好好裝扮裝扮才是。”她說著抬手招了招,立刻有宮女捧了只秀氣的檀木盒子上來:“這里面的東西是我特地命人給你做的,你且瞧瞧,喜不喜歡?”

    姜佑隨意掀開盒子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對兒玉兔耳環(huán),她隨意點了點頭道:“皇祖母費心了?!彼f完隨意把盒子遞給一邊的內(nèi)侍,轉(zhuǎn)身去了。

    太皇太后看著她離遠了,面色這才顯出些倦容,換了參湯喝了兩口,才覺得精神稍稍好些,淑貴妃忙低了頭詫異道:“親事不是結(jié)不成了嗎,您還把這個給皇上?”

    太皇太后低聲斥道:“蠢貨,明面上不能指婚,若是皇上自己瞧上了瑜年,難道還能怨哀家不成?!”她又淡淡笑了笑:“不過你那個侄子倒也會討女人喜歡,不知道從哪里打聽來皇上屬兔,竟費盡心思親手做了一對兒。”

    淑貴妃聞言略帶自得,用絹子掖了掖鼻子:“瑜兒素來聰慧?!彼恢氲绞裁?,又緊張地低聲兒道:“萬一皇上隨意扔了,不打開那盒子怎么辦?”

    太皇太后垂眼淡淡道:“既然給了皇上,哀家就自然有法子讓她打開去瞧,若是這樣還是不成事兒,那就說明他沒這個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br>
    ☆、第39章

    姜佑一路回了乾清宮,太皇太后給的東西她本沒放在心上,對著捧著盒子的內(nèi)侍逢春道:“拿去扔了吧?!?/br>
    出來迎的香印嗔了她一眼:“太皇太后給的東西,哪里能說扔就扔了呢?萬一問起來您也不好答話?!彼f著就要伸手去接,逢春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把那盒子蓋掀開了,哎呦了一聲道:“這不是上好的緬甸玉嗎,瞧著兔子刻的,跟真的似的,嘴里還叼著蘿卜呢?!?/br>
    姜佑本來沒把這玩意放在心上,聽他一喊也來了些興致,探頭看了看:“玉料倒還罷了,這模樣倒是有趣?!彼f著就想拈出一只來瞧瞧,忽然摸到墊著的綢巾底下壓著個東西,她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把那盒子取了過來:“朕拿去看看?!闭f著便轉(zhuǎn)身進了屋。

    她剛一進屋,馬成便抬腿給了逢春一腳:“嘴上封不住的東西,你多的哪門子嘴?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事兒用你置喙?!”

    逢春垂眸掩住眼底的恨意,呵著腰賠笑道:“奴才就是想在皇上面前討個好,大人見諒。”

    姜佑進去了便直接揭開那綢布,就見底下壓著一張小小花箋,上面用端正飄逸的字體寫了首清麗的情詩,落款是‘瑜年’二字,她皺眉不解道:“這是什么意思?”

    香印到底比她年長許多,一見上面寫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傾慕之意表露無疑,她微微紅了臉啐道:“哄人的把戲,皇上別看了?!?/br>
    姜佑撇撇嘴,想到原來看的話本子里也有類似的橋段:“朕還以為太皇太后死心了呢,沒想到還是沒放下把趙家子弟送進宮的念頭。不過由明的變成暗的了。”她側(cè)眼問道:“這趙瑜年你認識嗎?”

    香印略想了想“奴婢倒聽說過幾句,趙家的大公子,才中了舉人,也是個風(fēng)流倜儻的。”她也覺得這等吟詩作賦的人靠不住,便抬手把那盒子和里面的玉耳環(huán)都收了起來;“皇上既然不喜歡,咱們便只做沒看見?!彼窒氲绞裁此频模骸懊魅毡闶擎?zhèn)國公府張老夫人的壽辰,您看要不要備份壽禮送過去?”

    姜佑想了想道:“今年是外祖母六十整壽,朕還是下了朝去鎮(zhèn)國公府親自道賀吧?!?/br>
    她是說風(fēng)就是雨的人,說完就忙忙地催著香印去準備了,好不容易捱到早朝下,她立刻換了身便服坐著馬車直奔張家,等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轎子一震,然后猛地停下了。

    她掀開簾子看了看,這時候尚早,張家來的人還不多,就見前面一個紅髹四柱的馬車堵住了去路,前面的馬成一臉恚怒地在車外面稟報道:“回皇上的話,前面的不知是哪家人,堵住了咱們的去路,現(xiàn)在沒法停車?!?/br>
    前面的不知是哪戶人家,奴才甚是跋扈,見姜佑的馬車其貌不揚,便放了心,不耐地揚聲道:“哪里來的沒規(guī)矩的東西?我們公子的路也敢來搶,活膩歪了不成!”他說著說著忽然揚起馬鞭,一鞭子甩在姜佑馬車的車轅上。

    鞭花炸響,拉車的馬受驚,忽然長嘶了一聲,車身劇烈搖晃了幾下,姜佑‘哎呦’了一聲兒,腦袋在車圍子上磕了一下,前頭車邊跟著的幾個常隨立刻哄笑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些譏諷。

    姜佑倒沒聽到他們譏諷,不過被那幾聲大笑氣得夠嗆,一骨碌爬起來指著方才拿著鞭子動手的:“這是什么東西?!給我狠狠地教訓(xùn),出事兒了算我的!”

    馬成就等著這一句了,管他是什么尊貴人家,在整個大齊朝,誰還能尊貴的過車里的這位?跟她出來的不光有內(nèi)侍,還有幾個隨侍的侍從,都是從錦衣衛(wèi)調(diào)來的好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方才還威風(fēng)得意的豪奴踹翻到了地上,專挑痛處下手。

    他們都是緹騎的老手了,知道打哪個地方最疼,那豪奴被打的連連叫喚,旁邊人嚇得也不敢?guī)兔?,姜佑心里的氣兒才稍稍平了些,正準備叫停,忽然見前面車簾子也撩開了,一道略帶些鼻音的男聲傳了出來:“出了什么事兒?”

    這聲音倒也算得上悅耳,只是夾著鼻音,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略顯輕佻傲慢。姜佑心里冷哼了一聲,方才不見他出聲,見到自己人被打了才說話,她直接探出頭,對著前面的人冷聲道:“讓開!”

    前面車里坐著的是個穿著寶藍底紫金團花直裰,戴著羊脂白玉簪子,衣著華貴不俗的俊秀男子,先聽見姜佑說話,眼底燃起兩簇怒火,但等看清了她人,眼睛不由得一亮,放柔聲音小意兒道:“得罪這位...”他看姜佑一身男裝,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這位公子了?!?/br>
    姜佑冷眼看著他不說話,他神態(tài)越發(fā)溫柔,甚至還在轎子里欠了欠身:“都是在下管教無方,這才險些傷了公子,希望公子能給在下一個機會,讓在下好好給公子賠罪?!闭f著竟真要下馬車到姜佑的車前來。

    姜佑本來還以為能養(yǎng)出這等家人的主人也是個張揚跋扈不知深淺的,本還想著好好兒教訓(xùn)一番,看這人小意賠禮,倒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道了聲:“不必,客氣了?!鞭D(zhuǎn)頭吩咐馬成直接駕車駛了進去。

    方才被打的那個豪奴看得目瞪口呆:“公子,您是趙家嫡長子,您何必這么小心謹慎的,不過是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野小子...”話說了一半,就被那人一個凌厲的眼風(fēng)給打的閉了嘴。

    趙瑜年冷哼一聲:“蠢物,你以為張家會讓旁的人直接架著馬車進府嗎?就是咱們趙家來拜壽也得乖乖地把馬車停到一邊去?!彼恢婪讲攀欠癜讶说米锪?,越想越是心煩,低頭看了那豪奴一眼,命人把他拖下去懲治,這才理了理衣冠,又攏了攏頭上的簪子,盡量邁著飄逸的步伐進了鎮(zhèn)國公府。

    姜佑一進鎮(zhèn)國公府張二夫人便親熱地迎了過來,又想拉著張東年跟她湊作對兒,她實在消受不得,給張老夫人拜壽之后便借故從正堂溜了出來,想去找張東正發(fā)現(xiàn)他忙著迎客,想找東嵐卻瞧見他因為上次跟東年打架被鎮(zhèn)國公禁了足。

    她只好打發(fā)了下人,一個人在鎮(zhèn)國公府后院亂逛,鎮(zhèn)國公府當(dāng)年是祖皇帝御賜的宅子,當(dāng)中一道玉帶般的水流穿過,兩岸的桃花都開了,溪水上漂著點點亂紅,繁花繚亂,樓臺玲瓏,時人便給了鎮(zhèn)國公府了個‘半城春景’的美名。

    姜佑順著水流往上走,越往上越寂靜,忽然見水流載著一只小小的玉船漂來,玉船上好像還卷著什么東西,正好擱淺在她面前,她在原地躊躇了一下,頓時起了好奇心,用腳把玉船購了過來,就見里面卷著花箋,上面寫了句‘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姜佑捧著花箋怔了一會兒,竟真的聽見極清雅的簫聲出來,吹得正是古曲‘鳳求凰’,簫聲低回婉轉(zhuǎn),訴不盡的衷腸,道不出的相思,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就見方才堵她馬車那人立在分水亭里吹著玉簫,微閉著眼,似乎萬分投入,等姜佑看來時,他又若有所覺,款款地望了過來,放下玉簫對著她微微而笑。

    姜佑這時候也覺出不對來了,對著他一拱手道:“打擾公子品簫的雅興了,我這就離開?!?/br>
    趙瑜年微微一怔,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個反應(yīng),一般女子見到這般倜儻多情的做派,就算不忘情地撲過來,也該情意綿綿地跟他兜搭幾句才是,他頓了一下,忙叫住道:“姑娘留步,這曲子正是吹給姑娘聽的,若是沒了一同欣賞之人,再吹奏也就失了味道?!?/br>
    姜佑學(xué)著薛元往常的樣子,皮笑rou不笑地揚了下嘴角:“公子認錯了人了,我可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男人?!?/br>
    趙瑜年不答,走下亭子立到她身前,眼波瀲滟:“那這位公子覺得我吹的這首曲子如何?”

    姜佑‘呵呵’冷笑了兩聲,看著他手里玉簫,緩緩道:“公子用笛子吹的這首胡笳十八拍真好聽?!?/br>
    趙瑜年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強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姜佑見表情雖僵,卻還沒有掉頭走人的意思,心里已經(jīng)把這人的身份猜出了□□分,沉著臉問道:“你姓趙?”

    趙瑜年以為是自己送的玉兔耳環(huán)起了作用,輕輕吐納一口,慢慢送了個眼波過去,躬身行禮道:“皇上?!彼钪O女人,知道姑娘家大都喜歡溫柔體貼的翩翩公子,因此說話聲音越發(fā)低柔。

    姜佑心里泛起一層毛栗子,相比之下,薛元有時候矯情多事兒了點,但絕對沒這么娘氣過,她頓了下才淡淡道;“就算撇開世家的身份不論,你也是堂堂舉子,想著怎么修身治國才是正道,不要整日里惦記那些吟風(fēng)弄月的花巧。”她本意是敲打趙瑜年,說完自己都覺得沒意思,甩袖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趙瑜年沒想到她撂下這么一通來就走了,他還有好些招數(shù)沒用呢,情急之下忙挽住了她的手:“皇上莫急,今日因為下人無狀,沖撞了皇上,小臣想等張老夫人壽宴之后再單獨宴請皇上賠罪,請皇上賞小臣這個臉面?!?/br>
    他方才離得遠沒瞧清,近看了才發(fā)現(xiàn)這小皇上模樣出奇的清媚,又比旁的女子帶了幾分朗朗英氣,手腕握在手里也是如軟玉一般,滑溜的幾步拿捏不住,雖然模樣還未完全長開,但他想到張皇后當(dāng)年在外的美名,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

    姜佑下意識地就要甩開他的手,皺眉嫌惡道:“就是要朕賞你面子,你也沒這么大的面子,你老子還在牢里關(guān)著呢,你居然還惦記著請人吃飯,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

    趙瑜年正想著這位身份高貴又清麗明媚的皇上抱在懷里是什么滋味,冷不丁要被甩開,下意識地把人握得更緊,身子也更貼的近了些:“皇上,小臣并非沒有心肝,只是傾慕皇上已久,相思入骨,急欲親近,請皇上看在小臣一片癡心的份上,原諒小臣一時情難自禁?!?/br>